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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正文 第191章

    沈缇走进大门,穿过外院,经过正厅的穿堂,直接进了垂花门。

    一路上,何米堆等人唤道:“学士!”

    英儿唤道:“学士!”

    粗使的仆妇唤道:“学士!”

    殷莳的正房院子里,蒲儿也唤道:“学士!”

    大家的唤声里都带着不安,似乎都想拦一栏他,但他太平静,又没有人敢伸手。

    沈缇便这样,直接来到了殷莳的正房。

    一进入次间,刹那仿佛回到了璟荣院!

    触目所及,全都是熟悉的东西。

    那些家具原就是殷莳的陪嫁,离开的时候都搬走了。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摆件,许多都是他们在休沐日出游的时候逛着街市一起买的。

    还有些是他看到,觉得她会喜欢,便买给她的。

    如今的璟荣院完全陌生,他熟悉的东西全在这里。

    葵儿已经换好了床单,正在帮殷莳挽发髻,忽然听到外面蒲儿略带惊惶的声音:“学士、学士!”

    葵儿一慌,便扯了殷莳的头发。

    殷莳按住头皮,无奈道:“退下吧。”

    葵儿敛袖退下,正在槅扇门口遇到了沈缇。

    忙退一步让路行礼:“学士。”

    看了一眼殷莳,殷莳依然稳坐在妆台前。

    葵儿担心地出去了。

    殷莳按着头发,从镜子里看了一眼,道:“来了。过来帮我一下。”

    沈缇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双股短钗,贴着头皮插进头发里,固定住了发髻。

    看了看桌面,又拿起一支珠花给她斜插入鬓,珍珠颤巍巍的,极美。

    从前,璟荣院里,给她理过鬓,描过眉,吻过唇。

    此时回忆起来,都似梦。

    殷莳扶了扶珠花,站了起来,和沈缇面对面。

    “碰见了是吗?”她问。

    沈缇“嗯”了一声,盯着她,伸出手去。

    殷莳没有躲,只微微侧头。

    沈缇的指尖碰触到她雪白的颈子,那里已经可以看到点点痕迹。

    指尖滑下,探进了衣领。

    春末夏初,穿的是抹胸套对襟。

    沈缇的手指挑开了领襟,剥至肩头。他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肩头——

    锁骨动人,肌肤胜雪,红痕似蝶。

    群蝶落雪。

    全是赵禁城的痕迹。

    沈缇闭上眼睛,不能再看。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生疼。

    无法呼吸。

    殷莳攥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拉下,拽回了衣襟。

    “我早与你说过的呀。”她柔声道。

    沈缇咬牙忍住,点头。

    殷莳道:“你该恭喜我的。你从前圆房的时候,我可是恭喜了你的。”

    是的。

    沈缇知道,如今最该做的,便是也恭喜她。

    她所思所想都与常人不同。她宁可当着他的面自证贞洁也不愿和他圆房。

    她却留了赵禁城。

    她一定是很喜欢那个男人吧。

    她不想入婚姻,赵禁城也不想娶,一切都合了她的心意。

    他最该做的,便是道一声恭喜,洒洒脱脱,体体面面。

    可是。

    可是。

    怎说的出口。

    牙要咬出血。

    浑身都在疼。

    当初她是带着笑对他说恭喜的。

    她是目送他离去的,去和别的人行肌肤之亲。

    她的目光是欣悦,是期待,是开心。

    要怎么样才能做到这样呢?

    沈缇擡起眼,泪盈于睫。

    “所以那时候你,一点,一点都……”他问,“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殷莳攥着他的手指,有些为难,叹息道:“啊,怎么说呢?”

    “那时候,成亲才四天,其实比陌生人也强不到哪里去。那时候要求我就喜欢你,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而且我们在东林寺就作好了约定,我抱着履行约定的心思来的,又怎么会在短短几天就喜欢上你呢。”

    沈缇问:“那后来呢?”

    后来的同床共枕,携手出游,画眉点唇,煮茶调琴,倾诉聆听呢?

    “后来……”

    殷莳凝视着他湿漉漉的眼睛。

    她道:“……就成了这样了。”

    “我承认我的确有所动作。”她说,“但那时我所做的,全都是顺势而为。因为逆势我扛不住。所有人里,我最弱。”

    她问他:“所以,你怪我吗?”

    沈缇的眼泪落下来,却摇头。

    “不怪你。”他哽咽难言,“不是你的错。”

    都是我。

    都是我的错。

    从一开始就全错了。

    沈缇倒是从来不曾怨过别人。

    他尤其不会去责怪事件中的弱者。

    他有着刚硬的性子,却生就了一副柔软心肠。

    殷莳这样的人,心底都不禁会被他打动。

    但正如她所说……已经成了这样子。

    多想无益。

    殷莳用袖子给他擦眼泪:“别哭。”

    起初,她以为冯洛仪是他的初恋。后来才知道完全不是以为的那样。结果,她成了他的初恋。

    古人盲婚哑嫁的,婚后有没有爱全看运气。

    他和她的运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殷莳觉得自己从投胎以来运气都是很好很好的。

    甚至包括如今找的情人。

    不仅合乎她的需求,还在她的审美上,性子手腕都是她欣赏的。

    他权未必重,但位实在不低,是最高权力者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之一。

    找情人在这个时代不是没有,但有风险,尤其是对女子而言。

    但当这个情人是赵禁城的时候,至多有人背后闲话两句。没有人敢来当面挑衅欺压。

    殷莳如今,几乎已经完全得到了她想要的日子。

    怎么能说是不幸运呢?

    殷莳牵着沈缇的手,将他牵出内室,次间,正房,穿过垂花门,重新回到穿堂正厅,才放开了手。

    “要回去吗?”殷莳问。

    她觉得他是需要时间的。

    沈缇擡起眼,却说:“不。我要留下用饭。”

    殷莳微微惊讶。

    沈缇看着她。

    “你有了男人。”他说,“便更得有娘家。”

    他的眼睛微红,但瞳眸仍清澈,像无人涉过的清潭。

    他刚刚遭受了对年轻而言痛不可抑的伤事。

    他却说,你更得有娘家。

    因为单身的女人易受欺。

    因为她不喜欢他,是她的事。

    但他喜欢她,是他的事。

    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可以了。

    殷莳望着他的眸子,有一瞬说不出话来。

    心脏竟有有微微的难受。

    前后两世,许多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那一瞬,她感到与沈缇之间,竟似建立了什么连接。自父母去后,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与任何人建立过这样的连接了。

    可能是因为血缘,她想。

    姑表姐弟,在后世可能会身在不同的城市,毫无联系。

    在这里,几可算是家人了。

    是时代的缘故,她想。

    是的。

    当然是。

    平陌这么机敏的人,知道还要留下用饭,整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午王保贵亲自陪他吃饭。

    还有其他的人,沈缇的人,殷莳的人,都一起。

    一群男人一起吃饭,安静得诡异。

    连六娘都不敢哼一声。

    个个低头扒饭。

    仿佛就是一次普通的走亲戚。

    然后该离开了。

    殷莳送沈缇。

    到大门,沈缇走下台阶,又转身。

    “莳娘。”他唤她。

    殷莳等着。

    他嘴唇动动,又动动。

    但终究说不出来“恭喜”两个字。

    因喜欢和不喜欢,终究是不一样的。

    殷莳抿唇:“别勉强啦。”

    沈缇难堪地笑笑,最后道:“还是我修行不够。”

    再修,就修仙了。平陌一点都不想听。

    沈缇上马,拉着马缰原地转了圈,认真地道:“我下个旬日还来。”

    殷莳微笑:“好呀。”

    平陌心道,这是怎么个事。

    一辈子都理解不了。

    岂止是他呢,除了殷莳和沈缇,没人能理解得了。

    沈缇回家去,一如往常。

    在殷莳那里用冷水敷过眼睛,也看不出来哭过了。

    他回去和父母一起用了晚饭,还抱了沈当。

    殷莳以前与他说过,小孩子需要多抱,让他别信抱子不抱孙那一套。

    回到竹林书斋,独坐书案前出神许久。

    夜色深了,沈缇的视线下移,打开了书桌下面的小柜里的暗格,取出了那只匣子。

    匣子里装的是她的落红。

    她看似什么都能忍的,却唯独在这个事上不忍。

    她,不接受婚姻里有旁的人。

    若有,她就不接受这个婚姻,视之为假。是假的,她就可以演。若时日长了,或许也会妥协与他圆房,生出孩子来。

    只是想明白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她已经毫不犹豫地抓住机会,挣脱了。

    不怪她。

    都怪他。

    和平陌不一样,四民眉梢眼角都是春风得意。

    赵禁城都忍不住说他:“你收一收。”

    四民只嘿笑。

    赵禁城道:“不许对殷娘子不敬。”

    四民忙发誓:“绝没有。”

    赵禁城道:“分家的事,你盯着办。除了你和长生,大娘想要什么都给她。”

    四民道:“是。”

    赵禁城回到了宫里。

    向北的眼睛有多利呢,一眼看出来不对:“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说!”

    昨日忽然临时调整,阴沉沉走了。

    今日,怎明媚媚来了?

    太怪了,一定有问题。

    赵禁城把头一扭,说:“无事。”

    但是向北比他矮,擡眼看他,正看到了脖子。

    向北伸手就去捉他衣领。

    赵禁城一个练家子,当然不能被他偷袭了,闪电般就擒住了向北的手腕钳住。另只手还往上扯了扯衣领。

    向北道:“别扯啦,我都看见啦。原来是会佳人去了。”

    赵禁城问:“陛下今天要不要出城。”

    “你别装听不见。”向北道,“陛下今天去贵妃那里了,不用操心。快说,怎地竟还为个女人要临时调班?不像你。”

    赵禁城叹口气,道:“调班是为了大娘。镇日里净闯祸。”

    他没有说赵青闯了什么祸,只道:“这丫头不成器,总是仗着我乱来。我昨天抽了她一顿鞭子,把她和女婿分出去单过了。”

    向北道:“早该如此。惯着女儿也就罢了,可她终究已经成亲了。该把你那女婿管起来。”

    赵禁城道:“正是。”

    向北道:“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糊弄过去。”

    赵禁城看天。

    向北道:“我是什么人,我难道是外人了。快说。”

    赵禁城搓搓额角,嘴角却翘着,终于还是告诉了向北:“我遇到了一个女子。”

    ……

    五月二十一,婢女们在寝室外头候着,到了时间却没听到沈缇唤人。

    又等了一阵,若再不起,怕就要误了时辰。

    贴身的婢女便叩门相唤:“学士,该起了。”

    却半晌得不到回应。

    婢女们面面相觑,终于提高声音告声罪,推门而入。

    却发现沈缇躺在床上,面色通红。一摸额头,烫的吓人。

    竟发起了高烧。

    沈大人早就上朝去了,家里只有沈夫人,忙报到沈夫人处。

    一阵兵荒马乱。

    郎中也来过了,汤药也煎了,喂下去了。

    沈夫人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眼珠子似的,亲自守在床边。

    湿巾敷额,查探温度。

    好在药有效,下午的时候烧便开始退了。

    只是退烧就出汗,沈夫人一边絮叨:“多少年没染过风寒了,怎地这样不小心。”

    一边给他擦汗。

    对亲儿子自然是十分温柔,动作轻轻。

    却忽然被捉住了手腕。

    “莳娘——”

    “莳娘——”

    沈缇呓语。

    沈夫人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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