第115章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回到中都,张尚书府。
张宁渊被打得可惨了,屁股都出血了,真开花,被他堂兄赶紧叫人擡着回了张宁渊的院子,又急忙差人叫太医。
张宁渊在尚书府有他自己的院子,很久不住了,但屋里洒扫整洁铺着日常的床铺被席,方桌上茶水也每天换新的,直接就能住。
“啊啊好疼啊,要死了!轻点嗷啊啊——”
张宁骏叫人来一起小心把张宁渊擡上床,忙前忙后,他不敢求情,只敢紧着张罗照顾他堂弟,张宁渊的二哥张宁胤也闻讯赶回家了,急急忙忙给父亲母亲问安及客人打招呼之后,连忙也进了屋帮忙。
床帐放下来,张宁骏带着老仆给张宁渊脱裤子,张宁渊哇哇惨叫声差点连房梁上的灰尘都震塌了,好凄惨,站在房门外往里张望的顾莞揉揉耳根,有一丢丢的心虚。
房门外正廊下的人还挺多的,捧出捧入的老仆婢妇,张宁渊的婶婶寥夫人心疼得紧又知道这次张宁渊很不对,念念叨叨丈夫,说打太重了好好教育就行,张元让负手站在廊下,板着脸没吭声。
他下手他知道,只是皮肉伤。
已是深夜,朔风凛冽,檐下褐黄绢纸大灯笼被吹得左摇右晃,灯光照亮了廊下的人和大半个庭院,还有半旧瓦片上斑驳零星的积雪。
张元让擡头望了瓦顶的残雪片刻,忽道:“今天没什么雪,明年怕又是个很不好的时年。”
张元让老了很多,两鬓不复乌黑,斑驳银丝掺杂,深深的法令纹和眉心一个川字纹,眼睛依然锐利有神,但眼窝陷深了很多,看起来比从前老了有十岁不止,外貌终于符合了他的年龄,但锋芒比从锐利更多,不拘言笑看起来很严厉。
他一说外头的事,四周就安静下来了,张元让蓦转头盯住顾莞,顾莞也神色一正。
张元让盯了顾莞良久,“你随我来。”
他转身,下了台阶,快步往前书房去了。
顾莞连忙跟上。
尚书府不小,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奢菲,张元卿兄弟并没有分家,两房人同住侯府的,但张元让有尚书府,隔壁就是皇城官署了,他太忙有一半时间会住在这边。
后来诸般变故,兄长一家又已离京,他实在太忙,最后搬到了这边来。
京中的张府有两个,一个是襄城侯府,一个是尚书府。
张宁渊从小是个穿绫罗待金玉的小少爷,顾莞听他吹嘘,以为张家多少有些侯门贵胄钟鸣鼎食的奢菲风格,但今夜沿着廊道一路前行,才发现并不是。
张宁渊和张宁骏兄弟院里房中摆设明显要好一些,他们院子的花坛布局明显都有匠人精心布置过,但一路行来的正厅和张元让的书房也就那样,没像谢家简朴,但也绝对和奢菲不沾边。
张元让这人过去固执耿介,却把好的都不着痕迹供给孩子,他自己不是用不起,但没这个必要。
张府也是老仆和仆妇居多,积年老家人,并不见什么貌美婢女。
张元让推门进书房,命收拾的下仆下去,他自己转身坐在书房之后,那双目光严厉的眼眸擡睑盯着顾莞。
偌大的书房,书架林立,一本本新旧的书册和卷宗,张元让的书房很有他本人的风格,黑褐色的大书案上摊开了好几本公文,这是昨夜张元让熬到深夜看批的。
朝廷现在已经是个小朝廷了,江南失去控制,河北在谢辞之手,四十万朝廷大军一去不回头,随着兵锋南下,黄河与大江之间、汜水关以东的徐淮之地也在谢辞的实际掌控之中。
朝廷如今实控的只有京畿之地和人口流失严重的故都平原,五万禁军,及太行往西的陕凉一片,但后者匪患小豪族频起,朝廷却已经无兵遏控了。
朝廷式微,唯一的最大作用,就是今日李弈所图,挟之得天下之大义,师出正名。
这都是张元让的选择,是他的当初接闻太师所托一意孤行而造成的,他现在朝廷内外背负骂名,但他第一次咬着牙关选择乾纲独断了。
当初他留守嘉州掌朝廷供北伐大军后勤,他下令回迁中都,第一时间自江南、徐淮把被北戎劫空的粮仓补满,烧毁的军械库和粮仓竭力修补,并把它们尽可能地填满。
还有战船战备等等。
张元让目光凌厉,盯着顾莞,良久,他深呼吸一口气:“这些是朝廷最后的倚仗。”
接到了大军南下布防长江北岸的军报,张元让足足沉默了两天,最后开启的谷县大仓。
“这些东西,都给了谢辞,他当初所承诺的,他能做到吗?!”
张元让瘦削的面庞神色极其严厉,他诘问。
当初承诺闻太师的。
谢辞能不能做到?
真值得他竭尽全力去支持他吗?!
顾莞神色肃然,她以极其慎重的态度代谢辞回答:“他可以!”
“否则,张慎他们就不会选择他。”她认真地说。
张元让倏地站起:“我要谢辞亲自说!”
他一字一句。
他不接受代替的回答。
……
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和转折,张元让当天就决定去和州一趟。
哪怕他刚刚遭遇了李弈的刺杀,哪怕朝廷如今千头万绪,各种质疑和骂声,还有李弈收拢多年的人脉在这个关口蠢动,他连夜处理之后,依然决定亲自前往和州与谢辞见面。
千里迢迢,风餐露宿,顾莞请求了殷罗一起护着张元让南下,殷罗嫌她烦,但也最后耐不住也答应了。
张元年纪不小了,但一路如他的性格一样,一声没吭,路上很紧凑,花了四天时间就抵达和州了。
谢辞亲自出城去迎。
他微服,黑色布衣扎袖劲装的青年,没穿甲胄,但一身军风已经刻进他骨髓里,举手投足,挥之不去。
一别年余,双方变化都是巨大的。
张元让单手挑起车帘,不远处驻马而立、策马往这边奔过来的黑衣青年,让他面露复杂之色。
谢辞和张元让很低调地进了城,两人甚至没有去刺史府,一间很简单的民宅,那是谢家卫的据点。外面牛羊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冬日正午的阳光落在窗台上,窗扇半打开,屋里有点背光的昏暗,但又映日的明亮,半昏半明,喧闹又寂静。
谢风谢海谢云在外面亲自守着。
张元让盯着谢辞许久,谢辞身姿笔挺,一动不动没有半分回避回视。
“谢辞,你当初所承诺的,你真的能做到吗?!”
时间仿佛过去很长,其实很短,张元让一字一句,将那天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谢辞毫不迟疑,铿锵有力:“我可以!”
他和顾莞当日所答,是一模一样,谢辞道:“我会竭尽全力,除非生命终结!”
掷地有声!
“好!你记住你今日所说的,不然,老夫即便是是死了,也要将你的血肉一口一口撕咬下来!”
张元让厉声道。
谢辞倏地擡手,抱拳做回答。
张元让深呼吸,不禁紧紧捏着拳,遏制心潮起伏眼眶泛热,他点头。
张元让对谢辞一直都是冷脸以对硬邦邦的,在这个深冬无雪的正午,终于突破。
张元让平复了好一会的情绪,他说:“朝廷的粮饷军备,供应你那大军,约莫能支撑一年。”
这些年北地年景不好,军备粮饷充裕不间断补给的时间只有一年,不短,也绝对不长,谢辞看着办。
谢辞道:“好。”
得了这句准话,很多东西也一下子有了清晰的落点。
张元让点点头,午后的室内,静默了片刻,他说:“到时,老夫给你开关门。”
开哪个关门,两人都明白。
谢辞有些吃惊,他蓦擡起头,和张元让对视片刻,那双眼窝凹陷许多呈现老态却依然严苛锐利的眼睛,谢辞退后一步,端正拱手一礼,肃容:“今日所命,无敢不从。”
“你记住就好!”
张元让负手而立,窗外冬阳和煦,江南的冬季不见雪,气候也暖和,这是和中都不一样的风景。
他和闻太师争执到最厉害的时候,闻太师拉他到窗边,厉声说:“仲濂啊仲濂,你看看外面的天!”
张元让看见了,谢辞当日的振聋发聩一番话是伊始,闻太师油尽灯枯病死军中是簌簌剥落的震动,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去看京郊贫民的生活,去从已粉饰太平的各地公文中去窥视底层百姓的生存空间,他第一次审视他自己,这么多年的忠君理念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对话的时间其实不长,说到了最后,张元让说:“到那个时候,给小皇帝一条活路可以吗?”
闻太师选的小皇帝,秉性温善,柔软,可惜撑不住这个王朝末年,也没有机会给他撑,局势已经不允许了。
他想起他老师陈虔曾经说过他的,“仲濂,老夫今日给你取字为濂,濂者,勇敢刚毅忠诚直取,极具洞悉之力也。前者你有,望你有朝一日,能得后者。”
张元让青年时慎敏而锐意进取,每每直达核心,他一直不知道老师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年过半百,才渐渐明悟。
张元让忆起恩师当日之言,半生回忆翻涌历历在目,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俱压下去。
他对谢辞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相信你必能战胜李弈!”
李弈剑走偏锋,每每总要使些鬼蜮伎俩,张元让不信他能赢谢辞。
张元让道:“与此同时,我希望,能尽快结束战事!”
不了解,不知道,这样的年景下去,战事多持续一季,北地百姓平民要承受的就沉重十分,恐怕要饿殍一大片。
北地急需江南的支援!
谢辞面露凝肃之色,他抱拳:“谢辞定不负张公所望!”
时至今日,他心情是难掩起伏的,一为张元让所言;二为当初那个最谷底的绝望时刻伸手拉了他一把的人,今日今日,终究和他走在同一条道上了。
张元让没有留,时间上不允许,他很快就离开了。
顾莞带着人护送他回去。
张元让板着脸,快步而出,在院子里登车。谢辞送出来立在廊下,顾莞也是,她就在门边,听了个完全。
这一点点的空隙,两人相视一眼,谢辞的心潮起伏唯有顾莞读懂。
顾莞也想起最开始那个时候,她太明白谢辞感慨了,她微笑,拍了拍他的背。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能在张元让嘴里听到这句话啊。
好了。
两人很快地拥抱了一下,无声分开,她回头一笑,阳光下她笑颜粲然,快步下廊翻身上马,冲他挥挥手。
“殷罗,我们走咯!”
顾莞驱马过去,碰碰殷罗的肩,殷罗没好气,看在他主子的面上,不和她计较。
驱马跟上了马车。
谢辞目送他们离开,收回视线,一年,说长是真不长,时间很紧凑。
他垂眸思索片刻,吩咐:“传信张慎黄宗羲吕亮等将,还有,八百里加急往堰州,让秦显范东阳把已经完成初训的兵士都拉回来。”
谢辞很快就决定,尽快开战。
……
北地的情况,谢辞是最清楚不过的。
张元让一说,他就明白了。
到时候征集粮饷会成为一件大事,并且很容易拖垮北军,对比起来,眼下冬季水冷和半数将兵初涉水战反而是小事。
张元让没有下诏讨伐李弈,谢辞明白,这是不想小皇帝背负罪名和骂名。
张元让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相当不错了,谢辞并未曾再想太多,如今天时人和都有了,挟北戎大战的余威士气,谢辞旋即下令,誓师开战!
……
张元让抵达和州的当天,李弈那边也接到了中都行动失败的急报了。
孤身入尚书府的两人铁杆心腹和顶阶好手闫棣身死,李奇循重伤!
为了这次行动,李弈几乎把他多年以来埋藏在中都的所有人脉暗线全部动了起来,已经准备好在张元让去世之后以雷霆之势夺取政权,结果失败了,张元让出发之前,连夜将将这些人连根拔起。
机会可一不可再,已经不可能再有了!
李弈其实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劣势部分,否则他就不会一直盯着朝廷。
他苦心筹谋,就是要抢夺朝廷而后大乱谢辞大军的军心断了后者的粮草续航,趁机发动北伐猛攻之,便已胜了一半!
结果功败垂成,李弈之暴怒,可想而知!
“谢辞!顾莞!张元让!!”
甚至是已经远走的冯坤,留下的殷罗等人。
李弈怒不可遏,拔出长剑重重劈在高几之上,“哐当”一声巨响,整个高几连同上面的花盘被全部劈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备战。”
李弈盛怒之后,他几乎马上就想到了,张元让这老匹夫百分百南下和州,他恨得牙关紧咬,顷刻收敛的所有的表情,森然下令,晓令三军,立即整军备战。
李弈异常敏锐,他几乎猜了张元让和谢辞见面会说什么,京畿储粮他大致有数,一年,一年时间啊!
李弈双目凌然,这一战,他绝对不能败!
二十年的蛰伏筹谋,只看今朝。
……
这一场战事,双方严阵以待,但一开始打得却并不激烈。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谢辞不但会水战,他甚至很擅长驾驭水战。
他少年的时候,就跟随三哥谢辨前往湖广上任,拜魏朝水师名将柳昌龄为师,在湖广待过两年。
谢辞是个天生的军事全才,且战事上,很多东西都不过是触类旁通,通关窍而知全部。
南北水战,在十一月十九正式打响了。
水战其实和陆战作战方式和军械,其实很多大致相通。弓弩,两种,一种寻常箭矢,另一种在箭头放下三寸的位置加了火药包或桐油包,作用于点燃敌军战场;撞击战,战船相撞的交锋,船头设有巨大的拍杆或大矛,又或许斜悬巨石,用以拍击和穿刺敌军的战船;盾兵;拒、钩,这是用来优势时钩敌军战船,反之抵拒的。最后三者,都是用于接舷战。
另外还有抛石机,巨型方舟等等。前者不必说,后者则是登陆战之中的重要作战军械,承载大批精兵用于连接对方陆岸,作移动陆地之用。
没错,登陆战其实是谢辞此战之中的重点。他想要摧枯拉朽大破李弈的水陆大军进一步收复江南,必须先行打开一个缺口,成功登陆,这是承前启后的至关重要跳板。
谢辞瞄准江南陪都宁州(李弈所在)往西三百里的水战重镇雁回洲,作为第一战的重点进攻目标。
而李弈选中的是马头叽。
双方防守进退,谢辞一改先前他烽火剧烈的作战风格,既稳又缓,适战就收,从不恋战,一年时间虽短暂,但他不介意花上一两个月让麾下的兵将去熟悉水战。
果然,北军一直都处于北疆交战第一线,从来没有松懈过,这两年更是参与了频繁的对北戎巨战,单兵作战能力和对战事的娴熟程度是整个大江南北最顶尖的一拨。
江面的风浪远不及海面大,他们在朝廷兵将一夹一的带领之下,很快就对水战熟悉起来了。
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只要克服的水的恐惧和甲板和陆地的区别,很快就能进入状态。
李弈恼怒得很,他当然下令追击并不止一次,但谢军的江面战场上掌舵控帆的都是京营水师里的好手,船控得非常灵活,并不逊于常年在江南和剑南的朱照普罗氏等的水师,有所准备之下,并无太多收获。
战况在十二月中旬,终于变得激烈了起来。
战鼓隆隆擂响,北军的战船倾巢而出,巨型方舟也首次出动,李弈大军全面迎战,隆隆的爆响和巨石投注的冲天巨浪,双方的战船不断变幻阵势,一直厮战到了深夜,谢辞水师一度逼近雁回洲进行了一次登陆大战。
然在李弈的大帐之内,田间却眉心一跳:“不好,谢辞的目标不是雁回洲!”
战报不断从前方传回来,不断有灰标和红标加在战事舆图之上,田间突然发现了,“主公不好!谢辞很可能在和您争夺江州!”
李弈目光陡然锐利。
……
江州,历代都是大江南岸的军事重镇之一。
他位于云梦大泽的西滨,控江扼湖,是荆南江南相交之地,途通五岭,水路皆利,得天独厚,又乃交通要塞,发展多年,城高池深三面临水西接鹅岭,易守难攻。
江南和荆南,其实有一些地方还未来得及落入李弈手中的,毕竟时间不长,这江州就是其中之一。
江州刺史周晋,在江州经营已经三十载,脾气又臭又硬。李弈不间断地在争取他,谢辞这边其实也已经遣使来过多次,甚至还携带过张元让的手书。他和张元让是同年,当年关系还过得去的。
但周晋既拒绝拥立李弈,也毫不犹豫拒绝了谢辞,他闭锁城门水道,自成一方小势力。
谢辞先后遣过房同公孙简和秦关张元卿,但都没什么作用。
“周晋又倔又硬,是一意固守江州的,只不过,他的儿子已经等不不及了。”
冯坤留给顾莞的人,因为有殷罗在,除了李弈那边的,江州的殷罗也能动,顾莞怎肯放过这样有利条件啊!她二表哥简直了,就是一个牛人啊!
殷罗耐不住她死缠烂打,再加上,这个事情,其实已经涉及李弈那边的事情,消息是连在一起的。
殷罗提供的情报,发挥了极其大的作用,现在说话的正是殷罗,他言简意赅:“周晋嫡长子周麟母家是江南五大族之一的蔡氏,”
现任萧氏族长萧达嫡妻也是蔡家女,而萧达的胞妹正是朱照普的妻室,也就是说萧达是李弈新娶的正妻朱秋雯的亲舅舅。
千丝万缕的关系,李弈通过萧氏蔡氏使大力,周晋不想拥立李弈,但周麟想,并且周麟已经在准备弑父夺位而后投向李弈了。
殷罗说:“只不过,周晋还有个庶长子,他的生母是蔡氏害死的,死得很惨,他这些年也被打压得很惨,”殷罗淡淡一笑,“如果有机会能够反杀周麟母子,他必定竭尽全力,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做出与周晋及周麟母子截然相反的决定,也就几乎是可以是顺利成章的事。
顾莞厚着脸皮把殷罗那边的密报都顺过来了,已经在谢辞秦显张慎张元卿等人手里传阅了一遍。
最后,殷罗说出最关键的一点:“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公孙简很明确地说了,这位庶长公子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令狐珍已经有了重大突破,他应该已经成功说服周麟弑父,昨天夜里,令陶卓飞马驰回雁回叽禀报李弈。”
想法终究是想法,周晋一死,想必江州就没有那位庶长公子的的容身之地了。
李弈其实往江州已经使了很久的力气,在被田间喝破谢辞真正意图之后,他当机立断,立即答应了周麟的要求,有萧氏和蔡氏在,周麟权衡再三,又与其父因为庶弟爆发了一场大争执,最终他果断决定,杀了他爹上位。
“但是我们没有人,去阻止周麟弑父。”
谢辞非常敏锐,殷罗没有说完,他已经明白了殷罗的言下之意的。
想要用那位庶长公子,来摘取李弈的胜利果实。
但谢辞眉心紧蹙,他当然想兵不血刃拿下江州,他麾下的每一个将士的性命,他都非常珍惜。但是谢家卫和流云卫的经营根本不在南方,张慎黄宗羲等他也问过了,后者脸色沉肃摇头,他们就没有搞这个。
以当年老皇帝疑心病之重,他们守卫中都的京营大将,搞这些岂不是茅坑打灯笼,找死吗。
不料顾莞听到最后,心咄跳了一下,她刷了眼睛就锃亮了,“你说负责联系和协助周麟的有谁?陶卓?!是字景安吗?”
卧槽,这个名字有点熟啊!不正是当年奉虞嫚贞之命来追杀她和荀逍,一度将两人逼下悬崖,最后被风化洞里被她和荀逍联手杀掉的顶阶高手辛丑,他的好友。
辛丑是顶级高手,虞嫚贞利用先知网罗的。
但辛丑在前世好多的,就一个为了复仇追着北军跑,最后谢辞查明真相为他主持公道,以军规斩杀他的仇人,辛丑悲喜交加,又身受重伤,不愿拖累的他的好友,最后投江自尽的。
他的好友正是陶卓。
陶卓一直和辛丑一起,帮辛丑复仇的。
陶卓武力值不及辛丑,但却是个相当优秀的谋士,辛丑去世之后,他投于南朝李弈麾下,一开始就大放异彩,与田间唐汾平起平坐的。
但现在吧,陶卓还是个负责跑腿的中层司马,他甚至没有走谋士路线。
这样的人,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吗?当然不可能,只可能是他和辛丑一样,都被虞嫚贞提前网罗了。
李弈发现虞嫚贞的私下人手之后,几乎是把她的羊毛薅干净了。
但怎么说呢,正常情况下,多多少少都该会剩点吧?
这个陶卓,显然就是漏网之鱼了。
顾莞霍一声站起来:“有一个人可能会帮到我们!”
殷罗挑眉:“谁啊?”
顾莞笑了:“虞嫚贞!”
大家不禁面面相觑,秦显说:“元娘,你是不是搞错了?”
虞嫚贞谁啊,李弈的老婆啊,怎么可能会帮他们?
谢辞也面露不解,不过他很信顾莞的,目露询问问她:“莞莞?”
顾莞说:“嗨,你们不知道,”她思忖了一下,“这个事情还真的非常有可能的,因为虞嫚贞其实并没有那么爱李弈,她最爱的应该是自己吧!”
虞嫚贞的这人,是非常能下手的,观当初诱骗原主投井就知道。
那时候,原主一个小姑娘,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疑心暗鬼,虞嫚贞能日复一日地登门,利用闺蜜的身份来观察原主并灌输铺垫诱骗后者自杀。
还有,虞嫚贞的女儿,上辈子就是被朱秋雯设计害死的。
而这辈子,似乎有走回老路的趋势。
朱秋雯名字听着美,实际也是个美人,但却是个心胸狭隘心狠手辣的。
而李弈,现阶段必然要委屈虞嫚贞母女和宽待朱氏的。
殷罗这边,也有李弈后宅的情报,顾莞每天都看看,简直就和连续剧一样精彩啊。
她胸有成竹:“我有八成把握,能拿下这个陶卓!”
顾莞一手拍在大案上,大家都被她震了一下,这,这真的行吗?
谢辞霍地站起身:“好!那你这就动身吧。”
现在的时间,真的是争分夺秒,他心里当然是不舍顾莞的,但这些私人情感尽数压在公事和大事之下。
顾莞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赶紧拉着殷罗跑了。
殷罗:“……”
但他最后也去了,走出几步,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你能不能平时多给我主子写封信?”
顾莞想写啊,但她怕不讨喜打扰冯坤不愿意看而已,闻言立即道:“好啊,我想写就是怕你们不要。”
回头就写。
殷罗精神一振,反带着她一掠飞奔而出了。
……
顾莞殷罗很快换了衣裳出来了。
晚霞之下,她换了一身暗红色的短褐,余晖落在她的回首的脸上,恣意青春飞扬,带着一行人套上斗篷往外飞奔,身影和红余晖几乎融为一体。
红得灿然,夺目的美丽。
谢辞亲自送她之隔壁宅子的侧门之外,她回首挥手,一笑,往前飞奔,暗红的身影越去越远。
谢辞不禁追出两步,举手冲她回挥。
夕阳灿烂,一刹铁血柔情。
作者有话说:
确实李弈这边的凝聚力是差挺远的,有时候兵马讲的不是数量,李弈心里其实也很明白自己的短板,中都计划就是弥补和翻盘的,但失败了。
双方目前对峙不分上下,但谢辞一旦打开缺口和拉近距离之后,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中午好呀宝宝们!阿秀来耶~(*^▽^*)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啾!明天见啦,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