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时候,大约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荀绍一夹马腹,刺杀了几个拦路的士兵,冲入阵去,先是一枪挑开周丰容背后一个士兵,又策马跃到应璟身旁,替他挥退攻击。
应璟有些意外,声音在大雨中听来有些不真切:“阿绍?”
荀绍伸手拽他,忽然见他膝盖不自觉地屈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你的旧伤又复发了?”
应璟点了点头。
难怪见他站在这里许久没有挪动,行动也有些迟缓。荀绍拖不动他,干脆跟着跳了下来,长枪一挥,挡在他身前。
“荀绍?”周丰容对她忽然的举动显然很不解。
虽然眼下的场景已经演变成他和应璟携手抵挡各路藩王,但她忽然冲进来却是明显要护着应璟,前后转变太大,还是叫他太过奇怪。
琅琊王不曾见过荀绍,大雨的冲刷使她鬓发凌乱,加之她高挑纤瘦却英武勃发,他还以为这是个少年将领,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还想救人?左右听令,进了这里的都是反贼,一个不留!”
荀绍迅捷凌厉地送枪出去,几招就撂倒了好几个冲上前的士兵,转身又是一枪送出,刺穿了一人的喉咙。之后一招快过一招,荀家枪虎虎生风,长枪过处,无人敢近。
她一手扶着应璟上马,高声喊道:“大将军,一起冲出去!”
周丰容且战且避,打马过来,与她背对而立。
琅琊王眯了眯眼:“是个女人?”
荀绍听见这话,长枪一指,对着又要趁机冲过来的士兵冷喝道:“荀氏荀绍在此,谁敢来战!”
琅琊王一愣,与离他不远的建宁王对了个眼色,他们年纪大一些,知道荀家一脉在战场上的本事,不禁有些忌惮。
这时城内忽然冲出一支人马,一路踏着泥水狂奔而来,看不出多少人,只听得震耳欲聋的高呼传来:“西北四十万荀家军特来勤王平叛!!!”
藩王们面面相觑,渐渐有些骚动。荀绍一个人还好说,荀家军要是来了,难道还真要跟这群虎狼之师拼命?何况他们接到的诏令里也没这条啊。
荀绍对周丰容使了个眼色,应璟倒先会意,低头探身挟住她坐上马背,一手狠狠拍了马臀一下,荀绍趁机挑开左右两个拦路的士兵,朝阵外冲去。
应璟轻轻嘶了一声,一手搂着荀绍的腰,人几乎要靠在她背上,呼吸也有些粗重。
荀绍忙着冲杀,并没有在意。
所谓的“西北荀家军”不过是霍江城和张骁带领而来的豫州守兵。
荀绍叫传话的士兵转达霍江城,一定要想出办法来虚张声势,好唬住藩王们这支声势壮大的部队。
他做的不错,比起这些多年来疏于操练的王侯之兵,素有晋国铁防之称的西北军足以叫他们闻风丧胆。
荀绍三人占了琅琊王一愣神的时机杀出了阵去,此时身后自然有追兵紧跟不放。
张骁带着人过来接应,应璟忽然从荀绍背后擡起头来,喝道:“不可再往前了!切莫暴露了我们是虚张声势,立即冲回城去,紧闭城门!”
张骁急急称是,转头就走。
应璟说完这话就猛咳了几声,身体重量压在荀绍背上,安静下来。
即将入城的刹那,周丰容忽然停了下来。荀绍跟着停下,催促道:“大将军快走。”
“我已定了罪名,回不去了。何况南康王手上还扣着我带去的人,我一走了之,他们都会没命。”
应璟直起身子,咳了两声,平复下喘息道:“我可以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带兵绕道回去,我再给你两万人马,若是你能拔了南康王的营寨,将他擒下,我自有法子保你翻身。”
周丰容难得地笑了一下,却很有嘲弄之意,瞥一眼荀绍道:“宁都侯这么做,是因为荀将军吧。”
“算不上,我只是要对付你的大将军之位,对你个人并无什么成见,要仔细说的话,甚至还有些欣赏羡慕。”
荀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给你这一条明路,要不要走看你自己。”应璟说完就捂着嘴低咳了一阵,身体重量又压在荀绍背上,不再多言。
周丰容沉思许久,终于走到了张骁身边,点了一支兵马,顺着城墙向西而进。
“入城!”
荀绍拍马跃进城门,恰好瞧见范一统带着几人冲了出城,迎面撞见,他经过荀绍身边时只朝应璟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未做停留。
荀绍刻意放缓速度,转头看去,见他们那几人一路冲去了各路藩王身前,接着竟听见范一统开始大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诸位藩王勤王有功,然分封重地不容闪失,立即回归封地,没有皇帝手令,任何人不得再轻易调兵外离,否则以谋反罪论处,钦此。”
范一统中气十足,这些话顺风送入荀绍耳中,她已然猜到了什么,侧头冷哼一声道:“又是你的一步好棋,我就该知道你不会轻易让自己涉险,早知如此又何必出手。”
应璟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我算中了每一步,就是没算中你,其实我以为你会一早就出手的。”
“我有什么地位出手?为你?你害死了竹秀!为国?我现在已经是你们眼中的反贼了,出手了朝廷就不会抛弃我了?我是忠,但绝不愚忠!”
应璟忽然扣住她手腕,力气有些大,甚至让荀绍感到微微的疼:“你该信我。”
荀绍冷眼看他:“用你自己的话说,不信我的,何必信他?”
应璟愣了一愣,手指松开,人跟着滑了下去,竟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霍江城早就退开一些回避二人谈话,此时见状才又凑近。
荀绍以为应璟是故意的,翻身下马,伸手去扶他时颇有些没好气,但将他拽起来一看,发现他竟已晕过去了,胸口铠甲上还有血液不断渗出。她吃了一惊,身后在背后一抹,自己背上也沾满了血,因为大雨一直在下,她竟丝毫不觉。
“少主,快救人吧。”霍江城叫了她一声,荀绍方才回神,连忙将应璟扶上马背,城外藩王们的军队已经顾不上,径自快马入城去找大夫。
要和藩王们交涉,其实是个苦差事。
藩王们都很不悦,琅琊王是领头人,拿出太后懿旨给范一统看,对于幼帝那句“以谋反罪论处”很是不待见。
因为一切早就计划好,范一统表现的不慌不忙:“诸位殿下请仔细想想,太后虽然可以垂帘听政,但大事从来都和陛下联名下旨,从未私自用太后印玺发布过诏令,诸位殿下当真觉得此事没有蹊跷?”
琅琊王一愣,还真是,本来他们是不想南康王一人得利,当年做皇子时各自拉帮结派,以后若南康王登基,少不得有他们的苦头吃。太后诏令一来,大家便都有了遏制他的心思,彼此一通气就全过来了。所以与其说他们是奉诏而来,还不如说是他们顺着诏令这借口自己要来的。
如今幼帝的命令既然下来了,也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毕竟是扛着匡扶社稷的大旗来的,自然不能抵抗皇帝命令,可又心有不甘。
但琅琊王想想还是不放心,又追问范一统道:“此次陛下圣旨为何来得如此迅速?照你这么说,不止太后诏令有蹊跷,这圣旨岂不是更蹊跷?”
建宁王和淮南王都跟着附和:“琅琊王说的没错。”
范一统跟着应璟久了,有时候也会学着他摆摆谱,故作气势道:“诸位殿下当真以为你们大军四面八方而来,这么大的动静会无人知晓?实不相瞒,此次陛下圣旨亲临,是因为太后已被卷入朝中阴谋,诸位殿下是和太后一起做了人家的箭矢还不知晓。”
琅琊王疑心重,始终有些不相信,这时范一统身旁的一个被雨淋得直发抖的人揭去斗篷,哆嗦着用尖细的嗓音道:“陛下就是怕诸位殿下不放心,特地派奴婢随范侍卫一起前来,诸位殿下都见过陛下,应当认得奴婢这张脸才是。”
建宁王扯了扯琅琊王的袖子:“二哥,的确是陛□边的太监李园。”
琅琊王这才彻底信了,已经决定要走,想想又问了范一统一句:“那么对于南康王,陛下可有何说法?”
范一统道:“临走前陛下有口谕,诸位殿下为国尽忠是好事,可以宽限三日返回,既然是勤王平叛,这三日内自然可以大展拳脚,有功者重赏。”
琅琊王会意地笑了,当即下令杀入山谷。
待大军渐渐离去,范一统终于松了口气,转头问李园:“我刚才可有露怯?”
李园搓着手取暖,嘿嘿笑道:“没有没有,范侍卫不愧是宁都侯的左膀右臂,难怪宁都侯肯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您来做呐。”
范一统听了这话很高兴,又策马回城去找应璟。
应璟昏迷未醒,此时正被一群军医包围着在城中太守府中医治。
荀绍换完衣裳出来,迎接她的都是一些怪异的目光。她没在意,找到霍江城问了一下近期城中情形,霍江城告诉她藩王们已经去围剿南康王,周丰容此战必胜,她松了口气。
“少主,本来你的事我是不该多嘴的,但此次的事只怕不是这么简单的,宁都侯故意雌伏许久,必有深意,少主不妨仔细弄清楚再做考虑。”霍江城左右看看,确定无人才又继续道:“我仔细思量过,此战之后,只怕朝堂格局会有大变化。”
荀绍没有回应。
霍江城知道她此时心境不对,赶紧换了话题:“对了,竹秀已经醒了,料想是无大碍了。”
荀绍猛然一震:“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就快冬至了,大家有没有补点儿好吃的呢?口水淋漓……
为毛我只知道有关吃的节日……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