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季云晚立刻起身去开门,但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人是任宁宁。
“郑雅人呢?”
任宁宁说:“她已经走了,临走之前留了一张字条给你,我看她状态不太好,好像哭了很久,走的时候还一直在打电话。”
“打电话?”季云晚眯起眼睛:“听得到是跟谁打电话吗?都说了什么?”
“感觉应该是男朋友,说要急着去找他。”
季云晚叹了口气,把字条接了过来,不用看她也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对不起,季医生,我不想让一个噩梦成为我以后事业的绊脚石,就让它变成永远的噩梦好了,谢谢你的安慰。
严烈问:“怎么回事?”
季云晚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对不起了,严队长,看来要让你白跑一趟了。”她摊了摊手,无奈道:“这里暂时没有人要报警了。”
严烈说:“暂时没有人?”
季云晚挑了挑眉,“嗯,暂时。”
“好,有事随时找我。”严烈走到门口,忽然顿了一下,说:“季顾问,需要我找人保护你吗?”
季云晚连想都没有想,说:“当然不需要。”
严烈听了她的回答,自嘲一笑:“是,你自然是不想要。”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希望杀人犯找上门来的,那就一定是季云晚了。
她巴不得该找她的人不该找她的人都一并来找她,然后一个个的收拾。
严烈走后,季云晚的脸色沉了下来。
任宁宁一看她的脸色,心里就一紧。
季云晚平时待人一向是收着性子的,即便早已经变得成熟强大,她的骨子里依然残留着少女时期的乖张和叛逆。
但当她露出这样沉重的神情,就说明事情一定很严重,而且让她心情非常非常的烦躁。
“云晚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不明白。”手心里的字条几乎被捏成了碎片,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已经冷若冰霜:“自己的前途是重要,但亲人的冤魂就可以不管了么,她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就没有拼了命过的爱护她呢。”
孰轻孰重,到底该怎么做,恐怕都会在那个年轻的女孩儿心里埋下一颗后悔的种子。
所以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季云晚都不会感到惊讶。
她只是惋惜。
有的时候仅仅只是一个决定,也代表了一个人的内心是非善恶的程度,人性当中有善的一面,也有隐藏起来的恶的一面。
所以是善是恶,有的时候真的只是一个瞬间发生的事情。
早晚会后悔吧……当她再次梦见三岁时的那个夜晚,那个噩梦终将成为她无法躲避的梦魇。
回到警局之后,严烈第一时间来到局长办公室。
白局正打着电话,用手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先坐,结果十几分钟过去,白松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一回头,严烈就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你……这么盯着我干嘛?坐啊。”
“白局,您也坐。”
“行,你小子,我不挂电话你就一直盯着我是吧。”
白松坐在沙发上,严烈才坐在了他对面。
“你啊,在部队是直性子,当了刑警还是一个样,也难怪很多人说你硬的跟块儿铁似的,捂都捂不热。”
严烈:“男人不硬一点,难不成还要当个软性子?”
“分局的老李可跟我说过了啊,自从上次你去过一趟,多少女同志想打听你的,就连老李他姑娘就吵着闹着想要调到市局来想跟你近距离学习呢,我是想着肥水不如外人田,我那刚大学毕业的侄女……“
严烈无语了一下,说:“白局,我是来跟你商量工作的,您这是扯哪儿去了?”
“不是我啰嗦,你来滨海都一年了,来局里找你的姑娘都差不多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我知道你热爱工作,但是警察也是人,也得有点七情六欲和私人生活嘛,我问你,你当警察之后有过一天假期吗?不说请假,你小子连过年年假都要主动加班,我就不信了,难不成放眼整个滨海就没有让你心动的姑娘?”
严烈一脸严肃的说:“白局,关于9.25连环案,我有情况要向你汇报。”
得,合着就他一个当局长的瞎在这儿念叨个人生活,人家根本不放心上,“……说吧,什么情况。”
严烈非常利索的把他和季云晚讨论的案情说了出来。
白松听完之后,沉吟许久:“这个案子,当年结案的时候其实的确有几个疑点,但你也知道,这案子对社会影响太大了,案子破了,所有人都很高兴,就连受害者的家属也能安心了,可唯独只有一个人,就是季顾问,那些疑点也都是她提出的,当是我们也针对她提出的疑点做过调查,但是都是一无所获,有一个受害者是她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姐妹,所以她受的打击非常大,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不是有人逼她吃饭,她能活生生在查案的路上把自己饿死。”
“周继凡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过还有一个人跟他共同作案吗?”
“没有,从头到尾,到他被执行的那一天都没有,所有的犯罪事实都清清楚楚,证据也都指向了他一个人。”白松说:“但凡他提出一丁点关于第二个人的事情,你认为我们会放弃继续追查吗?别忘了,我们结案也是要结的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当初的案宗你也看了,所有的证据链都很清晰。”
“但是按照罗云芝的案子来看,很可能的确还有一个人跟9.25连环案有关。”严烈分析道:“我仔细研究过案宗,当初之所以能这么快就在滨海破案,是因为专案组破解了罪犯杀人抛尸的路线和方式,可是在前几个案子里,凶手抛尸并没有规律,而且周继凡也是直到来到滨海作案之后才留下线索,这跟一开始他的作案方式有些不一样,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在操纵周继凡作案,那么到了滨海之后,他们应该是起了分歧,或者,那个人抛弃了周继凡,至于为什么周继凡会独自认罪,我觉得很大可能是,他明知道自己一定逃不过死刑,他不希望别人认为他是被操纵的,毕竟他也属于性格比较高傲的连环杀人犯。”
“你说的,我不是没考虑过。”白松沉声道:“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你担心罗云芝的案子,会重新挑起他作案的可能性,是吗?”
“如果真的还有这么一个人。”白松掏出一根烟点燃,静静的抽了一口,说:“他不作案,就有可能就永远没有证据抓住他,但是我现在宁愿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没有这个人,就说明那个案子在周继凡的身上,就已经就此了结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这个人,他才是真正的凶手,不管他会不会再次作案,我们都有责任要抓捕他。”严烈沉声道:“周继凡已经洗脱了他所有嫌疑,可是他内心的魔鬼,一定会驱使他再次作案,我怀疑罗云芝曾经失踪过那几天,很可能就是与他有过联系。”
白局再次深深吸了口烟,沉吟道:“约一下季顾问吧,我要跟她谈一下。”
严烈点点头,“好。”
白松忽然问:“说起季顾问,我还没问你,你与她相处这些时间,觉得她怎么样?”
严烈怔了一下,“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对她的看法啊。”
严烈垂眸想了一会儿,说:“……她很聪明,也很专业。”
白松哭笑不得的拍了下大腿,“这是废话,全警局上上下下,谁不认可她的聪明和专业?我问的,是你觉得她的性格,有没有感觉出什么?”
严烈微微皱起眉:“您是指什么”
“极端的聪明,极端的性格。”白局眯起眼睛,眉眼间的沟壑显得更深刻了些,说:“她曾是省公安厅的犯罪心理研究所招揽的人才,年纪轻轻,就已经堪比很多业界里的专家,在当年也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少年天才,在她参与的案子里,曾经有过三起连环杀人案,每一个案子里的罪犯与她交流之后,都呈现出过精神崩溃的状态,有一个还差点疯了。”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你在与她共同查案的工程中,要时时刻刻注意她的精神状态,当年她妹妹出现以后,我派人去保护她,那三个人全都被她催眠了,不然也不会在那个晚上出事,我当时最担心的,就是她单独去审问周继凡。”
“你担心她会催眠周继凡,让他自杀?”
“那倒不是。”白松笑了笑:“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遵守职业道德的,更何况早晚都要被执行的人,自杀不自杀有什么区别,我是怕她自己出问题,你要知道一个极端聪明的人,一旦有一天想不通,可是会很可怕的。”
严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白局,您老人家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白松:“……有吗?”
“我觉得有点。”严烈淡淡道:“以我对季顾问的了解,在经过亲人被虐待致死,自己又被险些杀死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让自己调整到正常的状态,这一点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办到的,我懂您的意思,可我不觉得她会做出任何对别人有害或者对社会有害的事,她选择了站在我们这一边,她就永远都会是正义的一方,以她的性格和本领,她还不屑把自己与罪犯相提并论,如果换成是任何一个人,在查到周继凡的时候,就有可能去把他活生生抽筋扒皮了,而她,显然是属于能保持理智的那种人。”
“你倒是对她很理解嘛。”白局打趣道:“你知道她曾经的一位老师说过什么吗?”
“什么?”
“如果季云晚不是自小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如果不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她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极端聪明的反社会人格障碍者。”
“那我们应该庆幸她选择对了路。”
“是啊,一个被称为人肉测谎机的天才,不管在哪儿都是个宝贝啊,这要是宣传出去,全国各地的公安局都得来给我借人。”白局苦笑着摇摇头:“要是她是个警察就好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看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
“之前那个支队长,跟她相处的一直都不太对付。”他拍了拍严烈的肩膀,“交给你我放心。”
严烈出办公室的时候还在想,白局说的最后一句的交给他,是说把季顾问的人交给他,还是案子交给他放心?
晚上九点,任宁宁把外面的灯关了,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云晚姐,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要再待一会儿,你快回家吧,今天辛苦你了。”
“那好吧,你也早点回去啊。”
任宁宁走后,季云晚看着桌上的材料陷入沉思。
虽然罗云芝的案子已经破了,但是她总觉得,这个案子,很可能只代表了某个开端。
可怕的开端。
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季医生,你还在云海心理机构吗?我……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可以去找你吗?”
“现在?”季云晚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说:“可以,我在这里等你,你过来吧,注意安全。”
那边没有回应就挂断了。
季云晚皱了皱眉,等了一会儿,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后,她又打了回去,但是显示无人接听。
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尤其是涉及到刑事案件中,所谓的巧合,一般都是人为。
她又等了三分钟打了一次电话,没打通,于是不再等,拿起车钥匙,又从抽屉里拿了一个防身用具,一边给严烈打电话一边下楼。
为什么给严烈打电话呢?
因为在她有史以来接触过的所有的警察中,严烈是最不废话,做事最利索的那个,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