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段会开完,差不多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点。林粟背上书包,想出去学校一趟,孙圆圆不想一个人回宿舍,就陪着她一起外出。
她们先去了学校附近的银行,林粟在自助机上查询了下,卡里已经有钱了,总共两千元。扣除学杂费和住宿费,还能剩下一千,这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她觉得自己一个月用不到这么多。
谢景聿的爸爸实在大方,林粟盯着自助机上的数字想,如果她找谢景聿说自己不需要这么多的生活费,他会不会认为她虚伪至极。
大概率会。
林粟取了一千块出来,离开银行后,她和孙圆圆在校门口的小吃店里吃了一碗面,之后就去了附近的超市。
林粟没逛过大超市,连推车都是孙圆圆教她用的。超市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同一件东西有不同的质量规格,她都只挑最便宜的拿。
“林粟,你用香皂?”孙圆圆看了眼购物车问。
林粟点点头。
“香皂比沐浴露更好用吗?”
林粟没有好用不好用的概念,就说:“更实用。”
孙圆圆闻言,乐呵呵地说:“那我下回也买香皂,省点钱来买零食。”
林粟是没有钱才要省钱,孙圆圆却是为了吃的,尽管如此,她并不觉得孙圆圆是不食肉糜,只觉得她很可爱。
林粟很早之前就知道人生而不同。
同样是在茶岭长大,李爱苹的父母对她呵护有加,虽然家庭不富裕,却把力所能及的一切都给了她。很小的时候林粟也会羡慕,但后来就明白了,每个人的际遇都是不一样的,与其怨愤不公,不如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上。
从超市出来,林粟抱着一个大脸盘,提了一袋子的生活用品,孙圆圆则提了一大袋的零嘴,没等回到宿舍,就拆开了一包薯片解馋。
一中的宿舍楼都在校区的另一头,孙圆圆拉着林粟抄近道,从靠近食堂这侧的后门回校。她们绕过食堂,穿过篮球场时撞见了几个下了场在水池边上洗手洗脸的男生。他们穿着便服,不是暑期上课的高三生,而是和她们一样的高一新生。
几个男生聊着球赛球星,林粟和孙圆圆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周与森喊道:“嗨,孙圆圆。”
他看向林粟,明显卡顿了下,像是没记住她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热情地打招呼:“嗨,新同学。”
“你们吃饭了吗?”
林粟和孙圆圆都愣了下,孙圆圆到底和周与森同过校,就和他客套寒暄了下,“啊,吃了。”
“吃的什么?”周与森态度坦荡,直接说:“我们几个刚才还商量去哪儿吃晚饭,学校附近的店都不太熟,你们有没有推荐?”
吃的林粟不熟,孙圆圆今天倒是和他爸去下了馆子,就把那家餐馆推荐给了周与森。
周与森回头问:“景聿,吃炒菜,行吗?”
“随便。”谢景聿的语气极淡,无所谓似的。
他的目光在林粟身上掠过,一秒都没有停留,好似不认识她。
林粟也没有和他打招呼,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错过。
等走了一段路,孙圆圆才嘀咕了句:“周与森真够自来熟的,明明初中的时候我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
她回头看了眼,问林粟:“你刚才注意到周与森边上的那个男生了吗?”
周与森林粟当然有印象,班上的体委,刚才主动搭话的那个男生,但她不确定孙圆圆指的是谢景聿还是另一个男生。
“哪个?”林粟问。
“就他左手边,高高帅帅的那个。”孙圆圆说:“他是隔壁班的谢景聿,我初中的时候和他也同校,他是我们这届出了名的学霸……不,学神。”
“初中三年,回回考试他都拿第一,是所有老师心尖尖上的人。我们学校本来还指着他拿中考状元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中考居然发挥失常了,实验班都没进去。”
林粟这才知道下午三班的班主任为什么会找谢景聿谈话,还出言鼓励。
“看来学神也有紧张的时候。”孙圆圆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摇着脑袋感叹一句。
当初谢景聿掉落进野猪陷阱里,一声呼救都没喊,林粟一度以为他是晕死过去了。后来他被她威胁时也表现得很冷静,既不慌乱也没向她发火,被救上来后他还从容不迫地和别人描述自己的伤处。
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情绪稳定到可怕的人,所以很难想象他会在考试的时候紧张,说他忘记在试卷上写名字了反而更加可信。
开学第一天,高一年级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校园里的几栋大楼里,只有高三教学楼和新生宿舍楼是灯火通明的。
李乐音和周宛在寝室里,看到林粟和孙圆圆回来,俩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几秒后,周宛先打了个招呼,问:“你们去超市了啊?”
孙圆圆点点头,又把手中的薯片分享给她们。
李乐音说:“我不吃膨化食品,会长痘。”
周宛吃了一片,客客气气地和孙圆圆道了谢。
四人间寝室空间不大,进门左手边是两张连接在一起的架子床,右手边有一个立式的储物柜,还有一张长长的书桌,搭配着四张凳子,浴室、洗手间和洗手池都在外边的阳台上。
林粟把从超市里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就拿了洗浴用品放在脸盆里,往阳台走。进了浴室,她脱了衣服,把水卡放到感应器上,先把开水开关往红色方向拧,等了会儿没有热水,又把开关往蓝色方向拧,还是没有。
在茶岭的时候,她都是烧热水洗的澡,没用过热水器,因此不知道热水器不出热水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随便乱按,就用冷水洗了澡洗了头。
夏天天热,洗冷水澡倒是没那么刺激。洗好澡,她换上睡衣,端着装了脏衣服的脸盆走出了浴室,放在洗手台上,再回到寝室,打算拿了下午换下的脏衣服一起洗了。
孙圆圆她们正坐在桌前聊明天军训的事,孙圆圆抱怨说要训练十天,周宛说希望能碰上个好心的教官,李乐音在一旁拿着手机不停地按着,随口接上一句,说自己最讨厌军训了,会晒黑。
孙圆圆咬着吸吸果冻,把林粟拉进聊天话题中,她问:“小粟,你也不喜欢军训吧?”
“还好。”林粟说。
李乐音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擡眼打量了下林粟身上的睡衣,混搭风格,上衣和下裤都不是一套的,一蓝一粉,但同样洗得发白。
“圆圆刚才说,你是南山中学今年唯一一个考上一中的?”李乐音问。
林粟点头。
“我妈说南山中学的师资力量很差,常年招不到老师,生源也不好。”李乐音低下头,重新看着手机,轻飘飘地说:“你能考进来,还挺厉害的。”
李乐音的夸奖是自上而下的,带着一种优生对差生的优越感,林粟能察觉出来,但并无不悦。
事实如此,由不得她不忿。
洗好晾好衣服,林粟就拿干毛巾反复擦拭自己的头发。阳台的墙壁上有挂壁式的吹风机,要刷卡才能用,夏天气温高,头发擦擦就能干,没必要花这个钱。
晚点,宿管阿姨让每个宿舍派人下去拿拖把笤帚,林粟披了件外套就下楼了。她领了东西回来,才进门,孙圆圆就问她:“小粟,你是不是忘开热水器了?”
“我不会开。”林粟回得很平静。
“那你刚刚是洗的冷水?”
“嗯。”
孙圆圆立刻拉着林粟往浴室走,要教她怎么开热水器。
寝室里,李乐音和周宛相视了一眼,李乐音耸了下肩,周宛只是笑一下。
晚上有其它寝室的同学来串门,还会带些吃的来分享。林粟没有东西可以回赠,就一一婉拒了那些好意。
趁着孙圆圆她们出去串门的时候,她拿出书包里的钱点了一遍,又拿了本本子把今天的花销一笔一笔记下,连五毛钱一个的馒头都没落下。
记好账,她把本子反过来,翻开最后一页,写下了一个数字:2000。
高一开学第二天,高二年级的学生也来学校报到了,校园里热闹了许多。上午,高一年级开了个新生开学典礼,之后所有的学生就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去测了身高体重,领了军训穿的迷彩服。
解散后,林粟去找了王云芝,把学费交齐后,她心里才有了安全感,知道自己至少这一学期不会被劝退。
学校食堂开业了,中午,林粟去办了饭卡,她留了一百块钱在身上,其余的现金都充进了卡里。学费住宿费交清了,现在除了吃饭,没什么地方需要花大钱了。
一中食堂的饭菜很丰盛,有荤有素还有煲汤。林粟打了饭,又舀了一碗免费汤,回头看见孙圆圆朝自己招手,就端着餐盘走过去。
孙圆圆和李乐音还有周宛坐一桌,林粟坐下后,发现自己和李乐音打的菜一样,一个青菜,一个凉拌土豆丝,都是素菜,不同的是李乐音多了份煲汤,林粟多了二两饭。
周宛扫了眼林粟的餐盘,笑着说:“巧了,你们两个撞菜了。”
“我不爱吃肉,会胖。”
李乐音说完看向林粟,林粟没有接话,默默地吃饭。
吃完饭,她们一起回宿舍,回去路上正好碰上了谢景聿和周与森还有一个女生往食堂走。他们三人中,周与森一直在说话,那个女生时不时地笑着接话,谢景聿一言不发。
走近时,林粟擡起头,和谢景聿的目光一触,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不约而同地一齐转开了视线。
“谢景聿,你们知道吧?”等人走远了,孙圆圆就问。
周宛点点头,“他挺有名的,初中的时候我们数学老师在课上提过他,说他很聪明,比赛经常拿第一。”
谢景聿是他们这一届小有名气的学生,很多人初中的时候即使没见过他本人,也听说过他的事迹。
“没记错的话,你和他一个学校的吧?”李乐音看向孙圆圆。
孙圆圆点点头,她是个小话痨,揪住了话题就不会轻易放过。她兴起,讲了一遍谢景聿中考发挥失常的事,又开始猜导致他考砸了的原因。
李乐音说:“会不会是谈恋爱了?”
孙圆圆没往这方面想过,不由愣了下。
周宛回头看了眼谢景聿的背影,问:“谢景聿身边的那个女生你们认识吗?”
“实验班的许苑。”孙圆圆答道:“我们也是一个初中的。”
“那……谢景聿和她熟吗?”周宛又问。
“挺熟的,我听说他们小时候就认识。”孙圆圆说。
“那就是了,他们肯定在交往。”李乐音对自己的猜测很有把握。
十六七岁,恋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私下里好友间都会偷偷讨论谁在追谁,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分手了,这是花季少男少女的乐趣之一。
谢景聿和许苑初中的时候就是年级里金童玉女般的存在,孙圆圆被李乐音这么一提点,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么说……学神还是个恋爱脑?”孙圆圆啧然道。
李乐音耸肩,“说不准呢。”
林粟在一旁听着,始终不置一词,像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