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周珏刚说出口:“等你下班,我们需要——”
话没有说完,就有一个高个子男生跑了过来,赶紧抢白道:“我来,我来吧!”
覃惟定睛一看,这人她也认识,一年多以前她在首次入职培训的时候,这不是内涵她的男生吗?她还记得他的英文名,叫Aiden。
“Enzo,我先去忙了。”覃惟趁乱说,假装没有听见他前面的一句话。
覃惟和Aiden去了下一片区域,周珏看她假装匆忙的背影,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没有再说什么。
Aiden自然也认出了覃惟,笑着说:“是你啊,Vivi?对吧?”
“你是?”覃惟做回忆状,她其实是有那么一点腹黑在身上的,因为记仇,所以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我叫Aiden,咱们之前在公司的培训上见过的,还在一个学习小组里,你不记得了。”
“哦,你在VM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Aiden解释道:“我之前一直负责的是苏南地区,今年才调回来,而且你们总店的设计都是由我们老板亲自负责的。”
覃惟翘着嘴角,偷偷笑了一下,“那你要加油了啊,在总店工作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哈哈。”Aiden觉得这个Vivi有点针对自己,搞不清楚为什么,于是转移了一个话题,“你刚刚是在和Enzo讲话?你认识他?”
那画面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
覃惟摇了摇头,再次说谎了,“我当然认识各位老板了,但是各位老板认不认识我就不一定了。”
Aiden哈哈笑了两声。
周珏走到门口,听见年轻男生女生凑在一起聊天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带了点回音,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天晚上,覃惟弄到一点半才回家,夜晚的风很冷,而她身上只穿了一条长裙,这条长裙只适合逛街的时候美美拍照,并不能在春天的深夜抗冻。
第二天早上起来,毫不意外的小刀喇嗓子了,她匆匆吃了片感冒药赶去上班,并且又在上班期间连灌了两大杯咖啡。
Perla想约她晚上去吃散伙饭,见她这么作死,震惊道:“没事儿吧你,年轻也不能这么造身体啊。”
“那我应该怎么办啊”覃惟摸了摸自己的嗓子。
“病了就回家休息呗,少赚一天钱死不了人。”
“不行啊,我怕有钱的客户都被你接走了。”覃惟非常认真地说:“看到你暴富,比我自己破产还难受。”
Perla无语:“我他妈……”
过了会儿,她忽然发现了重点:“你今天挺活泼啊,有什么好事儿?”
覃惟其实也说不上来,就是单纯的心情好了,在熟悉的人面前就下意识地想开个玩笑。没什么的,但是她的表情讳莫如深,更是让人猜得抓心挠肝。
晚上和Perla去吃重庆火锅,只有她们两个人,Perla喝了点酒,忽然有感而发,“小妞儿,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华点,能言善辩和谄媚功夫并非绝对优势。表面不争不抢,但是做决定果断,行动力强,这样的劲头在职业的发展上,是你的优势。”
覃惟忽然被她夸,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要怎么回夸你?”
“光凭这两点,你已经可以把很多人拍死了。”Perla歪着脑袋,准备再想想溢美之词,但是没有想到,“算了,反正我看好你。”
覃惟斟酌片刻:“我猜,你对每一个离开的同事都说过类似的话,为什么?”
“好吧,其实更想鼓励你,无论走哪一条路,但凡勤奋踏实,总不会太差。一定要自信起来。”
“干杯吧,别说了。”覃惟用茶杯跟她的杯子碰碰,“与其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
Perla于是笑了笑,“干杯!”
*
覃惟的感冒一直持续到开业,为了不把感冒病毒带给别人,她特意戴了个口罩。
当天的营业额数据很好看,因为邀请来的都是相当有实力的VIP客人,出手必定阔绰。从林晓蓓言笑晏晏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她对这天的业绩很满意,想必也会受到她的上层领导的褒奖。
开幕活动来了很多明星和重要人物。
覃惟见到了中国区的大老板刘钦源,当然只能是远远地觑了一眼,他平日里很少在下面露面,之前见到他还是年会上,闪现了不到五分钟。
刘钦源的个子不算特别高,但身上有一种位高权重的掌控感,年龄在四五十岁,穿着简约款式的西装,白衬衫,并没有打领带,戴了副黑框眼镜,有点上一代港星的味道,脸上没有笑,更没有多余的表情。
即使是Enzo,站在他旁边,也显得年轻稚嫩了很多。
覃惟延展出更多的想法,其实这几年的奢侈品牌内部高层领导,换帅频繁,跟销量挂钩。
消费市场是千变万化的,主要还是看人怎么做,能者上位,平庸者下台。基于每个国家和地区的文化背景不同,营销策略必然也大相径庭。
到2020年的时候,中国的网购交易额已高达10万亿人民币,虽然西方市场并不认同网红营销,但也必须顺应这股潮流。
Enzo上任以后,把超过三分之一的营销预算用在了Digital上,事实证明也很有成效,去年的销售额是实现了逆势上涨的。
他也的确是一个很有广阔视野的人,并不拘泥于自己的傲慢里。
Perla跟她说过,高层的竞争比下面的竞争要残酷百倍。覃惟不禁思考,如果刘钦源要往上走,下一个中国的大老板会是谁?是Enzo?还是Stella?亦或是空降的别人
想着想着,覃惟就有点头皮发麻了。虽然她说会勇攀高峰,但是这山太高,她太弱,必然是要死在半路上的。
嗐。
别人纵然有千条路,可她还得在这卖豆腐。
已经从大店出走了,她在这要是干不好,那就是真的堵死自己的最后一条路,永无出头之日了。
覃惟不由皱了皱鼻子,压力骤增。
“你在想什么?”活动已经结束,Cloe看见她在发呆,猛地过来拍了她一下。
覃惟转过身,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对Cloe说:“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做到中国的CEO。”
“哈”
“哈哈哈,Vivi,我从来没有发现你原来是这么幽默的一个人。”Cloe的嘲笑是真情实感的,笑得特别开心。
“那你现在知道了,开心吗。”覃惟眯着眼睛笑了笑,快速走开了,但是她没有怪Cloe嘲笑她,因为她本来就是在开玩笑。
*
覃惟照顾好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时间已经很晚了,胃里想吃东西,但是一些领导却还没有走。
她最近不想,也有点害怕看见Enzo,因为那天的告白失败搞得她特别尴尬,所以今天看见他,有点躲着的意思。
尽管她的躲避,在他眼里是很可笑的小把戏。
下午的时候,林晓蓓拿了一点酒会上的蛋糕和水果到办公室给她们垫肚子,茶歇很精致,也昂贵,是给客人准备的。
她也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只有自己的员工有状态,才能创造更好的服务。
覃惟不习惯吃很多甜的东西,她现在比较想吃自己家楼下的那家鱼汤面。只是老板总是关门很早,不知道今天下班回去的时候,还能不能吃到了。
覃惟收拾完东西,看没有自己的事情就回了办公室,喝了点水,检查今天的合同,数据上比较可观,也给了她一些信心。
做生意的有个概念是:开张第一天要讨个好彩头。她希望在这家店,自己真正地能有所成绩,而不是仅仅茍住。
做完一些基础性的工作,她又给客人一一发去了礼貌性的关心讯息,才去换衣服,掐着点儿准备离开。
好在林晓蓓没有叫大家刻意加班,叮嘱他们:“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都辛苦了。”
“再见,店长。”
覃惟想着那碗鱼汤面,脚步走得飞快,心想今天这么累,晚上就不节食了吧。地铁卡都已经从小包包里拿出来,员工通道是直通地铁站的,但需要走个五分钟。
夜色有点朦胧,她看见有个黑色的大高个影子站在那儿不动,只是风把他的头发和衣服吹乱了一点。
“Vivi。”
听声音,竟然是Enzo在喊她,覃惟只能用惊吓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Enzo?”她脚下瞬间刹住了车,才不至于撞到人身上去,“有事吗?”
“我们谈一谈。”
覃惟不明白所以,“谈什么啊?”
Enzo已经朝着前面走去,又回头,“上次没有谈完的事。”
那天早上她的一阵输出,对于被动输入的人来说,是极度不负责任的。
他们走着去了附近的一家吃饭的地方,并不十分高端,堂食的客人吵吵嚷嚷,所以他跟服务生要了靠近角落的位置,没有开空调,一开始坐进去的时候还凉飕飕的。
“你要跟我说什么啊?”该说的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覃惟缩了下肩膀,眼睛看向他很不自然。
“先吃东西吧。”
“哦。”
这家店上菜很快,但覃惟正好也很饿了,她先是吃了一口前餐的烤面包片,嚼起来味道还不错,于是把两片都吃掉了。
服务生接着端来主菜,不知道谁点的烤羊排,放在她面前。反正覃惟没有点,她皱了皱眉,没有立即去碰。
很快,那个盘子就被他换走了。
对上她讶异的目光,他表现淡然,说:“你不是不吃羊肉?”
覃惟很震惊,她总共就和他吃过两次饭,而且还是去年的事了,他竟然还记得,“您的记忆力真惊人。”她由衷地说。
“只是不差而已。”
覃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想一想陆观雾那种松弛的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干些什么呢?哦,就是该干什么该干什么,不把人放在眼里。
她闷头使劲儿吃东西,一顿胡吃海塞,不知不觉就想打嗝儿了。
吃完了东西,她再度看向他。
等着被宣判。
周珏对上她的目光,安静而专注,却有些奇怪。他看过动物世界,知道食肉动物看猎物的眼神。在锐利的欲望中又夹杂着那么一丝无辜,还有天真。
而这样的眼神,她连藏都不会藏。
“对于你向我透露的信息,这些天,我有过认真考虑。”他终于开口。
“哦。”
“你才二十几岁,还小,我理解你的重感情。”他看看她的脸,“这样的重感情,势必会影响你在工作上理性的甄别和判断。”
覃惟想辩解:“我没有。”
如果要问自己是想和他睡一觉、还是谈恋爱,她的回答是both!两者都有。她肖想他一年多了,秘密也深埋在心底一年多,一定是理智的。
可是明显,他不相信她。
周珏根据她这些天的反应,大致判断出了她出走的原因,是想要躲避他。
她气得脸有点红了,“Enzo,你是觉得我很弱吗?”
他的答案不置可否,难道不弱吗?
“我要坦白,被你隐涵弱小的时候,我不服气。”也很受伤,覃惟小声而用力地抗议:“但是每个人都有弱小的时候,我只是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短,不代表我的脑袋是笨的,会一直低微下去。”
“Vivi,你冷静一些。”周珏把水向她面前推了一下,那个神态,直接把她秒了,“我们来理性地解决这个问题。”
“不用解决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说。
虽然她没有跟人表白过,但是也知道,拒绝的方式不过是杀人头点地,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把人捆在案板上,摁着剁。
她的沮丧也是藏不住的,直接自闭了。
这顿饭吃完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夜里的风很冷,覃惟咳嗽了好几声,她不好意思只能戴上口罩,“我回去了。”
“现在打不到车。”他说。
“什么意思?”
“坐我的车送你回去吧。”他说:“不过得你开车,我下午喝了酒,没有代谢掉。”
覃惟:“……”
她确信他是真的看不上她,否则不会如此自然地相处。
覃惟接过他递来的车钥匙,他的车子停在商场的负一楼,须要跟岗亭的保安说一声刷卡才能下去。
两人一路沉默地下去,再沉默地坐进车里,覃惟问:“什么方案?”
周珏已经阖上眼,又睁开,“先开到你家,我叫了代驾,在那等着。”
“哦。”她启动车子了。
覃惟今天是九点半上班,七点半起床洗漱,坚持到现在已经累极,但是周珏比她更累,他繁杂的事情多,每天是五点半起来,这样才能保证在每个同事上班打开电脑的时候,看见他的邮件批复。
所以上了车不久后,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新的工作地点距离她家比稍微远一点,所幸这个点路上的车不多,她开得也快点。到的时候Enzo并没有醒。
她没有立即叫醒他,而是侧着脑袋四周看看有无代驾模样的人,看了半天,对方应该是还没有到。
于是她又去看身旁的周珏,他双手抱臂,表情依然很严肃,微微皱着眉,只是脑袋往右边侧了一定的角度,额角被安全带勒住了。
覃惟伸手,数次想把安全带拨开,但是手臂不够长,又怕把他吵醒。
她犹豫了。
难得有这样单独相处在一个空间里的机会,她也不是那么正直。
身体侧过去的时候,靠近一些,她闻到他身上的香。她抿了抿嘴唇,呼吸也不自觉变得紧凑一些。
她想,今日所有的烦恼全部来源于一开始的见色起意。脑袋发痒了吧,就这么奇怪的姿势,贪婪地多看了会儿他的脸。
周珏似察觉到凑近的呼吸声,转过头来。
她的嘴唇擦过他的鼻尖,不到一秒的触碰,他的鼻尖是清爽的,凉的,也是坚硬的。
覃惟立即坐了回去。
他们都没有讲话,但是她的一颗心已经七上八下,咚咚乱蹦,几乎要涌出嗓子眼儿了,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她不敢去看Enzo的脸,但是知道此刻他的沉默代表的是生气的态度。
怎么办?要怎么解释?
“Vivi,你这样没有礼貌。”他说。
“啊”她深呼吸一口气,“怎么呢?”
“携带感冒病毒,亲别人,非常不礼貌。”他为上一句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