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着逐渐隐入黑暗中的山谷,清洛觉得这过去的几天就好象一场迷茫的梦,梦里迷雾重重,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直到今夜,听到大哥的那番话,才好似拨去了这层迷雾,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林归远见她有些发呆,便纵马过来,轻声问道:“三弟,舍不得这里吗?”
清洛微微一笑:“不,二哥,这里虽美,可前面一定有更美的地方。”说着扬起马鞭,清叱一声,策马追上前面诸人。
林归远将她这句话细细回味一番,也悄然一笑,追了上去。
萧慎思自下决心从情思中摆脱出来之后,头脑便逐步恢复了清醒,知道原先想利用燕慕华的计策已行不通,一路上细细的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偶一侧头看到林归远,灵光一现,一个计划慢慢的在心中酝酿。
众人马不停蹄赶到蓟都城外,城门在望,萧慎思勒住了座骑,回头向林归远道:“二弟,我们这一群人马一起进城目标太大,需分头行事。你和三弟、有竹、有音四人带着马车去绿衣巷口那家‘庆元客栈’投宿,我和有德有正需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一个人,探听一些事情。明日自会过来与你们会合,到时有一事还需请二弟大力协助。你们要小心有人跟踪,万一中途有什么变故导致大家失散,就想办法在天香楼门口留下暗记。”
林归远见他这番话说得极是从容镇定,显是已胸有成竹,便拱手道:“一切听凭大哥吩咐。”
清洛欲待开口,见萧慎思脸上神情甚是坚定,便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这一夜,清洛睡得竟是特别的安心,是自从遭逢离乱之后从未有过的安心。
清晨醒来,清洛觉得神清气爽,拉开房门,见到林归远正在院中给马儿喂草。
由于他们一行带着两个伤病员,所以便花重金包下了这个客栈的后院,马儿也未赶去马槽,就安置在院中。清洛跳过去,大声道:“二哥,早!”
林归远笑着回过头来:“三弟也起得早嘛!好象精神挺好似的。”
清洛凑过去低声问道:“二哥,你说大哥他昨夜去了哪里?好象有点神神秘秘。”
林归远微笑道:“我看大哥定是已想好了对策,没想到我们两个人昨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形势便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清洛好奇地道:“是啊,这半日时间大哥好象变了个人似的。”
林归远悠悠地道:“不是变了个人,是变回以前的那个大哥了。我也该变回以前的那个我了,再不奋起直追就晚了。”
清洛笑道:“二哥在打什么哑谜?”
林归远一边给马儿喂草,一边笑答道:“咱们还是等大哥来揭开他的那个哑谜吧。”
这日直到申时,萧慎思才一个人匆匆来到客栈。林李二人等了大半日,早等得十分心焦,清洛见大哥无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见他独自一人,便问道:“有德有正他们俩呢?”
萧慎思问道:“二弟,你们一路到这客栈,有没有发现被人跟踪或者窥探?”
“应该没有,有竹他们俩这方面经验丰富,如果有的话应该能够感觉得到。”
“那就好,等会儿三弟随我在前面走,二弟你与有竹赶着马车与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有音殿后察看有无人跟踪,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
清洛好奇地问道:“大哥带我们去哪里?”
萧慎思神秘地一笑,并不回答。
萧慎思和清洛并肩而行,往东首主街走去,一路上他与清洛扮作首次来蓟都的主仆,一边行一边看,指指点点,煞有其事。林归远等人则慢慢的拉着马车远远相随。
穿过主街,转向北面一条街道,行人少了许多,萧慎思带着清洛走进了一间药铺。
清洛见大哥带自己进了一间药铺不觉有些奇怪,待看清楚药铺前台正在忙碌的两人是有德和有正时,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她追上两步贴近萧慎思的耳边问道:“大哥,你改行开药铺了吗?”
萧慎思耳边被她呼出的暖烘烘的气息弄得麻麻痒痒,鼻中飘入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强自摄定心神,退后一步笑道:“要是三弟愿意,大哥我就改行在这施药行医算了。”
清洛小嘴一嘟:“大哥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何计策,快点说出来嘛。”
这时林归远等人也跟了进来,有德和有正出去拉着马车绕到后门进了后院。一行人终于平安的会合在了一起。
萧慎思带着林李二人进了一间正屋,屋内侧首一排椅子上坐着两个人,见他们进来便起身相迎。一人正是昨日已派出去探查情况的有侠,另一人三十开外,中等身材,一副商贾打扮,相貌甚是平凡,但眸中偶有精光闪烁,嘴角挂着自信老练的笑容,看上去就是一名精明能干的商人。
萧慎思走到主位坐下,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许安世许大哥,是自己人。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林公子和李公子。”
林李二人知这人便是天朝派驻燕国的密探,忙与他寒暄见礼。
待众人坐下,萧慎思道:“昨夜知燕慕华不可再被利用,我便有一些想法,与许大哥联系上了之后,了解到了这边的一些情况,真是天助我们,这个计划应当可以顺利实施。况且今次有许大哥相助,我就更有把握了。”
许安世道:“许某愧不敢当,一切听从将军差遣。”
萧慎思笑道:“以后这将军二字还请许大哥再莫提起,我现在的身份是这间药铺的老板,二弟便是我从南方高薪聘请来的神医。”
林归远和清洛对望一眼,不知萧慎思打的是什么主意。
萧慎思见二人迷糊,便道:“我现在把这一日来汇集到的信息跟大家说一下:首先,据从宫女处花重金买来的消息得知,正如我们所料,慕若在与燕皇顶撞时脱口说出了她阿母全村被燕流光毒害的事情,但由于没有任何证据,燕皇并不相信,反而将他们兄妹俩软禁了起来。虽然这令我们无法再利用燕慕华对付燕流光,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尚有可以利用之处;另外有侠昨晚打探回禀,齐显恕原先居住的那所宅院已人去楼空,但并无被搜查的痕迹,估计是燕流光听到慕若告状的风声,已经将他转移到了其它的地方。”
清洛不由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找到齐显恕的行踪。他这一转移,再要找他就难了。”
萧慎思笑道:“其实要将他引出来并不难,只是现在还不是最佳时候。三弟不用着急,我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利用。”
顿了顿又说道:“许大哥在这蓟都为掩饰身份做的是脂粉生意,他手下的粉娘们经常出入王公贵族府第,所以极有利于打听各方面的消息,正巧现在有一个绝妙的机会,可以借此开始实施我们的计划。”
林归远道:“大哥究竟有何计划,还请明示,我们也好依计行事。”
萧慎思嘴角浮上一丝略带冷酷意味的笑容:“我原先还只是一心想着拿到解药,除去齐显恕而已。但经过这几天的事情,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让燕国明春无法南侵的计策。只是这个计策的关键人物正是二弟你。”
清洛好奇地问道:“二哥?他一人能令燕国明年不再南侵?”
慎思站起身来:“我们要一步步来,现在就请林神医随许大哥前去为一个人治病,计划能否成功就全靠林神医的医术了。”
林归远换过行医装扮,清洛则扮作了他的药童,两人随许安世登上一辆马车。
马车约行了两条街停了下来,林李二人跳下马车,抬头一看,到了一处宅院的正门前,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扇兽头大门,门前站列着七八个仆人装扮之人。门楣上一块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都赞府”。
门口一名仆从见许安世下得马车,忙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大人刚刚吩咐下来,说许老板如果带了神医过来,就快快请进。许老板,这位就是您先前说的神医么?”
许安世笑道:“神医不神医,待他替你家老夫人看过病后自然便知道了。”
三人随那仆从踏入府中,行过一道回廊,过得一个穿堂,便有两名仆妇迎了上来。口中说道:“夫人刚才还在念叨呢,可巧就来了。”
这时又有一名婆子从房中走了出来,笑道:“夫人说了,请这位大夫直接过去替老夫人看病,看完病再就老夫人的病情相商。”说着将林李二人带入一间上房。
早有侍女过来打起帘子,林归远走近床前,只见床上躺着一名六十开外的老妇人,双目发胀,皮肤暗黄,眼内无神,口中隐有痰塞之声。
林归远替她把脉良久,抬头问那婆子:“老夫人可是约三个月前因为某事而情绪十分激动,致其昏厥?”
那婆子拍手惊呼:“唉呀,真是神医啊,正是如此,神医说得分毫不差,以前来的大夫可都没这位神医说得这么准。”
林归远又细细的看过一阵,起身道:“我这就开一张药方,你派人前去拿药煎药,我这边再替老夫人的相应穴络扎上银针。”
一个时辰后,林归远拨出那老夫人身上最后一根银针,早有婆子上来服侍她喝下汤药,众仆妇见那老夫人扎过针后再无痰涌现象,以前极难下咽的汤药此时也可以顺利服下,不由得都啧啧称奇。
过得半刻,那老夫人睁开眼来,竟摸索着要坐起来,众仆妇忙上前将她扶起,只见她精神已经大好,喉中也再无痰噻之声。
林归远笑道:“你们扶老夫人站起来试试。”
众仆妇面上露出不信之色,但仍将老夫人搀扶站立,说也神奇,那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站立于地,下肢竟还能轻轻的移动,室内顿时一片惊呼赞叹之声。早有仆妇奔去前院告知主人。
不多时,靴皂之声响起,一名四十岁左右、官样装扮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见得老夫人站立于地,喜上眉梢,转头向林归远行礼道:“先生真乃神医也!家母得先生相救,石琚不胜感激!”
林归远心下暗凛,自入燕国以来,他便听说过这石琚乃燕朝权势极高的左都赞,相当于天朝的吏部侍郎一职,忙还礼道:“石大人太客气了,这是我等医者应尽的本份。”
那石琚问道:“以往的大夫都未能有先生这般神奇,不知先生高姓大名?何方人士?家母的病可是已无大碍?”
林归远事先已得萧慎思叮嘱,从容答道:“在下姓林,由南方而来,受人所请,来贵国行医。老夫人之病推其病因病机,总由上实下虚所致,责之肝肾,又因某事刺|激而发病,现林某已替老夫人初步打通经脉,只要再服温补肾阳的汤药一段时间,林某再替老夫人针上几日,安心静养,便可复原了。”
石琚极为高兴,大笑道:“林先生真乃神医也,来人,快取百两黄金来,答谢林先生。”
林归远想起萧慎思嘱咐,忙摆手道:“石大人不必如此重礼,林某尚有一事要求石大人。”
石琚笑道:“林先生请讲,只要石某力所能及,必当办到。”
林归远长揖道:“林某东家医馆后日正式开业,还请石大人能赏面到场,林某将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