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C市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雨,因为城市绿化好,大片的湖水和绿色的植物也天然的湿润了空气,使得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雾蒙蒙的湿气中。
“这天气真是燥死个人,说热也不热,说冷也不冷的。”
“是啊。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下雨,家里的衣服都三天了还没干透呢。”
“咱们这栋楼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拆,家里老人不说,我跟孩子他爸是住够了,你闻到没有,这几天楼道里到处都是臭烘烘的。”
C市一共有五个区,分别是市南区、市北区、市中区、槐阳区和历山区,槐阳区和历山区都属于老城区,不过整个城市建设发展最为缓慢的地方还是槐阳区,到处都是老旧的楼盘和狭窄的小路,外地人要是过来找个地方,就跟进了八卦阵一样,每到这种阴雨绵绵的潮湿天气,住在老城区的人们都忍不住纷纷叫苦。
两个邻居大妈正聊着家长里短,楼前一个外卖小哥忽然提着东西匆匆从他们身边跑过,蹬蹬蹬就跑上了楼,显然对这种没有电梯的住户都已经习惯了,反正最高也不过五层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大妈开始疑惑这手脚麻利的外卖小哥怎么还不出来。
“那小伙子上去都十几分钟了吧,就是爬到顶楼也该下来了啊?”
“是啊,我看他也就提着一个外卖啊,哎也不是我说,这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懒了,连口饭都懒得做,你说那些做外卖的小饭店有哪个是干净的。”
正说着,那外卖小哥忽然从楼道里匆匆忙忙跑了下来,而且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两位阿姨,我问一句,四楼四零二那个住户你们认识吗?”
两个大妈面面相觑,她们在这栋旧楼上都已经住了十多年了,邻居也基本都认识。
“四楼那房子不是早就被租出去了吗?那家人去年就搬去市里儿子新房子那里享清福去了啊,就是房子还没卖出去,等着拆迁呢。”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四零二好像住了个小姑娘吧,天天低着个头也不说话,也不怎么出门,搬来一年多了,算算也就见过几次吧,看着古怪得很。”
“对就是她。”外卖小哥擦了擦汗,说:“她亲戚家给她点了个外卖,说有一两个月没往老家打电话了,让我去送个饭瞧瞧人在不在家,可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个音。”
大妈嗨了一声,不以为然:“我当是什么呢,小哥你就别瞎操心了,把外卖放她门口得了,年轻人消失个八个月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搬去跟小男孩住了呢。”
很显然邻居也都没当回事儿,可那小哥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点外卖的亲戚,他也是看那手机号的地区是一个老家的才上了心,但是他在四楼敲了半天门也没敲开。
这亲戚估计也是没办法了,据说还是老家的舅舅,大老远的过不来,才想了这么一招,外卖小哥无奈的接了电话,那头说还是放心不下,报了警,得,这回没他什么事儿了。
可放下心来骑车远去的外卖小哥怎么也想不到,他很快又跟这件事情扯上了关系。
接到报警的时候,附近派出所派来了两个民警,同样是敲了半天门没人理,对门的邻居也是早就搬家了,其余邻居都没人认识这房子里的人。
物业接到电话老半天才来了一个人,还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大爷。
“这……房东我暂时也联系不上啊,警察同志,要不您把门撬了进去看看?”
两个民警正纠结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阵狗叫声,是楼上的邻居牵着狗下来了。
‘哎这是怎么了?”牵狗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手里牵着的狗不停的冲着民警叫嚷,中年男人喝了两声,竟然没管住,那狗还是汪汪汪的叫。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狗子最近每次走到这儿都要叫一阵儿。“中年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警察同志这是来查什么呢?”
其中一个民警却皱起眉:“每次到这儿就叫?”
他弯身示意那小狗过来。
那只黄色的小狗立马冲到四零二门口狂叫起来。
民警立马下了决定:“撬门!”
由于门锁是老式的,开锁的师傅被叫来也就用了不到三分钟,门锁就被他轻而易举的卸掉了。
民警把房门打开,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门口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原本被主人拉着看热闹的小狗叫的更加疯狂了。
那是一股夹杂着潮湿、血腥以及各种不知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恶臭味,把门外的人冲的几乎张嘴就要吐出来。
民警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而他身后探着头的邻居和物业人员同时瞪大眼睛,张口就惊叫起来,牵着狗的邻居更是一屁股吓倒在了地上。
只见不到三十平米的客厅里布满了血迹,沙发上一个□□着身体,血肉模糊的‘人体’躺在那里,头向下歪着,本该拥有两只双臂的肩膀上空空如也,地上满是四散的黑色头发和已经干枯的血迹。
“我的天啊……”牵着狗的邻居吓傻了,直到被警察一把拉开,才屁滚尿流的抱着狗跑下楼狂吐起来。
附近派出所接到消息,立马派人过来封锁现场,小区里几乎所有在家的人都听到了风声,一栋楼下聚满了人头,不多时,两辆警车从门口鸣着笛开了进来。
与此同时,闻风而动的媒体也纷纷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整个四楼被封锁,楼上楼下的邻居也被暂时请到了楼下,肖伍从市里另一边赶过来的时候,法医已经在里面呆了有十几分钟了。
饶是他已经见了不少命案现场,也被这汹涌的味道冲的皱起了眉头。
楼下吵吵嚷嚷,房间里却十分安静,只有技侦人员拍照的咔咔声。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现场震撼到了,别说年轻点的刑警从来没见过这种惨案,就是先来封锁现场的老民警都忍不住感叹,C市已经多久没发现这么骇人的大案了。
“肖队,死者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名叫林依依。”身边的王铮说:“报案的人是林依依的舅舅家,据说林依依父母双亡,偶尔才会给老家打个电话,这次是将近两个月没联系了,她舅舅又没有她身边人的联系方式,才按着地址叫了个外卖,报案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这姑娘这个模样在这里,也许已经一个月以上了。”
“至少一个月以上。”还在小心翼翼勘测的法医头也不擡,说:“死因系失血性衰竭,致命伤在腹部,初步断定凶器是一把水果刀之类的刀具,死者生前遭过性侵,□□有撕裂性创伤,她的双臂应该是在死后被砍断的,右臂在厕所,左臂在卧室……也许凶手想要肢解尸体,后来没有完成。”
“不,他应该只想砍断死者的双臂而已。”肖伍查看了一遍现场,说:“两条胳膊,加上客厅里的尸身,正好摆满整个房间。”
“死者的指甲也都被剪下来了。”法医说:“混在头发里。”
“真他妈的变态。”在场的刑警都忍不住暗骂。
勘察工作从下午刑警重案队到达现场开始一直持续到夜里,由于消息传播的太快,竟然还有不少拿着手机过来直播的年轻人,被现场的警察一律轰走,可怜的是这栋楼上的邻居,配合完笔录就有好几家连夜找地方搬出去住了。
C市虽然算不上犯罪率极少的城市,但也已经很久没发生过这么惨绝人寰的重大命案了。
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半个月之前,同另一个老城区,曾发生了类似的可怕案件,因为凶杀案件地处偏僻,在警方的控制下,这件事情没有被媒体散播出去。
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了,媒体们很快就知道了半个月前的凶杀案,凶手遗留在现场的指纹、衣服纤维,以及同样的杀人分尸手法,都证明了是同一个人。
这个可怕的案件,终于在媒体的添油加醋下发酵开来,引起了整座城市的恐慌。
……
连着几天勘察现场,组织调查,开会,以及接连被上级领导臭骂的肖伍坐在警车上疲惫不堪的掏出烟,旁边的王铮立马掏出打火机:“肖队,你这两天没怎么合眼了吧。”
“你觉得我合眼就能睡得着?”肖伍冷笑一声,烦躁的扯了扯领口。
三天前,第二个尸体被发现,同样是独居女孩儿,死者的双臂和右腿都被砍断放置在不同的房间里,作案手法跟之前没破的第一起入室□□杀人案一模一样。
然而凶手显然具有反侦察意识,临走时虽然留下了死者残肢断臂的尸体和血迹,却把自己的痕迹收拾的干干净净,而且两起凶案现场都处于监控并不发达的老旧小区,也给破案增加了难度。
两起命案并案处理之后,事件也很快被媒体发酵,市局很快成立了专案组,由于刑侦支队队长目前正在追踪一起重大贩毒案件,这个案子就落到了副队长肖伍的头上。
他们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整个专案组每个人每天都在轮轴转。
通常他们把用同类型手法连续作案三次的杀人案件定义为连环杀人案,这是重案之重,虽然目前只有两起案件,但其恶劣程度着实让人心惊,所以他们也把这个案子当做重大连环案件来重视。
肖伍正打算再召集专案组开会,忽然接到一起电话。
“喂,师父,您老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怎么,打扰你办案了?”
肖伍连忙赔笑:“哪里的话,您的电话我那是随时随地都要接的。”
说是这么说,当然轻重缓急当老刑警的也很清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绝对不是小事。
肖伍是在七年前从警校毕业做了刑警,调入C市,从分局再到市局刑侦大队,今年刚被提拔到了C市刑侦支队副队长,重案二组组长,他口中的这位师父可是功不可没。
每个刑警进入队里时都会有一个师父带着,但他不同,他是打小就认了邵良伟当师父的,哪怕当初没有被分到邵良伟手下,也一直没少得到他的教育和帮助,真算起来都可以当他的干爹。
不过自从邵良伟退休之后,他也越来越忙,除了逢年过节,两人很少联系了。
“您身体最近好吗?”
“废话就不用说了,我有事交代你。”邵良伟脾气倔,固执,但也非常干脆,“我知道你最近在忙大案子,不过也得抽空去帮我找个人,这个人很重要。”
肖伍愣了一下,他师父一向是以案子为重,能让他说出这种话的,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
“您说,我马上安排去找。”
“不,我要你亲自去找。”邵良伟说:“这个人刚刚出狱,大概两个月。”
还是个犯人,难道跟这个案子有关?
肖伍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叫什么?因为什么犯罪进去的?”
邵良伟沉默了一下,说:“别想多,她是个女孩儿,二十多岁,跟你这个案子无关。”
肖伍顿时失望,没等他再开口,邵良伟又改口了:“对了,你和墨菲事务所那边的关系还不错吧?”
怎么又跟那个人扯上关系了,肖伍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说:“主要是张队跟他联系比较多,我也就找他帮过几次忙,不过也……还行吧。”
“那就好办了。”邵良伟笑了一下,随即声音沉了下来。
“现在就去找我说的那个女孩儿,她叫叶小柔,刚刚刑满释放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