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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杀我 正文 第52章 王老板之死

所属书籍: 无人杀我

    王老板之死

    第五十二章

    杨大姐的死是一个巧合。

    这个巧合和张冬明没有关系,这事还得从唐先书接手的一个案子说起。

    结束了无名男尸案后,唐先书同样收到了以后不再包吃包住的消息。

    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不大。

    她家距离警察所有一段距离,但到底有个住的地方,不包吃也没事,她男人便和其他男警察的家属一样,可以送饭过来。

    唐先书这辈子很复杂,她小时候家境好,可她家女娃需要缠足,她妈那个时候护不住她,只能看着她被大人们按着缠脚,晚上,当她哭得要死要活时,她妈又抹着眼泪偷偷给她放开,私下里找人给她接上。

    可这事不是放开就行,很快,她奶奶就发现了这事,把她妈数落了一遍,又来给她裹足。

    于是,她又经历了一次裹脚——放开——

    反反复复了好几次,直到她家出事了。

    时局动荡,她家站错了队,死的死了,跑的跑了,大人当时就只有她病重的母亲。

    她男人叫唐来福,比她小两岁,是个孤儿,被她们家收留,便跟着她们家姓。

    唐先书起初对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对方话少老实,手脚麻利,有一双很真诚的眼睛,出事时,对方第一个跑来找她。

    她让人走,半大的少年急得掉眼泪,怎么都不肯走,非要跟着她们,无论去哪儿,哪怕她在当女工时,他依旧觉得她是大小姐。

    后面两个人都长大了,唐先书到了成家的年纪,当时还有一个很能干的男子找人来说亲。

    媒婆说对方有多能干,有多厉害,嫁过去指定享福。

    她那个时候太年轻了,没有一个清晰的想法,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媒婆所说的那样的男人,她并不喜欢。

    母亲有些意动,可也不敢直接答应下来,而是拿眼睛看她。

    她拒绝了媒婆。

    媒婆很是奇怪,说道:“别急啊,这事,你一个姑娘家也做不了主。”

    她母亲在旁边赶紧说道:“我们家都是听她的。”

    媒婆就没话说了。

    就这一句话,年轻的唐先书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她要凡事自己做主。

    后来,她和来福成了家,虽说两个人苦了一些,但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她说了算。

    原本,她住在女子警察的宿舍,虽说不需要自己做饭,但平常还是得打扫卫生和洗衣服,空出来的时间便和冬明一起查案子。

    现在,不包吃包住了。

    回家住以后,吃的,穿的,她都不用管,她男人会给她准备妥当,她的时间甚至比之前还充裕。

    有了时间,唐先书想起了自己手头还压着两件没有解决的案子。

    一个是张赖子被杀的案子。

    另一个是在菩萨那里看到的案子,提到了自己孩子被人害死了。

    张赖子这个案子查来查去没有一点线索,唐先书也是人,也有了畏难情绪,这毫无头绪的案子还是放在一边,她琢磨着先查第二个案子。

    唐先书是有孩子的人,对于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痛。

    当时的红布上有姓名和住址,直接就能过去。

    找菩萨主持公道的人是住在城北区这边的石匠。

    她过去的时候,人不在家。

    她去问了邻居。

    “老周家好久都没回来了。”邻居是个很热情的大姐,“认识你,你是女子警察吧。”

    “快进来喝茶。”对方说着就拉着唐先书进了门。

    这边风大,所以的土屋窗户做得很高,阳光很难透过窗户进来,唐先书进去时感到了一阵阴冷。

    房间里的火坑上煮着铁罐子,最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张观音像,前面还供着纸元宝。

    对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大人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

    “快坐快坐。”

    “家里有些乱,大人见笑了。”

    尽管清政府已经倒了,老百姓依旧习惯叫她们这些当差的人为大人。

    唐先书听大人这两字还是听不惯,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问对方知不知道隔壁的人去哪儿了。

    妇人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家是不是犯什么事情了?”

    “没有,只是有点事情要找她们问问。”

    “什么事情?”

    “她们家有孩子吗?”

    对方警觉了起来,赶紧说道:“这我不清楚。”

    这话,一看就是撒谎。

    这个世道,很难有一家人是单独活,邻里邻居比远房亲戚还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邻居孩子的事情?

    唐先书的目光从观音像上收了回来,她也放低了声音,说道:“这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对方一下子来了兴趣:“大人你说。”

    “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梦到观音菩萨了。”

    也不完全是撒谎,就是在菩萨那里看到的。

    “啊!”对方惊讶极了。

    唐先书把之前张冬明那套话用了过来,果不其然,对方信了。

    对方跑去观音像前拜菩萨,嘴里还念着菩萨莫怪菩萨莫怪,她在为自己一开始说不知道而忏悔。

    唐先书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愧疚。

    愧疚归愧疚,案子还得查。

    “她们家孩子是出了什么事吗?”唐先书赶紧问道。

    大姐坐了回来,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别跟人说是我说的。”

    “不会说出去。”

    大姐得到了承诺,放心了,这才问道:“王老板,城里那个纺织厂的王老板,大人知道吧?”

    唐先书当然知道,她以前在那个厂里面做工。

    她对王老板的印象很不好。

    “老周家的女儿原本也是那里面的女工……”这事说起来也是叹气,“那天我去亲戚家奔丧,回来的路上就听到他们在喊,说是老周那个闺女兰花出事了!”

    “我赶紧去看,说是厂里着火了,兰花在里面被烧得不成人样了。”

    唐先书不知道这件事,听对方的意思,这件事情发生在两年前,那个时候,她没有在王老板那里。

    大姐说起来的时候,整个眉头都皱紧了:“你不知道啊,全身都烧掉皮了,人还活着,一直喊娘啊爹啊,大家赶紧送去医院……”

    送去医院有什么用,大家没钱啊。

    邻居大姐说起来都觉得可怜:“我们都没钱,只能看着孩子吃苦,好在当时王老板给了钱。当时还觉得他是个好的。”

    “后来孩子也没救回来,那个王老板非说是兰花在厂里弄出了火灾,要赔钱。”

    邻居毕竟不是当事人,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反而从那以后,隔壁两口子就把家里的东西全都卖了,也不回家了。

    唐先书知道了一个大概的事情,便回了警察所。

    “王老板的厂子发生过火灾吗?”

    她回去就找了老同事询问情况。

    “又发生了火灾?”老同事没听清,还以为是现在出了事。

    “之前发生的火灾,当时怎么回事?”

    “这我也不清楚,你去档案室看看有没有记录。”

    唐先书便去了档案室,按照大概日期找了找报案记录。

    档案室这段时间可能是有死老鼠,一直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唐先书提着煤油灯挨个找。

    很快,她找到了当年的报案记录。

    当年的报案记录是缝在一起的,还得挨个翻。

    大多数都是一些普通的盗窃案,偶尔夹杂了一两个伤人案件。

    很快,一张薄薄的纸映入眼帘,便是周家的事情。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周兰花的父亲已经画押承认火灾是他女儿造成,并且承诺不再追究这次火灾相关的事情。”

    唐先书想起了邻居的话,王老板给了钱治疗。

    她这把年纪,见过的事情多,稍微一想就明白——

    当时兰花这个姑娘被严重烧伤,急着用钱治疗,王老板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兰花父母。

    他只需要给出条件——

    画个押,他就能给钱,让兰花接受治疗。

    兰花的父母没得选,接受了条件,承认了女儿操作失误导致的火灾,拿到了钱。

    再结合邻居说的王老板要她们赔钱,想来兰花死了以后,王老板便要求赔钱,王老板手里又有兰花父母之前签字承认是兰花的工作失误……

    这一招,唐先书熟悉,是因为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平城想要跟上国际发展,要搞法治社会,而这就是这些老板用来对付法制社会的绝招。

    不懂这里面弯弯道道的普通工人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唐先书第二天去找了王老板。

    王老板最近忙着嫁女儿,女儿高嫁,搭上了谢老板,他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对唐先书也有好脸色。

    但当唐先书说出来的目的,对方一下子变脸了。

    到底还是看在唐先书的警察身份上,说道:“这件事本身就是那个女工的责任,她操作不当导致了起火。我没要她家里赔我全部损失就已经是我宽容,我只是让他们家把从我这里借的钱还上。”

    唐先书道:“王老板,我听说这种起火情况都是机器出了问题。”

    王老板一听就怒了。

    “你的意思是我厂子的问题,谁跟你说的,你听谁说的?你把人叫来,我们当面问清楚!”

    唐先书明白,根本不可能有工人愿意出来说话,这世道,她们找到一个活路不容易。

    唐先书说道:“我以前在你的厂里干过活。”

    “那是以前的事情,我厂子里的机器早就换了。”

    王老板说道:“你们不开厂不懂这些,我们现在根本挣不到钱,都是赔钱赚吆喝,要不是看在工人没了这个厂活不下去了,我连厂都不开了,我这个年纪了,早就该退休休息了。”

    王老板说着说着,都把自己说服了,仿佛自己真的就是一个为了工人们才苦苦支撑的大善人。

    “你没有当过老板,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今天我能因为有人在我厂子里受了伤,就给一大笔医药费,明天就会有人为了钱模仿。”

    “这些穷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唐先书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也明白,自己多说无益。

    若是没有经历过穷苦,她也许会被这几句话说服。

    可她经历过。

    挣不挣钱,原本王老板的厂子也就一间厂房,几台机器。

    几年下来,他的厂子已经变成了五间厂房,十几台机器。

    唐先书往外走时,看到了外面正在准备的嫁妆,一担又一担子,整齐地排列着。

    没过几天,唐先书就看到了对方嫁女儿的盛况,那是一个热闹!

    唐先书这几天依旧没有找到兰花的父母,她有种预感,也许她们会来看王老板嫁女儿。

    道路两边都是看热闹的人,小孩子一边抢糖一边欢笑,大人们也在抢着一路撒过来的喜糖,仿佛这一份有钱人家的喜悦也能落到大家身上一样。

    唐先书穿梭在人群中,很容易就找到了两个不一样的人。

    那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手里提了一个桶,女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花轿。

    唐先书心道不好,赶紧往那边挤。

    此时又有人往下面撒喜糖,人群一拥而上,唐先书挤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轿经过那对夫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她这边糖已经捡完了,人群散开,她走到了刚才那对夫妻站的地方,看到了地上留下的痕迹,还有臭味。

    对方当时提着桶,再闻这个味道,应该是粪水。

    她们准备泼粪水,破坏王老板女儿的亲事?后面怎么没做?

    唐先书站在原地,人群带着欢呼从她身边经过,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脑海里全都是那对夫妻仇恨的目光。

    晚上,唐先书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儿是王老板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是那对夫妻仇恨的目光,她们看向王老板女儿花轿时仇恨的目光。

    她又想起那对夫妻把东西都卖了。

    越想越觉得担心。

    王老板这样的人,理所当然地觉得穷人只能忍气吐声。

    可唐先书明白,穷人也是人。

    穷人的恨也能变成刀,穷人的刀也能杀死人。

    王老板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害死了人家的女儿,还逼着对方还钱,这两口子也能算了。

    在王老板心目中,穷人似乎没有愤怒和仇恨情绪。或许是觉得穷人的愤怒和仇恨不能伤人。

    唐先书想起了自己以前当下人时听说的事情。

    说是有个富贵人家虐待家里的丫鬟,还把丫鬟关在柴房里,最后那个丫鬟一狠心,把主家全部毒死了。

    不管真假,当时下人们受了苦,就喜欢私下里说这个故事。

    接下来几天,唐先书巡街便和另一个同事换了。

    因为那两口子当时是看着王老板的女儿,唐先书猜测对方可能想对王老板女儿出手。

    她去巡街巡王老板的女儿住的街道。

    一天早上,她果然就看到了那对夫妻又来了。

    夫妻俩在不远处看着王老板的女儿,看了一会儿,大概是发现周围人太多了,就又走了。

    唐先书一点都不敢放松。

    她知道这件事,这对夫妻也是受害者,可她依旧要履行自己的责任,不能放任着命案在自己眼前发生,她希望能够寻求一个更合适的解决方式。

    唐先书自然也会跟冬明说这件事,让她多注意一下:“我真的很担心她们杀王老板的女儿女婿报仇。”

    “这还不简单。”张冬明说道:“咱们直接找一个理由,把她们两口子抓起来关几天,等过了一段时间,再把人放出去。”

    唐先书被这话惊了一下,说道:“这件事主要还是王老板不做人。”

    张冬明道:“也是,这件事情主要还是王老板的问题,也不能光让他女儿女婿遭罪。”

    唐先书这下子听懂了,感情不是去把要杀人的两口子关起来,而是把王老板女儿女婿关起来?

    “这肯定不行。”唐先书叹了一口气。

    张冬明也就是嘴快,这事儿细想也不靠谱,就王老板家的情况,把他女儿女婿关起来,今天关,明天就能来闹。

    而且也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把他的女儿和女婿关起来。

    其实……

    仔细想想,反而是把周家两口子抓起来更容易,她们没有背景……

    唐先书光是想到这里都想给自己两巴掌,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她没有办法为穷人主持公道,她心里已经足够内疚了,若是再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把人抓起来。

    这世道太没天理了,到时候周家两口子把她一起捅了都不能怪人家。

    唐先书彻底陷入了焦虑中,她只能一遍一遍在王老板女儿家附近巡街,尽可能阻止要发生的事情。

    很快,日子就到了兰花去世的日子,唐先书知道这一天的特殊,是一点都不敢放松。

    好在,白天没发生什么事情。

    晚上……唐先书不放心。她担心这天晚上会出事。

    她叫上了冬明,冬明身边那个叫雪青的年轻姑娘也跟了过来。

    “雪青说她也想体验一下当警察的生活。”冬明和这个新朋友一见如故,说道:“正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唐先书没拒绝,只是嘱咐道:“可能会有危险,到时候你躲着一点。”

    普通老百姓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弱,遇到危险的时候,要么吓得不敢动,要么就是太莽撞。

    雪青立马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三个人一起守在王老板的女儿家外面。

    冬夜凉飕飕的,路口传来一阵狗吠,像某种信号一般。

    紧接着,有两个黑影走了过来。

    三个人一下子提高了警惕,雪青的警惕完全不亚于两个警察,已经做好了防备。

    人渐近,这才看清,原来是打更的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冬天其实还好,平城冬天湿度高,除非有人放火,要不然很少起火。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她们来了。”张冬明说道。

    雪青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有人可能要杀王老板的女儿,雪青对王老板一家都很熟,她能想出100个他们家被杀的理由,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在这个冬夜里,雪青的脸都被冻僵了,忍不住哈气,上一次在晚上守着,还是去打劫谢老板的钱,现在她身边是两个女子警察,这让她觉得很舒心。

    “她们为什么想杀王老板的女儿?”雪青还是忍不住打听。

    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唐先书就把这事说了。

    “她们女儿在王老板的厂子里干活,结果厂子起火了,她们女儿抢救机器的时候,被火烧了,没有救回来,谢老板当时给她们拿了钱救人,后面又要把钱要回去,她们想要告王老板,结果王老板手里有她们画押承诺不再追究的保证书……”

    雪青心说,这倒是个她不知道的理由,但这也是王老板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王老板不缺那点钱,但他是个心眼小的人,他肯定会觉得这一次的事情给他的工人长长记性,免得以后还来这种情况。

    “这怎么能签字?”雪青说道。

    “没办法,如果不签字就不给钱治疗,当时人还没死,两口子一心想着救女儿。签了字才给钱,结果他们还在那个签字上面搞了手段,说是借的钱。最后孩子没救回来,还欠了钱,王老板一直在逼她们还钱。”

    雪青说道:“难怪她们要报仇,要杀了王老板的女儿,让他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彼时,另一边,又有人过来了,三个人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她们都觉得王老板不对,心里同情着这对可怜的夫妻,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阻止杀人事件。

    杀了人,到时候也把自己赔进去了,不值得。

    这一次过来的依旧是陌生人。

    “她们好像没有来。”张冬明说道。

    “会不会是看到王老板的女儿看上去也和她们孩子差不多大,下不了手。”雪青不经意地说道。

    这话,提醒了唐先书。

    唐先书睁大了眼睛,想起了之前,实际上那两口子来看过王老板的女儿的亲事,当时她们提着粪桶,可是转身就走了,并没有把粪泼上去,让王老板家丢脸。

    唐先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了?”冬明有些奇怪。

    “不是这里!走!去王老板那边,她们不是要杀王老板的女儿。”

    王老板的女儿和两口子的孩子差不多大,也许一开始是想过要让王老板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可真的看到了这个姑娘,她们下不了手了。

    这个时候,王老板家。

    “走水了!走水了!”尖锐的声音响起来,一大群人往外面走

    原来是柴房那边烧起来了。

    王老板站在人群外面,因为睡得香被吵醒,此时正愤怒,他旁边,他的小老婆皱着眉头,还在不断地指挥大家灭火。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后面,有人在靠近王老板。

    唐先书三个人一路跑过来,先是看到火光,紧接着看到了,在火光之下,高举的斧头砍向了王老板的头。

    一下,两下。

    在王老板的小老婆的尖叫声中,其他人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王老板死了,两口子被抓了。

    她们没有反抗。

    一个人放火,一个人把王老板的头敲了一个大洞。

    王老板逼着她们承认厂子里火灾是她们女儿造成的。

    最后,她们也真的来了一场火灾,然后要了王老板的命。

    穷人的愤怒和仇恨一样能杀人。

    唐先书想要阻止这一切,最后也只能当个旁观者。

    她以为自己习惯了这些事情,实际上此刻,她看着那两口子面无表情地被抓,她依旧会觉得难受。

    她像是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里。

    她回了家。

    她家并不近,冬天很冷,她走得更快一些,希望能够暖和起来。

    并没有。

    天擦黑,她才到家门口。

    她男人在生炉子,女儿在旁边看书,炉子里的火很旺,整个房间都暖呼呼的。

    这个世道里所有的苦难延伸到这里,猝然断开,她们在等她回来。

    “我回来了。”

    两个人听到她的声音,擡起头来。

    这残忍的世道在她的面前展开了温和的一面,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避难所。

    同样的夜晚——

    杨大姐躺在大通铺上,她满脑子都是谢老板在走私军火的事情。

    这可是大事,大案子。

    她还记得冬明说过,现在警察也不包吃住了,因为官府没钱。

    她和平城其他老百姓一样,依旧习惯叫现在的政府为官府,对于她们来说,上面的人怎么变化,似乎区别不大。

    官府没钱,谢老板有钱。

    谢老板太有钱了。

    杨大姐心里头想着,如果冬明能够把谢老板抄家了,官府不就有钱了吗?

    她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要告诉冬明吗?

    她想起了之前自己也没有去查证一下就说了,差点让冬明丢脸,这一次还是自己偷偷摸摸去看一下,先确定下来。

    杨大姐猛地一下爬了起来。

    她虽然四十来岁了,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远远低于普通人。

    她没有过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没有锻炼起来在这个世道里的生存经验,甚至因为对于自己过去经历的恐惧和自卑,导致她有一大堆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的幻想。

    每次她产生恐惧的情绪,她就会把自己的这种恐惧归结于自己那不堪的过去,而她试图让自己更正常一些。

    比如说此刻,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事情很危险,可她会把自己这种预知归结于自己过去见不得光的经历,潜意识里面抗拒自己成为过去那个畏畏缩缩的自己。

    她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摆脱自己被亲人嫌弃的痛苦,来摆脱自己已经破烂的人生。

    对谢老板的打击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彼时,谢老板知道了王老板被打死的事情,王老板的儿子没法现在就接收原本的生意,原本的计划被打断了。

    谢老板的人只能把送过去的东西又运回来。

    回来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仓库外面鬼鬼祟祟的人影,本来以为是谁家派来的探子。

    抓回来才发现居然是个四十几岁的妇人。

    他们甚至都没有审问一下,毕竟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肯定不可能是谁家的探子。

    妇人哆哆嗦嗦地想要跑。

    “要处理掉吗?”

    带头的人说道:“别让人看到。”

    妇人被抓了起来。

    她似乎有些感冒了,不断地打着喷嚏,两个打手把她架到了另一边。

    因为不能在仓库这边打死人。

    谢老板比较迷信,觉得死了人的地方就不吉利了。

    妇人不断地挣扎,想要逃走,还真让她找到了机会,她挣脱了束缚,转身跑进黑夜中。

    两个打手居然停了下来,不去追,原来他们拿了枪。

    妇人正要高兴,小腿好像被什么擦了一下,火辣辣的,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

    后面两个打手,一人手里拿了一把枪,开始争论是谁射中了。

    彼时,平城的另一边,王老板家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她们正在哭着王老板的死。

    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平城上空,一轮冷月沉默地行走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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