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鲸鲜少不给长辈面子,但说不喝酒这话也没毛病。
张敏面色稍僵,对上林鲸浅笑的眼睛,缩回了手,“抱歉,我不了解。”
蒋蔚华把玉米汁给林鲸转过去,嘴上说着:“你没和鲸鲸吃过饭,怎么会知道呢。”
张敏不解:“去年和鲸鲸妈妈一起吃过饭,她好像酒量很好。”
蒋蔚华一想到施季玲就脑袋发虚,趁机把话头压下去:“那能一样吗?你没发现妈妈越强势女儿就越温柔吗?父母与孩子的性格是互补的。”
张敏不说话了,大概也是回忆起鲸鲸妈妈那副“这辈子绝不吃亏”的模样,就令人精神一抖。
林鲸手指压在杯柄,端起杯子,小口啜饮着玉米汁,“嗯,姑姑是想说我比较幼稚吧。我爸妈对我太过负责,他们强势了点,我就没那么成熟。”
张敏话赶话,回了句特别没水平的:“能一直做父母幼稚小孩,也是一种幸福。”
“所以,我和蒋燃截然不同,他是过于成熟了。”
蒋诚华擡起眼皮,心有所虑,这是在内涵他吗?
饭后,林鲸借口有事,便不久留。
蒋蔚华给她塞了盒在老字号点心铺买的青团,“记得拿给你妈妈,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鲸上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四位长辈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张敏站在稍远一些的罗马柱旁,一身枣红色的长裙,身条修长风韵,干净娴柔。
已经接近九点。
林鲸莫名烦躁,一团滞闷的气度在胸口。想到蒋燃这会儿还在外面应酬,她也不想那么早回去面对偌大的空房子,便去了家旁边的商场。
此时正是商场最热闹的时候,顾客习惯性饭后在一楼的几家潮牌店铺逛着,林鲸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觉得吵,仿佛置身于藏匿密封的小盒子,嗡嗡乱叫。
商场前面是一处喷泉,压力器使喷射出来的水花是奶白色,以一个抛物线落下去,形成一条拱桥,几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宝宝在喷泉下面玩耍。
她点了一杯冷饮,蛋糕,并不想管热量和即将到来的生理期,坐在那儿又吃又喝,希望食物塞满胃部,把团线似的的思绪挤走。
被风吹了好一会儿她才回魂,意识自己烦躁的根源不是蒋燃爸爸和继母;而是看到张阿姨就会想到陈嫣。
她记得清清楚楚,陈嫣和她妈妈长得极像,无论五官,身高,气质;母女两温婉娴静,落落大方……所有盛赞女性的优美词汇似乎都能堆叠上去。
前女友不是什么雷点,但前女友还来参加过他们的婚礼,所有人都知道,就她蒙在鼓里像个傻子;这种感觉令人糟糕透顶。
本以为这件事会尘封到地底,如今又被扯丝牵缕地从地下抽出来,再次让她胸腔里发出隐隐的痛感。
直到商场快结束营业,林鲸才起身回家。
房子里黑黢黢的,朦胧的月色将屋内的物品,摆设都描上了模糊的锯齿边,随着她进门的动作,廊灯一路亮起,驱赶黑暗。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她才发现姑姑给的青团丢在了奶茶店。算了,丢了就丢了,她也不想回去拿。
手机早已没电,她蹲在床前等了一会儿,看见黑色屏幕上出现一个白色的苹果标志,接连跳出两个微信消息。
八点半,【我晚点回家,你早些睡,不要等我。】
九点,【回家了吗?】
林鲸犹豫几秒,给他回复说自己已经在家了。
然后脱了力似的坐在地板上,忽然感觉这两个小时莫须有的情绪,就像不可理喻的疯子,在身体里冲撞。
林鲸洗完澡,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听到隔着一道门传来密码锁的声音,蒋燃回来了。
他在打电话,敷衍地对那边说:“嗯,她已经回家了,再说吧,最近忙。”
男人看书房门缝溜出来的光,在那站了片刻才去洗澡,然后也去自己的书房处理事情。
夫妻俩互不打扰地独处着,眼看到了十二点。
蒋燃过来敲门,问:“一起去睡觉吗?”
林鲸赤着脚踩在懒人沙发上,捧着一本书,根本就没有在工作。
听见询问,她回了一句:“来了。”
蒋燃却径直走进来,单手拉过软凳到她面前,两条长腿敞开,坐下。
林鲸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忍住,先发制人:“你今天晚的过分了一点吧,和什么同学叙旧到三更半夜,女的?”
“嗯。”蒋燃承认不讳回家晚这件事,品咂她话里的每一个字眼后,又澄清:“男的。”
林鲸嘴唇轻抿:“现在男的比女的更令人不放心。”
蒋燃揉揉她发心,拿她没办法:“那怎么办?”
林鲸不说话,将书阖上放在小几上。
蒋燃:“我半小时前才知道我爸回来了,否则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林鲸擡眸,凝着他的眼睛,想到上次他独自去楼下抽烟,问道:“所以知道你爸回来,晚上不开心在外买醉?”
“成年人,不至于。”
他真以为林鲸生气的源头是由于他回家太晚,这会儿见她表情缓和,顺势坐在她用一张沙发上;拢着她的小腿,让她脚搁在自己腿上,低低道:“怎么忽然生气,我惹你了?”
“真有些正事在聊,不是故意拖时间,你闻闻,没喝酒,”他好声好气地哄着。
林鲸鼻端全是沐浴液的味道,她是个见好就收的人,不能太作。
确实肉眼可见他那通电话后,脸色不悦,回回和家里打完电话后,那张脸就没好过。
她弯唇一笑,“算了,不说了,睡觉。”
蒋燃看向她欲言又止,眼底忽然满是倦意,充满麻木的冰冷感。
最终还是压制下去了兴起的话头,食指挠挠她的下巴:“回房?”
“那不然呢?”
“脚踩哪儿呢?”
林鲸低头一看,踩的部位确实不对,隔着一层睡衣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赶紧缩回来,蒋燃已经掐着她的腰,将她的身体翻了半面。
他懒懒半躺在沙发里,而林鲸坐在他腰上,他倾身去吻她,亲密到几乎每一个部位都紧紧贴在一起。
沙发太软了,人陷在里面纠缠,身体的变化越发不可收拾,滚烫撩人。
她颤抖着和他分开,“回卧室好不好?”
蒋燃嗓音沉下去,撮捏着她脊背到尾骨,“在这。”
“啊?”林鲸后脊颤栗不已。
“试试。”
他呼吸的热气均匀喷洒,林鲸只觉周身发紧,身体在他的手和嘴唇的肆虐下,宛如一颗软泡泡的棉花糖,可以任何形状,撮扁捏圆。
他手撑着地板,再次倾身缠住。林鲸瞧着那张俊朗的面孔浮出些许难耐,鬼神神差的听话顺从了。
……
一两点钟事情才结束,林鲸身体软趴趴挂在他身上,无脊椎动物似的。
蒋燃这次做的有点狠,倾注着情绪。也明显在用身体语言照顾和迁就她,时刻兼顾她的反应和表情。
很讨厌,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就是这个典故吗?
一场纠缠下来,她心中的那点愤愤不平都暂时被冲散了。
再次回到床上人已经彻底废了,冲完澡,衣服都没穿就趴在床面上,心中升起一种恐慌感。
回归平静之后,两人都心事满满。
直到小腹传来阵阵绞痛,直往下坠,一开始她还懊恼地说:“你不要撞的那么狠,我肚子疼。”
蒋燃手掌放到她肚皮上,要检查:“哪种疼?”
忽然一阵排山倒海之势向身下冲来,那感觉过于熟悉了,她随手抓了件T恤套上,冲进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才看见内|裤上的红色,放心了些,但又很复杂。这一晚上真是兵荒马乱,生闷气,喝冰水,啪啪,来例假……还让不让人活了?
蒋燃无所适从地站在门外:“怎么了?”
林鲸喊,“看看床上有没有。”
“看什么?”
林鲸提高音量:“月经!”
“……”
于是,本来准备跟对方好好谈清楚的两人,一个忙着冲澡换衣服,一个忙着照顾对方,半句废话也没有了。
周一,林鲸拖着“病躯”去上班……有点夸张了,只是肚子疼。
蒋燃把她送到公司楼下,看她皱着一张小脸,当即决定,“请假吧,休息一天。”
“没那么夸张。”林鲸满脑子工作。
蒋燃提醒:“你一直扶着腰,真没事?”
林鲸拿着包包,赶紧把手放下:“我扶着腰又不是因为生理期。”
“……”
一到公司,果然收到了来自各方的关心,还包括她的顶头上司的亲切问询:“你是和老公颠銮倒凤到半夜吗?黑眼圈有点重啊。”
林鲸立马挺直腰板,“并没有。”
对方不听,“真羡慕你有男人。”
……瞧那眼神,羡慕得挺真情实感。
林鲸熬到中午,人才活蹦乱跳。痛经是好了许多,就是这腰……以后少用那种姿势。
午休的时候,她忍不住把心事告诉鹿苑。
鹿苑对这事保持了极大的宽容:【这事,我觉得你和他摊开了说清楚就好,没什么的。他不一定是想瞒你,只是有自己的顾虑,谁还没个前任了。】
想准备坦白来着,但是昨晚气氛略好她不忍心破坏;而且蒋燃似乎被别的事烦心,她翻旧账不合适。
林鲸:【家事一团糟,我没忍心给他添堵。】
鹿苑:【不要心疼男人,你总是心软。】
林鲸:【其实我真的不想主动问,感觉问前任很没品。但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重点了,马上就是清明节了。】
鹿苑:【清明节怎么了?】
林鲸回了个工作消息的功夫,再次切回聊天,看见通讯录那一栏有个红色点点,备注信息是张敏,【鲸鲸,我是张阿姨,有事想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