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沿着袖口吧嗒吧嗒往下滴,关跃看都没看一眼:“齐哥,我知道五爷不见人的规矩,但我有事必须得见他一面。”
齐鹏眼神凶狠:“有朱矛联系你,你没必要见五爷,今天你敢在小汝身上动心思,我就不想饶你。”
“朱矛为人怎么样齐哥该清楚,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我也不会冒险顺着许汝这根线找上你。”
齐鹏脸色稍缓,语气仍然狠厉:“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手上有一批好货。”
齐鹏冷笑:“得了吧,那个墓的事情朱矛早就报上来了,里面就没几样东西还迟迟不见你拿出来,现在你说你手上有好货?”
关跃失血的脸有点白,但口气平稳:“那个墓不算什么,顶多是把钥匙,开出来的宝库里才全是好货。”
齐鹏脸色有了变化:“什么意思?”
“我发现了一个地方,一座地下古城,你可以问一下五爷,这算不算是一座宝库?”
齐鹏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将近一分钟,掏出卷纱布扔给他:“在这儿等着。”
关跃单手接了,叼在嘴里。
伤在左臂,他解开衣袖上的纽扣往上卷,衣袖破了,血水沾了满手。
刀口还好不是很深,齐鹏也只是要给他个教训。
他把纱布裹上去,紧紧系住,又把袖口拉下去遮好。
黑色的衬衣染了血渍也不太明显,只不过血腥气很重,流的血多了,胳膊隐隐发凉。
齐鹏很快返回,看一眼他的胳膊说:“进来吧。”
关跃跟进院子,里面有一栋三层小楼,很旧,院子里树叶和尘土落了一地,看起来不像有人常住,大概只是齐鹏临时找的地方。
进楼的时候齐鹏停了一下:“小十哥,五爷器重你就是看中你在文保组织里待过,有门路,做事能摆得上台面。明面上你跟我们是不该有交集的,所以今天不管你见了谁说了什么,出了这个门马上就给老子忘了。”
关跃点头:“齐哥放心,我有数。”
齐鹏又道:“还有,你的女人……”
关跃脚步一收。
“是叫言萧吧?她在上海的鉴宝会上得罪了五爷,照片我见过,怎么跟在你身边了?”
关跃面不改色:“她就是在上海丢了工作才会来我队里做鉴定,发现这个地方也是她的功劳,她现在对五爷是有功的。”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只要她识时务,我也不为难她。”齐鹏转头领路,又接着说:“但她既然是你的女人了,要是再惹五爷,可就得由你担着了。”
关跃说:“我担着。”
上了一层楼梯,拐了个弯,两个人停在一间房门口。
齐鹏缓和了脸色,手敲门三下,没等里面回应,直接推门进去。
关跃后脚进去,里面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整间屋子装修得古色古香,摆着红木的座椅和茶几,飘着一股茶香。往里竖着架兰竹菊梅的四折屏风,依稀可见后面坐了个人。
齐鹏一直走过屏风,低声说:“五爷,小十哥来了。”
关跃走近,没几步,看见齐鹏一竖手,只好停住。
齐鹏指一下座椅:“五爷让你坐。”
关跃坐下来,屏风后面的人并没有开口,齐鹏弓着腰,半边身体在屏风里,没听到说话,他们可能是在用文字交流。
过了一会儿齐鹏站直说:“小十哥,你说你发现了那个地方,有什么凭证吗?”
关跃从口袋里掏出一节玉璜递过去:“这节玉璜就是凭证,我们现在发掘的那个墓里只有五节,朱矛应该说过了。这是第六节,要不是为了这个我也发现不了那座城。”
齐鹏接了那节玉璜递进屏风,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应该是五爷在检视那节玉璜。
关跃垂着眼,透过屏风下沿的缝隙看到五爷的半只左手,皮肤皱起,看着干瘦又苍老,无名指少了一截,是断指。
这次他们似乎商议了很久,齐鹏又走出屏风:“看东西的确是好货,不过那地方真像你说的那么值钱?”
“那里面我已经下去过,亲眼见到了里面文物,地方很大,甚至还有地下河。据说这座城属于猃狁,像这种历史上缺乏记载的外族古城到底多有价值,用不着我多说,五爷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齐鹏朝屏风里看一眼,转头说:“要真是这样,你这次就立功了,今天的事不追究了。”
关跃站起来:“谢了,齐哥。”
齐鹏转眼就变了脸:“那你为什么不把六节玉璜全都带来?”
关跃盯着屏风:“今天第一次见面,不能保证见到的是不是五爷本人,万一出错我担待不起。”
齐鹏脸一沉:“你这是不信我?”
“我要是不信齐哥,这一节玉璜都不会带,更不会站在门口挨你三刀,这事太大,被朱矛用枪指着我都没说,齐哥这么说反而是不信我了。”
齐鹏似乎没话说了,板着脸看着他:“这就先不提了,那地方有货就要取,你来这里应该想好怎么取了吧?”
关跃说:“都准备好了,只要五爷想要那里面的东西,定个时间,亲自去取,我带路,除了五爷本人,那地方我就烂在肚子里了。”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表面上就是做考古的,还要五爷亲自出面陪你挖?”
“齐哥,你是知道的,五爷手底下的人并不服我,这么大的地方,五爷不亲自出面恐怕镇不住,我也不想这样。”
关跃说着朝屏风点个头:“五爷,您自己考虑,您不出面,那地方我就当没发现过,今天也当我没来过,反正出了这道门我就什么都忘了。”
齐鹏脸上阴沉沉的,眼看着他就要出门,开口说:“等等。”
关跃站住。
隔了一会儿他才说:“你先回队去,这件事等五爷消息。”
关跃点头:“劳烦齐哥。”
西北天黑得晚,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太阳才刚落山。
言萧坐在旅店的窗台上,手里的一支烟点了半天也没抽一口,眼睛望着外面的街道,看什么却没在意。
外面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了两下,关跃推门进来。
她转过头:“见到五爷了?”
关跃合上门,只站在门口:“算是见到了。”
言萧皱眉:“什么叫算是见到了?”
“五爷谨慎,隔着屏风,没看见他的脸,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那你凭什么认定他就是五爷本人?”
关跃沉声说:“有关五爷的消息非常少,我只知道他左手无名指是断指,今天见到的那个就是,如果真要作假,他也没必要隔着屏风见我。”
言萧手指一动,烟灰落在窗台上:“然后呢?”
“等他消息,我用那个猃狁的古城做了诱饵,他肯定会现身。”关跃说完就开门走了。
言萧坐着没动,仇人现在离她已经很近,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过了许久,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
几声忙音之后,响起裴明生的声音:“师妹?怎么样,你现在是冷静了还是气炸了,这通电话开始前能不能先给我个心理准备?”
言萧冷笑一声:“没空跟你废话,我问你,你跟关跃是不是约定了什么,如果知道了五爷是谁打算怎么样?”
“本来怕你脾气没敢告诉你,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说实话吧。”裴明生大概是在什么公共场合,声音一下压得很低:“关跃有个幕后老板,他要为那位老板扳倒五爷,我知道这很冒险,但只要揪出五爷就能让华岩摆脱控制,所以还是决定资助他。五爷只当我这是在逢迎他,不会在意。你不用防着关跃,不管他为谁办事,至少对付五爷我们是一路的,这就够了。”
烟烧到尾,烫了一下言萧的手指,她按着烟头在窗台上重重一撚:“嗯,这就够了。”
裴明生笑了:“亲爱的师妹,忍耐点,只要事情成了,你可以风风光光地回上海,所有奚落过你的人都会后悔,想想是不是很爽?”
“嗬,还是先办成了再说吧。”
“……”
言萧挂了电话,眼睛瞄到门口,地上铺着白色的地砖,上面有几点殷红。
她走过去,蹲下看了看,是血迹,还是新鲜的。
难怪他刚才走的那么快。
关跃的房间在斜对面,他坐在床上,赤裸上身,刚拆下被血浸透的纱布,刚准备上药,门被一把推开。
言萧倚着门,盯着他的左臂:“受伤了?”
“你不是看到了?”关跃往上倒药粉。
“看来五爷的面不是那么好见的。”言萧走过来,拿了纱布往他胳膊上缠。
被药粉覆盖的伤口看起来并不可怖,只是肿得很高,血止住了,胳膊上还留着干涸的血渍。
她一手托着他胳膊,一道道缠上,打结的时候低头咬住一头,另一手配合一拉,扯紧系上。
伤口处微微发热,是她的呼吸。
关跃看到她的睫毛,很长,低垂时眼神也被遮掩,脸上难得的温和。
似有所感,言萧忽然掀眼,四目相对。
哪有什么温和,她的眼神依然犀利。
关跃对刚才的感觉感到好笑。
“你可真能忍。”言萧看一眼包扎好的伤口,转头进了洗手间。
关跃走进去,她在洗手。
他在她身边站着,抽了毛巾打湿,擦着身上和胳膊上的血迹。
言萧伸手在墙上的置物柜里摸肥皂,有什么“啪嗒”一声掉下来,落在水池里。
是旅店里的安全套。
她挑眉,下意识地去瞄关跃。
他也看到了,双唇紧闭,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言萧从他的鼻梁扫到薄唇,再到锁骨,一路往下,掠过紧实的胸肌和腹肌,笑笑,两指伸进洗手池。
关跃眼一跳,那盒安全套被她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