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校的态度,这次顾燕清没有多评价一个字。
他一贯是强势的,也很擅长隐藏自己的强势,因为他从来不做无谓的争执,至少在他们相处的当下,毫无意义。
他擡手抚摸了一下叶校的头发,说:“好,我知道了,你冷不冷?”
叶校擡眉,被他忽然的转移话题弄得很懵,“我为什么冷?”
顾燕清把手放在她光|裸的腿上,“要不要穿一条裤子?”
叶校摇摇头,实诚地说:“不冷,房间里很暖,我觉得这样很舒服。”
她来的时候穿的是牛仔裤,居家活动不方便,且废裤子,所以现在不太想换上。顾燕清想的却不止这些,他不但觉得她冷,还觉得这样好看的腿,太晃眼。
房子的各个角落里都照进了阳光,叶校鸠占鹊巢,短暂享受了一下城市中心公寓。上午她没有安排什么事,和顾燕清一起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看综艺节目。
叶校很久没有对着电视屏幕,长时间地看节目了,她感觉有点无聊,注意力难以集中,不一会就把脑袋枕在顾燕清的腿上。
“睡觉吗?”
“不,我只休息一下。”她说,然后研究他的毛衣料子,织数不多,材质柔软,又隔着衣服抚摸他的身体。
手指在钻进去的前一秒,忽然被攥住,指尖都攥充血了,好疼,叶校擡起眼皮。
“叶校,你想干什么?”他压低声音,有些凶狠地说。
叶校眨了下眼睛,茫然道:“我不知道啊。”她的确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的时光太好了,还有这么养眼的男人,她忍不住想和他亲近,哪怕是简单的触碰。
顾燕清看着她,说:“别勾|引我了,我会忍不住。”
叶校说:“忍不住就别忍。”
一个半小时后,叶校躺在皮质沙发上,只感觉后背和沙发间沤了一层汗,很不舒服,但是她并不想动。
她仰脸看着天花板,只有一片白茫茫,像是昏厥之后陷入的梦境,苍凉又荒芜。唯有手上的触感是鲜活的。他的发质很好,清爽柔顺,叶校用指腹摩挲着,抵了抵发根,是硬的。
顾燕清挪开一些,没有把身体重量全压在她身上,阖着眼快睡着了。
叶校没看见他嘴角弯了弯,露出的笑意。
她的手来到他的后背,肩胛骨;她又摸到那片伤疤,在平整光滑的皮肤上那么突兀,宛如一块被烧坏的珍贵锦帛。
她抚摸了很久都没有移开,忽然很心疼,不知道受伤的当时有多疼,多严重。
这是唯一一件叶校很关心的事,顾燕清有着她并不知道的很多过往和经历。
但是她不会问他的。
顾燕清叫了楼下的日料,两个人吃了午餐。
叶校把食盒收起丢掉,然后听见顾燕清问她下午想做什么,还是在家里呆着。
叶校摇头,说三点还要去陪那个小东西学习。
顾燕清说,“你睡午觉吧,两点半我叫你,开车送你过去。”
叶校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她没想睡觉,昨晚临时起意过来,导致很多事情都被耽误了,而且她已经睡得足够多了。
饭后,她拿出电脑和笔记本,在他客厅分出来的一片工作区域开始写稿。上次六楼悬空孩子的新闻出来,获得不小的热度,叶校的署名也出现在这篇新闻的末端。
尽管是因为事件本身的诡谲程度引发的热点,但也让她的工作热情高涨,后面还要再写一篇延伸报道。
他们的工作状态雷同到诡异,甚至皱眉的表情都一样,都看上去很不好惹。
她没有要求顾燕清不要发出声音或者照顾她的状态,而是找出耳机戴上;但顾燕清还是关掉了电视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从落地窗的倒映里看到叶校紧绷的神情,眼里毫无温度。
他们又回到无言的状态,穿上衣服的叶校,一秒回归理智。她不会因为极度的亲密行为,而告诉他自己将来的职业打算,是留在目前实习的晚报,还是要去电视台迎接更大的挑战。
这些跟他无关,公是公,私是私。
顾燕清也不会问,他回到书房,关上门。
时间一分一秒走的走。
两点半,顾燕清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走出来。
叶校也收起了自己的电脑,随他到门口。
从他的公寓到锦华小区,开车只需十分钟。
叶校下了车,看到他坐在车里,她不知道别人分别前是怎么做的,她思考了下,绕过去,探头亲了他的嘴角一下,蜻蜓点水。
今天程夏一个人在家,她在叶校到来前就换好了衣服,坐在书桌前严阵以待,把昨天叶校布置的任务交给她。
叶校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她低头看题,眉目平淡。
程夏鼻尖一嗅,觉察出不对劲。叶校今天的气味和以往很是不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妆,白皙清透;只有护肤品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以前的叶校是恬淡的,今天是中性的。当然,程夏这样的小姑娘还没有能力一秒分辨出男士护肤品的成分,但她就是敏锐地觉察出了异样。
她的视线往下,叶校昨天也是穿的这件毛衣,牛仔裤,她没有换衣服。
某些微妙的情绪涌入程夏的脑海,甚至到心里,这个情绪也可称之为羞耻。她不敢往下想,但脑海里会时不时冒出来一排字:叶校姐姐昨晚是和男朋友在一起的。
未经正式启蒙的小女生,会通过不同的途径知道一些真相。
她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人,是否要对性,感到羞耻?
程夏没开多久小差,叶校就把她扳回正途,她必须不走神才能跟得上叶校的思维。
看叶校对这件事是那么坦然,于是,程夏也把紧皱的心旌捋平了。
叶校接下来的时间过得有些累,每天都要跟老记者出去跑新闻现场。
晚上还要回来写稿子,剪视频,几乎天天加班。
周五傍晚,天色将暗,她回到办公室,在系统里提交了选题报告。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下黏糊糊的手,回到工位的时候,看见吴耀坐在她椅子旁,随手翻开一页她搁在电脑架上的书。
叶校走过去,问道:“有事吗?”
吴耀笑了笑将书放下,通知她:“下周轮岗,你和我一起跑劳动口吧,做系列专题。”
叶校抽两张纸巾擦手,对此没有异议:“好。”
吴耀没有起身离开,又和叶校闲聊了两句,他试图和这个新工作伙伴搞一搞关系,又随口问:“今天周五,你不回去吗?”
叶校淡淡道:“要加一会班,有点事没做完。”
此时办公室没什么人,同事们都去吃饭了,还有两个人戴着防噪耳塞,对着电脑屏幕抓马。
吴耀迟疑了下,问叶校:“上次吃饭,你说有男朋友,是假话吧。”
一个女生有没有男朋友,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叶校应该没有,她从不流连手机微信,很少展颜露笑,没有礼物寄到办公室,节假日也照旧加班。
除非她和男朋友是异地恋。
叶校擡头看着他,对吴耀的问话表示不理解。不理解他为何要打探别人的隐私。
她的眼神会不自觉给人施加压力,吴耀也难免被震动一秒,他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求证一下。”
叶校又问:“求证什么?”
吴耀:“……”
“嗨呀,就是可能上次同事开的玩笑有点过火了,其实我也挺不喜欢的,但这就是职场氛围,茶余饭后总要提供点谈资。”
叶校转过头,冷声说:“爱起哄闲聊可以自己去当八卦主角,自给自足,最好不要扯上别人。”
吴耀以过来人的姿态告诉叶校:“这就是职场,没有办法的事。”
话里透露出认栽的意味,除非你不混集体。
叶校并不认同,就没有接话,她也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妥协。
吴耀说:“所以你撒了个谎?”
叶校不善撒谎,既然被戳穿她也并不恼怒,而是说出根本的原因:“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吴耀再次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咱们作为新闻工作者不能说假话的哦。”
叶校跟吴耀说:“我在工作中,会追求实事求是的。”
吴耀:“你不怕那群姐姐知道你撒谎,奚落你啊。”
叶校一本正经地回复他:“别担心,如果她们真的知道,就会动用自己的情商和智商不再提这件事,我反正不尴尬。”
“……”行!
同事陆续进来,吴耀离开叶校的工位,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还在琢磨她的话。他一开始觉得这个女生讲话太直了,直到不友善,但没过多久他竟然被说服了。
好像还真的很有道理,吴耀不知道是自己这样的人活得累,还是叶校累。
叶校坐在工位上敲了会儿稿子,七点,她准备点个外卖继续加班。
刚拿起手机,微信里就跳出了程夏三条30s以上的语音。
让每个社畜看到都会皱眉恐慌的程度,可惜微信语音没有倍速功能,叶校只能一一点开听完。
总结就是:程夏在吐槽自己的妈妈。
程之槐说回来陪她念书,结果在国内更忙,开公司,招兵买马;今天还带着团队去S市考察项目去了,说半个月后回来。
程夏说:“姐姐,我妈妈这个行为叫挂羊头卖狗肉吗?太过分了吧,就没有人能管管她了吗?”
叶校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这大半年对程夏语文的辅导不太成功。
还有,程之槐做电商生意,去S市考察什么?
叶校给程夏打了个电话,问:“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程夏说,“我在和你说我妈的事儿诶。”
叶校想一想,跟程夏说:“我还没有从你的立场看待过这个问题,不能发表评论。但是我觉得,她不仅是你的妈妈,她也是一名职业女性。”
每个人,都应该把自己的需求排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