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赵玫听得不仔细,皱了下眉问顾燕清:“市志是谁写的书,我怎么没听说过。”
顾燕清看着他妈,耐心解释:“是地方志,记录四方风俗,沿革,人物还有古迹着作等,是史料的一种,取材很丰富。”
赵玫看着顾燕清,好像没懂什么叫地方志。
顾燕清于是又多讲一句,听着像宽慰,“没听说过没事,研究历史地理的人比较了解。发展要展望未来,也要回溯过去。”
赵玫了解了,是像顾怀河爱看的书,她给自己的脸上卡上墨镜,“真神奇,竟然有人和你爸那种人也能聊到一块去。”
顾燕清此时正在陪赵玫站在太阳下,他今天过来没有棒球帽也没有墨镜,一张俊朗的脸被晒得通红,“讽刺谁呢?”
赵玫说:“当然是你爸。”
顾燕清手掌撑杆,站那不动,“小点声,别被听见。”
“听见就听见,我怕么?”赵玫挺不在乎的一笑,问道:“你从哪找的这个宝贝。”
顾燕清反问:“你不喜欢吗?”
赵玫:“你觉得呢?”
“你会喜欢的,因为我爱她。”他没有回避自己的心意,甚至慎重而深刻地说明,“我希望你喜欢她。”
“当然。你爱的人,我和你爸爸不喜欢也得喜欢。”赵玫又看了一眼叶校,年轻女生肩背笔直地坐在那,这种仪态给人一种威严感和压迫感。
赵玫说出自己的感受:“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会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女孩子。她很有礼貌,也侃侃而谈,但看着就是挺强势的,我都不好意思和她多聊。”
她其实对叶校还是很有兴趣的。
顾燕清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和她还不熟悉,会有这种感觉很正常。”
他不跟父母说叶校的好有多少,她就是她自己,大家有眼睛会看。
赵玫的个人看法,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她会是你的soulmate吗?”
这词说出来有点矫情,却是一个恰当的表达。
顾燕清没说话,两腿分开,低头挥杆。
赵玫说:“作为妈妈,我既希望有人能理解你心中所想,又怕她太理解、太支持你。”
毕竟你不是一个安分的孩子。
两个疯子在一起,她想不出会有什么后果。
叶校有些累,她昨晚没有怎么睡觉,强打了点精神,但是陪人聊天不是个轻松的事情。
顾怀河问了她工作的栏目,说以后会看她的节目。
叶校有些羞赧但也没表现出来:“谢谢。”
有服务生送来水果,顾怀河把橘子稍微扒开一个小口,递给叶校。
父子俩一样的温柔绅士。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叶校双手接过,眼睛一瞥,看到藤桌下面他的右腿动作僵硬,白色的裤脚之下不是脚踝,而是一段金属关节。
叶校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上次在地下车库看到他走路的姿势就觉得很奇怪,再高级的假肢也比不上自己的四肢自然。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回视线,眼中也没有任何异样。
顾怀河没有介意叶校发现这一事实,反而笑着问道:“没有吓到吧?”
“没有。”叶校依然没有多问。
顾怀河比划了一下截肢的位置,“九几年发生的事,到现在二十个年头了。”
叶校见他有聊天的迹象,才顺着话题问下去:“是因为事故吗?”
“车祸。”顾怀河说:“燕清小的时候,我被外派到中东。那会不比现在,记者站建制一两个人,业务范围是十几个国家。我开车出入冲突地带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动了七八次手术,还是没保住。”
叶校心不自觉揪扯了一下。顾怀河这个级别的人她知道,是电视台的前领导,现在是通讯社的总编,也是顾燕清的父亲。
但是他再往前的履历,叶校没有专门去搜索过。
这个截肢给了她很大的震撼,为职业付出身体乃至生命的代价,叶校这个年岁还没有思考过。
她问自己可以么?不知道。
就像陈观南说的,伟大是用什么换取的?血和泪。
任何成就都是。
“这么大的代价,您后悔过吗?”
顾怀河端起茶杯微笑,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后不后悔已经没有意义。如果有兴致探讨,不妨问问燕清。”
叶校明白,顾燕清也是这种人。
说曹操曹操到,赵玫小声喊累走过来,坐下,“叶校,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叶校看看站在凉棚外面的顾燕清,擅自回答:“好啊。”
顾燕清对她招招手,“要不要来试试。”
叶校问:“你教我吗?”
“不然能是谁教?”他看着她。
两人在长辈面前相处自然,并不矫揉,顾怀河和赵玫都没忍住笑,“去吧,让这个家伙教,他对玩总是很擅长。”
“诶,少揭我的短。”顾燕清阻止他们多说。
叶校牵住他的手走到太阳底下,被晒一下也不错,小声说:“你的短还需要现在揭吗?”
“怎么?”他回头。
叶校说:“我以前好像就听到程寒说过类似的话,在保龄球馆。”
顾燕清想起来了,“他是怎么教你练球的?是不是蹲下来碰到你的小腿了?”
叶校可不会记得这种细节,“你三岁吗?朋友间肢体接触都不行?”
顾燕清把她牵到固定的位置,站好,默默地说:“当时我吃醋了。”
叶校心里一凛,“后来你就不吃这种低级醋了。”
顾燕清拿来球杆,递给她握好,认真地说,“那个时候总想抓住很多东西,你不属于我,看见别人碰见你一个手指头,都会不舒服。”
男人是能看懂男人的,当年程寒对叶校有好感。不止程寒,应该有很多异性对叶校都有好感,但是碍于她满身是刺而止步。
叶校一直以为顾燕清是强势和传统,哪怕他们只有身体上的关系,也不允许她被人触碰。
“现在呢?”
顾燕清站在她身后,双臂绕过她的身体,调整她的站姿和挥杆角度。说话是也是湿漉漉的,落在她鬓发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很清楚。”
叶校为了方便穿的是一条法式长裙,右腿边开了条叉,被风一吹,线条流畅的大腿隐隐露出来,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她有着很漂亮且力量的腿和臀型,但这身裙子实在不适合打球。
顾燕清摆正她身体的时候,顺便抚了下她的裙摆,摁在腿上,“当心。”
“嗯?”叶校没听明白。
顾燕清退开一些,继续说:“左脚支撑身体,肩膀和臀部正对目标,站稳。”
叶校意识到他的手指离开自己的大腿,有些乱,还有些紧张,打的一塌糊涂,差点把杆子都扔出去。
这有点丢脸,叶校本着脸垂下眼皮。
顾燕清走过来安慰,“怎么了,这就气馁了?”
叶校说:“我不喜欢打保龄球也不喜欢高尔夫,因为学不会。”
“还有你学不会的东西?”顾燕清几乎不会从叶校的嘴里听到负面的话,“没关系,我教你。”
反正他对于玩总是很会,且是怎么烧钱怎么来。
“能只教学,不要求结果吗?”叶校抹了把汗说。
“什么意思?”
叶校仔细描述:“我只喜欢你对我贴身教学,快亲上来又不亲,还一本正经的过程。”
这是一种情趣。
顾燕清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给她,小声提醒:“你又开始了,长辈看着也不在乎了?”
叶校耸耸肩:“那是你爸妈,社死的是你。”
顾燕清:“……”
真是拿她没办法。
午饭是陪顾燕清的父母一起吃的,在山脚下的一个饭庄。
叶校没有刻意热情,相处起来很自然,让人挑不出错来。
分开时是一点半,赵玫舌尖打滑,说:“叶校,我叫你校校好吗?”
叶校愣了愣,回答:“阿姨,您怎么叫都可以。”
她知道这是赵玫的为人之道,和程之槐一样,她不一定有多喜欢自己,但一定会做出非常亲切的姿态来,让大家都舒服。
这是很多女性企业家走向成功的一个优点,温柔又强大。
待顾燕清和叶校离开,赵玫抓着顾怀河的手臂问:“你觉得叶校如何?”
顾怀河说:“当代年轻人都在追求共性,因为安全。而有独特性的人很少,她是个聪明姑娘。”
赵玫说:“其实我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出身,门第之见决定很多东西,这是事实。如果今天燕清带回来一个普通小美女,我依然会客气,但不会吃这顿饭。”
“然后呢?”
“我看见了翻版程之槐,或者加强版?”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顾怀河笑:“你的儿子从小到大喜欢挑战高难度,普通小美女怎么行,你还不知道么?”
“是啊。”赵玫反应过来:“我一点都不意外。”
叶校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睡前她在想,顾燕清的父母都是很厉害的人,越是厉害的人越谦逊有礼,但不妨碍他们已经把自己看透。
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把局势分析得明明白白。
当然,这个问题顾燕清也清楚,他还清楚和他的父母相处,对叶校来说并非易事,她与自己的父母的相处细节尚不算好,这是她成长里缺失的一环。
叶校并不需要长辈多喜欢自己,但是她为顾燕清多走出了几步。
回到家,两人分别在不同的浴室洗了澡,叶校穿着睡裙,拉上遮光窗帘,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顾燕清侧身趴在枕头上,被碎发遮了半张脸,上身没穿衣服,腰腹的肌肉和人鱼线展现在她面前,线条十分漂亮,叶校想把他所有的衣服扒了,思考再三也没那么做。
顾燕清有意要和叶校说今天和他父母的碰面,看她是什么意思。
她上了床坐在他身侧,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好像明白他要说什么,回道:“我其实……没有感觉到压力,你的父母人很好。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周末,包括两小时前的午餐。”
“我陪你睡午觉好吗?”除了顾燕清这个人,叶校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嗯?”他笑。
叶校开玩笑:“睡好午觉我要吸阳气了,不是白陪的。”
……
周一早上,叶校精神抖擞地到办公室。
对桌的林克尧瞧见她这般神情,饶有兴趣地吹了个口哨,“姐,你这个周末回血效果很好啊。”
叶校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心情不错地回对面的小男生,“对。”
周末的治愈十分有效,完全把工作摒除在外,才给了她时间思考,自己绝对不能被裹挟进情绪发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