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李二苗与过去告别。
看着一具具小山般的妖魔尸身,太玄宗众人不禁十分头疼。
暖春时节,这些腥臭血肉要不了多久就会变质,招来蚊子苍蝇。
徐君兰一脸警惕,第一时间把战舟停到了远处——生怕这群人打上战舟的主意,用它拉尸体。
运了这玩意儿,战舟还要不要了?
“呵呵,”元真君冷嘲热讽,“连一只飞舟都舍不得,还能指望你们为这宗门付出什么呢?想当宗主,就这?”
柏毅几个都气笑了:“嘿你这个糟老头子!”
徐君兰歪眉斜眼站在一旁,撇着嘴,翘个兰花指,有模有样地模仿元真君说话。
元真君暴怒:“你们这些人,眼睛里到底有没有长辈!”
“别争啦,别争啦。”洛洛连忙上前打圆场,“师叔师伯,师兄师姐,你们听我说一句。”
众人期待地看着她:“难道小师妹有办法处理这些妖魔尸体?”
“不是。”洛洛老实摇头,说了句大实话,“我是想说,不用着急处理它们啊,回头肯定还得有。”
众人:“……”
这乌鸦嘴说得好有道理!
封神殿出了问题,妖魔早晚要闯出阴府,肆虐世间。
到时候也不在乎这十来具尸体了。
“赵煜,”徐君竹招手示意,“做些防腐除虫的药尘洒一洒,不要让蚊蝇把疫病带到山下。”
“好嘞!包在我身上!”
“柏毅,杨昭,南宫灵羽。”徐君竹又点了几个人,“安置伤员,检查各峰阵法。”
“得令!”
徐君竹沉声吩咐:“出动鹤鸟傀人,尽快汇总各州各地的消息。”
她一一安排下去,善后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
场面渐渐便不再那么乱了,每个人都开始忙活自己分内之理。
元真君抱着袖子悻悻站在一边,抿唇片刻,满脸不爽:“呵呵!跟冷雪一样,就会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哟,‘跟、泠、雪、一、样’?”柏长老拖声拖气地笑,“您老这是觉着徐师侄做得好,心服口服啦?”
元真君拂袖:“你以为我爱管这些破事,烦都烦死了!”
他行出几步,猛地转头,“我才看不上,哼!”
柏长老:“啊是是是,你开心就好。”
*
镜双峰。
洛洛站在流光阁前。
她这屋子都被李照夜搬空了,敞着门,微尘飞舞。
她指了指阁前空地,又指了指尸傀的腰:“我就是在这里捅了陈玄一——他战斗意识好差!”
李照夜踱上前,擡手,搓了一把她的头。
洛洛低了低脑袋,细细碎碎地小声嘀咕:“陈玄一自己不行,教出来的徒弟也不怎么样。”
李照夜微微挑眉。
“我以为你不打算说这个。”他手一沉,勾住她肩膀,把她带到他身上,“老头就这么死了,做梦一样,是吧?”
洛洛默了默:“……嗯。”
李照夜低头鼓捣一阵,从乾坤袋里取出东西,一件一件拿给她看。
小木碗小木勺、手指大小的小木马、贴身的小薄袄。
木头边角上都刻有小禾苗,薄袄上也用棉线细细绣了两瓣小禾苗。
洛洛看了一圈,低声问:“他的东西?”
李照夜点头:“对。”
洛洛轻轻抿住唇:“哦……”
李照夜说过,他从前看见老头子留着一些旧物,旧物上面都有禾苗。
如今老头子死了,他的乾坤袋自然就落到了李照夜手上。
洛洛心情复杂:“他这人可真是……”
明明那么坏,偏又“重感情”。
他杀了父母,却留着父母亲手为他制做的东西。
他把两个徒弟玩弄于股掌,却又忍不住怀念那些旧时光。
亲情,师徒情,道侣情……他辜负了所有,偏偏每一样都能够破他心防,成为他的破绽。
洛洛实在不懂这个人。
她的疑惑落在李照夜眼里,他擡头望天,笑:“他呀,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洛洛不理解:“……他那样的人,还能算普通吗?”
“普通啊,怎么不普通?”李照夜拖着长长的调子,“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做好人呢,他生怕吃亏,做坏人呢,他又坏不彻底——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洛洛:“……”
好像有点道理,但明显不太对劲。
“哎,”李照夜用肩膀撞了撞她,“敢不敢打个赌?”
“什么?”
他挑眉睨她,唇角勾起胜券在握的笑容:“就赌他是不是个普通人。我说他是。”
洛洛慢吞吞眨了眨眼,配合道:“那我赌他不是?”
“行。”李照夜笑,“你输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那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
“……哦。”
*
洛洛跟在李照夜身后,看他走进流光阁,掏出清虚的尸体,放在光秃秃的床榻上。
他擡手点住自己额心,捏碎幻魂玉。
第二次施展梦魇魂术,李照夜已经很有几分老练的样子。
“给他做普通人的机会,你看他普通不普通。”
他反手一抓,带着洛洛神魂出窍,潜入一方烈日灼灼的世界。
“这是……”
洛洛发现自己又有了翅膀。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回锅肉。
变成了蚊子的洛洛很熟练地悬浮在半空,扭头打量四面八方。
她一眼就看见了李二苗。
这是那一段饥荒逃难的记忆。
李二苗跟在父母身边,嘴唇干裂,脸颊凹陷,连喊饿的力气都没有。
在逃荒的人群里,李二苗的父亲就像个天神一样——庄稼汉身体健硕,手里还拿着镰刀。
没人敢惹这一家三口,他们虽然虚弱,但比起旁人还是要好很多。
李二苗的目光不停地瞥向路边那些锅。
锅里滚着沸水,上下翻腾着一块一块肉——连骨带肉,看起来很瘦很“柴”。
显然不好吃,并且一望就令人作呕。
但他实在太饿了,饿到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本能地用手拽父母的衣衫,扒拉他们,眼巴巴地望着那些锅,无声地暗示乞求。
父亲叹口气,用身体挡住自家孩子的视线,哑声安抚他:“走到前面山里就好了,你阿爷从前挖到过一种根茎,可好吃呢。”
李二苗抿住嘴,委屈地别开眼睛。
他不信。
他听过望梅止渴的故事,他的眼神在不停地控诉:骗我骗我骗我!
明明有吃的,明明有武器。
为什么不给他食物?为什么要编瞎话来骗他?
午时,他伏在娘亲身上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傍晚,夕阳照在身上,整个世界暗红冰凉。
娘亲很累了,是阿爹背着他。
那把镰刀就挂在阿爹脖子上,距离李二苗的手指只有一根手指那么远。
他恍恍惚惚望着它。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他的眼神疯狂闪烁。
他饿极了。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他分不清方才听见的声音是真实还是做梦,碎碎地、无声地呢喃,“你们要把我换给别人吃……我都听见了……”
他鬼使神差探出手,去摸那把镰刀。
阿爹把它磨得非常锋利,只要轻轻一割,就可以切下肉来。
“肉……肉……”
他用虚弱无力的手指握住了镰刀。
只要轻轻往里一划……
李父低下头。
看见那只小手握着镰刀的瞬间,李父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到孩子,划了手。
就这么一瞬迟疑,锋刃便压在了他跳动的脉搏上。
血溅三尺,近在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凶猛硕大的蚊子俯冲下去,叮住李二苗的手。
李二苗实在是太虚弱又太惊惶了。
猝不及防被蚊子一咬,他顿时浑身一激灵,扔掉了手里的刀锋。
镰刀磕在李父胸膛上。
“阿苗你怎么啦?”
李二苗瞳仁惊颤,弱弱说道:“我梦见坏人……”
“不怕,不怕啊。”娘亲擡起手,轻轻抚他背,“你爹在呢,什么坏人也不敢过来。”
“嗯……嗯。”
李二苗心虚地垂下眼睛。
李照夜功成身退,飞回洛洛身边,骚包地甩了甩翅膀。
洛洛:“……”
她翻过肚皮,倒飞给他看。
李照夜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一头栽下去:“你这蚊子,是真欠揍!”
洛洛偷偷对他扮了个鬼脸。
她明明是只招人喜爱的蚊子,才不欠揍。
*
只是一丝小小的波动,李二苗的弑父行径就宣告失败了——甚至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一念之差。”李照夜嗡嗡笑道。
次日,一家三口成功抵达了那一处山谷。
能扒的树皮都被人扒光了,山中别说飞禽走兽,就连蚂蚱也逮不到一只。
李二苗委屈地扁住嘴巴。
李父偏偏头:“来。”
他带着母子二人,用仅剩的力气爬上半山腰,找了一个洞窟藏身。
然后他带上镰刀,从山土里面刨出那个洛洛熟悉的难吃的根茎,一磨就碎,随手捏成饼,递给母子二人吃。
李二苗瞳仁剧震。
“真的有吃的……真的有吃的……”
李照夜悬停在洛洛身边。
他语气平静地告诉她:“老头子那次喝醉酒,告诉我这里的根茎可以吃,一直念一直念,我以为有多好吃。”
洛洛心脏一震。
等到李二苗知道这里的根茎真的可以吃……一切大错,早已无可挽回。
仅仅半天。
只要半天,李二苗就会知道阿爹没有骗他,再往前几步,真的有食物。
可惜啊……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洛洛难过地看着山洞里一家三口。李二苗抱着粗制滥造的“饼子”,大口大口,吃到满面泪流。
李照夜声线幽幽:“你吃这玩意儿的时候,比他还像个饿死鬼投胎。”
洛洛:“……”
这家伙真是破坏气氛的小能手。
她转过头,用力叮他,狠狠戳乱他身上的大绒毛。
*
有了足够的吃食,李二苗一家三口顺利抵达了广陵府。
走进长长的城门楼洞,他仰起头,兴奋地看看这、看看那,他盯住前方透光的门洞,那里一片白茫茫,美好得像一个镜花水月的梦。
洛洛悄悄叹了一口气。
梦魇里,他让门洞之外成为了“生”的意象。
即便已经变成了残暴的巨人,他仍然在期待有人能够带着“李二苗”离开地狱。
“他本可以。”
进入广陵府,质朴耐劳的李父很快就找到了活计。
他有一手好木活,东家包了一家三口的吃住,月银也给得丰厚。
生活很快就好起来了,好得像一个梦。
李二苗躺在温暖的被褥里,呆呆望着屋顶大梁,一阵阵出神。
洛洛问:“他是不是在想自己差点杀了阿爹,好险好险。那样就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了。”
李照夜失笑:“不会。”
没等洛洛问一句为什么,她就听到李二苗躺床铺上碎碎向他娘抱怨:“咱们要是再来早一点,就能赶上仙门招劳役了,娘,就差半天,怎么就错过了呢!说不定我们也能成仙的!”
洛洛一阵无语。
李照夜笑:“普通人不会觉得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有多珍贵。”
洛洛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
平凡的时光一逝如水。
李二苗一天一天长大,有时候跟随娘亲出摊,经过那一间南风楼。
他娘总是嫌恶地啐上一口:“卖身的男人,真恶心!”
李二苗也跟着啐一口,摇头晃脑道:“自甘堕落!”
东家很大方,让李二苗跟着少东家一起念私塾。
他如今也算是个读书人。
他生了一副难得的好容貌,白净的皮肤,细长的桃花眼,唇红齿白,身材瘦挑。
出门总能招人眼,东家的小女儿也偷偷喜欢上了他。
少女情窦初开,站在银杏树下,美好得像一场梦。
他也很兴奋——穷书生娶了小姐,岂不就是话本上那种千古佳话么?
从此岳家定会不遗余力替他打点前程。
小姐羞红着脸蛋告诉他:“翻过年,我就告诉阿爹。阿苗哥,我……我非你不嫁!”
“你爹会答应么?”
“他敢不答应,我死给他看!”
“别别别,你要好好跟他说才行。”
“嗯嗯我知道!”
李二苗表面镇定,其实背在身后的手指都攥红了。
后面一阵子他再没有看见小姐溜出来。
临近年关,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忐忑,念书也念得乱糟糟。
忽一日进门时,他撞到了匆匆出门的东家。
东家大步踏过门槛,一眼也没看他,脸色阴得滴水,偏头吩咐左右:“敢偷老子的家?真是癞——□□想吃天鹅肉!查出来,装麻袋扔河里去!”
李二苗怂了。
他怕得满头冷汗,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回到住处,咚一声躺倒在床铺上。
“完了,完了……”
“她不会把我说出来吧?”
“不行,我得想想办法,绝对不能让东家怀疑我!”
他跳起来,焦灼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李母回来时,李二苗仿佛看见一根救命稻草,踉跄上前:“娘,给我说门亲事吧。”
李母错愕:“你不是要专心读心,等考取功名再……”
李二苗急切打断:“来不及了!我必须马上成亲,后巷豆腐家的,还有大院家生的那个三丫,不是都想跟我们结亲么?娘,你快给我定一个媳妇,我不挑,都依你!”
“这……那也行吧!”李母点点头,替他张罗去了。
年节之前,李二苗娶到了一个相貌平平的朴实媳妇。
穷人家娶亲没那么多复杂的仪式。
简单修了修屋子,换上新的床单被褥,贴上红喜字,放几挂鞭炮,摆几桌酒。
新人便高高兴兴进了门。
小姐听到消息差点疯了。她让人给李二苗递信,约他到银杏树下见面。
李二苗哪里敢赴约。
“小姐可能误会我了,”他对传信的人说,“我对小姐从来也没有那种心思,我都娶妻了,只想好好过日子,你让小姐听家主的话,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吧。”
他的纠结和恐惧都被洛洛看在眼里。
她停在银杏叶上,院中带着鞭炮气味的微风一下一下拂过她头顶的绒毛。
“他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成亲后,普通的李二苗过起了最普通的生活。
小姐出嫁那天,他彻底放下悬了许久的心脏,拉着李父喝了许多酒。
浑身发热时,他故意聊起了小姐:“爹,小姐先前是不是看上过哪家穷小子,我见家主十分生气,要把人扔河里去。”
李父摆手:“哪有这种事?家主说过,小姐的婚事,全凭她自己作主。”
李二苗愣住:“可是我明明听见家主说什么查出来扔河里……”
李父笑:“嗐,肯定是生意上的事情了。”
李二苗如遭雷击。
他神智恍惚返回房间,推开媳妇伸过来的手,像条死狗似的瘫到了床铺上。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时光飞逝,洛洛看着他变成了一个中年人。
平凡的经历,让他做不出什么坏事。
他成了一名教书先生。别说让他害人杀人了,遇到缺斤短两,他都是默默吃个闷亏生场闷气,不去找人家吵架。
一次雷雨后,他在院外捡到了一窝小鸟。
他把鸟巢带回家,在屋檐底下给它们安了个温暖干燥的新家。
说是放养,其实还挺细心,刮风下雨总会记得给它们挡好油毡布,出门回来总会带点谷米,不经意撒在院子里。
小鸟渐渐长大,离了巢,一天比一天飞得远。
长成大鸟。
终于,成长的鸟儿陆续离开了这里,不再回来了。
洛洛凑到李照夜身边,和他翅膀搭翅膀。
看着李二苗养鸟,她的眼前一幕一幕晃过十一年来的记忆。
“他养大我们,就像养大它们一样。”她转头看李照夜,“他如果不做坏事,不生出那个冷酷的‘恶魂’,那他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李照夜:“发现了?”
“嗯!”洛洛点头,“这就是他——是他的残魂,你没有把他彻底抹杀,而是给了他一个梦境世界。”
她看着他,心里有点酸。
“哎哎哎,”李照夜用蚊子腿把她的脑袋拨开,“别这么酸不溜秋看我,我没可怜他。”
“是是是。”
“啧。”他很不高兴,“你是不是忘了咱俩答应给他养老。说了给他养老,那就给他养老。”
“嗯嗯嗯。”
梦境世界里,李二苗一天天老去。
父母陆续离开。
某一天媳妇也死了,他成了鳏夫。
世界之大,只剩下他一个人。
孤零零进,孤零零出,脊背一天比一天佝偻,眼睛一天比一天混浊。
“看着挺可怜。”洛洛说,“他都不知道还有两只蚊子一直陪着他。”
李照夜失笑:“我觉得他应该不想要。”
日升月落。
终于有一天,头发花白的李二苗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脚。
摔倒之后,再也爬不起来了。
好心的邻居把他搬到床铺上,一日一次过来,给他喂稀粥,换草褥。
弥留之际,两只蚊子停到了他面前。
“怎么样,”李照夜得意,“看见了吧,他就是个普通人——我赢。”
洛洛点头:“你赢。”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李照夜这么干,多半是为了她。
他在帮她“离巢”。
看着床铺上那个老人渐渐死去,她就像屋檐下离开窝巢的鸟儿,跟他告别,也是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师父……你走吧,我也要走啦!’
梦境世界在眼前消散。
忽地,床铺上的老人回光返照,睁开双眼定定望住了这两只蚊子。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面孔憋得通红,他用尽全力,爆破般喊出了一嗓子:“当心圣人,当心——当心!”
那一瞬间的爆发力何其恐怖。
梦境世界直接崩毁,李二苗衰老的面容与床榻上清虚尸体的面孔重叠在洛洛眼前。
——就连这具死去多时的尸体也陡然睁开了双眼。
李照夜擡起手,试着阖他眼皮。
没阖上。
“几个意思?”他眯了眯眸,“老头子还死不瞑目了?”
洛洛惊跳的心脏仍未平复。
床榻上的尸体大睁着眼睛,那一声爆鸣仍在耳畔回响。
当心圣人?
李照夜用力扒拉了好几下,始终阖不上清虚眼皮。
“行行行。”他敷衍道,“我们会当心那家伙,行了吧?”
阖不上。
李照夜暗暗使劲,还是阖不上。
“嘶,”他道,“我看他八成是在鸿瞢君那里发现了什么,老头,我会查,你闭眼吧。”
他用手肘拐了拐洛洛,“老头肯定是不放心你,你给他说,绝对不会轻信那家伙。”
洛洛闷声:“虽然我相信圣人是个好人,但是我会当心的。”
李照夜:“啧。你自己听听像不像话,这眼睛还要不要闭了?”
洛洛:“……”
她盯着师父的尸体看了挺久。
忽然福至心灵。
“不对啊李照夜。”她道,“师父他什么都知道——他在梦境世界里面演我们啊,他这哪里能是普通人!”
李照夜:“嘶!”
洛洛眨了眨眼:“……所以,我赢?!”
“啪”一声轻响,久不瞑目的尸体心满意足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