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鲸被父母吵得脑仁疼,拉过被子捂住耳朵。
林海生见女儿越来越不耐烦,料想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把妻子拉出来,“好了,让她自己冷静吧。”
施季玲瞎着急,语气也跟着冲起来:“我着急啊!这两个小东西又在闹什么,怎么结了婚还不安生一点呢,儿女真是前世债啊,我还不完了还?”
老林同志无语至极:“你冲我吼也没用。”
夫妻俩谁也没法安心入睡,靠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林鲸一点点扯开被子,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细细密密的抽痛感再次将她袭卷,眼泪夺眶而出,在脸颊肆意横流,不一会儿就把脑后的枕头便被洇湿出一大片水渍。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歇斯底里的难过了,窒息,愤恨,懊恼,厌恶这些消极的情绪如洞口迸发的野兽,肆虐着她的精神和身体。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甚至想,不结婚的人生只是孤单寂寞,结婚就是给了另外一个人伤害自己的权利,为什么要结婚呢?
过去这半年,她仿佛被蒋燃拎到一条康庄赛道上,方向明确,一路平坦;如今又回到了过去的崎岖,筚路蓝缕起来。
少顷,便听见蒋燃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
他风尘仆仆的,身上只一件薄衫,周身带着凉意,“妈,鲸鲸回来了吗?”
“你没打她电话吗?”
“把我拉黑了。”
施季玲叹气:“在房间里呢,你们因为什么事吵架啊,一回来就哭成那个样子。”
蒋燃放下心来,但没有回答施季玲的问题。
老两口也不好多问,侧身让他进来,问:“你去看看她吧。”
林鲸现在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说话,连忙扯被子蒙住脑袋,假装睡着。蒋燃将卧室的门打开一条小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见小被包,可怜兮兮的。
“她睡着了。”
“……”
门外的三个人也只能默认不要再打扰她。
林海生好生劝道:“有话好好说,两个人不要吵架,让我们也跟着揪心。”
蒋燃:“抱歉,爸。”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鲸鲸不告一声就乱跑也不对,明天我批评她,你今晚是在家里还是……”
蒋燃:“我回去了,麻烦您照顾她。”
“诶,路上慢点。”
之后客厅重归平静,父母相继回房。
林鲸松开紧咬的嘴唇,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泄气。
这一夜,林鲸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脑袋晕晕乎乎地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床洗漱。
父母喊她过去吃早饭,林鲸揉着发胀的眼睛有些无言以对,“不吃了,我回去换衣服上班。”
施季玲坐在餐桌前扒鸡蛋皮:“不用了,你老公已经把你的东西送过来了。”
她指指玄关上的小箱子。
“……”
林鲸:“蒋燃什么时候来的?”
“很早,我和你爸都都没起床。”施季玲把剥好的鸡蛋放在对面的碗里,忍不住问:“你们昨天为什么吵架?”
林鲸不想跟他们说那些糟心事,“也没什么,我去换衣服了。”
她抱着箱子回卧室。
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塑封在不同的防尘袋里,他还真是事无巨细,大到外衣,小到内衣裤和袜子……这是准备让她再也不要回去了吗?
乃至下班后,林鲸都不知道自己该回哪个家了,待同事们都走光了,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拨弄着手机,点开蒋燃的微信,退出;点开,再退出;来来回回好几遍。
昨晚回家的出租车上他一直打过来,林鲸使用一贯的逃避技能拉黑了,现在也没放出来。明知道对方的消息发不进来,却还是忍不住看。
真是又气又不甘心。
墨迹到了七点多,还是回了桥湖花园,父母像是早知道她会回来一样,照常招呼她吃饭。
接连两天没和蒋燃联系。
这天下午,林鲸和同事外出去附近的商场谈活动场地的问题,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四点,商场距离公司有点远,她的顶头上司林娜直接让大家各自解散回去,打外勤卡即刻。
林鲸和大家告别,准备坐地铁回去,不想在商场的门口碰到了张琪琪。
她身边还有一个身形细瘦的男生,歪歪扭扭地靠在张琪琪身上跟没长骨头似的,拿着古驰的虎头包,动作莽撞的拍过张琪琪的头发。
看着不太正常。
她走近一些,这才闻到刺鼻的酒味,而张琪琪眼角竟然有擦伤,细微的一小道。本来不准备打扰两人的林鲸讶然不已,问道:“你没事吧?”
张琪琪眼底同样惊讶,并不太想在这遇到熟人,她羞愧至极地捂住伤口,急于澄清:“没事,这个不是他打的。”
林鲸看着她:“我没说是他打的。”
“这是我男朋友,他中午在楼上应酬,喝醉了。”张琪琪解释:“我来接他。”
林鲸心中微微叹息,心说一个男人喝得不省人事让你翘班来接他吗?
见对方不欲多谈,林鲸也不好叨扰。
这时,张琪琪肩上的男生猛推开她,跑去路边垃圾桶,张琪琪被推得连两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林鲸扶了她一把。
男生吐完头也没回,伸手,使唤丫鬟一样,喊道:“水拿过来,杵在那站街啊?”
“来了。”女孩子忙跑过去,主动拧开了瓶盖。
他喝完又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要睡着似的;张琪琪架着他的两条手臂把人拉起来,问:“你的手机呢,我手机没电了。”
男生烦闷地回了句:“老子怎么知道?”
张琪琪:“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么,没手机怎么打车啊?”
林鲸觉得奇怪,她这样漂亮又有自信的女生,为什么会在男生面前显得卑微呢?
男生单看表面也没什么好,脾气暴躁,长得不算帅,个头也不高;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有点有钱人的影子,一身胡乱搭配的名牌像个小暴发户。
林鲸自知不能以貌取人,立即打断猜疑,跟女生招呼一声,走去地铁站。
张琪琪叫住林鲸,问她有没有充电宝,林鲸正巧带了,便拿出来给她。
在地铁上,她收到张琪琪的微信:
【能不能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啊……我觉得有点丢脸。】
林鲸回复:【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要你男朋友真的没有打你就好。】
张琪琪脸上浮出一层羞耻的红色,还是被看穿了,【其实他不是故意的,碰了下就流血了。】
林鲸:【……】
张琪琪:【谢谢了。】
或许见证了一个渣男,林鲸心中百转千回,酸胀苦闷,为什么美女总是被残害?
地铁里有种密不透风的闷热感,夹杂着每个人身上不同的味道,与沮丧劳累的脸相当一致,明晃晃地写着五个大字:“疲倦的社畜”
快到市区的时候,她才想起隐形眼镜没了,要回溪平院拿。
于是中途下来,走去对面乘反方向的车。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五点,蒋燃这个时候一般还在公司。
她换了鞋子,匆匆跑去浴室拿了该拿的东西,装进包里。
再出来时,偌大的房子已经是半黑的状态了,像空荡荡的珠宝盒子,把人困在里面。
珠宝盒子此时了无生气,只有微微残余着蒋燃的气息,他丢在床头柜上的降噪耳机,随意搭在躺椅上的居家开衫……
林鲸有些不忍看那些带着蒋燃痕迹的东西,心再次抽痛起来,依然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怕蒋燃这会儿回家,拿完东西立马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而不是楼下门禁的呼叫,肯定不是陌生人。
能是谁?清晰而近距离的声感让她心都蓦地提到嗓子眼儿了,祈祷千万不要这个时候跟蒋燃撞见。
门敲了三声,林鲸打开,映入眼畔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林小姐,你们家今天终于有人了。”
女生是接替林鲸原岗位的新人,她笑笑,把手里的维修基金意见征询单给林鲸,让她签字。
林鲸看完后,在否定那一栏签了名字,不同意这个时候就动维修基金。
女生并不意外,甚至笑着与她攀谈:“我连续三天这个时候来你家敲门都没人,你们是不住这边了吗?”
林鲸不解,问道:“我先生也没在家吗?”
“不懂呀,反正没见到。”女生交接完,笑眯眯跟她说了声再见后才离开。
林鲸狐疑地返回家中,从厨房到书房,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的痕迹;于是来到主卧,衣柜里他的衬衫和西装少了好几件,连一贯放在最外层方便他拿取的黑色行李箱也不见了。
而她离开家之前,洗好挂在阳台的几件衣服倒是一动没动。
她恍然大悟,原来她不在家的这几天,他也没回来。
果然,男人就是这么和稀泥和敷衍,把人惹了之后,拍拍屁股,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外面逍遥。
意识到这件事,她叹惋着坐在沙发上,心脏都要梗的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