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冰十八·辉级。
“白雪女王-天灾倾向”的能力之一。升入辉级后,触发概率上升至百分之八十,表现为可流动的黑色晶体。晶体表面具有超高温度,且可随使用者心意进行针对性的影响与打击。
就像此刻。
蔓延的黑色冰晶宛如无声咆哮的巨蟒与恶龙,沿着走廊飞快游走,过处宛如野火过境,带着要将一切焚毁吞没的浩大气势。近千的温度在那些断手的表面炸开,又一路扑向站在断手中间的怪物,却奇迹般地并未在墙壁与地板上留下任何痕迹。
随之而来的,便是成片响起的滋滋声响,以及来自对面怪物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冰十八的速度虽然不如七号冰快,但胜在攻击力强又来得悄无声息。它站得又离徐徒然挺近,以至于快被冰扑上了都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抗,被灼到融化也就一瞬间的事而已。
鼻尖传来令人作呕的气味,徐徒然后退些许,心脏犹自因为方才的技能释放而剧烈跳动,低头看了看手掌,又微微蹙起眉头。
不知为何,在成功施放出冰十八的刹那,她的手掌也开始明显作痛,仿佛被烫到一样……这算什么情况?副作用?
徐徒然似是意识到什么,有些无奈地合起了手掌,对此似乎并没有感到很奇怪。
而且现在,显然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黑色的晶体难以长久维持,不过片刻便散去。不远处的怪物仍旧直挺挺地立着,轮廓却明显变了个模样。徐徒然忽然有些庆幸这个地方的光线相当差劲——这样,她起码不用直面自己导致的惨烈现场。
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一招破坏力大归大,实际却撑不了多少时候。伴生物无法被单独消灭,哪怕此刻被烧成了一团焦炭,它也可以慢慢将自己再拼起来。
黑暗中蠕动的轮廓也证实了她的想法。才几秒的工夫,就见昏暗中有断手的焦黑残骸再度爬起,像是小鼠般窸窸窣窣地朝着一动不动的怪物本体爬去。
而那怪物本体,亦是在稀薄的光线中开始缓缓扭动,发出痛苦的呻吟。
……真就麻烦。
徐徒然不高兴地蹙了蹙眉,听到后方传来的大片冰块碎裂声,心中更是无奈。她忙去敲旁边的门,想要让其他人趁着现在转移,不想才刚擡手,忽听里面传来一阵惊慌失措。
“我去,他这又什么情况?”
“快按住他!把他嘴堵上——靠我的手电!”
徐徒然心里咯噔一下,忙推开门,只往里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微变。
跟着就见她左右一望,飞快钻进了房间内,用力锁上房门,同时在心里圈定国土。
“我宣布,没有我的允许,任何存在禁止进出此房间!”
她飞快地说完,因为被抽离的体力而猛喘口气,快步走向另外三人:“食月这是咋了?”
“不清楚,突然就这样——”娇娇爸爸还在努力地将人按住,同时将一根小手电从食月嘴中拔出,转而不知从哪儿扯了块抹布,塞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食月仍在拼命挣动,翻着白眼,浑身抽搐,看着状态就很糟糕的样子。
对,床——借着窗口投入的霓虹灯光,可以辨认出这应该是一间病房。不大的空间内有几张病床,以及配套的设备。
老王和娇娇爸爸在进来后,就将晕晕乎乎的食月安置在了其中一张病床上。娇娇爸爸还从随身的工具箱里掏出小手电想仔细检查一下。不想工具才掏出来,就见床上的食月开始挣扎抽搐,跟发病了似的。
徐徒然上前看了看情况,略一思索,迅速开口:“我宣布,躺在病床上的人,一律视为病人。”
“所有的病人,都会在得到安抚后,变得健康……不是,清醒……还不行?行吧,那就平静!都会变得平静!”
徐徒然接连试了好几次,总算顺利制定出了一条能用的规则。躺在病床上的食月随着他人安抚,逐渐变得平静。
果然。针对他人的规则,就是比针对自己的要麻烦些。想要利用规则强行改变现实,难度也非常明显。
徐徒然暗叹口气,下一秒,就因为门外传开的动静而闭了闭眼。
——只听门外,砰砰的撞击声忽然响起,伴随着冰碴子刷啦掉落的声响。
很显然,先前被冻住的那两只怪物,已经挣脱了冰封。
似乎是意识到这间病房正受到某种力量的保护,它们无法强行突破,它们很快又改变策略,转而发出一种奇异的嗡嗡声,在门口徘徊不去。
徐徒然和老王听了这声都没什么反应,唯有娇娇爸爸,眼神出现了一丝恍惚。
“外面是谁?”他懵懂道,“我好像听见我女儿和老婆的声音。她们叫我出去。”
“想多了,外面只有人手碎碎冰。”徐徒然不客气地说着,又给强加了条隔音的规则。娇娇爸爸的眼神这才逐渐清醒。
“我俩接下去不能和他们分开。”老王神情凝重地看向徐徒然,“那些伴生物也是永昼倾向,能催眠。目测影响范围是炬级及以下,另外两人一旦落单,很容易被单抓……?”
他话说一半,忽然觉出不对,猛地看向徐徒然:“奇怪,你不也是炬级?”
为什么她刚才听到那声音也没反应?
老王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推测出错了。徐徒然不想误导他,直接道:“以前是炬,现在天灾已经到辉了。”
“以前?”老王一怔,“可我们上次确认倾向和等级就是几天前的事?”
“我白天刚升的。”徐徒然轻飘飘地说着,凑近看了看食月的状态,皱起了眉。
虽然在她的规则之下,食月的抽搐已经停止。但这法子治标不治本,他依旧没有要醒来的征兆,而且牙齿咬得紧紧的,眼睑下的眼珠在飞快颤动,明显仍旧陷在某种负面状态当中。
“他……该不是梦月了吧?”徐徒然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另外两人,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测。
无法唤醒,无法中止。徐徒然无奈,转头观察起四周,顺口道:“对了,你们有试过主动使用技能吗?这个地方好像已经没有使用限制了。”
娇娇爸爸一愣,试着挥了挥手,跟着摇头:“还是不能。”
“……诶,不能吗?”正在检查旁边仪器的徐徒然动作一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微变。
“是不能。”老王在尝试过后,肯定了娇娇爸爸的想法,“如果想使用的话,依旧会受到情绪牵制……你为什么会有限制解除的想法?”
最后一句话是问徐徒然的。徐徒然眨了眨眼,目光飘忽了一下,含糊道:“猜的。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她说着,转过身去,心中的疑虑却扩得更大。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因为,她在主动使用技能后,再也没有难过的感觉了。
她在白天完成升级后,就基本没再动用过能力,直到这次行动开始。她在医院外面冻摄像头的时候,鼻子还会发酸发胀,而在进入医院之后,就再也没那个感觉了。
在意识到这地方已经被改造成伴生物的猎场后,她想当然地将这变化归到了地理因素上。但假如其他人仍旧受到情绪牵制的话……
那也就是说,真正出现变化的,是她自己……
徐徒然低头看了下手掌——在使用过冰十八后,那手掌就有些红通通的,像是被烫过。
这是冰十八导致的副作用。
这让徐徒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关于她白天升级时的事。
她在天灾倾向上的升级,向来是很顺利的。只是过程中,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她在进入墓园后,直接将手头的八千代行步数全部用掉了。而在使用时,她直接得到了一个来自系统的警告,建议将八千步数分批用掉。一次性用完,可能会带来某些副作用。
但徐徒然急着升级。而且她难得刷出一个梦中空间登入机会,错过这回,她下次再进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她没有顾忌那个警告,坚定了用掉了全部步数。正好够她升到辉。
因为后续没有其他提示,她也没有因为这个行为而收获作死值。所以她也没太多想。然而现在看来……
所谓的“带来副作用”,该不会就是放大技能本身携有的负面影响吧?
而她使用七号冰的次数远比冰十八多。那有没有可能……七号冰的副作用,也已经出现了?
非正常理智状态——这个词立刻蹦了出来。
一种将自己抽离至第三视角,啥都不管,只粗暴追求胜负的危险状态。真正意义上的莫得感情。
徐徒然心中涌现出一种糟糕的猜测。或许并不是她身上的限制解除了,而是她自己已经感受不到悲伤,所以限制自动无效了。
那么这事就有些尴尬了。
从短时间内来看,这事对她是绝对有利的。毕竟哭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事。问题是,根据她的经验,一旦这种情况继续加深,完全进入“非正常理智”,只是时间问题。
徐徒然克制地闭了闭眼,只觉头更大了。
就在此时,忽听身后老王低低“咦”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徐徒然仍在头疼副作用的事,不解回头:“怎么了?”
“窗外的光变了。”老王低声说着,又往前几步,走到窗前。作为“长夜”能力者,他对光线的变化可以说是相当敏感。
徐徒然回头看了眼仍躺在床上的食月,抿唇跟上。正见老王用力推开窗户。
“果然。”他低呼一声,指向天空,“你看,月亮。”
徐徒然循声望去,果见天空中挂着一轮血色的圆月,淡淡的光辉飘荡。
“可不对啊。”老王努力往外探着身子,面露思索,“我从进来之后,每天都会记录天象。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星星和月亮。更别提这种……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他顺手拍了拍旁边的徐徒然:“大姨,你以前在这里见过月亮吗?”
徐徒然:“……”
大姨无声地望着下方,没有说话。
老王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刚想再找娇娇爸爸确认下,忽听大姨咳了两声。
“比起月亮……你要不先关注一下我们的下面?”
老王:“?”
他茫然低头,呼吸顿时一滞。
只见他们的下方,是深渊。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
整座医院,就像是一座从海底升起的孤岛。楼体外就是巨大深邃的沟壑,宛如一张张开的巨嘴,将他们与周边的地面远远隔开。
不仅如此,他们下方的楼层还在不停转动——医院原本只有三楼。然而他们此刻却在八楼。下面的楼层像是具有生命力的魔方,自顾自地旋转着,声势浩大。
“不光是楼下……”徐徒然转过身子看了看,又示意老王朝上看。
只见他们的头上,建筑高耸入云,同样能看到在不断旋转的楼层。
唯一不动的,似乎就只有他们所在的这一层——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当他们从窗口向外望时,看到的其他建筑物始终没有改变。
远处的霓虹灯忽明忽闪,空中偶尔飘过符文样式的灯光投影。他们甚至还能看到不远处街道上的店铺和来往行人。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他们所在的这所医院,似是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
“它们将这栋建筑‘改造’了。”老王深深吐出口气,“这里已经成为了异常地点。”
难怪他们之前会一下从一楼来到八楼。他和徐徒然在分开后,又是各种迷路。
“但医院内部的设施并没有改变。”徐徒然定下心神,从窗边退开,将自己先前观察的仪器指给他看,“这些仪器,都有和病房相符的编号。虽然这里是‘八楼’,但编号却是208……!”
她话未说完,余光忽然瞥见一抹黑影闪过,匆忙转身,正听到旁边娇娇爸爸“诶呀”一声:
“淦!诈尸了!”
只见原本已安静躺好的食月,竟忽然坐了起来,不仅如此,还霍地张开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张牙舞爪地就往门边扑!
娇娇爸爸正好就在他扑击范围内,骂骂咧咧地赶紧躲开。老王忙上前将人架住,徐徒然看着嗷嗷乱叫的食月,当场傻眼:“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下令,“躺在病床上的人”会被强制镇定。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娇娇爸爸从工具箱里翻出绳索就冲了上去,本打算捆嘴,绳子却被食月一口叨住,“他不想做人了呗!”
老王:“?那他想做什么?”
食月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仰头嗷呜一声,发出了嘹亮的嗥叫。
众人:“……”
“懂了。”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点头,“他现在是狼人。”
“狼啥啊,他素质哈士奇。”娇娇爸爸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
徐徒然不敢拿冰对付食月,怕冻出个好歹来,只得上前帮着控制,同时急急问道:“哈士奇?就是狗吗?”
她想再确认下,看要不要再补一条以狗狗为主语的规则,娇娇爸爸却没听清她的话,茫然道:“哈士奇,就那个,雪橇三傻啊。会拆家——”
话音刚落,食月忽然暴起,嗷地一声,将所有人全部弹开,再次扑向门边。
因为徐徒然的规则限制,他虽打开了门,却无法出去,只能站在门口无能狂怒:“嗷——”
正站在门口努力拍门板的怪物:“……”
它无数只手僵在空中,呆滞地看了看面前敞开的大门,试着挪了挪脚。
还是进不去。
怪物怒了:“你们什么意思?”
因为隔音效果,食月没听见他的话。他只是努力挠着空气墙,对着外面龇牙咧嘴:“嗷——”
怪物:“你在挑衅我吗?”
食月:“嗷嗷——”
怪物:“你有本事你出来。”
食月:“嗷嗷嗷——”
……
【恭喜您,获得三百点作死值。】
突兀的提示音响起。徐徒然一脸莫名其妙。
虽然天上掉钱很高兴,但这关我什么事??
……不过好像还不赖。
徐徒然认真思考了几秒要不要就这样将食月放在门口刷分,想想还是算了,这地方伴生物太多,早点逃出去是正经,遂招呼着另外两人,强行将食月从门口拖走,当着门口那怪物的面,再次关上了门。
负责关门的是徐徒然。此举又给成功刷到了两百作死值。她莫名有些好奇门外伴生物的心理活动。
而另一头,食月的闹腾还没结束。他攻击力本来就高,下手也没个轻重。徐徒然念头一转,有心想抢他的身份卡给他改战力,偏偏又抢不到,索性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狐貍摆件,打算直接给他来个物理镇定——
她让另外两人控住人,抡起手里的狐貍摆件,照着食月的脑袋就是一下。
一边抡还一边补充规则:“我宣布,在这个国度内,被敲到脑袋就会陷入昏厥——”
出于队友爱,她避开了之前食月被撞的地方。用来敲击的也不是狐貍摆件的底座,而是杀伤力更小的狐貍身体,也没用太大力。
反正只要能触发规则就行。
于是,只听喀啦一声。
食月猛一仰头,正好叨住砸过去的狐貍摆件。
他人没事。狐貍摆件的尾巴掉了半茬。
徐徒然:“……”
狐貍摆件:“……”
我干你大爹的。我做错什么了?
狐貍摆件开始生无可恋地眨眼。见徐徒然一击不成,还想用自己再补一刀,慌忙努力颤动起来,从徐徒然手里挣脱出去,啪地滚到地上。
徐徒然贼心不死,还要捡起来再抡。却见狐貍摆件在地上艰难转了个圈,啪地直立起来,两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食月,两只眼珠开始疯狂转动。
……似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影响,原本正在狂躁的食月,逐渐安定下来。只是幽蓝的双眼中,依旧无神且混沌。
徐徒然:“……”
她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退开。娇娇爸爸呼出口气:“你这狐貍是永昼的?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我不知道它还会这个啊。”徐徒然小声道,“而且它只有灯级,我以为它最多会隐身……”
“永昼的话,那不是隐身。那是影响人的意识,让人看不见它。”老王语气笃定,“而在目标本身神智就不清醒的情况下,永昼是可以跨级进行影响的。”
注意到另外两人诧异的目光,他颇为低调地咳了一声:“我曾因为长夜与永昼的战力比较,在论坛和其他人撕了三栋楼。对于这个倾向,也算是比较了解的。”
徐徒然:“……”
另一边,已经安静下来的食月却又突然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门边,开始一言不发地拿着脑袋撞门。
徐徒然:“?”
“他干嘛非要出去啊。”她不理解。
“为了晒月亮咯。”娇娇爸爸回答道,“他以前和我说过,他在梦到圆月的夜晚,会梦游一般地跑出去晒月光。不管在哪儿都一定要去,非要晒到为止。谁拦打谁。”
“那不对啊。”老王道,“月亮在窗口才能看得到。他往走廊里去干什么?”
徐徒然:“……”
她转头看看身后的窗户,又看看面前不停撞门的食月,恍然大悟:“或许是他的本能在指引他呢?他知道窗口是不能走的,所以才走门?”
她蓦地转向另外两人,指了指食月:“会不会这种本能,能一路指到外面……”
“你是说,现在的食月,可以当引路蜂使?”娇娇爸爸皱眉,“可我们甚至不确定这地方到底有没有出口。”
“我觉得应该有。”老王指了指徐徒然检查过的仪器,“就像大姨之前说的,这医院内部的设施并没有改变。八楼的病房里放着的二楼的设备。指向两种可能——要么,这里实际就是二楼。我们被骗了。要么作为‘多出来’的楼层,它只能复制已有楼层的设施。”
无论如何,起码说明他们所在的建筑仍是“医院”。而医院的出口和地下设施,极有可能还得以保留。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该如何在医院内部行动。
徐徒然陷入了沉思。
用绝对王权直接来创造优势,当然是最快的。然而现在这医院的范围太大,里面活动的又都是辉级伴生物,具体数量未知,她没把握能用“绝对王权”带来足够的压制。
毕竟,上次她能在大槐花中学的宿舍里作威作福,一大原因是因为那里本就有校规打底。而且当时楼里的辉级只有大槐花一个,和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等级最高的七号冰与冰十八,威力也是最有保障的。清场快,还能控。但她现在已经丢了对悲伤的感知,再继续用下去,她担心自己又会莫得感情……
要是就她一人倒无所谓。就怕到时候牵连其他人。
“扑朔迷离”,这个的控制效果倒是稳定的。但辉级的怪往往都比较成熟,哪怕被混乱也不会特别失控。
要是能让他们自己打起来就好了……
徐徒然有点遗憾。她莫名有些怀念最开始遇到的黑影。那个时候的怪多淳朴啊,被混乱了就直接开打,都不用她操心。
徐徒然还在那里想对策,老王已经将娇娇爸爸又拖到了窗边,将那轮血月指给他看——他还是很在意月亮这个事,总觉得不对劲。
娇娇爸爸看了也觉得奇怪。所有人里,他和食月是来得最早的。他确实没见过这里的天空出现什么星星月亮的。
更何况,还是血月。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红月亮啊。”他啧啧称奇,“我还一直以为是食月糊弄我的。”
“……?”徐徒然动作一顿,蓦地转头,“你刚才说什么?食月提过红色月亮。”
“对啊。他说梦到的圆月不都是一样的。有时是红的,有时是白的,有时还会有两三个……”娇娇爸爸自顾自地说道。
旁边两人却都愣住了。
在食月咚咚咚的脑壳撞门声响中,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齐齐开口。
徐徒然:“你们说域主到底是怎么连接人的潜意识的……”
老王:“我傻了。永昼还能读取和影响梦境,这事我居然忘了。”
“……?”娇娇爸爸茫然转头,“不好意思,你们在说什么?”
徐徒然没说话。她好像明白为什么自己自打进域之后就一直在做梦了,还是那些自己也不记得的梦——
“域主是从我们的梦里取材,投放到这个世界的!”她恍然大悟,“天上那轮月亮,实际就是食月梦到的月亮……”
娇娇爸爸抿了抿唇,终于跟上思路:“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永昼可以影响梦境。”徐徒然喃喃地说着,目光看向地上的狐貍摆件。
狐貍摆件:“……”
徐徒然眸光微转,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动声色地往“绝对王权”上加了三千五百点,跟着重新圈定国土——这一次,她开疆拓土,将一整个楼层都圈了进来。
这个范围属于她能掌握的绝佳范围。而这个房间因为被包含在新的国土当中,所以原有的规则依然成立。
跟着,她拿着狐貍摆件,躺到了另一张病床上。
“我宣布,所有因我而产生的东西,都视为我的所有物。”
“我宣布,我的所有物,都将出生在我的国度。”
“我宣布,在我的国度内,我的所有物,都必须听我指挥。”
三条规则补充完,徐徒然感到一阵疲惫。她将狐貍摆件摆在床头,认真开口:
“现在,让我睡着。然后让我做噩梦。超凶的那种。”
狐貍摆件:“……”
它的眼珠又开始到处乱飞,正在撞门的食月忽地直起身体,硬梆梆地开口:
“你……有那……东西……吗?”
徐徒然:“……”
确实,除了在混乱之径,她好像还没做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噩梦”。
但她现在又不需要混乱之径。
“……那你就让我做点美梦吧。”她想了想,又改口道,“能让我感到收获满满的美梦。”
狐貍摆件:“……”
“不听话就把你丢门外去。”徐徒然淡定说完,躺在了床上,“诶,随便来个谁,哄哄我!”
另外两人:“……”
虽然已经听徐徒然讲过了她的计划,他们仍是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两人对视一眼,娇娇爸爸走了过去,拍了拍徐徒然的肩膀,低声哼起一首儿歌。
一开始定下的规则再次生效:
【躺在病床上的,都视为病人。】
【在得到他人安抚后,病人就会获得平静。】
在娇娇爸爸与狐貍摆件的双重努力下,徐徒然闭上眼睛,带着些许疲惫,陷入了梦乡。
梦里,她正站在一间民宿的客厅里。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盒桌游和手电筒,地面上铺着长满细小眼珠的半透明黑色胶质物。天花板垂下些许黑色丝线。她顺着丝线擡头,看到了一只趴在天花板上的巨大鳐鱼。
徐徒然无意识地笑了下,走到桌边,轻轻拿起了那个手电筒,打开之后,往里面看去。
另一边。
门外,还在奋力拍门的伴生物面露不耐,收起被拍红的无数手掌,换了一批,锲而不舍地继续拍。
又是一个身影从走廊那头过来。好不容易总算完全复原的同伴气呼呼凑过来,身上还挂着好些被烧到焦黑的断手。
“气死了,那家伙打得我好痛。你为什么不进去?”
“进不去。被防住了。”伴生物声音有些郁闷,“那家伙有秩序。”
“嘶,麻烦。”同伴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和她耗,看她能耗多久。”
伴生物不高兴地点点头,打算将另一个同事也叫过来,转头的瞬间,忽然困惑地歪头。
“那是什么?”
“什么?”
“走廊里面那个啊。”伴生物道,“那是新来的合同工吗?”
同伴顺着它的指向看过去,同样不解歪头。
只见昏暗的走廊内,一抹影子正在不断靠近。
——一个瘦长的、正在不断手舞足蹈的人形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