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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攻略 正文 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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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的青瓷烛台尽数燃起,滴滴答答的雨声,偌大的正房静谧明亮。

    韩菀牵着穆寒的手,穿过空旷的明堂,直接进了内寝。

    他的衣物就放在她柜子里,妆台也添了男性簪带,杯盏巾帕寝具盥洗,起居坐卧的什物,样样俱一式两份。

    回来之后,她光明正大与穆寒同居一室。

    韩菀把人都屏退了,小夫妻俩也没再喊人进来伺候,拥抱着低声说了一会儿的话,穆寒往铜盆里兑了水,绞了帕子给韩菀擦洗。

    她擦好了,他就着她用过的水随意洗洗。

    都妥了后,他去倒水。穿过空旷寂静的明堂,偌大的空间灯火无声,平添几分孤冷的感觉,他沉默打开房门。

    门外是戍守的亲卫们,阿亚拍了拍他肩膀,无声安慰,“我来。”

    顺手接过铜盆,往庭院的花圃行去。

    “哗”一声泼水声,在夜幕笼罩的庭院中甚是明显。

    穆寒立在门槛处,有带着潮意的风吹来,对面倒座房灯火点点,他目力极好,虽细雨绵绵距离甚远,但他仍看见对面窗扉人影闻声动了动,有婢女支开一点窗牖往这边瞄过来。

    瞄了瞄他,又飞快缩了回去。

    穆寒微微垂眸。

    阿亚已把水泼了,抖了抖铜盘回到庑廊下,还给穆寒,拍了拍穆寒手臂,“早些休息吧。”

    别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穆寒“嗯”了一声,吩咐两句防务,掩上房门,转身回屋。

    穿过空旷无声的明堂,撩起门帘,一抹橘黄灯光倾泻而出,暖融融的香闺,熟悉的淡淡桃花香。

    韩菀哈欠连连,但还是在等他,已经把换了一身干净里衣,正盘腿坐在床上微笑看着他。

    穆寒就笑:“怎么还不睡?”

    “等你啊!”

    她笑了起来,眼睛似有星星,点漆般的瞳仁里,就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

    她撒娇:“我要你抱着才睡觉。”

    说着伸出手臂,爱娇得很。

    穆寒脱了外衣,上前拥着她,轻轻拍了两下,放下帐子搂着她躺在床上。

    两人脸贴着脸,她枕着他的胳膊偎在她怀里,嘟囔说了两句话,圈着他腰的手往他襟口一钻,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抚摸下去。

    往时这个动作,就是想他弄她了。

    韩菀其实挺累的,疲惫的精神和身体让她生不出欢.好的欲望,但她心疼穆寒,心里惦记着想要抚慰他。

    但穆寒拒了。

    捉住她往下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留烛的灯光微微穿过纱帐照在她的脸上,他心疼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痕。

    他温柔亲吻她:“快睡吧,好不好?”

    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有节奏一下接着一下,韩菀想说什么,只眼皮子沉重得紧,才一会儿意识就有些朦朦胧胧。

    她很快睡了过去。

    穆寒却很清醒。

    夜深人静,墙角留烛投下一圈微黄的光,照亮的方寸,屋内昏暗若隐若现。

    滴滴答答的雨声,穆寒轻轻拍着,一直到怀里的人沉沉睡了过去。

    他才小心给她调整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平躺在大床上。

    透过朦胧的纱帐,环视这一室的屏案己桌,以及头顶的彩画粱枋。

    穆寒苦笑,兜兜转转,就像一场梦,梦醒后,又回来了。

    ……

    雨下下停停,韩菀沉下心等待。

    终于在第五日,她接到太子丹传来的消息。

    药下成功了。

    太子丹的人几经艰辛背着药桶翻山越岭,终潜至军营取水点溪流的上游。避开巡视的甲兵,耐心等到晨早取水的前夕,将药粉尽数倾倒进去。

    为防药效稀释太过,他们用了原先算计结果超出一倍的量。

    根据瞭望,水已经打进去了,炊烟也随即升起。

    太子丹说,估摸着,很可能这一两天内就会见到效果,让韩菀时刻准备着。

    韩菀意会。

    这到底是用的活水,药稀释到一定的程度难以避免,时效很可能会不长的,加上军营中医者不少,最初的惊慌过后,难保不会很快察觉端倪。

    很可能不等郇王赶到昌平,真实病因就送到王驾前了。

    所以这时机会很短暂,太子丹让韩菀务必抓紧,如果可以,最好能采用声东击西里应外合的计策,以确保万无一失。

    太子丹这边能给她提供一些人。

    另外,他把好不容易安插进王卫禁军中的几个人也告知了韩菀,并给前者也下了令。

    也不知到时候这几个人会不会随郇王离开,现在只能尽可能地准备了。

    这是一场硬仗。

    郇王即便率部分的王卫禁军离开,也不可能让韩菀有机可乘的,必然会从其他地方补充兵员人手至西郊。

    能钻的空子只能是后者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以及精锐程度肯定是比王卫禁军略逊一筹的。

    韩菀得率人闯出西郊包围圈,并必须追兵追上她一行之前赶到堰邑,才能和太子丹这边接应的人汇合登船。

    “水流湍急,一旦我们成功登船,基本就能确保脱身了。”

    韩菀长吁一口气。

    现在也不知这洪灾到底是幸还是不行,上游暴雨现仍在持续,郇河水流湍急得根本没法临时堵截得住。只要成功登船,半日时间就能抵达麋郡中陵,将追兵甩在身后。

    接着乔装易容,过中陵一路往西南狂奔,即可直抵信国了。

    “难处都在前面。”

    第一,硬闯包围圈离开西郊;第二则是要赶在追兵追上之前抵达堰邑。

    第一个,这些时日都在商量,已差不多具体定下了,值得说说的是第二个。

    韩菀问过穆寒罗平阿亚等人的意见,大家反反复复讨论过多次,最终确定,还是穿山而过凶险程度相对而言会是最低的。

    “我们直接往云岭突围。”

    大案上摊着描绘精细的一张西郊地形图,这还是韩菀和太子丹见面那次后者给的,众人围坐一起神色肃然,聚精会神听讲。

    “成功突围后,我们直接进入云岭群山。”

    其实从绕云岭从平地过往堰邑距离更近,路也好更走太多的,但问题是被人围追堵截也更加容易。

    这可是郇王的地盘。

    还是群山更利于他们,郇王追兵的天时地利人和将会被削减至最低,韩菀他们成功遁撤的几率才更大。

    对比起郇王和追兵,山险潮湿野兽根本不算什么。

    仔仔细细说完届时的安排,韩菀又对韩渠陈孟允等人道:“你们的家眷,我也已安排好同时撤离。”

    其实相对而言,韩渠等人的家眷容易脱身多了。毕竟他们还不算多重要的人物,郇王的注意力被西郊尽数吸引的时候,那边操作空间很大。

    韩渠等人心里也明白,不很担心家人,更担心的是眼下这一边,闻言纷纷点头。

    简短开过小会后,诸人抓紧时间做起最后的准备,该毁的悄悄毁去,必须带走的整理好私下打好包袱,小心翼翼藏起来,另外还有干粮的悄悄烘制等等。

    里里外外,密锣紧鼓。

    焦急等待着,这般过了一日,变动随时会来了,而正在这个关口,杨于淳约见韩菀。

    ……

    杨福的到来,让众人一愣,同时又十分紧张。

    太过危险,难免让人添了几分惊弓之鸟的情绪,孙氏韩渠等在场者竭力保持平静表情,但大家心口绷得紧紧的。

    都不想韩菀去。

    这关口,谁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主子?”

    莫怪韩渠小人之心,实在杨于淳到底是郇王的臣子,这些天公羊夷频频和杨于淳私下谈话,他们都知道。

    可不去又不好,会奇怪,毕竟杨于淳目前是明面上唯一力争韩氏的人,他约韩菀,韩菀如果不去,难免会让人生疑。

    “那我去一趟。”

    韩菀回身看了他们一眼,以目光安抚。

    韩菀反倒很平静,她相信杨于淳的人品,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至于伤害她的安危。

    至于什么郇王利用杨于淳诱她出去之类的,没这个必要,所以不必担心。

    杨于淳大概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吧?

    至于什么话,去了才知道。

    既然得去,她速去速回。

    韩菀立即起身,就带了穆寒罗承阿亚几个,翻身上马而去。

    ……

    韩菀猜得不错,杨于淳确实有话想和她说。

    这些时日,杨于淳压力也非常大。

    杨于淳也是一个非常聪敏的人,一开始没看出来,可随着郇王的含而不发,以及韩家别院附近愈加频密的巡逻次数,他渐渐反应过来了。

    愤怒,急懑,他求见郇王多次,可惜郇王没见他。

    他极焦虑,这些日子不断面见心腹官员,以及联络其他朝中重臣。

    直到昨晚,他的老师公羊夷与他深入谈了一次话。

    偌大的正堂,灯火通明。

    杨于淳与公羊夷商议完赈灾之事已是深夜,他起身送公羊夷至门槛,随即看了一眼杨福。

    这是示意杨福把候着的人叫进来。

    他忙得连饭都腾不出时间来吃,一处理好紧急事务,立即为韩氏之事忙碌。

    公羊夷不禁叹了口气,“伯钦啊。”

    公羊夷站了片刻,看檐下淅淅沥沥的细雨,没走,反而转身拍了拍杨于淳的肩膀,“老师与你说说话。”

    年少时,公羊夷曾指点过杨于淳学问,这老师也称得。他是王师,如今这般说话,已是十分推心置腹。

    两人重新折返正堂,待左右都悉数退下后,公羊夷叹了口气,“你明知王上之意,这又何必呢?”

    杨于淳道:“韩氏是我母家亲眷,孙夫人乃我姨母,韩菀韩琮乃我姨亲弟妹,血脉之亲,维护周全乃我应为之事!”

    这是私下原因。

    再往大里说,他表妹他的姨母一家为郇国鞠躬尽瘁死不遗余力,有功而无过,岂能遭此无妄之灾?!

    “这般行事,岂有天理公义?岂不寒尽人心?!”

    于公于私,杨于淳都要竭尽所能阻止。

    公羊夷揉揉眉心。

    他年纪大了,连日案牍劳形也是疲惫得很,“伯钦!”

    只不过,公羊夷今日特地留下来与杨于淳谈话,他是有把握的。

    他也算看着杨于淳长大了,他很欣赏喜爱杨于淳,又同朝为臣多年,可谓对其非常了解。

    他知道怎么样,才能劝服杨于淳。

    公羊夷情绪不见激动,依旧语重心长,他缓声:“我知道你的心情,即便是我,也是极惋惜韩氏的。”

    “可你要知道的,王上并不会挪动军资赈灾。”

    公羊夷也叹了口气,他极了解郇王,可直接断言了。

    而国库存银,并不足以平这次大灾。

    “韩氏,灾民,孰轻孰重?”

    杨于淳浑身一震。

    他霍转头看公羊夷,公羊夷说的,也是杨于淳一直隐隐担忧和回避的。

    只是事有缓急轻重,他只能先解决了眼前,再去筹谋后一个。

    可现在公羊夷直接断言,没得筹谋。

    倘若不动韩氏,那就只能是其他人,并且不止一个。

    倘若都不动,那受苦受难被牺牲的唯有灾区的灾民。

    此处受灾面积之广,足足覆盖四郡二十八县,将近四分一的郇国。

    如果按着如今能动用的国库存银来赈灾,那只能修补大坝和救助受灾程度轻且人口密集的郡城县城,乡间、村野,近百万的庶民,只能被放弃。

    公羊夷直接将这两个选择拉上来,放在杨于淳面前,“没了韩氏,那就唯有是其他人。”

    他将小小的笔山放在一边,韩家人;而另一边,搁着一个沉沉坠手的大砚台,代表百万灾民。

    “孰轻孰重?”

    杨于淳低头盯着,后脊一片冰凉,他说不出话。

    公羊夷见火候到了,也不再接着说,杨于淳是个胸怀天下黎庶的人,在他心里,百姓安危福祉向来凌驾于个人利益之上。

    这也包括他自己,他曾不止一次做过冒险守堤之类事,完全置个人生死于度外。

    说到这份上,公羊夷不怀疑他最后的选择。

    因此也不再多说,站起身,离去前最后说了句,“王上之意已定,你早些决断,比晚的好。”

    早些决断,才能多少保住一些东西。

    保不住商号,最起码设法把人给保住了。

    公羊夷话罢,拍了拍杨于淳的肩,转身离去。

    ……

    韩菀沿着黄土路往外而去,与一列列的戍守卫军擦肩而过,出了行宫大范围。

    远处群山巍峨,云雾缭绕,一弯河水自山间流出,往东而去。

    连日的雨,河水漫上河堤,有些黄浊,只山下空气潮润清新,偶尔鸟冲鸣叫,空旷寂静。

    杨于淳站在河堤边上,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山风鼓动他的袍袖猎猎,只他人却无半丝昔日飘逸之感,背影只觉沉坠坠的,仿佛负上千斤重压。

    韩菀轻声:“表兄?”

    杨于淳闻声转身,见韩菀正缓步而来,她微微笑着,危机并未让她惶惑憔悴,她一如既往的镇定,双目微光轻亮,依旧那么澄清明澈。

    相反,憔悴的反而是杨于淳。

    这些时日,繁忙赈灾之余为韩氏里外奔走,他几乎没一天睡超过两个时辰。

    昨日更是一宿未眠。

    至天明时,他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站在韩菀面前,嘴唇翕动几次,最后还是艰难道:“表妹,我……”

    我了好几次,他还说不出口,但韩菀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心里已大致明白了。

    她轻声说:“表兄无需自责。”

    对于杨于淳,韩菀其实更多的是感激,对方为她家做到如此地步,她总不能要求对方为韩氏硬碰郇王吧?

    这样也保不住韩氏,反白害了杨于淳。

    “表兄的心意,菀娘及母弟铭感五内,你且莫苛责自己。”

    清风拂过她的面庞,青丝轻动,她目光明亮,微微笑着,清明真挚,杨于淳不由得长吐一口气。

    心里沉甸甸压的那块大石才算稍稍移开了一些,他总算能把来前忖度了多遍的打算说出口了。

    “王上心意坚定,只怕无法回圜。”

    杨于淳轻声说,只见韩菀神色却并不意外。

    他忽有些紧张,顿了顿,伸出一直紧攒的右手,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枚羊脂玉佩。

    喜鹊登枝,喜鹊在左。

    正是当年他和韩菀定亲的那枚玉佩,后来她寻他退婚,退还给他的。

    杨于淳自责又愧,道:“表妹,为今之计,唯有主动退让,而后你我再续婚盟。”

    想要保住韩家三口,唯有他和韩菀成亲。

    事到如今,杨于淳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韩氏一家三口的,但这需要师出有名和进一步的关系。

    韩菀嫁给他才行。

    公羊夷离开前的话他听见了,作出决断后,第一时间就是考虑如何保住韩家人。

    左右思忖,唯有韩菀主动退让,并再续和杨于淳的婚盟,把大面抹平,没有让郇王下不来台的话,杨于淳有信心能保全韩菀三口。

    他擡头看韩菀,山风中少女身影纤细衣袂翻飞,他忽有些紧张,郑重说:“表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还有姨母琮弟。”

    一辈子。

    眼前这个有魄力有坚韧灵魂的少女,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刮目相看。她就像一抹鲜活的色彩,引人瞩目教人赞赏。也不知何时起的,等杨于淳发现的时候,他已对韩菀有了特殊的好感。

    但他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他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也尊重韩菀的意愿,加上两家的关系,他从未有过能重续婚盟的想法。

    可今日,时也命也,在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杨于淳发现自己还是紧张的。

    他郑重道:“我们以后就居于左徒府,你放心,我断不会让父亲母亲扰你为难你。”

    话罢屏息,等待韩菀回答。

    可韩菀拒绝了他。

    没有废话,也没有说已嫁和穆寒的话,她和杨于淳此刻的交谈,与私人情感无关。

    正如她相信杨于淳一诺千金,说能保住她娘仨,婚后不会杨膺夫妇打搅她,那就会真做到。

    她不怀疑。

    可她还是断然拒绝了。

    “表兄,”韩菀深深一福,谢过他的废心劳神,“韩氏乃父祖心血,请恕韩菀不能舍弃。”

    “我愿于韩氏共存亡。”

    很多事情,不能说清楚,韩菀心里明白,她以后可能不会和杨于淳再有见面机会了。

    谢过他的情谊。

    但两人终究不是同路人。

    山风呼呼,韩菀目光清澈如水却极坚定,话罢之后,深深一礼,她轻声道别。

    转身离去。

    ……

    有些惆怅,也有些叹息,但韩菀并没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回去吧!”

    刚进家门,她就接到太子丹消息,昌平大营已发出八百里加急的信报,预计今夜抵达西郊。

    “好!”

    韩菀立即快步往里,“把所有人都叫到到外书房!”

    很快了。

    大概是明天一早至中午,撤离的时机就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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