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叶校忽然感觉到担子没有那么重了,毕竟一家人都在努力生活。
她嘴上没说,心里涌入些许欣慰和暖意。爸妈给的补贴她没要,也没都退回去,从里面拿了小几百说当压岁钱,讨个好彩头。
叶海明第一次见她这么古怪,笑着说她越长大越幼稚。
因为这一年的叶校愿望开始多了起来,她不仅希望爸妈健康平安,自己毕业和工作都顺利,甚至还希望生活能够多彩一点。
到B市已经是当晚十点多了,顾燕清来接她。
这是叶校第一次有人接站,以往的都是自己坐地铁或是打车,那种感觉……叶校仔细琢磨了一下,有点像归属感,但她又不敢这样大胆定义。
明明两人也就分开二十几个小时,叶校出站口看见他的时候,竟生出一丝赧意来,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傍晚和他讲了太多的原因。
顾燕清穿着他习惯风格的黑色外套,休闲长裤,立在那儿存在感特别强。很奇怪,他身上没有什么厉害的行头,也不爱名牌,但就是这么扎眼。
叶校缓缓走过去,手指不自觉擡起蹭了蹭鼻尖。
顾燕清干脆迈着长腿朝她走过来,一边接行李,一边低头看她,先开口:“怎么有点犹豫?是没认出我来,还是因为我没买花不够隆重?”
叶校看他一眼,“买花?你干脆让我社死算了。”
男人轻笑一声,自然而然搂过她的肩膀,“我也觉得,太傻了。”
他们一起去停车场,叶校说:“就是不习惯有人接我。”
顾燕清摁车钥匙,那辆黑色的轿跑滴滴闪了两下,像在跟叶校打招呼,“那要不要习惯一下?”
叶校没有犹豫地说:“好啊。”
叶校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没忍住弯了弯唇。
她没看见,顾燕清也笑了下。
高铁站距离他住的地方很远,顾燕清开车的时候,叶校接到父母的电话,问她安全到达了没有。
叶校说:“刚到,你们睡吧。”
段云不厌其烦地叮嘱:“注意安全啊,在出租车上别睡着,留个心眼。”
叶校也耐心地回答:“好的,我知道了,妈妈。”
她不用留心眼,身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们没有再做什么,有些话也还没有准备好怎么说。
叶校累到行李箱都没有打开,洗了个澡,就钻进被子里睡了。
顾燕清也忙,各种事情堆在一起,抽出两个小时去高铁站接人已是不易了。
叶校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精神抖擞地去上班,开工第一天就迎来了许多的工作。
方老师比她还早上班两天,倒是不忘把一堆活儿留给她,用他的话说是“留给你锻炼锻炼。”
叶校不是个爱偷懒的人,方老师用心带她,她就用心学。并且她也很识时务,知道实习生该干什么,如果不是像和吴耀那样在观点处发生分歧,她并不计较这些小事。
就这样到了周末。
她是年后第一次去程之槐家,带着爸爸妈妈准备的一大兜东西。虽然叶校的父母和程之槐并没有见面,通过叶校这根线,跟已经生出了友谊似的。
叶校把家乡特产给程之槐的时候一点儿压力都没有,知道她不会嫌弃。
晚上程之槐又要在家里请吃饭,买了一大堆菜。叶校都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喜欢请吃饭呢?
琢磨这事儿的时候,她正在书房陪程夏弄她的寒假作业,小姑娘初三的放了不到半个月的假,马上要开学了。
中考的紧迫感让她不敢有懈怠,这一点从她的试卷完成度可以看出,叶校顿时生出老母亲一般的欣慰来。
刚检查完,她的手机在包里响了一声。
G.:【我下班去程寒家吃饭,你在吗?】
叶校拿起先调成静音,再给他回复:【在的。】
G.:【有想吃的东西吗?我买了带过去。】
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叶校发现,从S市回来后,那股若有若无的,暧昧,微妙,牵绊感在两人之间逐渐展开,变得浓密。
叶校:【我没有想吃的。你可以买点草莓,刚听到程夏念叨想吃。】
G:【好。】
结束聊天,叶校检查了一遍这个聊天记录,心想顾燕清不会认为她自己想吃不好意思说,把程夏当借口吧?
没多会,她就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逗乐了。
程夏歪着脑袋凑过来,戳戳她的脸:“好奇怪哟,你在笑什么?”
叶校的笑肌回位,“我笑了吗?”
程夏眼睛眯成一条缝,“要不要我拿个镜子给你照照啊?”
叶校说:“你拿来镜子我现在也不笑了啊,证据没了。”
“我去。”程夏懊恼地道,又八卦兮兮地问:“姐姐,你在和你的男朋友聊天吗?啧啧。”
“什么男朋友?”叶校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夏一脸隐秘,给出一个“我就是知道你有男朋友”的眼神,叶校想起来了,年前她提过男朋友,自己也没反驳。
当时是觉得跟小孩子掰扯这种事儿没必要,现在依然觉得没有必要;但是两个没必要的原因不一样。
叶校说:“这是我的隐私,小孩不方便知道。”
程夏也不追根究底,低低地念叨了一句:“哎呀,你一点少女心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谈恋爱的。”
不会约会的时候还在和男朋友摆事实讲道理吧,比如“你为什么牵我的手?”“我允许你这样了吗?”诸如此类。
两人在书房里玩了一会,听见外面有动静,程夏第一个开门出去。
叶校也跟出来。
顾燕清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右手上是礼盒装的草莓,叶校要求的,左手是海鲜。他和程寒在门口互相捯了对方一拳头,开着玩笑。
程之槐摊手道:“燕清怎么又带东西来,家里堆都成仓库了。”
顾燕清笑笑,没说话。
程夏冲过去,捧着昂贵的盒子,惊奇道:“厉害了,我下午忽然很想吃草莓,晚上就有了。”
“燕清哥,其实你才真是我亲哥吧,程寒怕不是我妈捡的?”
程寒在旁边调笑道:“对,你们兄妹俩心有灵犀,你赶紧上他家去吧。”
顾燕清对程夏说:“孩子我养不动,叫两声哥来听听。”
程夏小声附在他耳边:“叫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顾燕清从门口一堆叽里呱啦的人里,眼神寻找叶校,最后看见她端着水杯,站在沙发那,冲他淡淡一笑,很温柔。
没人知道这个巧合的背后,她是那个告密者。
大家散开,给顾燕清让出地方换鞋。
外套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他也是过完年第一次来程寒家,特地准备了红包,给程夏的。顾燕清换了拖鞋走进去,跟程夏说:“小朋友,过来叫人,给你压岁钱。”
程夏这些天给人拜年拜到嘴酸,但是张张嘴皮子的功夫,几秒时间赚个大几百一千的,甚至这位款哥给的更多,无论怎么着都是划算的。
程夏立马狗腿地说了一大串的新年祝词,双手接过红包,一摸,好家伙,这也太多了吧。
顾燕清倚着展示柜,笑看程夏小财迷的模样,又突然冲叶校招手,“来。”
叶校以为他有事,问:“我?怎么了?”
人还是走到他面前。
顾燕清从兜里又掏出一个红包来,“给你的,压岁钱。”
叶校定睛看着他,不明白,不是给过她红包了吗?一套纪念币,怎么又给?
程夏替她发出疑问:“诶,姐姐也有喔?她都成年了。”
顾燕清手还持着红包,叶校没接,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比我小,姐姐就是小朋友,怎么不能有?”
叶校有一阵的失语,她和小朋友这三个字挨得上边吗?
程寒见着他们这样,拱火道:“叶校接啊,让少爷就这么举着,你想把他胳膊腕子累断吗?进食都不亲自端碗的尊贵人儿,啧。”
叶校:“……”
顾燕清没驳程寒的调侃,而是歪着头看叶校,给她递去一个眼神,然后笑了起来。
那双眼里尽然是戏谑和调笑,他也是有顽劣的一面的。
只可惜叶校这是在别人家,她还是有些拘谨的,不能弄他。
人都看着,叶校谨慎地把红包接了过来。
程寒又开口:“这就完了吗?不说点什么?”
叶校的脸颊在隐隐发热,还是有点怕被人看出来两人之间有暧昧的,她仰头看着顾燕清的眼睛,“说什么啊?”
顾燕清到底懂她,说:“没什么可说的就不说,放松点。”
说完,他下意识在叶校的头顶揉了揉,揉完自己才反应过来这动作有多暧昧。很快,他走去沙发那顺势拍了拍程夏的脑袋瓜,以显示一视同仁。
程夏本就觉得他逼迫自己拍马屁,竟然放过叶校很不公平,明目张胆的偏爱吗?
这下更无语:“我是狗吗?”
程寒给看乐了,堵在顾燕清面前,不要脸地撒娇:“哥哥,我也比你小,也是小朋友,我也要红包包。”
顾燕清一巴掌把他推远了,直接了当给他一句明白话:“别逼我动手。”
程寒不依不饶地往他身上依偎:“……哥哥不公平哟。”
没完没了了,顾燕清直接给他一拳,把程寒干翻在沙发上。
那个平凡的晚上,欢声笑语的客厅,大家明显感觉到,过了个年回来,顾燕清和叶校的关系忽然拉近了,不再是每次开口生硬地打招呼“叶校你好啊。”和“顾师兄你好。”
但是谁也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
叶校第一次收顾燕清实质意义上的钱,竟然是现金红包,她也收得很坦然。
都二十五了,走出去都有被初中生叫阿姨的危险,还能收到压岁钱也是神奇。
当天晚上叶校有点事要回学校,没和他一起过夜。
洗完澡躺在床上,她不太能睡得着,但也没有给顾燕清发消息。而是想了下在程寒家发生的事,一开始她有点担心,但很快释怀了,被人看出也无所谓。
如果事情一定要往某个方向发展,那就顺其自然吧。
之后的时间,叶校经历着痛苦的改论文查重阶段,还要抽空实习上。她建了个备忘录,发现事情很多,但也只能一件一件做。
也有令她觉得开怀的事。
给家里打电话,叶海明说自己一个工期的账已经结了,说要给叶校转点过来。
叶校挺替爸爸高兴的,说:“不用的,你们自己留着慢慢花。”
叶海明笑呵呵地说,“不少呢,爸爸给你打钱,也高兴啊。”
放在普通家庭的小孩刚毕业,能顾得上自己就不错了。叶校不是负担不起父母的生活费,只要她足够勤快,就不会太穷。
但是大多数人感到缺失和焦虑的,是家庭抵御风险的能力,还有安全感,现在一切走上正轨,她就轻松很多。
叶校也终于有心思正视自己的状态。
她知道自己对顾燕清的坚定心情,出现了裂纹,从他不远千里去找她开始。
有些事她主动没有摊开说,顾燕清也不逼她。
但是他对这段关系的掌控感变强了,他们经常坐在一起谈及工作,在餐厅约中午饭;晚上再出门看电影放松。
叶校曾说的不捆绑对方的生活,边界线都在逐渐削弱。
经常是顾燕清一个电话过来,她就纵容了,收拾东西走到学校门口。
他们在一起过周末的次数变多,但上床的频率降低。也不像去年刚开始磨合时,叶校对他的身体热爱至极,对他的性格又无可奈何。
现在,她想选择一个更为松弛的心态来应对接下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