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雯两手空空回到办公室,小童问她:“你不是买咖啡去了吗?”
“喂狗了。”顾雯沮丧地瘫进了椅子里,她整个上午都没什么精神,下午更是颓废到底。
小童扯了扯她的衣服,下巴一扬:“来人了。”她指向走廊的方向。
梁晔拿着咖啡杯走进来,小童笑着感叹一句:“老板还亲自喝咖啡呢,挺帅。”
“既然他长了嘴,也不能光为了骂人啊。”顾雯说,“否则他妈生的多亏?”
“嘘!”别给听到了。
梁晔下午在公司开了个会,开完会快六点了,他下来的时候顾雯缩在工位上,双目无神,机械地盯着电脑。
他没管她,心情不错地离开,晚上约了人谈事。
斜对面停了辆柯尼塞格,想不注意都难,这这种车除了蒋漓还有谁会开?
梁晔没有急着走,而是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但蒋漓心情实在不佳,没看到他哥也在。
顾雯准点下班,从楼上下来。
她穿了件白色的短外套,黑色长裙,脸上没有化妆,闷着头往前走,往日的盛气全无,此刻更像一朵幽静的苍兰花——快被打蔫了。
蒋漓堵在她面前,顾雯忍住嘴里的那个脏字,绕过了他。
蒋漓表情生冷地问:“你是想让我滚吗?”
顾雯看他一眼,“你爱滚哪就滚哪去,别在我面前晃,该说的我昨天都说尽了。”
蒋漓吃瘪,却还抓住她的手腕:“你说分手,可我没答应。”
“你不答应算个屁,少在我面前装少爷的派头,新中国成立多少年了没通知到你啊?”
顾雯说话难听,气没消,也是奔着决裂去的,以为蒋漓要跟自己唇枪舌战,全身的细胞都严阵以待,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再吭一声。
擡头看去,他只安静地望着自己,眼底只剩单纯的执拗,“你想骂什么接着骂吧。我都接着。”
顾雯有一瞬的不知所措,又冷笑道:“你是换路线了吗?”
“猫猫。”蒋漓垂下眼眸,五指穿插与她紧扣住,“吵架不能解决问题。”
顾雯愣了愣。
蒋漓又趁机抱她,服软道:“昨天,是我对不起,说那些伤害你的话,所以你可以尽情骂回来,我绝不还一句。”
顾雯下意识推搡他,蒋漓不松手,两人拉扯了一会儿,顾雯实在没法,被他完全裹进怀里,“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不要吵架。”
最后顾雯还是上了蒋漓的车。
梁晔坐在车里看着他们,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突。
这个世界上大多事情都很好解决,钱货两讫,而寡情者付出真心,着实难办。
*
蒋漓带顾雯去吃饭,谁都没有再谈及出国的事。
顾雯下定决心不跟他走,至于蒋漓,昨晚失去理智地大吵一架后,他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想:算了,就这样吧。
吃完饭出来,要去到马路对面的商场,斑马线这头儿有很多人在等,顾雯的短外套不抗风,她贴着蒋漓站,让他给自己挡一些风。
蒋漓让她站在自己前面,敞开外套裹着她身体,笑说了句:“这样暖和。”
是挺暖,他整个身体都靠在她身上,顾雯问:“走路怎么办?”
“我贴你后面走?”
顾雯翻了个白眼儿,“神经病。”
蒋漓趁机啄在她腮边,很快人流涌动,他牵顾雯的手往前走。蒋漓的车停在商场下面的停车场,前面是一个地铁站,有学生提着小桶在卖花。
都是十块钱一把的雏菊,很便宜,顾雯停下来选了几束,蒋漓拿手机付钱,准备要走。
顾雯却不再挪步,对蒋漓说:“不用你送了,等会我乘地铁回去。”
蒋漓皱了眉,不是很理解。
“吵架的确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我们现在不算是在吵架。”顾雯的语气淡淡的,“但是,我们都要好好想一想。蒋漓,你明白我的意思。”
和蒋漓分开后,顾雯一个人回了家,玻璃瓶里插着玫瑰花,玫瑰娇贵却禁不住放,才几天,就从花蕊里面烂掉了。
她把花扔垃圾桶,洗了瓶子,换了干净的水,新买的一簇雏菊放进去。怕是房间里太暖,花还是凋得快,她把雏菊拿到了阳台,每日换水照看。
只要她不出差,还是会和蒋漓见面,一起吃饭,闲逛,或者在家里打发无聊的时间,恰到氛围时接个吻,顾雯昂着脸,蒋漓就会凑过去在她唇上吻着。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蒋漓拿起来去厨房接听,二手车行打来的,问买家出了价他能不能接受。
顾雯知道,蒋漓最近在处理他的车。
厨房门关着,他说了什么,听不清。
顾雯面色平平,往嘴里丢了个夏威夷果,缓慢嚼着,他坐回顾雯身边,解释:“有些车我很久不开了,放地库里也是落灰。”
“哦。”
顾雯知道他在摇摆不定,急于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可改变也会带来痛苦的。
晚上,顾雯回家的路上下了雪,是第一场雪,落到地面就化成了水。顾雯急着回到家里看她的雏菊,怕冻死了。
还好那些小花儿□□着,花杆都是直的。
顾雯给蒋漓打了个电话,两人在电话里聊天,蒋漓问她安全到家没有,明早别急着去上班,他来接,因为路面太滑了。
顾雯说:“年年都下雪,都滑。”
蒋漓在电话那头笑了,“可我还是担心你。”
雪一直在下,顾雯重新开口,“蒋漓,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我的脸呗,长得帅。”
“得了吧,我想要帅的还轮得到你?”顾雯认真说:“我喜欢你自由,”
蒋漓沉默了。
“说句不接地气的话,我所理解的爱,是自由意志的选择,不是两个走投无路的人抱团取暖。”
蒋漓说:“可是,我是真的爱你。”
“这段时间我很认真地想了,那天我们吵架话虽然说得难听,可都是事实。”顾雯站在阳台,头脑很清醒,声音也被冻得冰冷,“你因为家里感到痛苦,我没法安慰你;我的生活一团糟,你也拯救不了我。”
“现实就是,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咱们没法一直同路。”
*
蒋漓定了在圣诞节前出国,顾雯空了过去帮他收拾行李,蒋漓也照常接顾雯下班,两人这个时候还不算分手。
周末这天,顾雯在衣帽间给他整理冬天的衣服,蒋漓准备先去滑雪,他看顾雯一直在忙,说:“带点算了,行李太多还要多付超重费,麻烦得很。”
“还是都装上吧,有时候天气忽然变了你来不及买,生病了身边也没人,小可怜。”
蒋漓视线在透明的柜门上扫视,指着一个方向说:“把那条围巾带上。”
顾雯看见了,那条围巾是她给买的,摇头:“都旧了,你还是买新的吧。或者你在旅行途中邂逅一位意趣相投的小姐姐,让她陪你挑,有助于增进感情。”
蒋漓沉默几秒,“你呢,你什么时候再谈恋爱?”
顾雯想了想,“说不定啊,如果你前脚走,我立马就遇到帅气威猛的,就无缝衔接了,要是没遇到合眼缘的,十年八年单着也有可能。”
蒋漓心里一酸,“我希望有人能好好照顾你,又私心希望不要有那种人存在。”
“你可别太小肚鸡肠,我都没这样想过你。我还是很喜欢谈恋爱的。”
“因为你没有我爱的多。”
“少来。”顾雯这会儿都不惯着他,“蒋漓,如果一定要发放分手感谢牌,我真心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同频的人,你们真诚地恋爱、结婚,或许将来还有幸福的家庭。让你忘掉这里所有的不愉快。”
“如果遇不到也没关系,你还有广阔天地。”
蒋漓走到顾雯身后,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耳朵,“顾雯,你别怨我,也别恨我。”
“不会。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好的恋爱体验。”
*
蒋漓有许多朋友,男的女的,这次走归期不定,总要请大家吃个饭,做正式的告别。
谁都知道顾雯是蒋漓的正牌女友,以为两人要一起走,便问了顾雯出去有什么打算,顾雯摇头说:“我不走啊,要继续打工呢。”
“难道你俩要谈异国恋?”
“异地恋都辛苦,你们这儿还有时差呢。”
顾雯但笑不语,默默吃东西,有个女性朋友叫罗佳,跟顾雯也认识很多年了,偷摸着拉住她说:“说真的,就蒋漓这种条件出去了可能不回来,你可别犯傻。”
顾雯纠正:“不是有可能,是他确定出去定居了。”
“你俩怎么办,一辈子柏拉图啊?”
“可能么?等他走了我们就分手。”
朋友看不懂了,说她:“你小时候都知道男人一定要找有钱的帅的,怎么现在忽然想学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啊?”
“没事儿,下一个找更有钱的。”顾雯开玩笑说:“我努努力吧,两条腿的王八难找,男人还不好找吗?”
“哈哈哈。”朋友道:“我还不知道你?”
她那些天陪蒋漓请朋友吃饭吃到吐,牌什么的也不想打,蒋漓说还是和他哥一块吃顿饭吧。
梁晔挺难请,姗姗来迟。
顾雯等得不耐烦,在一楼的大厅和几个小孩儿抢游戏机玩儿,别人哭,她在旁边看得直乐。
梁晔走进饭店看见她,问:“蒋漓呢?”
顾雯手一指,笑容不减:“在包厢里等你呢。”
将近一个月悄无声息,他在预料结果,梁晔忽然不懂了。看她笑得太耀眼,完全没有要分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