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侍卫总管请示过燕皇归来,三人在上百名侍卫的前后夹防下往石屋而去。清洛凑到萧慎思耳边轻声问道:“大哥,为什么要现在去与燕皇下棋?”
萧慎思微微一笑:“我猜燕皇此刻定已收到了大臣们请立逸王为太子的奏章,又值光王刚刚过世,此时是他气势最弱之时,此等良机岂可放过?”
林归远点头道:“大哥分析得很有道理,与燕皇对阵,气势是很重要的。”想了一想他附到清洛耳边说道:“三妹,等下如见到大哥与燕皇下到关键之处,你得轻轻地问我一句话。”
清洛奇道:“问你什么话?”
林归远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出来,清洛不由笑道:“原来二哥也会这种心理战术啊!”
林归远笑道:“那日我输得极不服气,自然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清洛好奇地问道:“燕皇那日说了什么话让二哥你输了棋?还输得这么不服气?”
林归远想起那日燕皇所问之话,脸上微微一红,不敢再与清洛说话,追上萧慎思脚步。清洛觉得有些奇怪,忙也快步跟上。
进得石室,燕皇正于棋台之前闭目而坐,听得三人进来,也不睁开眼来,轻声道:“萧将军请坐。”
萧慎思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声音中带有一丝疲倦,遂故意使自己的脚步声变得沉稳有力,走到燕皇对面坐下,朗声道:“天朝萧慎思,请燕国皇帝陛下赐教。”
燕皇沉默片刻,猛然睁开眼来,萧慎思正凝望着他,顿觉他眼中爆出一团耀眼的光芒,流光异彩,极为妖艳,但瞬间又清澈下去,似无底深渊。萧慎思心中一凛:看来要切记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小觑了燕皇这个平生最强劲的对手。
两人相视一笑,萧慎思执黑先行,开始了这一局棋艺与精神的较量。
萧慎思这两日得与林李二人参详,觉得燕皇棋风攻强守稳,知一时难寻到他的弱点,万全之策唯有先守稳自己棋势,再伺机反仆。于是落子颇为沉稳,一一布局,防住燕皇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清洛和林归远在一旁看来,只觉惊心动魄,仿佛就看到千军万马在眼前厮杀,一时白军占优,一时黑军反扑,虽处寒室,额头上也都沁出细细汗珠来。
眼见中腹局势陷入纠缠之中,燕皇落了一子放在西南角,萧慎思见状笑道:“原来陛下对西南方向也有野心。”
燕皇悠悠地道:“中原纵大,但西南方向似也不可忽视。只要拿下西南角,两面夹击,中原还不是朕囊中之物?”
萧慎思应了一子,道:“就是不知西南之争胜负又将如何?只怕陛下难以兼顾两头,顾此失彼吧。”
燕皇接着落子,道:“中原萧慎思落于朕手,西南国主昏庸,仅清南君一人可堪为敌,纵是两边作战,我方也可轻松应付。”
萧慎思轻轻放下一子:“陛下内乱未消,清南君又为不世之才,只怕西南也不是这么容易拿下的。何况中原与西南向来唇亡齿寒,怎会坐视不理?”
燕皇呵呵一笑:“中原纵想支援,只怕也无可用之才。”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燕皇陛下难道没听过这句话吗?”
“萧将军如此杰出人才,朕就不信天朝还能寻出第二个来。”
“萧某是由恩师一手栽培出来的,恩师才华盖世,自能栽培出另一个萧慎思来。何况中原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陛下实在是太轻敌了。”
“即使中原能人异士较多,但大将落于敌手,阵前临时换将,只怕再也没有胜算了吧。”
“不知陛下有没有听过‘哀兵必胜’这句话,萧某纵落于陛下之手,自会一死以全忠名,天朝军士也自会化悲愤为力量,到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请问陛下,燕军内乱之后,您还敢不敢两线作战,打这场没有把握之仗?”
两人话语针锋相对,棋路互咬不放,一时在西南角杀得难解难分,燕皇纵是攻势凌厉,但萧慎思沉着应战,一步也不放松,慢慢棋局陷入胶着状态。
两人落子速度逐渐放慢下来,萧慎思固是以稳为先,燕皇也开始放缓攻势,怕他伺机反扑,落子也越来越谨慎。
清洛见时机已到,凑到林归远耳边轻轻问道:“二哥,你悄悄告诉我,到底认不认识那个若华?”
燕皇手一抖,心中明知这是清洛扰乱自己心神之举,却也忍不住想听林归远如何回答,一时这手便停在了半空。
林归远凑回清洛耳边低声道:“待下完这局棋,我再告诉你。”
燕皇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二人一眼,气势却始终是被阻了一下,落子便有些失了水准,萧慎思抓住机会补上黑子漏洞,渐渐地有些反攻之势。但燕皇终非常人,寸步不让,加上他开局的守势布得很稳,黑白之子终渐成拉锯之势。
眼见这局棋将以和局收场,清洛心中有些失望,原来亮盈盈的眼晴便悄悄的蒙上一层水雾,林归远在旁看着,脸上露出心疼的神情来。
燕皇见状,心中一软,笑着站了起来:“今日与萧将军一局和棋,受益良多,也罢,为了表示朕对萧将军的诚意,这解药朕自会派人送去给李正益服下,但能不能前去探望,可是有条件的。”
清洛顿从地狱一步登上天堂,开颜笑道:“多谢陛下!只是不知陛下有何条件,才允我前去探望爹爹?”
燕皇凑到林归远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清洛和萧慎思用尽全部功力也未听清,林归远听清燕皇说话,“啊”了一声,愣在当场。燕皇却已哈哈大笑,出门而去。过得片刻,屋外隐约传来他的声音:“萧将军,朕前日之提议,还望你再仔细考虑。”
清洛忙问林归远:“二哥,他提出什么条件?要怎样才能让我去见爹爹?”
林归远满面通红,说不出一个字来。脑中只是回想着燕皇在他耳边所说之话:“小子,你什么时候将这丫头变成你的小妻子,朕就什么时候放了你的岳父大人。”只是这话,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向萧李二人说出,只得跺跺脚率先出了石屋。
萧慎思这局棋下得颇耗心力,加上身体未曾完全康复,被侍卫们押回漱华宫后便支持不住,躺了下来。但他脑中仍在不停盘算:燕皇为人,应会信守承诺,李正益的性命总算是救回来了,但如何将这一大群人带离燕国却是束手无策,又想起京中、军中复杂局势,一时头疼欲裂。
清洛一路上缠着林归远,问他燕皇到底提出了什么条件,弄得林归远面红耳赤,回到漱华宫便躲入房中不再出来。清洛心中好奇不已,但也拿他没法,只得守在萧慎思床前托腮苦想:燕皇到底提出了什么条件?二哥为什么会脸红呢?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除去调养伤势,便日日聚在一起商议如何逃离燕国,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良策。强行突围自是不行,门外时刻守着上百武功高强的侍卫,加上万一惊动燕皇,那时合众人之力也斗不过他一人,只怕还会死伤严重;用易容之术和迷|药等计,一来材料缺乏,二来看守之人极为警觉,难以下手;何况总要带上李正益一起逃走,但他目前被关在何处都不得知,实是难于登天。
而这几日,燕皇也未出现,好象是在给萧慎思充分的时间予以考虑。
这日正是立春之日,天空也放出一线晴光,屋檐上的积雪逐渐消融,水珠一滴滴落入檐下的水沟中。清洛痴坐于窗下,望着庭院,愁思怅怅:何时才能逃出这牢笼啊!如果换上自己的性命能让大哥二哥和爹爹逃离燕国,该有多好!
这时,院门缓缓打开,清洛抬眼一看,来者竟是燕皇。
她忙跳起来唤道:“大哥,二哥,燕皇来了!”话音刚落,燕皇已施施然走了进来。几人不知他是何来意,齐齐盯着他,也不率先说话。
燕皇在房内看了一圈,笑问道:“萧将军,在此可还住得舒适?朕那日的提议不知将军想好没有?”
清洛这几日憋得相当郁闷,冲口说道:“你别做美梦了,我大哥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
燕皇呵呵一笑:“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的,果然是有些来历。”清洛微微一怔,不知他此言是何用意。
燕皇走到林归远身前,用一种复杂的眼光上下看了他几眼,悠悠说道:“林归远,辛亥年十月生,熹州积庆堂林士武之幼子,母刘氏,娘家京城人氏,刘氏于辛亥年回京探亲,生下幼子,取名林归远,生子当日有一云游和尚上门化缘,见婴儿面相,道此乃异相之子,必须寄于佛门才能长大成人,其母刘氏遂将其托于京城西郊大华寺抚养,每年奉上巨金作为菩萨香火。”
林归远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傲然道:“那又如何?”
燕皇神秘一笑:“林归远长于大华寺,于八岁那年偶遇妙手神医,拜其为师,学习医术。十六岁那年冬至日欲剃度出家,却于当晚,大华寺突发大火,全寺僧侣葬身火海,独林归远一人失踪。数月后出现在边塞军中,成为军中有名的神医。林公子,朕实在是很好奇,你剃度那晚,大华寺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归远一颗心都似要跳出喉咙,脚也有些发软,强自说道:“我林归远福大命大,得脱火海,又有何稀奇?”
“不稀奇不稀奇,朕只是觉得有两处蹊跷:第一,林公子是熹州积庆堂掌柜林士武的幼子,积庆堂是天朝首富,可积庆堂十多年前如何发家,财富由何而来,竟无一人得知,积庆堂的手下伙计们竟也无一人见过传言中的少公子。第二,当日大华寺大火,全寺僧侣将近半数不是死于火灾,似是被人砍杀而亡,此案也曾引起民间广泛关注,却有朝中权贵将此案压了下来,请问林公子,可否替朕解释解释?”
林归远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唰”地一声被他撕开,自己的心也被他血淋淋地掏了出来,放在日光下曝晒,放在寒风中吹干,这颗血淋淋的心满载着沉重的罪恶,黑红黑红,炫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燕皇却不再理他,转到李清洛身前,清洛瞪着大眼睛道:“你这么喜欢打探人家隐私,我可没隐私让你打探!”
“是吗?”燕皇笑道:“李清洛,父李正益,原为天朝大内侍卫总管,人称‘铁胆忠卫’,与陆文杰并称天朝文武双杰,母林宛芯,呵呵,小丫头可知,你母亲是何来历?”
清洛不由睁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来历?”
“林宛芯,十六年前为天朝平帝所封洛妃之贴身侍女!”
“啊?!”清洛不由张大了嘴,母亲竟是什么妃子的侍女?!
“巧合啊巧合,又是一场大火,不过这回烧的不是大明寺,烧的是十六年前天朝皇宫内的‘洛秋苑’,那洛妃在大火中丧生,林宛芯也被烧成焦炭,同日李正益失踪,一年后陆文杰上表辞官,天朝平帝一年内痛失爱妃和文武双杰。只是他却没想到,这李正益带着已死于火场的林宛芯和陆文杰竟先后定居靖南山,直至此次燕天两国战事,李正益才重现人世,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小丫头,你是几月的生日?”
清洛听得瞠目结舌,喃喃道:“我生于六月。那又怎样?”
“小丫头是六月出生,可是十六年前,林宛芯于正月以宫女身份进宫,按说当时应有四个月的身孕,有意思,天朝皇宫怎么会允许一个有着四个月身孕的女子进宫成为宫女呢?”燕皇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清洛再也说不出话来,脑中一片空白,这燕皇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萧慎思在旁听得心中也是惊讶无比,没想到二弟三弟身世背后竟有这么多隐密,见燕皇目光投向自己,遂镇定而笑:“燕国在我朝的刺探工作果然做得相当出色,这么快就查出这么多事情,看来我天朝得好好查查内奸了!”
燕皇踱到他的身边,沉默片刻说道:“萧将军的身世来历朕自然是早就清楚的,你幼年父母双亡,为天朝左相孟鸣风收为爱徒,孟相当时仅为一小小翰林,自收养萧将军后悉心教养,官场也青云直上,几年前登上左相之位。萧将军十八岁入伍,短短几年时间从一小小军官升至大将军,其中固有孟相大力提携之功,但将军自身也确为不世之将才。”
萧慎思肃然道:“多谢燕皇陛下盛赞,只是萧某现已为阶下之囚,将才之说还望陛下莫再提起。”
燕皇转至桌前坐下,不再说话,手指轻敲着桌面,这敲击声极富韵律,但在林归远听来,竟觉十分难受。燕皇先前所说之话在耳边不断盘旋,脑中浮现那夜凄惨景象,终于忍受不住,冲出房去,依于院中松柏前喘着粗气,心中绞痛,额上汗珠涔涔而下。
正在极度难过之时,一个人影悄然飘至他的面前,正是燕皇。
燕皇贴近林归远耳边用极轻的声音极缓慢地说道:“你到底在怕什么,又到底在躲避什么,朕心里很清楚。你放心,朕不会逼你,朕知道,有很多事情可能你自己都不清楚,不管朕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朕只想找到你身后那人,只有由她来说,只有由朕与她当面说清楚,你才会相信朕。”
停了一阵,燕皇以一种又欢喜又惆怅的语气说道:“朕能见到你,实在是很高兴。只是不知,你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另一些亲人在哪里?不过朕有耐心,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日的。”
林归远心中惊骇痛楚,只是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这时清洛和萧慎思等人也走了出来,清洛见林归远情形,忙冲过来扶住他,对燕皇怒目而视:“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归远怕燕皇发怒,忙奋力将清洛拉到身后,喘气道:“陛下,不关她的事,还有我大哥,望你不要为难于他。”
燕皇盯着他看了一阵,笑道:“你放心,他们是你的结义兄弟,朕是绝对不会为难他们的。哈哈,萧慎思又如何,在朕的心目中,就是一万个萧慎思也及不上你!”
这一夜,林归远竟病倒了。
燕皇去后,他就把自己反锁在了房内,任凭众人如何敲门,他也只是淡淡地说要一个人静一静。萧慎思和清洛虽觉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办法,萧慎思心头疑云逐渐扩大:莫非二弟真是燕皇那失散的儿子不成?二弟从未对自己提过他的身世,到底有何隐密呢?
直至清洛做好晚饭,去叫林归远出来吃饭,敲了很久都不见他应答,众人这才着了急,萧慎思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冲至林归远床前,只见他双眼紧闭,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额头上汗珠不断流下,但面色却诡异地一半潮|红,一半淡青,十分吓人。萧慎思用手一摸,只觉他身子一边滚烫似火,另一边却寒冷如冰,无论众人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应答。
众人这一下慌了手脚,一路走来,一直都是林归远在替大家诊病疗伤,现在他自己这个大夫病倒了,又有谁来替他诊治呢?
萧慎思想了一下,对清洛说道:“三弟,你赶快到门口跟那些侍卫说清楚,叫他们去禀告燕皇,请他派个太医过来。”清洛拨腿就往门外奔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燕皇竟亲自带着十多名太医赶了过来,屋内顿时黑鸦鸦地站满一地的人。
几个老成的太医上前替林归远把脉查看,燕皇背着手在房内转来转去,显得甚是担忧。
那几名太医商议了一阵以后,齐齐跪于燕皇面前。燕皇不耐地挥挥手:“不要讲废话,到底怎么样?”
“启禀陛下,这位公子所得之症似为心疾。”
“心疾?”
“是,陛下,这位公子以前似曾经历过什么重大的打击,心脏受过严重的创伤,虽然有人曾用十分高明的手段替他将心脏闭合上,但臣等替他把脉,觉察出他的心脏受损之后并未完全恢复到正常状态,所以在外来因素的刺|激下,心脏剧烈收缩,全身经脉封闭,才会出现这样昏迷颤抖的症状。而且,如果心脏不能完全康复,以后这位公子再也不能受到强烈的刺|激了。”一位年纪较老的太医跪禀道。
燕皇身躯一震,说话也有些发颤:“那现在有没有治疗之策?”
“臣等可以用银针护住他的心脉,令其不再收缩,另用药物安定其神经,慢慢恢复他的血液流通,但这其中有一个为难之处。”
“什么为难之处?快说!”
“这位公子体内也不知是中毒还是先天所致,竟有寒热两股气流,相互冲撞,令其病情加重,只怕先得将这两股气流化去才行。这个臣等还没有找到相应的治疗之策。”
燕皇面上神情风云变幻,呆立半刻,一步一步地走向林归远床前,萧慎思本将林归远抱在怀内,见他过来,面上表情怪异,不禁说道:“燕皇陛下———”
燕皇一把将萧慎思推开,坐在床边,把林归远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中,真切地感觉到体内之人身上一半火焰一半寒冰的情况,全身巨震,泪水终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众人心中惊骇无比,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过得片刻,终是萧慎思率先劝道:“陛下,还是先替二弟诊治要紧,您看———”
燕皇痛苦地闭上双眼,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准备治疗心疾的药物吧,他这冰火之毒朕自有办法,拿把短剑给朕。”
几名太医躬身退了出去,有侍卫上来递给燕皇一柄短剑,燕皇睁开眼来,找到清洛身影,对她说道:“小丫头,你来帮忙,用公孙影教你的手法按住他承浆、廉泉、内喉三处穴位,让他的嘴张开来,用上你三分真力即可。”
清洛忙趋近来按燕皇吩咐行事,望着二哥痛苦的样子,心中剧痛,此时想起这几个月来,二哥不知救了自己多少次,这一次,自己却没有办法救他,如今他这样痛苦,叫自己情何以堪?
燕皇松开抱住林归远的双手,让他倚在自己的胸前,右手一挥,短剑竟划破了他的手腕,一股鲜血喷溅出来。
众人一片惊呼,燕国诸人更是跪满一地,齐声唤道:“陛下!”
燕皇不理众人,将手腕伸至林归远口前,那殷红的鲜血如流水一般淌入他的咽喉。燕皇显是催动体内血脉快速运行,鲜血不断流入林归远嘴中,半刻之后都没有停止的迹象。燕国诸人显是十分惊慌,纷纷磕头道:“陛下,请陛下保重龙体!”燕皇却充耳不闻。
萧慎思等人在旁看着,也觉心惊肉跳,萧慎思心内叹道:只怕二弟真是这燕皇的亲生儿子,这种局面又该如何应对啊!
再过得一阵,燕皇终于将手收了回来,伸手封住自己伤口处的穴道,几位太医忙过来替他包扎止血。说也奇怪,此时林归远原先一半红一半青的面色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稍稍有些惨白。清洛也感觉到他体内不再有两股寒热气流相互冲撞,便松开了按住他穴道的手。
燕皇再将林归远搂入怀中,不管是太医们过来替林归远施针还是灌药,始终不肯放下他来。
待得林归远渐渐恢复平静,身躯不再剧烈颤抖,萧慎思几人不由长出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此时,林归远却开始说起胡话来,他眉头紧锁,口中不停呼道:“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人!你们不要逼我!”清洛终忍不住,澘然泪下。
燕皇面上神情极为痛苦,颤抖着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萧慎思拉了一下清洛,众人退了出来,清洛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待得屋中不再有旁人,燕皇仰起头来,老泪纵横,抱着林归远不停摇晃,泣道:“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君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若华,我知道你恨我,你来将我千刀万剐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君儿?为什么把他逼成这样子?你既带着他出了流光塔,为什么还要让他承受这冰火蚀骨之痛?!你到底在哪里?不要让这仇恨继续下去了,求求你了!不要让君儿再承受这份痛苦了!你要复仇,我正在全力帮你做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君儿!”
这一夜,无人能够入眠。燕皇抱着林归远整整坐了一夜,萧慎思也心潮起伏,无法入睡,清洛更是愁情充塞心头,整夜在窗前院中游游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