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雯于是也不说话了,埋头看起了自己的手机。
梁晔冷不丁观察了她几秒才回神。
顾雯这次顶着石的名义,参加一个政府牵头举办的互联网行业大会,差旅规格也是按照她的来,高铁座位跟公司其他人一个车厢。
她找到位置坐下来,隔着一个走廊就是梁晔,他旁边的谢晓东一直捧着电脑听他讲话,频频点头。
顾雯跟乘务员要了张毛毯准备睡会儿觉,因为接下来会很忙。但是后面同事讲电话的声音十分焦灼,因为高铁信号不稳,顾雯感同身受,跟着也急起来。
这趟列车跟200年前的押奴车有什么区别?
顾雯眯着眼睛半睡,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自己养了猫,猫变异了,张起爪子朝着自己扑来。
直到隔壁的阅读灯关掉了,她的梦就减少了一半;再后来听见人提醒:“你的声音小一些。”那个同事连连点头,“好的,梁总。”于是她的梦又少了一半。
顾雯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被乘务员提醒快要到站了,原来睡了一路。
出了站,在下暴雨,谢晓东先去调度车,顾雯是同行里唯一的女同事,被安排和梁晔坐一辆车,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晓东就先把她的行李擡上车了。
梁晔已经坐了进去。
顾雯没有预料到这辆商务车上要坐几个人,便紧跟着也上去了,扣上安全带后才看见公关部的林总也在,但他只能坐在前面。
去酒店的路上,他都在侧着脑袋跟梁晔说话,目前公司里的几个G端项目都正在被卡脖子,对方做事真叫人不爽。
梁晔说这类项目本来就是政府关系大于媒体关系,叫他改变思路再周旋。官方主导,企业只能尽量参与配合,他们说了个具体的项目。
顾雯在心里叫了声救命,她不长不短的职业生涯里,这点敏锐还是有的,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她知道。
“林总,我和您换个位置吧,你老这么扭头明天得落枕。”
林大概也觉得给顾雯听见了不妥,正想着怎么换,先让顾雯爬过来?梁晔打断他们,“别折腾了,你继续说吧。”
顾雯屁股已经擡起来,只能又坐回去,但她实在觉得竖着耳朵跟天线似的不好,回酒店的半个小时里只能再次闭上眼睛装睡觉,直至下车。
她进了房间才松口气,准备去洗澡,听见门铃声,是谢晓东,给她送来一张明天会场的媒体入场证,问她:“你没事儿吧?”
“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睡了一路,还以为你不舒服。”
“哦,就是单纯的困。”
“又一起出来了,等工作结束我们出去逛逛?”
“行。”
顾雯迅速把门关上,她觉得肚子有点儿凉,在马桶上坐半天,并不是拉肚子,站起来拎上内裤的时候才看见一滴血溶入了水中。
可是她收拾行李时匆忙,并没有带卫生巾出来。顾雯只得勉强找东西替代一下,拿了手机下楼,想着除了买卫生棉条,还得买止痛药。她的痛经只是偶尔,但是不能耽误明天的工作。
下楼的时候,她想起来赵雪的车钥匙可能被她踢到沙发下面了,凌晨的光线很昏,她也没看清。
赵雪:“等你来跟我说,我已经找到了。”
顾雯本想收了手机,又看见他给自己发了人几张小奶猫的照片,顾雯问:“你发给我干嘛?”
“给孩子找妈。这是我和我朋友在小区里抓的,店里养不下了,你想养吗?”
顾雯心说,我想当你妈,“为什么找我领养?”
“因为你有钱,也有稳定的工作和住房,收养宠物的必须条件。”
可惜,顾雯并不想养宠物。
赵雪两次看她都很喜欢撸猫,以为是爱猫人士,“没见过你这么冷血无情的女人!”连委婉地拒绝都没有,直接就说不行。
顾雯分别去便利店和药店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已经是午夜,雨也停了,路面上有几处积水坑,亮堂堂的。
盛夏里,空气还是热得像蒸屉,她出来一会儿脸颊和脖子都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潮气。
迅速进了酒店旋转门,看见梁晔坐在一楼的休息区,有个跑腿模样的人过来给他送个快件,他拿了也正准备上楼。
顾雯没跟他说话,又看了眼小猫,很可爱,但她总要出差,的确没办法,“如果你们收养流浪动物的经济压力很大,我可以赞助,每月五百或者一千够不够?”
离异夫妻给孩子的抚养费都未必有这么多,应该可以让那些可怜的小家伙吃饱饭,保持健康。
赵雪很快告诉她,她有一次给小猫赐名的权利了。
梁晔这几个小时很困惑,上高铁前,在休息室听见她说早上从一个男人家里出来,声音不像那个外企高管,要年轻一些。
“程煦?”
“嗯?”顾雯回头,“有事吗?”
“你还在跟他谈?”梁晔问。
顾雯心里笑了下,他对自己的私生活还抱有一定的窥探欲,或者掌控欲,她倒是不介意说,“已经过去式了。”
梁晔惊讶她换男人的速度,把别人的认知都甩开八百米远,他还在想顾雯既然已经决定和那个外企高管在一起,就不要对蒋漓抱有一丝牵挂。
没成想她已经横跨两个阶段了。
梁晔被她震得一时无言。
也不新鲜。
顾雯没换组还在楼下的时候,他不怎么见得着她,偶尔遇到,她身边是不同的男生。那时她还小,那些男孩也幼稚,正是喜欢谈情说爱的年纪。
顾雯转过头,看他冰凉冷峻的侧脸,眼神也冰若寒潭。
“你在想什么?”
梁晔在想,她总是在别人准备心疼她的时候,表现出自己完全不需要被心疼,她从未等待着被爱,被救赎。
她甚至会用行动,踹翻别人的善良。
电梯到了一楼,梁晔走进去,看见她手里拿着一盒止痛药,换了个话题问:“你又头疼?”
顾雯摇了摇头。
很快梁晔看见了下面的卫生棉棒,是生理期到了。
对老情人来说,这有点尴尬。心理上已经戒断,而生理上的戒断是迟缓的,比如记得对方的各种细节。
之前两人还纠缠着的时候,有次梁晔深夜下飞机,打电话给她,得知她在家里。
顾雯正趴在床上捂着热水袋,对他自然也没有好话,不耐烦地说了句:“我今天不行,不能做,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犯贱。
他怎么可能听她的,还是去了。
梁晔进门没发现她不对,层层脱掉衣服,领带,她趴在被子上不理人,等他洗完澡出来,她还是不说话,只是斜了他一眼。
梁晔把她拎过来,搁在腿上,正要对着她的屁股拍一下,看见她无精打采的脸,问她怎么了。
顾雯说:“我今天流了20ml的血!”
梁晔吓了跳,立即掀开她睡裙检查,“伤哪儿了?还是你开车撞了?”
“没事,我每个月都要流80ml,都没事。”她冷笑,“神奇吗?”
梁晔反应过来,顿时无语。
那天晚上看她那样可怜,竭尽所能照顾她,顾雯反倒显得有点尴尬,气氛灼热,她只能在他唇上亲一下。
只有他自己清楚,其实没有失望,也不是一定要做,只是下飞机的时候很想见她,见到了,就算达成
此时顾雯不知道梁晔在想什么,是认为她太滥情了吗,总是不间断地谈男朋友。
她没必要跟他解释,快速回了房间,洗澡到床上躺下。
石佳慧微信上问她行程是否顺利,又提醒她把明天的资料熟悉一下,“你参与这种重要场合,千万不要出错。”
门铃声又响,顾雯起身去开,这次是酒店的工作人员,给了她一个电热暖水袋,顾雯直接反应是对方送错了,“我没要这个。”
“是2702没错啊……”对方还确认了下手中的单子,“刚打电话去客房服务的。”
她知道怎么回事了,跟对方说了声谢谢。
*
第二天顾雯没有多少时间跟人闲聊了,一直在忙。
梁晔代表企业被官方邀请讲话,屏幕上写着演讲的主题,互联网商业:创新,挑战与未来机遇。
顾雯在这个行业时常听见有人唱衰,捞一票跑路算了,行业瞬息万变,说不定何时浪潮就从你身上碾过去。
但是不得不说,有人能持续赚到钱必然是有本事的。
无论行业如何发展迅速,如何变迁,淹没在浪潮中的只有渺小无力的个体。极致精明的人不会。
比如他。
他比越宁那样的技术男更优越的是对各种局势更具有前瞻性,他也很会和官方搞好关系,巧用政策为自己赋能——俗称奸商。
比如这会儿,顾雯和谢晓东在旁边吃东西,小声蛐蛐各位领导,看见梁晔和几个官员寒暄,言笑晏晏。
那风姿的确很是绰约。
顾雯问谢晓东:“你不是老板秘书吗,为什么在这偷懒?让老板自己去卖脸?”
谢晓东说:“老板有一秘,二秘,三秘……我卖身都赶不上热乎的,还是他老人家自己去卖吧。”
顾雯看见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姓方,他身边依然配备了大美女,一身黑色正装,穿着高跟鞋比很多男人都要高了。
方局把这人介绍给了梁晔,两人握了下手。梁晔一擡手,还拍了下对方的手臂。
顾雯可不敢胡乱猜测美女是普通花瓶了。
在这种场合,还能和大佬认识的,必然是谁家子女出来继承人脉资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