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云珠昨晚入睡之前,其实也生了一会儿气,就因为曹勋宿在了前院。
当然不是她多在意曹勋的陪伴,她气的是,明明是曹勋先凶了她,他不低头来道歉也就罢了,居然还跟她摆起谱来,用分房睡的这种手段与她对着干。
心里不舒服,云珠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又不想折腾丫鬟们,她便披上外衣,悄悄打开一扇窗,趴在窗台上赏月。
夜空高远,清凌凌的没有一丝云彩,那一轮要满的明月比人间任何一颗珠宝都要美丽动人。
云珠望着那轮月亮,想到了柳静眼中的伤感,想到了张行简的病。
生死面前,她与曹勋这点口角又算什么?
云珠就这么消了气,困倦上来,她虚掩上窗便回床睡觉了。
黎明的时候被曹勋哄了一番,因为见到他被重新挑起来的火焰也灭了,云珠身心舒服,还以为能睡个长长的回笼觉,没想到天大亮不久,竟被连翘一声惊呼叫醒了。
连翘岂止是惊呼!
她是想瞧瞧夫人有没有踢被子的,早晚这么凉,万一夫人晾了肩膀,她好帮忙盖好被子。
结果绕过屏风,就见纱帐外摆着一双男人的靴子!
昨晚国舅爷可是宿在了前院!
“夫人帐内进了贼”的可怕念头让连翘尖叫出声,也叫她惊慌失措地差点撞倒旁边的屏风。
云珠才睁开眼睛,曹勋已经挑开一条纱帐缝隙,声音平静地问:“出了何事?”
连翘虽然只看到了国舅爷的一只手,可她认出了国舅爷的声音,冷汗落下,她心有余悸地道:“没,没事,我,我不知道您来了,我这就走。”
紧跟着就是一阵迅速离开的脚步声。
曹勋放下纱帐,躺回枕头,见旁边小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他笑了笑,帮她掩好被子:“再睡一会儿?”
云珠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脸庞,皱眉道:“昨晚连翘守夜,你过来,不是她给你开的门吗?”怎么还吓到了?
曹勋看着她解释道:“游廊那边的门锁了,我不想闹出太大动静,翻墙进来的,发现你这边有扇窗开着,便也没有叫连翘。”
云珠:“……”
曹勋:“你看,昨晚我如果存心想冷落你,今早又何必这么折腾?”
云珠之前的怀疑终于有所动摇,难道真如他所说,是怕醉酒说错话才没过来?
无论如何,想到他一个国舅爷在三十岁的年纪居然还翻墙跳窗,云珠真是哪哪都气顺了。
“活该。”她笑着瞪他,“再有下次,我门窗都关得严严的,你就是翻墙过来也没用。”
明媚的晨光已经能穿过纱帐,她长发睡得凌乱,一双桃花眸子却水润清亮。
曹勋直接压了过去。
中秋佳节之前,出嫁的姑娘只要离得近,都会带上夫君一起回娘家送节礼。
除了月饼最好当天蒸几屉新鲜的,其他的节礼曹勋都让张管事提前准备好了,岳父岳母大小舅子一个不落。
云珠检查一遍,摸了摸装在木箱里的两只绿皮大西瓜:“最近几年京城才时兴中秋送西瓜,你先前一直在边关住着,怎么知道要预备这些?”
曹勋笑道:“听同僚们提起过,只希望运气好,里面瓜肉够红够甜。”
新女婿若拎去两个生瓜给岳父,那就尴尬了。
云珠嗔他一眼,上了马车。
到了宁国公府,中午吃席时,厨房特意把国舅爷送来的西瓜切了一个,一瓣一瓣摆成“莲花团圆瓜”送到席上。
孟氏先拿了一瓣,尝过后赞道:“这个瓜甜,比今年我吃过的瓜都好。”
李耀:“想夸妹夫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孟氏瞪儿子:“我也想夸儿媳妇,你倒是长本事给我娶回来一个?”
李耀顿时不吭声了。
李雍笑道:“昨日皇上见我,还问起你的婚事,说你若是有中意的,皇上也为你赐婚。”
李耀小声嘀咕:“他老人家是赐婚赐上瘾了吧?”
李雍厉声斥了儿子一通,转身跟女婿聊了起来:“皇上还说今年要去南苑秋猎,多半过完节就要颁布旨意了。”
曹勋:“确实听到一些风声,想来这次岳父也会同行?我还记得上一次我去南苑时,岳父猎到一条白狐,得了头筹。”
李雍笑道:“那年你才十五吧,还没轮到你们出风头,今年就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云珠笑着瞥眼曹勋。
曹勋与她对视一眼,看向李耀:“我也不算年轻了。”
孟氏悄悄瞪女儿,虽然女婿确实年纪不小了,可女儿也不能总是拿年纪逗女婿啊,新婚燕尔时可以当情趣,哪天吵架了,女婿可能真会介意这个。
饭后,孟氏找机会单独提醒了女儿。
云珠:“他才没您说的那么小心眼,有时候还自己调侃自己呢。”
孟氏:“反正你注意点,明天过节了,你们准备怎么过?”
云珠哼道:“本来我是打算一大早就出门的,白日去山里赏秋,晚上去庄子上住一晚,可毕竟是一家团圆的好日子,想了想还是留在府里吧,好歹陪那边吃顿团圆席,免得白白递给她一份把柄,跑去外面指责我们不孝。”
曹勋喜欢做面子活儿,她多少都要顾及他这个国舅爷的名声。
孟氏欣慰道:“这么想就对了,一顿饭而已,跟谁吃不是吃,况且你看她不顺眼,她看你也不顺眼,到时候你笑得好看点,她才是心塞的那个。”
下午从宁国公府出来后,曹勋忽然提议要带云珠去京城最有名气的首饰楼。
云珠稀奇:“怎么想到要给我买首饰?”
曹勋转了转她手腕上的玉镯:“昨夜惹你生气,总要送份赔礼。”
云珠笑道:“这可是你要送的,等会儿可别怪我挑最贵的。”
曹勋直接把装银票的钱袋给她了。
云珠打开看看,见里面是一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便知道他确实是诚心补偿了,这可比什么翻墙跳窗的更实在。
当然,云珠也没有真的故意挑最贵的,挑挑选选,买了一根镶嵌了九枚宝石的凤头金簪。
本来买这根簪子就好了,曹勋居然还把她试戴过的一枚红宝戒指一并交给了女东家。
云珠:“我其实不怎么喜欢戴戒指,总觉得有点碍事。”
曹勋:“先买了,有兴致了再戴着玩。”
女东家一脸羡慕:“国舅爷可真会哄夫人欢心。”
花这么一大笔银子,只是为了让小夫人戴着玩!
不得不说,云珠确实被曹勋的话取悦了。
次日便是中秋,上午吃完早饭,曹勋带了曹绍去城外跑马,晌午前回来,居然还带回来一只猎到的灰兔。
云珠坐在榻上,看眼沐浴出来的国舅爷,轻讽道:“还真是个好哥哥,放着家里的妻子不陪,却陪弟弟去跑马。”
曹勋笑道:“你早说想去,我们出发时就叫上你了。”
云珠直接丢了一个靠垫过去,她真跟着这兄弟俩一起出城,恐怕全京城的百姓都要跑出来看热闹!
下午睡个午觉就过去了,黄昏刚至,天边一轮金黄的满月已经挂上了树梢。
皎月常见,这样金黄色的就稀奇了。
云珠让厨房将晚宴摆在了花园,有这样的月色,陪潘氏吃一顿饭也没那么坏心情了。
家宴上同样摆了一盘“莲花团圆瓜”,还有四盘成双成对的刚出锅的大螃蟹,全是从南边运过来的稀罕物。
云珠喜欢吃蟹黄蟹肉,只是不喜欢剥。
以前过中秋,都是父亲哥哥弟弟专供她们母女,今晚……
潘氏显然是知道云珠的娇脾气的,见曹勋自己拿了一个,剥起来不太熟练的样子,再看看明明很想伺候云珠却只得忍着的亲儿子,潘氏笑了笑,语气慈爱地问云珠:“云珠不是很爱吃螃蟹吗,今晚怎么不吃了?”
嫁了曹勋又如何,可不是哪个男人都像自家的傻儿子一样乖乖任云珠使唤。
潘氏一边看云珠的笑话,一边自己剥了起来。
曹绍低着头,不敢有任何表示,就怕大哥心里起芥蒂。
云珠都懒得搭理潘氏,就在她准备冷着潘氏的时候,曹勋开口了,专心地拆着手里的螃蟹,话是对她说的:“我平时不太吃这些,动作慢,你先吃点别的。”
云珠意外地看过去。
曹勋这才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岳父特意交待过我,说你小时候被扎破过手指,自那之后就不喜欢自己剥了。”
云珠没想到父亲居然还会特意说这个。
不过曹勋肯接替父亲哥哥照顾她,她也很高兴,便不顾潘氏母子怎么想,她坐到曹勋身边,教他剥蟹的技巧。
曹勋手指修长,悟性也够强,掌握技巧后,速度飞快。
云珠笑着吃了第一口蟹黄,再在曹勋认真剥蟹腿肉的时候,夹了一口蟹黄喂到他嘴边。
曹勋仿佛下意识地看向曹绍。
曹绍被烫般收回视线。
曹勋轻轻咳了咳,微微歪头,对云珠道:“你自己吃吧,本来就是给你剥的。”
云珠瞪他:“张嘴。”
曹勋只好无奈地配合妻子。
潘氏看看真正被洒了醋的儿子,再看看云珠亲密挨着曹勋的模样,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了句“小妖精”。
不想看两人腻歪,潘氏加快速度随便吃了些,然后便假称不太舒服,让儿子送她回院子。
曹绍早就坐立难安了,心酸倒是好受的,他是怕被大哥看出痕迹。
他孝子般扶住母亲,跟兄嫂告辞。
母子俩走了,云珠立即笑了出来,揶揄曹勋:“为什么要给我剥蟹?不怕你的好弟弟怀疑你娶我的动机了?”
曹勋淡笑:“从来没怕过。”
小国舅:如果我跟嫂子掉水里,大哥你尽管去救她,不用管我。
大国舅: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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