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对于覃惟忽然要回去的决定,周珏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不能干涉,就由着她去了。
一个人散步也没心情看风景,她几乎是小跑着回了房间。
脱掉大衣,人直接摊在沙发上,不到半个小时她又回来,。仔细想一想她各种大胆的行为也只能在这个房间里进行,根本无法走出门。
谈恋爱没什么,只是她和Enzo的身份有点尴尬。
陆文心和周珏的关系应该很熟,她不清楚熟到哪个地步,任何圈层都对八卦感兴趣,她明白的。
Enzo的私生活是什么样的都很正常,他认识这么多的媒体、人脉,也会被传得各式各样。
对象是零售部的sales,就有点微妙。
对覃惟的具体影响,就是让她处于瓜田李下,一直记得Aiden在Tina的事件里,意味深长地形容她:“你也漂亮,挺好,挺好。”阴阳怪气的内涵,叫她不舒服。
同事,领导会怎么看她,还能安心工作吗?
Enzo自己必然可以处理干净绯闻,八卦也会很快过去,而她,就是飓风车轮下被压死的蚂蚁,没有人会在乎,只会嘲笑她死的时候被压得非常扁。
呵,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分清楚Enzo和周珏的身份区别。
覃惟微醺的脑袋,在这一刻,忽然清晰起来。
她觉得倒也不必觉得难过或者自卑,因为这是事实,她只需要沿着自己设计好的规划,慢慢往前走就可以了。
想通了这一切,她起来去喝了点水。牛仔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有个客人给她发消息,询问一些Rossi时尚那边的东西。
她看中了一条裙子,想当晚礼服,急需。但是她关系好的sales离职了,那条裙子买不到,问她可不可以给想想办法。
卖奢侈品的怎么说呢,有的销售卑躬屈膝,而有的销售牛逼到让客人想方设法跟她搞好关系,就为了在她这儿花钱,尽管听上去有点离谱。
覃惟当然没有办法,如果是那边的普通sales拿不到货,她怎么会拿得到呢?
但是她也不能对客人的请求置之不理,就回了一个“稍等,我来问问。”
然后她去问了Perla,请她帮一下忙。
Perla很戏谑地回她:“你想钱想疯了吧,什么东西都想卖啊,你干脆开个直播卖火箭去吧……”
覃惟很想说,没货可卖的时候她都想跟客人回家了。她能吃能喝,能自主拉撒,还有大学文凭,随便栓哪儿就行。
“这个客人挺有实力的,我的金主妈妈。我猜这事儿要是能给她办成,又得在我这消费几个零。”
“行吧,我找找人,但是你不要跟客人保证哦。”
Perla这样说,覃惟知道她是保守谨慎,这也是每个sales必须有的素质,她是个神通广大的妙人,多数能搞定。
很快,Perla就给她发消息来了,说上海的店里锁着一件呢,那位资深的销售姐姐愿意留给她,是看在Perla的面子上。
果然,客人感动坏了,对她说:“Vivi啊,谢谢你帮这个忙,等我下个月忙完就去你店里挑点东西,我知道你是用人情换来的,也不能让你白忙活嘛。”
覃惟简短地回复了客人之后,心情舒畅很多。还是工作上的顺利最能让她开心,而非复杂的人际关系。
当然,人际关系也至关重要。没有人脉,她连东西都没法卖。
昨天已经休息了一整天,今天无事,她也不能一直发呆,就把丢在行李袋中最下面的电脑拿出来,将一些积压许久的案头工作处理了。
*
周珏朝茶室走过去,是某数字媒体平台的几个朋友,有点私人交情。
他的视线逡巡一下,看见了陆文心,瞬间明白了Vivi为什么忽然要走。他能理解她在想什么。
陆文心问他:“刚刚是不是有个人和你一起?”
“你看见了?”
“你挡着呢,我没有看清才会问你,女的?”
周珏难得这样仔细看陆文心的表情,发现她不是在套话,回了句:“是的。”
“女朋友吗?”
“对。”
“我认识吗?怎么不一起过来啊?”
周珏一般不说谎,但不代表说的全是真话,“我不确定你是否认识,她不喜欢社交,就不勉强了。”
陆文心虽然意外,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平台的人在讨论今年一些品牌营销,不得不说玩法十分新颖。Enzo为国际品牌工作,品牌的调性很高,和国内的消费品不在一个讨论维度。
但,只能说各有乾坤。
周珏在总部工作过,他也很清楚国内的外企打工人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更像是一台机器上的螺丝帽,只服从决策,重复着做一些工作。
任何决策都要global批准,不掌握话语权的感觉并不好,对有野心的人来说更是煎熬。
往上再走一步的决心,已经刻不容缓。
聊得有些久,覃惟九点半就说想吃火锅,但现在他被人拽着走不开,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问先给她点东西吃好不好。
覃惟很快回复消息:“我已经吃上啦,你忙吧,不用管我。”
然后给他拍了一张照片过来,她吃了披萨。
昨晚,他没有给她吃,她很生气。
现在她自己吃上了。
周珏盯着手机,好像能看见她手机背后非常有骨气的表情,他不由笑了一下。
发现她只是看上去那样,实则并不粘人,在与她发消息前的一点愧疚,转变为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不算在忙,也可以撇下人走掉,顶多后面道个歉。只是他没有选择陪她而已。
他跟朋友说不吃饭了,他得走了。
*
覃惟趴在主卧的床上,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字,听见开门声,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从床上跳下来,“你回来啦?”
餐桌上有她吃剩的外卖披萨,可乐,还有炸鸡块。没吃完,她一摊丢在那儿没管。
“披萨好吃吗?”周珏问她。
“挺好吃的啊,我喜欢和牛至尊的。”她很贪婪,点了这么大的尺寸,自己只吃了两片。“但你是不是不吃这种食品?”
你要是没吃饭,那你就自己再点餐好了,我可不会管你,她心说。
周珏洗了手拿起一块,已经凉了,面饼边也不脆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也有可能是他太久没有吃这么高热量的食物了,比较有新鲜感。
“要喝可乐吗?”
“不了。”他吃完一块就去洗了手,坚决不再碰,“你在做什么?”
覃惟没有故意瞒着,她在准备竞聘的ppt。店里销售主管的位置空着,她自不量力地想上。
多数人都不爱写周报,但她一直有在好好写周报,月报,每次做完一项工作也会认真总结,顺便把值得记录的填写到简历里,修修改改,为自己增色。
其实是时刻为了升职,亦或是跳槽做准备。
当然,她并不需要去求助他什么,唯一想问的是:“怎么能在一年之内迅速走向人生巅峰。”她真的不想努力了。
周珏说:“我记得你说,就算是大老板也不能对你的工作指手画脚。”
覃惟斜眼看他,“那你可以给我一些走捷径的办法啊,你知道,我前期是犯错大王,根本原因是处于信息茧房里。”
“努力就是最快的捷径。”他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覃惟不信,“你没有像我这样,在门店工作。”
“我也在基层轮岗过,很多年前从Supportingfunction升上去不算太难。”他和她走的职场道路不同,知道她喜欢听什么,带有鼓励性质对她说:“在门店做基础销售对你是一种历练,现在的市场环境已经不同,大部分外企一二把手都是销售出身,完成KPI才是王道。”
覃惟被最后一句话激励到,有种自己立马要走上人生巅峰的激动。
“你第一次对我说正面的话。”聊天一多,她在他面前就会迅速活泼起来,嘴角翘着,“你一年前还在骂哭我,现在是福利吗?”
周珏并不觉得自己苛责她,他只是看不得当初的笨蛋而已。
但是他并没有回应她最后的指控,捏了下她的鼻子,注意到她早上出门穿的不是现在的这身衣服,“换裙子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覃惟半跪起来,展示给他看:“你说的是不是这件?”
覃惟在他回来前换了件衣服,是一条白色的半身裙,比职业装稍微蓬一点,有很细节的刺绣纹样。
上次听他描述,喜欢她的一个穿搭是白色的裙子。
但是覃惟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一件了,她的衣服很多,家里的衣柜塞满了,有些不喜欢的、确定不会再穿的,她就会拿去回收站。
这条裙子蛮贵的,因此质感和版型都很好。她想如果被他记得的,大概率是这件,昨天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
“不冷吗?”
她穿裙子从来不穿打底或者裤袜,习惯露出自然的皮肤,美丽冻人嘛,也没什么的。“不是吗?”她的眼神里露出疑惑来。
“你已经很可爱了。”他不否认,她是很会谈恋爱的女孩子,知道怎么做会让对方心动。
周珏伸手抚摸她的脸庞,大拇指摩挲着嘴唇,他刚洗过手,有点凉,还有洗手液的清新。
覃惟不理解他的用意,但看到他的眼神已经产生细微变化。
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她的嘴上没有色彩析出,只一点点带香味的唇膏,泛着光泽,他侧头,安静地吻上她,没有在她的唇上研磨太久。
覃惟感觉到他的头发,搔着她的脖子,眼镜框冰凉,抵着她最温暖的皮肤。
“Enzo。”她低头看他。
“把眼镜拿下来。”他有条不紊地吩咐她做事,“收起来,放到旁边。”
戴眼镜是碍事的,镜片因为炙热的呼吸,而蒙上一层白白的雾。
覃惟照做,镜片后他的眼睛更加犀利,她有那么一刻,怯懦到不敢和他对视。
明明是在讨论工作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就这样待着,不要动。”他察觉她的走神,强硬地提醒,还有点凶。
覃惟很煎熬,也有点担忧。她上面穿的是一件薄款针织衫,黑色的,修身又舒服,纽扣是一颗颗珍珠缝上去的。
看着弹性面料下的状况,她现在很担心珍珠会崩掉。
沙发上很不方便,太窄了,完全躺不下两人,而且她也不觉得干净。有点想躲开他的触碰,后脑勺一仰就碰到了墙,不痛,被他掌心垫着了。
她不得不搂住他的肩膀,埋进他的脖子里,声音很细很低地控诉了一声,“好凉。”
“很快就不凉了。”
他稍微认真点儿,她就得举手投降。
长裙像烟雾一样铺洒开,隔绝了她的皮肤和沙发的接触,她最后的视线里他的手指消失了。
“我的裙子很贵的。”她词穷至极,只能用这句话当挡箭牌了。
雨淋到草地上,泥土散发芬芳,会泥泞。
他耐心地为她铺垫了一场体验,她热得满头大汗,太羞耻了,咬他的脖子报复,说裙子被皱了,没法再穿。
茶几上有湿巾,他抽了一张擦干净手,再把昏昏欲睡的她抱到床上去。
“你在这坐着,看我睡。”覃惟的脑袋昏沉,下一秒就能睡着。
“好。我会陪着你的。”周珏俯身帮她塞了塞被子,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听见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才走出房间,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站在那喝完。
他清楚自己对她是喜欢的,但心中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爱护她。
去年她从艺术馆工作结束回去,开了人生中第一张大单子,把自己从低谷中拉出来。
他站在二楼,看见她在和人玩闹,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开朗的一面。
毫不夸张地说,是春风得意的少年意气。
只一眼,就被他记在心里了,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裙子。
当时很想下去问她,绝处逢生的感觉,很爽,对吗?
他在她这个年龄也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项目,他是个克制的人,没有张扬刺激的庆祝,只是在家里开了一瓶酒,安静地喝完。
心里是雀跃、充满希望的,他们在不同的时空,有过一次心脏同频。
那样妙绝的得意,是她自己都难以复制的。
他也会记得她说,她的感情和工作比起来,不值一提。那么,他们是同一类人。
爱情于他们这类人来说,自然不会轻而易举。
但是他想试试看,到底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