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辞掉幼儿园的工作后在家自闭了两天,陈之和的意思是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给自己一个缓冲期,工作可以年后再找,但梁言心里闹腾,待业的状态让她不由自主地焦虑,她当前苦恼的问题不仅是找不找得到工作,还要考虑找什么工作。
幼师这行应该是干不了的,虽然虐待孩子的事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还了她一个清白,但这件事影响这么大,现在应该没有学校敢招她,而且经过这次,她自己也有些心灰意懒了,重回教师岗她没办法保证还能像之前那样尽心尽力,教师这行又苦又累,职业责任也重,她既然已有了顾忌,那就不再适合教小朋友了。
梁言学的学前教育,实习是在幼儿园,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幼师,她没有什么金刚钻,脱离了校园,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自己没有头绪就掐着下班的点给齐萱打了个视频电话,齐萱和她聊了几句,最后给了个建议:“要不你开一个艺术班吧。”
“啊?”梁言嘟囔,“我开艺术班?太不靠谱了点。”
“怎么不靠谱啊,好歹你也是专业出身,我告诉你啊,和我们同届的好几个同学都办艺术机构呢,教教唱歌跳舞画画,可赚钱了。”
梁言觉得不太可行,她叹口气说:“我的水平你了解的啊,幼师的几个基本技能我也就画画还能拿的出手,其它的都马马虎虎,我现在还劈不了叉呢,唱歌我顶多也就是KTV水准,我这业务能力,开班教学生不是误人子弟嘛。”
“那你就教画画。”
“我自己都没正经学过呢,哪能教别人啊。”
齐萱“啧”了声,不太满意地说:“我说梁言同学,你这畏手畏脚怕这怕那的,难成大事啊,学学你家老公,胆子大点。”
梁言撇了下嘴:“我本来也不是个做大事的人,有份还不错的工作我就很满意了。”
“我说小言,你找工作也不急于一时啊,等过完年再找也来得及啊,反正现在没有工作缠身,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走走,玩一玩。”
“没心情啊。”梁言打不起精神,很是苦恼地说,“找不着工作我就只能当富家太太了。”
“……气人!”
梁言还想再说什么时,手机上有个号拨进来,她扫了眼来电显示,匆匆和齐萱说:“萱,我爸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挂视频了,有空再聊。”
“好嘞。”
挂断视频后,梁言接通电话:“喂,爸爸。”
“言言啊,你快回来劝劝你妈妈,她非要从家里搬出去,这不是闹着玩呢嘛。”
梁言愣了下神。
“言言?”
梁言回神:“哦,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电话,梁言搓了搓脸,幽幽地叹息一声。
工作的事她还烦着呢,蒋教授梁教授那边也不让人省心。
梁言搭车回了江南,刚到家就察觉氛围不对,蒋教授梁教授都在客厅,两人在沙发上分坐,蒋教授手边位置还放着一个大行李箱。
梁母还是冷脸,看到梁言率先开口说:“来了正好,我和你爸有事和你说。”
梁父嘴角下拉,眉宇间透着苦闷,他也看向梁言:“言言,快劝劝你妈,她……她非要从家里搬出去。”
梁母冷笑:“叫你妈来不管用你就想让女儿来劝我?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没出息。”
“你……”梁父的脸色变了好几遍,最终还是软下声,放低身段劝道,“蒋蓉,我们年纪都大了,老夫老妻的还闹什么离婚,也不怕人笑话。”
梁母嘲讽道:“就是年纪大了才要抓紧时间离了,迟了骨灰就要和你放在一起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梁父眉头一皱,“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协商,你要是不乐意妈经常把敏……杨敏仪带来家里,我去和她说。”
“不用了,你也没必要在我和言言面前装作和她不熟的样子,这么多年,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和她一点儿都没来往?”梁母冷哼,她乜了梁父一眼,满脸嘲弄,“以前我是顾及言言还小,怕离了婚她会被人瞧不起,现在她大了,嫁了个好人家,我也没必要和你耗着。”
梁母下巴一擡,果断道:“你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以后你和那个私生女怎么其乐融融都和我没关系。”
“你这人怎么——”梁父转头看向梁言,苦声道,“言言,快劝劝你妈妈,都到这个岁数了还不消停。”
站在一旁的梁言犹豫了下,最后坐到了蒋教授身边,她看着梁教授,抿了抿唇才缓缓开口道:“爸爸,要不……您就同意了吧。”
梁父瞪眼:“你说什么?”
梁言干咽了下:“妈妈想离婚,我也觉得……你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不如就离了吧,民政局多少岁离婚都给办,新闻上还报道过七八十岁离婚的呢。”
“言言!”
梁母深深地看了眼梁言,随后看着梁父冷声说:“既然你不愿意签,那我们就分居,让律师来解决。”
梁母去意已决,她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话说到这儿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她也没打算再坐着和即将成为前夫的人争执。
“言言,我们走吧。”梁母起身,拉起行李箱的拉杆。
梁父急了,站起身要拦。
梁言见状先一步挡住他,语气稍硬地说:“爸爸,你就让妈妈走吧。”
“蒋蓉!”梁父动怒了,但他没动手。
梁母最后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恋地拖着箱子离开了家。
梁父眉头紧皱,满脸不悦:“言言,你怎么不帮爸爸劝着你妈妈,还跟着她胡闹呢。”
“爸爸,您还不了解妈妈的性格吗?她做的决定不会改的,而且,我不觉得她在胡闹,这回我支持她。”
“你——”梁父气得大喘了一口气,“你现在嫁了人,就不要这个家了是不是?”
梁言咬了下唇,没忍住还是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以前就不想要。”
“我真的很不喜欢家里的气氛,你们只要待在一起就吵架,妈妈的确强势了点,但是她会变得这么偏执,您难道从来都不自省吗?”
“我……”
梁言朝梁父鞠了个躬:“谢谢您把我养大,我知道您很疼我的,大学毕业典礼妈妈嫌丢人没来,您怕我难过还特地和学生请了假来看我,那时候我可高兴了。”
“您当爸爸还是很好的,但是,作为丈夫,您太失败了。”
“言言,爸爸……唉。”梁父叹了口气,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一瞬间好像憔悴了许多。
梁言把心底话吐出来后畅快多了,她深吸一口气,把心里那股酸涩的感觉强压下去。
梁父沉默良久,最后才无力地挥了挥手:“去送送你妈妈吧。”
“好。”
梁言往门口走,拉开门后忍不住回头往客厅看去,梁教授弓着身孑然的背影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爸爸,就算您和妈妈离了婚,你们还是我的亲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和梁教授道了别,梁言搭乘电梯下楼,不出她所料,蒋教授果然在一楼大厅等着她。
梁言走过去,问:“妈妈,从家里搬出来你住哪儿?”
“我已经找好房子了,就在学校边上。”
“噢。”梁言说,“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不用了。”梁母回道,“我放个行李就要去学校,晚上还有课。”
“噢。”梁言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女俩面对面缄默了片刻,都像是有话要说,但谁也没有说出来。
“你今天既然回了江南,就去你公公婆婆那儿坐坐,之和平时忙,你作为儿媳妇就要多关心长辈。”
梁言颔首:“我知道了。”
“行了,我走了。”
梁言把蒋教授送上了车,自己又拦了一辆的士,让师傅给她送到了陈之和爸妈住的小区,她在小区外边的超市买了个果篮,拎着就上了楼。
陈父陈母见到她很意外,梁言看到屋里坐着的大哥大嫂也很意外。
“今天这么冷怎么过来了?之和呢,没陪你一起来?”陈父接过果篮问。
“他工作呢,我是有点事来江南一趟,顺道儿来看看你们。”
陈母招呼道:“外边冷吧,快进来暖和暖和。”
“小婶婶。”
陈嘉玥撒着小短腿跑过来,梁言弯下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嘉玥最近在学校还好吗?”
“呵,还能怎么好,托你的福,现在全校都知道嘉玥和你这个‘虐童’老师是亲戚,丢死人了。”赵晓芝翻了个白眼,招招手,“嘉玥,过来妈妈这儿。”
陈母不高兴了:“你怎么说话呢,什么‘虐童’老师,人警察已经调查清楚了,小言是无辜的,她要不是为了保护嘉玥,能被讹上吗?”
“关嘉玥什么事啊,明明是她想出风头,曝光了和小弟的关系才会被盯上。”赵晓芝轻蔑地哼了声,不满道,“出了事就知道躲到后面,让小弟一个人去顶雷。”
“好了晓芝,你少说两句。”陈父开口。
“爸,妈,都是儿媳妇,你们怎么这么偏心啊,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错,她嫁过来才多久就给陈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以后指不定还会捅出什么篓子呢,我看呐,她和小弟就是不合适,你们当初还不如就让尹苒进门呢。”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空气像被抽空了般,落针可闻。
“你没事提她干什么。”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大哥陈之骅低斥了声。
赵晓芝瞪圆眼,一脸不敢相信:“你凶我?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就这么和我说话?”
梁言偷偷瞄了眼自己的公公婆婆,发现他俩的脸色都不太好。
大哥也察觉家里气氛骤变,他?了眼二老的表情,拉起自己的妻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不然晚点又下雪了。”
“诶诶,拉我做什么,慢点……”
“嘉玥,跟爸爸走。”
大哥一家匆匆离开,陈父陈母都没挽留,梁言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顺势也道个别。
就在她纠结之际,陈母说话了:“小言啊,晚饭吃了吗?”
梁言拿不准婆婆是想自己留下还是离开,她眨眨眼,略带犹豫地说:“吃……了?”
陈母拉过梁言的手,把她往厨房里带:“妈今天包了馄饨,打包一些给你带回家,晚上可以煮来当宵夜。”
“噢,好。”梁言被动地跟着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经过陈父身边时她似乎听到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进了厨房,陈母找了个食品袋给她装馄饨,梁言看她一个一个地慢慢装,动作和电影慢镜头似的,无限拉长,她想了想,试探地问:“妈,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讲?”
陈母装馄饨的手停了停,最后放下袋子,轻轻叹息一声:“刚才你嫂子提的那个尹苒……你知道吗?”
梁言点头:“差点成了您儿媳妇的人。”
“之和告诉你的?”
梁言想了下回道:“嫂子之前提过一些,之和……他没打算瞒我,是我没让他说。”
“吃醋?”
梁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
陈母有些欣慰:“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梁言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突然记起杨敏仪那天在医院说的话,她忍了忍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遂问了句:“当初他们都要结婚了,那为什么又分开了?”
陈母深深地太息一声,摇了摇头说:“唉,都是我们做长辈的造的孽。”
“我和你爸是二婚,这个你知道吧?”
梁言点点头,这个陈之和说过,但没说详细,这种私事她也没多问。
陈母往厨房外瞅了瞅,压低声说:“你爸当警察,得罪不少人,他前妻……是被人报复才没了的,凶手就是尹苒的父亲。”
梁言吃了一惊,没忍住低叹了声。
陈母又叹口气:“尹苒那孩子其实也挺可怜的,她父亲酗酒,隔三差五就打她和她妈,有时候喝凶了还在公共场所撒酒疯,砸人车,打伤路人,敲诈勒索那都是常有的事,就因这事他进过好几回局子,基本上次次都是你爸抓回来的,这一来二去的,就记恨上了,后来有一回他喝了酒就……”
陈母说到这儿表情和语气都沉重起来:“你爸因为这事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心里一直有疙瘩,所以当初之和说要娶尹苒那姑娘时他极力反对,说什么也不同意,为这事他们父子俩差点——”
陈母忽然消声,她看着梁言略微沉寂的表情才恍然自己说多了,反应过来她讪讪地笑了笑:“瞧我,坏事了。”
梁言也笑了笑,笑容有些浅淡。
“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