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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诡异拆迁办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所属书籍: 第一诡异拆迁办

    随着女人的话音落下,房间内一时陷入死般的寂静。

    影犬威胁的低吼骤然增大,兰铎亦是皱起了眉。陆月灵喉头微动,悄悄打量起许冥的神色——虽然基本没懂那顾问的话,但她本能地知道对方说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相比起来,许冥的反应反而堪称平淡,只抱起胳膊,淡淡说了声“哦”。

    而后转向其他人:“看来这边问不出什么了。我们直接出去吧。兰铎留只狗看着。”

    说完,自顾自转身往门边走,竟似真的不打算再搭理那镜老师了。

    “……”方才还一脸高深笑容的镜老师登时愣住,嘴角的弧度都僵在脸上,似是打不定主意该不该收回去。眼看许冥手都快摸上门把了,方急急开口,“你就不好奇真正的钥匙是谁吗?”

    “关我屁事。”许冥头也不回,“也不感兴趣。”

    “镜老师”:“……”

    嘴巴微张却陷入沉默,她眉头更紧地拧起,伴随着门把转动的轻响,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向来轻柔的音量都提高些许:“好,你不感兴趣,那就说点你感兴趣的!”

    “……”许冥转动门把的动作一顿。

    随即施施然地转过了身。

    “这就对了。”她抱起胳膊,微抬下巴,“要钓鱼,也得下点像样的饵才行。

    “来吧,再给你次机会。让我看看,你这次还能下出什么钩子。”

    “镜老师”:…………

    等等,没记错的话,我才是拥有信息优势的那个吧?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是我要上赶着送情报一样……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被捆缚着的女人自我调节般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时,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轻柔: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没有撒谎。”

    “?”许冥故作镇定地挑眉,环着的双臂越发紧绷,“你指的哪方面?”

    “童谣。”“镜老师”不紧不慢,眸光深深地看向许冥,目光中竟似带上了几分羡慕,“我确实听不到那首童谣。”

    “因为那是只有配成为钥匙的存在才能听到的东西。

    “但我曾经是有资格的……但我忘了。

    “直到看到你留下的笔记我才想起来,我也曾是能听到童谣的。只是这份不幸错过的荣耀,连带着其他的记忆,都被时间带走了。”

    “……”荣耀?什么荣耀?开潘多拉盒子的荣耀吗?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许冥忍不住看了那顾问一眼,努力克制着面上的表情,内心却已是一片海浪翻涌。

    钥匙——阿姨的笔记里确实曾提过,“开门”的钥匙以异化根居多,但不排除有其他种类的可能性。不过这方面笔记没有细写,许冥也就以为最多就是死人或者根之类的东西,怎么都没想到活人居然都能算在里面……

    门后面的到底是什么?火锅吗,什么素材都兼容?

    最重要的是,听这顾问的意思,这次被选中的钥匙就是自己……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自己持有规则书?还是因为和门后的东西进行过交易?又或是因为自己碰巧来了第一百层?那它接下去要做什么?自己该怎么防?

    ……等等,也不能排除对方是在故布疑阵的可能……总之不管怎样,不能自乱阵脚。至少目前还是得继续收集情报……

    几个呼吸间,许冥定下心神,再次看向那顾问,抛的却是另一个方向的问题:

    “你刚才说,你曾经听过童谣?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在我还活着的时候。”“镜老师”这回却是答得非常流畅,没有再拽那些咯咯噔噔的文字,“在我还是人的时候。”

    “……在我和你的长辈,许壮言,一起共事的时候。”

    “……”

    “…………”

    行吧,话说早了。

    无声收紧抓在胳膊上的手指,许冥只觉腮帮子都快被自己咬破。

    这家伙的发言,实际还是挺能让人心里咯噔的。

    *

    事实上,何止是心里咯噔。

    许冥自己没什么感觉,但站在她旁边的陆月灵看得清楚——在那顾问话音落下的刹那,许冥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当场又难看了几分。

    陆月灵只知道许冥有个养她长大的阿姨,对此却没更多的了解,更不知道许冥的阿姨大名正是许壮言,因此哪怕听了顾问的话也是一头雾水,看向许冥的目光更是茫然,微微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兰铎最先反应过来,匆忙叫了许冥一声,眼见许冥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又提醒了句:“不要全信她的话,她有办法收集信息。”

    “……”许冥闻言,似是意识到什么,本能地摸了摸斜挎在旁边的小包,眼神终于冷静了些。

    “镜老师”却只轻轻一笑。

    “如果这样以为会让你们觉得好接受些,那就随你们吧。”她莞尔道,“老实说,对于过去,我其实记得的已经很少了,大多数还是之前看到童谣才想起来的。”

    “大壮、扒手、恶棍……遥远的像是另一个时空的事一样。我也记得你,许铭,大壮带着你来过牌桌,那之后你只小的一点点,还没桌子高……”

    “行行行知道了,你那时候还抱过我呢。”许冥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对我们的过去感到遗憾,深深的遗憾。”“镜老师”轻声道,“我们这一批人,是最先感知到‘它’的,也是最先和‘它’产生联系的。我们本该是最受眷顾的一批,甚至我们中的不少人都和你一样,有着成为钥匙的资格……”

    “可我们都浪费了。浪费在了所谓的探秘、所谓的解救、所谓的牺牲上。

    “你能理解吗?人类的本质其实和蚂蚁差不了多少。我们都是蚂蚁,生活在洞穴里的蚂蚁。

    “而我,你阿姨,还有其他那些人,就像是蚂蚁里的哨兵,因为身份,我们停留在最靠近光的地方,我们本可以接触光的,我们本可以的!但我们太傻了,一直都在以蚂蚁的思维去揣度一切……

    “我们无知、傲慢、懦弱。我们任凭对未知的恐惧主宰我们,被现实蒙蔽双眼、拖慢脚步,看不清摆在眼前的恩赐与光辉,直至走到错误的立场,最后甚至为了那渺小的立场付出一切,却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不知道我们离真正的救赎,其实就差那么一点儿……

    “可你不一样。你还来得及。”

    再次看向许冥,“镜老师”的语气忽而一变:“你还有资格,你还来得及。

    “它青睐你,所以才会选择你做它的钥匙。你还有机会去回应这份恩赐。你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你可以得到它的救赎。你可以成为它真正的眷属。你不理解……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机会。”

    她闭眼,深深吐出口气。

    “别误会,我不是在逼你。你是钥匙,开不开门的决定权在你。我只是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你忠告。请相信,我真的没什么恶意,也没有任何要攻击你的意思。”

    “镜老师”说着,缓缓睁开眼睛: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出更好的选择,仅此而已。”

    “……”

    语毕,屋内再次被静默笼罩。

    “镜老师”的脸上依然挂着清浅的笑,看向许冥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几分长辈的温和。

    陆月灵远远看着,却莫名一阵头皮发麻。

    对于这家伙方才的话,老实说,她依旧没听懂多少。但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她与许冥的家长似乎是旧相识,并正以过来人的身份,试图说服许冥“开门”……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陆月灵当然不担心许冥会上当。说句夸张的,许冥这种人,收到诈骗短信她都要担心下骗子会不会被骗走八百块;问题是,对方这回打的是情怀牌啊。

    还事关许冥的阿姨……许冥这家伙本来就是有点感情用事的性格,陆月灵也不止一次听她提起过自己阿姨的失踪,明显对此在乎非常……

    谁知道许冥这回会怎么想?况且,就算这波拒绝了,万一对方又开出更诱人的条件呢?什么“你配合我开门,就带你去找阿姨”之类的……那谁说得准呢?

    陆月灵越想越是心惊,看向“镜老师”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狠意。而就在她认真琢磨起要不要直接用头发去堵对方的嘴时,许冥终于再次出声。

    ……问出的却是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知道,‘白痴’为什么会叫白痴吗?”

    陆月灵:“……”哈?

    不只是她,对面的“镜老师”也明显愣住。许冥等了两秒,不见对方回答,却似毫不意外:

    “不记得了是吗?没关系,那我再问别的。

    “恶棍为什么会叫恶棍?规则书的最初构想是有谁提出的?它为什么会真的存在?‘扒手’的大名叫什么?田女士的大名呢?我阿姨最喜欢的团体运动又是什么?

    “都不知道?都忘了?还是说……是因为根本翻不到答案?”

    许冥淡声说着,注意到对方愈发僵硬的面容,又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再次拍了拍自己的挎包。

    “看来你一开始就对我说谎了。”她耸肩,“你说你只能‘看’到怪谈内的规则,可事实上,我包里的本子,你没少偷看吧?”

    除了必带的规则书外,她包里还额外带上了阿姨的那本笔记。里面确实记载着不少阿姨调查“门后世界”时的记录。

    但很巧的是,许冥方才问的那些,本子上一条都没写。

    对于能偷窥本子的“镜老师”而言,就相当于开卷考里突然加了两大道超纲题,书里都没有的那种。能答出来才是怪了。

    ——果然,就像许冥预料的那般,在被自己叫破“情怀牌”的真相后,“镜老师”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眉眼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脸却还是在笑着。抬起的肌肉与毫无笑意的眼睛配在一起,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都顿时显得狰狞起来。

    负责警戒的影犬都被吓到,夹着尾巴发出警告的呜鸣。那女人却理也不理,只盯盯看着许冥,睁大眼睛不说话,嘴角的弧度像是被焊死在脸上。

    许冥却没心思再和她继续纠缠了。能够看到自己包里的本子,说明对方的情报优势远比她预料得大。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追问搞不好会被对方带着跑,不如先去外面再找找线索思路。

    打定主意,许冥再次将手按在了门把上。指尖才刚接触到金属的冰凉,却听身后的“镜老师”突然笑了起来。

    和之前的轻笑截然不同,尖锐、凄厉,即使是从许冥的角度,也听得一清二楚。笑着笑着,那声音里似又带上了无尽的哭腔,哭腔中是掩不住的无奈——

    “我好遗憾啊。”许冥听见她道,“我不在乎你要去那里,我只觉得好遗憾啊。”

    “你还是搞不清自己该做什么,你还是不明白你得到了多大的恩宠。

    “你本来可以成为最完美的、最完美的钥匙……

    “然而现在——

    “你只能成为一个瑕疵品了。”

    “……”

    什么?

    许冥心里再次爆发出疑问,然而还没等她转头出声,一阵剧烈的疼痛便瞬间打断了她的思路。

    疼痛来自于脚踝,她伸手搭住匆忙来扶的陆月灵,挣扎着往脚上去看,目光随即一顿。

    ——只见她的脚腕上,不知何时,又有印子了。

    那一圈深色的手印,原本已经被她用规则书移除了,然而这会儿却又冒了出来,大喇喇地挂在她脚踝上,像只黏人的壁虎。

    更糟糕的是,那个手印——它的中指和拇指,明显已经相连了。

    首尾相接,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几乎是同一时间,耀眼的光芒在房间里爆开。辨出光芒来自于自己的脚下,许冥慌忙往后一躲,后背重重往门板撞去,撞到的却不是门,而是一堵软乎乎的墙。

    她诧异睁眼,这才发现,不过转眼之间,眼前的场景已然天翻地覆——

    雪白的墙壁也好、精致的展柜也好、摆满架子的玩偶也好,统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墙壁,柔软、饱满、充满弹性,像是一块块血肉堆垒而成。

    一具具躯体从天花板上倒悬而下,无毛的脑袋看上去苍白又死寂,唇间皆停着巨大的蝴蝶,红色的翅膀微微颤动,与四周的墙壁相得益彰。

    “镜老师”就坐在那些倒悬的躯体之下,身下光芒舒展。她的右侧,甚至还有一面隔断……和四周墙壁不同的是,这面墙远没那么光滑,墙面上明显可见一个个半透明的鼓包,鼓包内似是装填着什么,但许冥这边看不清。

    ——而且这时候,看不看得清,显然已经不是重点了。

    自己身后的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右边的墙壁上,忽然多了扇金属门……所以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我不是白痴吗?

    强烈的疑问飞快从脑海中掠过,然而无暇细想,许冥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脚下那触手般张扬的光给夺走——刺目的光斑如同**在地上流淌,纯由光芒组成的细细手臂仿佛求救般从地上长出,争先恐后地朝她抓去!

    根本来不及躲避,她脚踝便已被再次抓住。

    抓住,又很快放开。旋即又一只手抓上,接二连三,没完没了。

    每被抓一下,便在许冥脚踝上落下一层深深的印痕,伴随着无法忽视的疼痛。无暇细想,许冥只能拼命挣扎,在陆月灵帮助下勉勉强强从下方的手中挣脱,跟着便被赶来的兰铎背在背上,跌跌撞撞地往另一边的房门冲去。

    下方的光芒却像是不死心一般,依旧紧紧追在她后方。许冥抽空往房间中央看了眼,呼吸更是一滞——

    只见那“镜老师”,依旧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仍带着笑。身下光芒蔓延,如水浆流淌。

    旁边是兰铎留下警戒的影犬。一边威胁地龇牙,一边又不受控制般伏低了身体,像是正面对着某种恐怖的东西。

    ……不对劲。

    许冥越发强烈地感觉到这点。

    白痴突然失效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安全区也突然生效?对方是什么时候完成的布置?如果她早就能这样做,之前又为什么要一直拖延……

    还有就是……这些光。

    再次留神看了眼下方的光,许冥眉头拧得更紧。

    那些光还在努力试图去抓自己的脚踝,但也仅限于去抓脚踝而已。

    而且攻击的对象一直都只有自己,不管是正被着自己跑路的兰铎,还是在旁边掩护的陆月灵,都没受到任何波及。

    等等……攻击?

    似是有什么飞快掠过脑海,许冥兀地睁大眼睛,恰在此时,兰铎终于跑到了门边,伸手正要去碰门把,许冥忽然一个激灵,急急张口:“别碰!我们不能开这扇——”

    话音未落,一只光手突然被背后窜起,一下抓住许冥的脖颈,直直将她拖了下去!

    许冥猝不及防,重重往后摔落。陆月灵慌忙用头发垫了一下,才总算没让她直接摔进光手堆里——然而窜动的发丝一接触到四射的光芒,便立刻畏惧地退缩,许冥一个不稳,差点又摔一跤。

    即使没摔,她的状态也绝称不上好。那只拽住她喉咙的光手仍旧死死地抓着没放,虽不致窒息,却像块石头直接压在了许冥的声带上,叫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就在许冥落地的瞬间,更多的光手也伸来了——它们如果精准出击的猎手,一边如潮水般隔开旁边的兰铎与陆月灵,一边接二连三地缠上许冥的手腕。许冥被带得猛地往前一扑,手砰地砸在了门板上。

    看似关得牢牢的门板,在这一撞之下,竟直接开了一条缝。

    ……这又是为什么?

    许冥愕然瞪大眼睛,死命想要将手拿开,却完全甩不脱那些抓着她的光手。动作间看到自己的脚踝,心脏又是重重一跳。

    ——只见她的脚踝上,还残留着之前袭击导致的抓痕,层层叠叠地套在她的脚腕上,一圈、一圈、一圈……

    叫人想到先前“镜老师”曾试图诱导她完成的操作。

    逆向拨动时钟。一圈、一圈、一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总算明白了。

    此时此刻,眼前的门已经开了快一小半。许冥用力闭眼,竭力将身体往后转去,恰与被光墙阻拦的兰铎对上眼神。

    声音……我需要声音……

    许冥努力以眼神示意着,冲着兰铎抬高了下巴,露出抓在脖颈上的那一只光手。

    兰铎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复又坚毅,下一秒,便见他一边叫着陆月灵,一边毫不犹豫地朝着许冥扑来!

    空气里响起陆月灵骂骂咧咧的声音,如瀑的发丝斜刺里切出,恰好拦在兰铎的身后。与光相触的瞬间,光洁的发丝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数只光手趁机钻破发丝冲出,极张的五指宛如张开的利齿,朝着兰铎的后背便重重咬下!

    刺啦一声,兰铎的后肩被叨中,生生扯下一块肉。他却顾不得这些,转眼便扑到许冥跟前,伸手扳过许冥的肩膀,深吸口气,侧头便朝着她的脖颈咬去!

    张口的瞬间,口中的牙齿赫然已被更加尖锐的兽齿所取代。许冥感受着他靠近的呼吸,紧绷着咬住腮肉,下一瞬,只听“哒”“哒”两声——

    两颗尖利的牙齿,前后落到了地上。

    兰铎捂着嘴从许冥旁边退开。许冥只觉脖颈处一松,下意识“啊”了一声。

    ——能出声!

    察觉到这点,许冥呼吸又是一停,旋即毫不犹豫地开口:

    “凡是违背他人意愿的行为,不论动机好坏,皆视为攻击!”

    “凡不顾他人意愿强加的意志,皆视为恶意!”

    “再次重申安全区规则——怀疑恶意的存在,不得在安全区内采取任何攻击行为!绝对禁止!!”

    话音落下,焦灼的空气突然凝固。

    四周突兀暗下。手上的紧抓感也突兀地消失。许冥缓缓收回手,努力适应着眼前骤变的光影,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世界安静了。

    所有的光和光手都不见了。

    眼前的门还在,维持着半开的状态。门缝后面黑漆漆的,同样一片安静。

    ……果然。

    许冥暗暗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

    安全区从未失效。只是之前“镜老师”利用语言,巧妙地钻了规则的空子,而现在自己将那空子堵上,它们便再没法继续作妖了。

    问题是……这扇门该怎么办?

    得关上吧。

    许冥咽了口唾沫,看了眼面前的门,再次蹙起了眉。

    这门没有门把,如果想要关门,只能去抓门板的边缘。许冥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将手挪过去,在靠近门板边沿的瞬间,呼吸忽又一滞。

    她看到一颗脑袋,缓缓从门后探了出来。

    那是她自己的脸。

    更为稚嫩的、表情空白的脸。

    那脸沉默地望过来,眼窝处一片空空****。许冥怔怔地望着那黑洞洞的双眼,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去。

    ……不,等等,我好像真的是在头晕……

    许冥原地晃了晃,又晃了晃。表情空白地眨眨眼,又看了看旁边抿紧嘴唇,紧张望着自己的兰铎。

    终于克制不住,两眼一闭,直接倒了下去。

    *

    “所以说——你当时给我也留个时间不行吗?是会死还是怎样?”

    又数分钟后。

    依旧堆满血肉的房间,姗姗来迟的“猫”正蹲在“镜老师”的头上,理直气壮地冲着面前的兰铎嘶嘶出声:

    “你明明知道关于门我懂得比你多!你一个狗男人,瞎折腾什么啊!”

    “……”回应它的,是兰铎一个没好气的视线。下一秒,他目光又落回了许冥的身上。

    后者这会儿正双眼紧闭地躺着,剩下垫着兰铎和陆月灵友情捐献的衣服,还有他们从“镜老师”身上扒的。

    ……反正这家伙自打许冥昏迷后便也跟着失去意识,问她也没结果,不如自己动手拿。

    瘦骨嶙峋的影犬嘤咛一声,趴在了许冥的旁边,两只眼睛可怜兮兮地转着,换来了猫又一个不客气的白眼。

    似是察觉到它的动作,兰铎这才开口:“给你留时间的话,快乐也会看到。”

    那个异化根一直指认他是坏人,兰铎不喜欢她,也不信任她。

    猫闻言,却是更用力地嗤了一声。

    “不该担心的地方瞎担心。”它小声咕哝,“我早料理好她了。”

    兰铎:“……?什么时候?”

    “在你和我未来的铲屎官甜甜蜜蜜地对暗号的时候啊。”猫毫不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有的人才刚找到门,有的人已经在喂叛徒吃猫猫拳了。”

    兰铎:“……”

    兰铎:“……她没说过要养你。”

    “她会接受我的。”猫猫高傲地竖起了尾巴,“我这次还换了新造型呢。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兰铎:“……”

    忍不住再次打量面前的猫。倒确实是以前没见过的样子,蓝眼白毛,毛还特别长,看上去很有气势,也确实很好看。

    不过他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质疑:“谁给你的自信?”

    “我自己想的!”猫说着,再次骄傲地挺起脑袋。

    没有人会拒绝狮子猫!没有人!

    “……”许冥还昏着,兰铎也懒得和它废话。将人委托给陆月灵后,便小心翼翼走到旁边,抬头看向狮子猫,“你说你之前殴打了快乐?那她现在呢,人在哪里?”

    既然确定快乐也是被污染的一份子,那还是得做好准备才行。

    狮子猫却是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爪子:“她不见了。”

    兰铎:“?”

    “我当时正在用屁股压制她,忽然出现一团光,把她吞噬了。”狮子猫洗了把脸,看看昏迷不醒的许冥,忽而叹了口气。

    “我本来还奇怪那是怎么回事。看到你们这边的情况,才总算明白了。”

    “??”兰铎蹙眉,“怎么说?”

    “按照你之前的描述,这家伙是试图蛊惑冥冥开门失败,所以决定来硬的是吧?”

    狮子猫指了指下方昏迷的“镜老师”,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摇了摇头:“这就对了。”

    “虽然我和门后的东西正面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对它的行为模式,我还是有点了解的——因为受到规则的限制,它一般来说更偏向让选中的‘钥匙’自己开门。一来是因为这样开门的效果会更好,二来也是因为,这样能省一个祭品。”

    “祭品?”兰铎面露思索,“你的意思是,它把快乐当成了……”

    “快乐已经被污染,所以算是它的所有物。有充当祭品的资格。”狮子猫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同时操控了窥探之镜和快乐。并在确认无法蛊惑许冥主动开门后,就直接献祭了快乐,从而创造出强制让许冥开门的机会……”

    就是不知怎么回事,开门还是失败了——至少在它赶来的时候,这地方已经没有“门”的踪迹了。

    只剩一扇普通门,连接着通往其他房间的走廊。

    “也就是说,快乐死了?”兰铎还在纠结这事。

    “我怎么知道。”狮子猫白他一眼,又跳下镜老师的头顶,探头探脑地朝着许冥走去,“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她到底是怎么中断开门仪式的。明明这次身边都没什么像样的帮手……”

    兰铎&陆月灵:“……”

    这猫到底什么来头啊?真的好讨厌。

    陆月灵默默想着,伸手将许冥头摆到自己腿上。想了想,又轻声道:“可能和安全区的规则有关?我当时好像听到她念了什么是攻击,不可以的……”

    “安全区?”狮子猫却是诧异了,“什么安全区?”

    陆月灵对它之前的评价还耿耿于怀,默了一会儿才显摆似的给出答案。不想狮子猫听完更奇怪了。

    “好的,谢谢你好心人。我现在疑问更多了。”它沉吟着舔起爪子,“在没开门的情况下,哪怕是‘它’也没法随心所欲地修改规则,更别提它现在还只能寄生……”

    那它到底怎么让安全区的规则失效的?

    猫猫舔舔毛,又舔舔毛,忽似想到什么,猛地抬起了头。几乎是同一时间,许冥虚弱的声音颤颤响起:

    “……没失效。”

    “冥冥!”见她终于有了动静,屋内几人立刻激动起来,当即围了上去。许冥低低地应了一声,揉着眼睛坐起身,顺口继续道:

    “它们只是钻了已有规则的空子,修改了部分关键定义。”

    比如“恶意”和“攻击”。

    ——“镜老师”之所以打那么长时间的情怀牌,不仅仅是为了诈骗,同时也是为了修改这两个词语的定义。

    “我是为你好的”,所以“我的意志不算恶意”;“我只是想帮你促成更好的结果”,所以“我的行为不算攻击”。

    这两个定义成功修改,便给了那顾问发起行动的空间。直到许冥再次改了定义,将对应的行为再次定义为“攻击”,她所有的行为才不得不中断。

    “至于我脚上被抓的那么多印子,想来应该和‘仪式’有关。如果是我自己主动开门,我要做的就是用指针画圈圈。如果我不愿意,相应的,就是他们在我身上画圈圈……”一言以蔽之,画圈圈就对了。

    许冥说着,在兰铎的搀扶下彻底坐直了身体。手依然在眼窝处搓来搓去,似是极不舒服。兰铎忍不住问了句,许冥只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只是有些睁不开。兰铎望着她的脑后,却是微微蹙起了眉。

    又过片刻,才听他再次开口,声音略显紧绷。

    他问,冥冥,你头上的包,去哪儿了?

    *

    同一时间,另一个空间内。

    “……我去啊。”

    看清眼前状况的刹那,许冥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声。

    声音却像是被空间吞没,很快便消失无踪。她有些紧张地搓搓胳膊,深吸口气,努力调节了下翻涌的情绪,再次看向四周时,却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毕竟眼下这地方……它看着甚至不能算是个“地方”。

    没有明确的地面,脚下踩着的是空****的黑暗,凌乱的线条像是小虫子般在空中弹动,更远处能看到巨大的人头,许冥无法确定那是建筑还是别的什么。

    长着人脸的植物从四面八方生长着,根茎像是肥肉般层层叠叠堆叠着,随着响亮的呼吸有节奏地起起伏伏。

    ……更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光源,她却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

    虽然许冥宁愿自己看不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只知道自己在念完新的规则修改后,终于摆脱了光手的纠缠,正打算去关门时,却看到门后探出一张自己的脸——而后便一阵恍惚,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她人已经来到了这里。

    只有自己一个,身边没有其他人。挎包里的东西倒是都还在,但防身用的手电筒已经打不开了,规则书里则全是乱码,完全无法使用。

    ……绝了。这都什么死亡开局。

    再次克制地闭眼,尽管觉得恶心,许冥还是强制自己小心观察起四周。

    并在看到一个长着人脸花纹的蟑螂从脚边爬过后,再次克制不住地骂出声。

    “这到底什么地方……”许冥咽了口唾沫,认真怀疑起自己是在经历濒死跑马灯的可能性,“这也太抽象了。一点规则都不给啊。”

    话音落下,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笑死,这种地方,不抽象才是见鬼了好不好。

    “在混乱的源头寻找规则,你是否搞错了什么?”

    “?!”许冥警觉转头,正见一个穿着金色裙子的女孩款款而来。

    ……好吧其实也没多款。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瘸一拐地过来。

    走近了许冥才发现,对方的裙子也不完全是金的——那裙子似乎有很多层,金色的只有最外面一层。此刻,最外面的金层已经剥落不少,露出灰色的内里。

    似是猜到什么,许冥微微蹙眉:“请问你哪位?这里又到底是……”

    “我允许你称呼我为快乐,虽然我现在也没多快乐。”穿着金裙的女孩非常直白地说着,缓缓抱起胳膊,“至于这地方嘛……这么和你说吧。”

    女孩偏了偏头,一字一顿:

    “欢迎来到,门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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