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李雍、顾首辅算是知道内情的,元庆帝并没有马上要改立太子的打算,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
曹勋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二皇子、太子都是他的外甥,他根本不需要为这件事费太多心思。
其他的臣子们就算想站队,也要观望一段时间,不至于马上就表现出什么。
只有才十一岁的太子,真的被素来温和的元庆帝吓到了。
曹皇后那底气不足的安抚也没有用,在经历了一晚的辗转反侧之后,李显才成为二皇子伴读的次日清晨,太子竟然发起烧来。
元庆帝、曹皇后得到消息,一起来看儿子。
太子躺在皇上,小脸黄里透红,见到元庆帝,他目光瑟缩,带着明显的惧意。
这副模样,看得元庆帝又心疼又生气,心疼儿子生病,生气儿子没出息,一点压力都扛不住!
做皇帝的,天下之事都扛在肩上,太子现在经历的才哪到哪?
谁都知道太子这是心病。
御医离开后,元庆帝把曹皇后也撵了出去,只他自己坐在太子的病床前,摸着小少年的额头道:“怕什么,朕只是叫李显去你二哥身边伴读,又没有别的意思,你依然是朕的太子。”
这样的温柔一下子戳中了太子的心窝,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化成了委屈的泪水不断滚落:“父皇,您真没想废了我吗?”
元庆帝心道,昨天他只有三成想,如今看到太子的胆小如鼠,他已经变成五成想了!
可改立太子确实没有那么容易,文臣那一关最难过,连顾首辅都不会支持他。
元庆帝很怕麻烦,所以,他愿意再给太子几年的机会,顺便也是看看二皇子的能力,最终再做决断。
“没有的事,朕只是欣赏李显那孩子,把他放到你二哥那边,也能激励你们读书练武。”
元庆帝目光温和地看着太子,颇有鼓励儿子倾诉心事之意。
太子果然被慈父蛊惑,低声说出自己的顾虑:“就怕宁国公府因此暗中支持二哥。”
元庆帝笑:“李家皆是忠君之人,朕是皇帝,他们忠于朕,将来你继承了朕的位置,他们也会继续忠于你。更何况朕只是给了李显一个陪你二哥读书的差事,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依然在你二哥之上,只要你学会收拢人心,他还是更愿意为你所用。”
太子想起李显对他的冷淡态度,解释道:“不瞒父皇,我已经重新招揽过他,可他不肯领我的情。”
元庆帝改从另一个角度教儿子:“他不领情又如何,宁国公府现在是李雍当家,李雍之后是李耀,怎么都轮不到李显,李显不领你的情,你还可以收拢李雍李耀的心,只要他们父子都忠于你,无需你开口,他们便会想办法让李显也只忠于你。”
太子下意识地想反驳父皇,人家那是亲父子亲兄弟,自然一条心,怎么会偏帮他?
脑海里却浮现出父皇与李雍相谈甚欢的画面。
父皇那么相信李雍,绝不会把李雍往坏了想。
因此,太子只是受教般点点头。
元庆帝如释重负,该提点的都提点了,如此太子还不开窍的话,那就真的不要怪他这个父皇心狠无情。
得知太子抱恙,曹勋对云珠道:“我们也去探望探望,顺便叫上二弟。”
云珠:“就怕太子见了我,心情更不好了。”
曹勋笑:“怎么会,你现在是他的舅母。”
他的神色语气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云珠总觉得,他那话好像藏了点别的意思。
好在这样的面子活,云珠也愿意陪曹勋一起做。
等云珠换上一套颜色比较素淡的衣裙,曹绍已经被曹勋派人叫过来了,兄弟俩坐在堂屋说着话。
云珠换衣服的时候想了很多。
弟弟已经在二皇子身边了,将来真的改立太子,李家、曹家在京城的地位都不会有大变化。
她要准备的是太子不变的情况,以太子的心胸,登基后必然会打压李家。
到那时,曹绍这个亲舅舅去劝说太子什么,可能会比曹勋更管用。
所以,她既要跟曹勋做恩爱夫妻,也不能太冷了曹绍的心,至少要维持表面的和气,潘氏那边因为已经无法缓和了,反倒不必刻意改变态度,有情分才能利用,潘氏对她只有恨。
“二弟来得好快,倒显得我失礼了。”
走到曹勋身边,云珠朝曹绍笑了笑,就像一个普通的和善嫂子,与前几日曹勋叫曹绍过来吃饭时一样。
可曹绍能感觉到区别。
七月里谢家拒绝母亲的提亲后,云珠看他的眼神先是讽刺,渐渐地就变成了漠不关心的冷淡,直到他在狩猎赛上得了魁首,她才又恢复了这种表面和气的笑。
能看到她的笑容,曹绍便很满足了。
曹勋看看寒暄过后便将目光投到他身上的小夫人,离席道:“走吧。”
从官舍到行宫有很长的一段路。
曹绍自觉地让兄嫂走在他前面。
今日的云珠,穿得素淡,头上也只有一支玉簪、两朵淡粉的碧玺珠花,耳朵上戴着小巧雅致的珍珠坠子。
她歪头与曹勋说话时,曹绍能看见她白里透粉的娇嫩脸庞,看见她浓密卷翘的睫毛。
此时的云珠身上,是一种宁静柔和的美。
曹绍不敢多看,垂眸时想,倘若云珠不怨怪他,大哥不疑他,他就这么一直站在后面看着她与大哥相敬如宾也知足了,别无所求。
太子的别院到了。
元庆帝已经离去,曹皇后守着儿子。
曹勋带着妻子弟弟先给母子俩行礼。
曹皇后坐在儿子床边,笑容里掺杂着疲惫:“这边没有外人,哥哥嫂子就别客气了,怀北也是,都免礼吧。”
她多看了一眼云珠。
在探望人这件事,讲究举止有度的男人们远不及女子更能表达关心之情,云珠便丢下曹勋兄弟,一脸关切地来到太子床边,见到太子憔悴的小脸,云珠心疼地道:“脸这么红,烧是不是还没退?喝过药了吗?”
曹皇后知道她是客套,或许也有几分关心,太子感受到的却是毫不掺假的温柔,尤其这份温柔还来自一位极其美丽的舅母。
可以说,在看到云珠轻锁的眉尖、装满担忧的水润眼眸的那一瞬间,太子居然忘了身体的不适。
他根本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呆呆地道:“喝过药了,舅母不用担心。”
云珠聪明地没有去问太子是怎么病的,只继续用怜惜的眼眸看着太子,一边问曹皇后御医怎么说的。
曹皇后柔声回应着。
曹勋、曹绍暂且都成了看客,视线在三人身上游走。
曹勋想,他的小夫人比他更会做面子活儿。
曹绍想,原来云珠也会这般关心人,以前他生病,云珠只会奚落他笨,这么大人不会照顾自己,温柔什么的,云珠只会叫他保持距离,别把病气过给她。
果然小孩子就是占便宜。
曹绍微酸地看向太子。
太子正享受着美人舅母的温柔,舅舅们开不开口都无所谓了。
曹皇后见儿子喜欢云珠,趁机将曹勋叫到屏风另一侧,错过这次机会,她见弟弟还容易些,却再难光明正大地找曹勋商量什么。
“哥哥,皇上让显哥儿给二殿下做伴读的事,你怎么看?”曹皇后真的很需要曹勋的支持,母亲就是个糊涂的,弟弟还只是个年轻的翰林。
曹勋神色凝重起来,看眼窗外,低声道:“无论皇上怎么想,太子乃中宫嫡子,轻易不可废,妹妹安心照顾太子起居便可,切不可轻举妄动。”
曹皇后听他没有拿那些虚话敷衍自己,心中一松,感激道:“太子年少,外面的事要多倚仗哥哥了。”
床边,云珠一眼都没往屏风那里看,一心一意地关心着太子:“天渐渐冷了,南苑这边尤其风大,殿下出门时要多穿一些,晚上也要盖好被子,防着再受寒。”
太子连连地点着头,心里有点好笑,舅母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生病吧。
曹绍等云珠不说了,才补上几句。
太子看看小舅,再看看云珠,越发觉得那位外祖母糊涂刻薄,连这样的美人也要挑三拣四。
只能说小舅福薄,大舅艳福不浅。
从太子这边出来后,曹勋兄弟去见元庆帝了,云珠带着丫鬟回的官舍。
这个节骨眼,她不好频繁往娘家那边凑,幸好孙玉容跑来陪她解闷了。
孙玉容就不关心那些大事,她更在意顾敏与李耀的姻缘,虽然难为情却还是好奇道:“顾敏比你我都要娇小,听说新婚夜可痛了,她能受得了你哥哥?”
云珠上下打量她,调侃道:“你懂得还挺多。”
孙玉容红着脸推她胳膊:“少跟我装,我不信你婚前没偷偷摸摸看过那些书。”
云珠看过话本子,太出格的确实没看过。
她也不能跟孙玉容讨论自家哥哥的房里事,主动转移了话题。
曹勋傍晚才回来。
云珠在次间的榻上靠着,只在他进屋的时候瞟了眼,就继续看书了,曹勋最近看的那本。
曹勋脱下外袍,看着窗外道:“今晚外面的风比前几日都大,等会儿吃完就歇了吧。”
云珠嗯了声,不用他说,她在屋里也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
曹勋坐到榻边。
云珠瞥见他拿手背贴额头的动作,难以置信道:“你也发热了?”
曹勋:“好像不是很明显。”
云珠放下书:“坐上来,我帮你看看。”
曹勋移到她面前。
云珠擡手试了试,区别不出来,问他:“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曹勋:“暂且没有,可能衣裳穿得不够多,晚上也没盖好被子,受了寒。”
云珠:“……”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对上男人眼里的笑,云珠转身就要挪到里面去。
曹勋从后面抱住她,低头亲她的耳朵:“原来你也会照顾人,那怎么不照顾照顾我?”
云珠:“太子多大,你多大?”
曹勋:“跟年纪无关,是男人都吃你那一套。”
云珠:“你能看不出来,我那都是面子活。”
曹勋:“有的面子活明知道是假的,也让人受用。”
她当时的样子,幸亏太子还小,但凡太子再大上三四岁,都能被她勾出些不该有的念头。
云珠并不知道这些,见他还赖上了,只好道:“既然你喜欢,那你躺下来,我也让你受用受用。”
曹勋还真躺了下去。
可对上他健硕伟岸的身躯、特意等着受用的不纯眼神,云珠就装不出来了,叫他闭上眼睛,再扯过旁边留着打盹儿用的被子,直接连他的脸也蒙住了:“叫你冷,给你好好捂捂!”
隔着被子,曹勋听到小夫人发出一串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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