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的嗓门那么大,这一片的工人都听见他说陆延看上王海霞女儿的话了。
男人们吹口哨起哄,隔壁两个食堂阿姨看看并没有反驳的陆延再看看王海霞身后如花似玉的女儿,又羡慕又无奈,她们也想把自己闺女嫁给陆延这个金凤凰,可谁让她们闺女长得没丁家那丫头好看?
女孩子文凭不文凭不重要,想嫁好男人还得看脸啊!
食堂阿姨们如是想。
苏梨从王海霞背后往前看,看见了昨天早上在小卖部调戏她的那个钢厂工人,长得帅是优点,可看到漂亮女孩就痞里痞气问她是哪家姑娘,这么轻浮的性格实在不讨喜。
苏梨重新站正,用大勺子舀了一团米饭,等着往王海霞递过来的饭盒里压。
王海霞估算的很准,前面的五个工人打完饭,她这边的饭菜只剩一点点了,往常这种情况她会把这点一起打给最后一个工人,今天因为陆延还在排队,王海霞就留给了他。
“陆队,这点你要吗?”王海霞笑着问窗口前高大帅气的男人。
陆延扫眼那点可怜的一看就让人没胃口的剩菜,什么都没说,端着饭盒走了。
那淡淡的神情,仿佛他一直排队并不是为了看王海霞的女儿,只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以为能在这边打到饭、不想去别的窗口排长队罢了。
等着看热闹的众人都傻了眼。
王海霞脸上发热,原来是她会错意了,她就说呢,人家大城市里的有钱少爷怎么会瞧上乡下姑娘。
看不上就看不上,女儿长得这么漂亮,绝不愁嫁。
收拾收拾东西,王海霞与苏梨推着送餐车去了后面。
过了半小时,其他七个阿姨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大家都打趣苏梨,说她长得漂亮,多在食堂干几天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个好对象。
“我看陆队对小丽很有意思。”
“小丽你知道那个陆队是什么人吗,他跟其他那些体力工可不一样,人家住在城里,上过大学……”
食堂阿姨们你一嘴我一嘴,苏梨便连陆延爷爷是干什么的都摸清楚了。
苏梨没想到钢厂还藏着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丁小丽的回忆里没有陆延,苏梨也不知道陆延是好是坏,万一又是个陈彪那样的地痞恶霸,苏梨还得小心应付。
“别听她们瞎说,人家陆队眼光高,谁给他说亲他都没兴趣,肯定等着回城娶个城里姑娘呢。”王海霞一边刷锅一边小声提醒女儿别做攀高枝的美梦。
苏梨没做梦。
古代女人没办法只能靠嫁个好丈夫实现锦绣人生,现代可不一样,八十年代的新中国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苏梨先熟悉熟悉白水镇及附近城市的地理经济情况,等她攒够本钱与技术,早晚会走上自己创业的道路。
“妈你累了吧,快坐下来休息休息。”
王海霞刷完锅,苏梨便想将王海霞按到小板凳上,她好给王海霞捏捏肩膀,扮演一个孝顺女儿。
王海霞反手揉揉腰,指着那边货架上的一袋袋白面说:“哪有空休息,中午得蒸包子、煮豆腐汤,赶紧干吧,早点分完饭早点回去,你爸还在家等着。”
今早丁海、丁建军父子俩的早饭,是昨晚王海霞提前做好早上烧火温在锅里的。
看着王海霞仿佛不知疲倦的背影,苏梨真是替她不值,这么一个勤劳能吃苦的女人,丢下那两个蠹虫不管,一个人过得多舒服?
十一点多白花花的大包子蒸熟了,王海霞协助苏梨将餐车推到前面,她示范几次一个工人给舀多少汤再分别发三个大肉包,王海霞就把分饭的活计交给女儿,她去外面收拾厨房,收拾完抓空回家一趟给丁海送饭。
分包子很简单,苏梨很好上手,只是排队的工人们见王海霞不在,都想逗逗苏梨。
“三个包子不够我吃,小妹妹再给哥添一个呗?”
说话的工人人高马大板寸头,脸庞晒得黝黑黝黑的,显得眼珠子黑白分明。
苏梨面无表情地轰他:“打完赶紧走,长成这样谁像你妹?”
板寸头一愣。
后面、左边、右边看热闹的工人都哈哈大笑,跟着苏梨一起嫌板寸头丑。
板寸头被苏梨怼得哑口无言,端着饭盒走了。
大家见苏梨并不是软绵绵被人调戏就脸红的小丫头,虽然还会开玩笑,但没有一直死缠烂打的,真有那种人,也会被后面急着吃饭的工人撵走。
苏梨顺顺利利分饭,只看递过来的饭盒不看工人们的脸,反正整条队伍都是同一色的工人制服差不多的黝黑皮肤,工人与工人之间没什么太大的区分度。
直到一双洗的干干净净、肤色明显比其他工人白的手将饭盒递了过来。
苏梨意外地擡头。
陆延也没料到一直埋头舀汤分饭的小丫头会看过来,微怔几秒,他长眸微眯,逗她:“谁都不看只看我,这算心有灵犀吗?”
苏梨当然不会夸他爱干净手够白,眼看他身后四个小年轻也跟着起哄吹哨,苏梨一边给他盛汤一边讽刺道:“别人手黑脸黑说明干活勤快,突然来个小白脸肯定是个懒蛋,我想瞧瞧懒蛋长什么样才看你一眼。”
她这一怼,周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陆延看着小丫头盛完汤继续往他的饭盒盖子上捡包子,眼中笑意加深。
骚话能手刘武不甘心老大被怼,躲在陆延后面嘟囔道:“我们陆队才不是懒蛋,别的蛋有俩,你敢看吗?”
陆延往后撞了他一胳膊肘,狭长的眸子仍然盯着苏梨。
苏梨见多了零零年后的各种套路,再加上她是梨花妖的心,刘武这两句还羞不到她。
工人们笑得暧昧极了,苏梨一边将包子递给陆延一边盯着陆延俊美的脸:“俩脸蛋吗,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陆延:……
刘武:……
侧耳倾听的糙汉工人们:……
短暂的沉寂后,以苏梨、陆延为中心,食堂里爆发了又一片哄堂大笑。
刘武笑得最夸张,捂着肚子跑出老远:“哈哈哈,陆队的蛋长在脸上!”
本来就搞笑,他这么一说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苏梨险些绷不住,咬着嘴唇内侧,面无表情地将陆延的饭盒放到台面上:“好了,下一个。”
陆延听着身后那些人的爆笑,他丢给苏梨一个“你等着”的眼神,一手拿饭盒一手拿盒盖托着包子走了。
陆延在钢厂很有名气,他与苏梨这么一闹,其他工人自发把苏梨归为了陆队看上的女人,虽然还挤着来苏梨这边打饭,但再没有人对苏梨开过分的玩笑了。
王海霞给丁海送完饭回来,从其他食堂阿姨口中听说了女儿闹的这个大笑话。
王海霞也想笑,同时庆幸女儿够单纯,如果女儿真的立即明白刘武那话的意思,反倒容易解释不清。
下午同样忙碌,晚饭给工人们做的是烙饼与红薯粥。
王海霞按照丁海的要求还要提前回去送饭,临走前她告诉女儿,让女儿忙完与同村的李婶一起回村,她就不过来了。钢厂与白水村只隔了两里地,虽然七点多天已经黑了,但有李婶在,王海霞觉得她不必担心什么,有这时间,她赶紧把家里堆积的脏衣服洗一洗。
苏梨一个人分饭。
傍晚的食堂打开了点灯,灯光黄黄的,食堂里既有烙饼的油香味儿,又混杂着工人们的汗味儿。
再一次看到那双白皙干净的手,苏梨没有擡头,只伸手去接他的饭盒。
陆延抓着饭盒不放。
苏梨这才瞪了他一眼。
陆延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她瞪人的样子特别可爱。
“周末厂里放电影,我给你占个位子?”
陆延旁若无人地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