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雯拉开车门,看见梁晔安静坐在车里,见着她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你什么时候出差?”他轻声问了句,形容优雅,是他此刻的代名词。
是下周,但是顾雯没有出声,身体略微僵硬地靠坐在椅子里,等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她才深深吐露出一句肺腑之言:“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他冷淡地问。
“可以完全无视别人的心情和死活。”刚出生的小婴儿也不过如此恣意了吧。
“你不是这样吗”
也没少气他。
顾雯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到了他家,天还没有黑,顾雯的视线在客厅里找了一下,没有看到她的包。
她瞪着眼睛看向梁晔,肯定是被他藏起来了。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饭?”他突然问了一句。
“我想喝琼浆玉液,你有吗?”
梁晔丢给她一个“你在做什么梦”的眼神,然后进了厨房,洗手,卷衣袖,取挂在墙上的围裙,一切动作有条不紊。
顾雯看不懂他的操作,没心情吃饭,“我的包呢,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你也能把它落了。”他接话,语气稍一停顿指指地上:“昨晚我钓上来几条鱼。”
养在了桶里,今早起来还给换过水,很新鲜,等她来吃。
几尾鱼在桶里,弯着尾巴,他又不紧不慢地说:“你想怎么吃?”
顾雯直接擡腿踢了一脚,水洒一地,她不耐烦道:“不想吃!”
梁晔似乎已经习惯她的暴脾气,只是看着她,“今天是我的生日,请你来吃一顿饭。”
顾雯怀疑地看向他。
而后,她迅速问:“农历几月几号?什么星座?”
梁晔回答了日期,临场反应很强,至少没说错。
顾雯原来以为他让自己来的目的是直奔床上,毕竟他对自己的兴趣,也只是上床,他不喜欢床下她的一切。
“都是什么鱼?”她略显尴尬地换了个话头。
“好几个品种,我说了你也分不清,直接给我说你想吃什么口的。”梁晔问她,“麻椒鱼还想吃吗?”
“不要。”顾雯说:“你之前做过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感觉还行吧。”
“我知道了。”梁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捞起一尾鲈鱼拿到水池里处理。
顾雯没在厨房傻站着,因为她完全不想帮忙干活。
掰了一根香蕉吃,想先把包找着,但半天也没翻到。以她对梁晔的了解,这顿饭她要是不乖乖坐在这吃完,他是不会把东西给她的。
岛台上摆着一台笔电,顾雯原本站在旁边看梁晔做菜,手指无意识在键盘上划拉一下,她不是很相信今天是他的生日。
也许是有恶作剧的心思,也许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聪明才智,屏幕里跳出来密码输入框时,顾雯把他的生日排列组合了,输到电脑里。
第一次失败了。
她知道他家门锁密码,跟他这个人有相关性,于是复制了规律,再输入一次,竟然解锁了。
就这?
她手忙脚乱了一瞬,梁晔听见声音看过来。
顾雯尴尬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手欠,没礼貌归没礼貌,但这事儿真有点出格。
梁晔看着她。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顾雯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被他看得怪别扭,死撑着面子絮叨:“你自己还是程序员出身,怎么设置这么简单?”
梁晔说:“没人猜到过我的密码。”当然,也没人像她这么冒昧。
顾雯赶紧撇清:“我没看你的东西,”又说:“要不你换个复杂点的密码吧。”
“没关系,不用紧张。”他继续处理手中的活计。
顾雯把电脑合上了,这个插曲快速过去了,一直到吃饭前,也没敢再乱动。
梁晔做了柠檬鱼。用的鲈鱼,刺少,肉质也滑嫩,家常菜的佳选。他片下两块肚皮上的肉蒸了,撒了料汁和小米辣,几片柠檬佐味。
她坐在外面就闻到酸酸的味道,口水在舌根下泛起,眼睛一直盯着,大概是瞄准了从哪儿动筷子。
“我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顾雯说。
“不用。”他把菜都端出来,摆满桌子,开了瓶酒,问她:“要喝吗”
“倒吧。”顾雯看着他,眼尾上挑。
梁晔很清楚,顾雯喜欢吃他做的饭,也对和他上床这件事不讨厌,拿捏到她的七寸。
这一餐晚饭顾雯吃得很满意,酒足饭饱,隔着旖旎的光晕,注意到他的视线,才说了声:“生日快乐。”
“嗯。”
“谢谢。”顾雯吃饱了,也该走了。
“不客气。”
“我的包呢。”顾雯朝他伸手。
梁晔绕过桌子,朝她走过来,“不急,要不要吃过早饭再走?”
“什么早饭?我刚吃过晚饭。”顾雯虽然喝了酒但是绝对没有醉,她低下头看梁晔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皱了皱眉。
“今晚留下来,明天吃早餐。”
顾雯的笑声突兀的在偌大的房子里响起,“我有男朋友啊,跟你这留什么呢?”
闻言,他的眼里出现嫌恶,她说了他不想听的话,但又说:“有关系吗?”
顾雯怀疑他在酒里下药了,否则她为什么脑袋晕晕乎乎,听不懂话了呢,伸手抚摸他的下颌,料峭的骨骼,他有美人下巴,是两块骨头,视觉上挺好看。
但胡子长得太快,早上刮过,晚上就冒出硬茬了。
扎得她手疼。
顾雯软软抽了一巴掌,又嫌弃地缩回来,眉梢眼角的嘲笑,像茶水一样扑出来,“留下来做什么啊?”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抵了抵下巴,嘴唇贴上她的耳垂,小声说:“给你做饭,让你高//潮。”
“你真的很想和我做。”她嗤笑道。
“你不想,就别软。”他手上略一用力,掐住了她肉//感细腻的腰,提醒她现在的反应。
“你太无耻了。”顾雯对上他深沉的眼,以及他们搂抱的姿势,“我们这样算什么?”
“狼狈为奸。”他答。
“你就是个伪君子,怎么不下地狱呢?”从一进门就算计好了吧。
他置若罔闻,眼色越来越沉。
顾雯又大笑起来,是切切实实的嘲笑。她就像个小孩,恶意和缺德从不加以掩饰,宛如电视剧里的蠢货配角,招人恨。
梁晔已经习惯这样的顾雯,糟糕的品格,加以浓艳的美貌,为她这个人增加浓墨重彩的一笔亮色。
“一起下。”他含糊着说,吻她的那一刻,空虚的心脏像池子,瞬间开始蓄水。
见她不反抗便开始大面积、用力地拥抱,把她扛进浴室。
顾雯坐在浴缸边沿,眼神睥睨,“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别指望我能负责,或者为了你分手。”
梁晔不理她这话,揽过她的后颈,把她像小鸟儿一样薅过来。他舔了舔薄唇,气息深呼浅吸,狠狠地啃上去,堵她喋喋不休的话。
——我只是暂时没办法,什么狗屁恋爱,早晚给你拆散。
他在心中筹算,手臂胸膛发力,宛如铜墙铁壁箍住她,把她禁锢在怀中不能动。他亲得过分用力,顾雯周身发灼。她这个酒腻子,竟然要醉了?
仰脖叹息,胸口起伏,身体是易燃物,就快烧起来,好在脚边流淌过来凉水,她循着水龙头探过去。
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脚踝,放在他腿上,涂得亮晶晶的脚趾,隔着裤子,用力拧他。
看见他不爽的眼神,她嘴角扬起恶劣的笑,一点点扯,钻下摆,踩进石更邦邦的腹肌,舒服极了。
眯了眯眼,“我喜欢你——”
她说话大喘气,梁晔猛地擡头,眼里莫名涌现惊惧恐慌,像徒手接巨石的肉//体凡胎。
她接着说:“我喜欢,你这样跪在我面前。”
“……”
“你能每次都跪在我脚下吗?”
“你说呢?”当然不能。
他把她的脚拿出来,握在手里,掌心贴着脚心,热意熨帖。她是个挺妙的人儿,漂亮的高调,高调到每一根头发丝儿。
但多数人是不喜欢高调的,偏爱谦逊,谦逊是美好品格的底色和基础。
梁晔定定看了会儿她的脚,脚趾和脚踝都是白皙带粉,圆润干净,指甲盖上是和手上一样的指甲油,亮晶晶。
她把高调和精致的人生信条贯彻到底,到细枝末节,他埋头亲亲踝骨,又捏紧,把从她头发上拽下来的发圈套到脚脖上。
顾雯从过来没在脚踝上套过什么东西,束脚裤都没怎么穿,是种非常奇妙的感受,宛如镣铐,她迅疾嘤咛两声。
“别叫。”他又凶她,“等会再叫。”
顾雯不爽他的眼神,准备翻脸,被掀了下去。
紧接着她瞳孔地震了,呆若木鸡,不敢相信他竟又这样。之前的那些积累,让梁晔足够了解她,她的癖好,和点。
进攻得很直接。一阵阵的痒意磨撮彻底让顾雯老实了,瑟缩着,再次蜷缩起了脚趾。
顾雯把他的手臂展开,让自己的脑袋靠过去,脸颊贴着他的小臂。肌肉总是柔软一些的。
任由自己犹如水中飘舟,浮浮沉沉,溃不成军。
这次真要了她的命,结束后不想说话,嘴唇都在打抖。
梁晔把她转过来,两颗脑袋也要挨在一起,好在浴缸足够大,能够容下两个人。他并未餍足,用胡茬脸蹭蹭她,“我是最厉害的吗?”
“什么?”
“你说呢?”
顾雯当然也不能放下碗骂娘,连连点头称赞:“厉害厉害。”
她的长发在水中铺开,他给她捋着,又说:“喜欢新男朋友什么?”
谁?
哪里来的新男朋友?
顾雯的脑沟壑不深,还有可能是单核处理器,反应了一会儿才说,“上次在医院不是给你说了吗?”
“小男孩儿看看就行,但是,”他以为自己掌控全局,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觉得苦涩无比,隐隐约约的痛楚,“不要和别人做。”
“为什么啊?”她想笑了。
“为你不得病。”他突然恼怒,原来放低底线是自戳刀子,“我给你的不够么?”
顾雯翻白眼,“不要。我是人渣,我喜欢玩弄感情。”
梁晔想掐死她,终是忍不住了怒道:“你最好分手,我警告你。”
顾雯的气焰比他更盛,“你刚刚在客厅可不是这么说的,别得寸进尺!”
“……”
梁晔直接咬上她肩膀,让她没法出去浪。
他还是想独占她。即使十分讨厌她,又百分喜欢她。满到他几乎脱口而出。
顾雯吃痛,身体随着浮力乱晃,抓不住他,却四处遭敌。水是涌动的,是清的,能够看见他们的连接。
他是驰骋的方向,巨轮的舵手;她忽然感到无助,委屈,眼眶泛酸,甩手一个巴掌落在他脸上。
梁晔却笑,摁住她的手,侧头亲亲。
明明是喜欢的表现,却不屑承认。
难道她是肮脏的,注定要唾弃的吗,就像母亲抛弃她一样,无论她再怎么做,怎么努力,出身就是个错误。
她绝不会问第二次,是不是喜欢她。
……
顾雯在凌晨醒来,身后的人挨着她,被子都是热的。
最后一次完他们都累了,没有洗澡。
顾雯很困,但是有积液,为了身体健康,必须得去排尿。她找了件他的T恤套身上,坐马桶上,刷着手机。
蒋漓给她发了微信。
说给她寄过来一份纪念品,这几天应该就快到了,让她注意查收。
第二条是:猫猫,我有别人了。
手机的光刺到了顾雯的眼睛,她闭上揉了揉。不算突兀,顾雯明白蒋漓的意思。
他这次回来,两人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蒋漓必然能通过她的只字半语,察觉到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彻底释怀了。
*
参加完郭振的婚礼,蒋漓回到美国,大脑逐渐清晰。
这天他和几个同学参加完骑行活动,回到家里开party。他喝了很多酒,同学都走了,廖依婷留下。
他半睡半醒躺在床上,女生弯腰吻他。
蒋漓没有惊恐,也没有惊喜,只平平淡淡地问:“你需要我给你什么反应么?”
廖依婷说:“你回国一趟不太开心。”
蒋漓不屑地笑,对方的段位太低,他懒得玩。
“如果你需要道歉,我也可以。”
“多大的人了,都别装。”蒋漓说。
很神奇,当了一年久的朋友,朦胧着,玩纯情,但是上床也是如此轻易。伪装的狼,扯下羊皮就好。
蒋漓和别人做了,纠缠一夜,在凌晨五点起来。
洗了澡,看床上睡着的人,因为不是顾雯所以他还不太习惯。
很快廖依婷也醒了,被一阵烟味呛醒的。一个长相漂亮的顺毛帅哥,穿着睡袍,没素质地在房间里抽烟。
因为心里喜欢,廖依婷也并不反感,她拥着被子起来,“可以给我抽一口吗?”
蒋漓把烟递给对方。
廖依婷就他的烟嘴抽着,烟嘴湿湿的,她又迟疑开口,“我们——”
“我建议你,别在我身上投射感情。”蒋漓说:“我顶多不算烂人,但绝不是个好男朋友。”
廖依婷想,蒋漓学习好,很会运动,阳光,还照顾人,有什么不好呢?
哦,他有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能跟我说说吗?”廖依婷道。
要怎么说呢?
“我和她不止谈了两年的恋爱,还暗恋了她十年。”
“好长情哦。”
“十年暗恋,一到权衡利弊的时候,她就被我立刻放下。你还觉得长情吗”蒋漓说:“你知道夹杂在长情里的自私,有多恶心吗?”
还不如坦坦荡荡的冷漠。
蒋漓因为从小到大的不幸福,很自卑,所以当他从罗佳那里知道,顾雯的家世也苦闷的时候。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和得意。
幸好,幸好啊,我至少有钱,我还可以用钱砸,这是我唯一比她强的地方。
当然,他的不幸除了顾雯,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了。
蒋漓懒懒散散躺下,嗓音沙哑又淡漠,告诉对方:“我是个极度自私,又很渣的人,只适合自由自在,将来某一天,随意落在某处。”
“你想爽,可以。别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