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直接被沈暮深聊死了,顾朝朝索性闭上眼睛装睡着,沈暮深也不拆穿她,两人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府邸。
从马车上下来,顾朝朝便提出告辞了:“将军,明天见。”
沈暮深直接把人无视了。
“将军,小的明天早上给您带荷叶糯米饭,您千万别太早吃早餐。”顾朝朝被忽略了也不气馁,站在将军府大门台阶下絮絮叨叨。
沈暮深眼底流露出一丝嫌弃,却难得没像先前一样不耐烦。
顾朝朝笑眯眯地说了一堆,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开朗地与门口守卫打个招呼离开。
此刻天已经彻底黑了,两家府邸门前虽然各自点了灯笼,可中间的一小截路却依然黑乎乎的,顾朝朝靠着月光照明往前走,周围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快走到自家门口时,斜前方突然一道人影闪过,顾朝朝下意识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她蹙了蹙眉头,便直接回家了。
婵娟正在院中散步,听说她回来后赶紧寻来,一见面便忍不住抱怨:“少爷又去陪沈将军了?这一天天的不着家,家里生意还要不要了?”
“这不是有你在,我有什么可怕的。”顾朝朝笑嘻嘻地哄人。
她这段时间装男人装惯了,说起话来也是男子腔调,即便婵娟早就习惯了,可听到她小意讨好,还是不由得脸颊泛红:“去去去,奴婢才不会被您糊弄。”
顾朝朝捏捏她的脸:“今日的账本呢?”
“奴婢已经看完了,”婵娟嗔怪地看她一眼,“等您回来,怕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顾朝朝闻言心情大好,直接伸手抱人,婵娟笑着躲开,经过的丫鬟们看到二人笑闹,眼底不由得闪过几分羡慕。
笑过闹过后,两人总算安分下来,顾朝朝长舒一口气问:“今日府中没发生什么事吧?”
“府中安宁得很,”婵娟说完想到什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今日奴婢出门时,似乎看见了顾茵儿在咱们府门外打转,不光是我瞧见了,就是底下的人,也见过好几次。”
“顾茵儿?”顾朝朝惊讶,“还未走吗?”
“说是明日离开,少爷您说,既然明日离开,那今天不赶紧收拾细软,跑到咱们府邸前是要做甚?”婵娟说完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讶地问,“不会是还不死心,想做咱们府上的女主子吧?”
“不可能,”顾朝朝想也不想地否定了,“我已经拒绝过她,她绝不会再生这种心思。”
“既然不会,她为何一直在附近打转?”婵娟不解。
顾朝朝顿了顿,想到什么后表情一变:“坏了!”说完就往外跑。
婵娟连忙唤她:“少爷你去哪!”
“隔壁!”顾朝朝匆匆丢下两个字。
隔壁,将军府。
沈暮深看着送上门来的女人,面色阴晴不定:“你说,你就是我要找的女人?”
顾茵儿紧张得有些腿软,但还是坚强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来她也打听过了,沈暮深正在满城搜索一个女子,明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女子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却还是宁可得罪权贵都要找到人,失心疯?她是不信的,定然是像话本中一样,沈暮深找的,是让他心仪之人,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不知长相身形罢了。
顾茵儿知道这么做风险极大,可明天就是顾朝给他们一家的最后期限,她必须抓住眼前这人,才能保住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再说这个选择看似很容易被拆穿,沈暮深对要找的人什么都不了解,想来对那个神秘女人也没有多熟,她只需暂时得到他的信任,小意讨好尽快怀个孩子,这样将来即便被拆穿,她也有情分傍身,不怕沈暮深做什么了。
顾茵儿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一堆,一对上沈暮深漆黑的双眸,顿时激起一身冷汗:“大、大将军,小女的确是你要找的人,只、只是前些日子撞到了脑袋,一时间忘了许多事,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您。”
“理由倒是不错。”沈暮深勾了一下唇角,擡眸扫了侍卫一眼。
侍卫当即上前:“顾小姐,可借手帕一用?”
顾茵儿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侍卫接过仔细嗅了嗅,默默点了点头。
“味道也相同,看来便是你了。”沈暮深慢条斯理地开口。
话音未落,顾朝朝就从外头冲了进来,听到这句话后眼前一黑,当即撇清干系:“大将军,无论她说了什么都只代表个人言论,与我顾家无关啊!”
“顾朝!”顾茵儿急了,“你说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我欺骗大将军?”
顾朝朝不想搭理这个蠢货,只是先撇清干系。
顾茵儿急忙看向沈暮深,再开口已经双眼垂泪好不可怜:“大将军,您一定要相信我,顾朝、顾朝定是因为嫉妒,才会这般说的。”
“他嫉妒什么?”沈暮深反问。
顾茵儿脸颊一红:“嫉妒茵儿对您芳心暗许。”
顾朝朝嘴角抽了抽,已经不想发表任何言论。
沈暮深冷笑一声:“是么。”
顾茵儿觉得他眼神更冷了,瑟缩一瞬后咬牙跪下:“茵儿、茵儿愿意留在将军身边伺候。”
“伺候就不必了,”沈暮深面无表情,“来人,将这女人拖下去大卸八块丢了喂狗。”
顾茵儿愣住。
沈暮深突然恶意一笑:“你或许不知道吧,我之所以找那个女人,只是为了杀她。”
顾茵儿惊恐地睁大眼睛,一对上顾朝朝看蠢货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可惜已经晚了,两个侍卫轻易便制住了她,直接拖着往外走。
顾茵儿急忙疯狂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求饶:“茵儿知错茵儿知错!茵儿并非大将军找的那人,茵儿撒谎了,求大将军网开一面饶了茵儿!”
“你不是说自己是我要找的人吗?我信了你的话还不好?”沈暮深擡眸扫了她一眼,眼底哪还有农家用膳时的半点和煦。
顾茵儿吓得像只发抖的鹌鹑,鼻子眼泪糊了一脸,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眼看着自己要被拖出去了,她尖叫着求助顾朝朝:“少爷救我,少爷救我!”
沈暮深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朝朝。
顾朝朝知道今日这关是躲不开了,以沈暮深的恶趣味,怕是杀了顾茵儿之后,还会将事情闹大,波及整个顾家。
矿州城不算什么礼教严苛之地,可规矩也极为繁重,否则她也不至于迟迟不敢恢复女儿身。一旦这件事爆出去,叫人知道顾家的女儿如此不知廉耻,竟然跟沈暮深自荐枕席,那所有顾家人都要被鄙夷,她名下那些做成衣水粉香料的铺子,怕也经营不下去了。
毕竟没有哪家夫人小姐,愿意用名声败坏之人所出的东西。这也是为何她在猜到顾茵儿要做什么后,急匆匆就跑来了,毕竟顾家是她全部的依仗,一旦败了,这个世界的任务想成功可就难了。
顾茵儿还在哭闹,顾朝朝叹息一声,到底朝沈暮深跪下:“大将军,求您网开一面。”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求情?”沈暮深嘴上这般说着,手指却点了一下侍卫的方向,侍卫当即松开了顾茵儿。
顾茵儿跌跌撞撞跑到顾朝朝身边,扑到她身后躲了起来。顾朝朝无奈将人扶起,然后悄悄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手。
她满脸嫌弃的样子眉眼躲过沈暮深的视线,沈暮深一时间觉得好笑,唇角不经意间便扬了起来。
“大将军,顾茵儿实属不像话,可也确实年幼,还望将军看在……”她话没说完,便对上了沈暮深讥诮的眼神,似乎在提醒她,她的面子并不值钱。
顾朝朝到嘴边的话经历九转十八弯,再开口就变成了:“看在小的府中老厨娘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噗……”
众人万万没想到她会拿老厨娘出来做文章,一时间都有些想笑,一个沉不住气的侍卫直接笑出了声,在对上沈暮深冷淡的视线后又赶紧闭嘴。
虽然不是顾朝朝本意,但厅中气氛确实缓和许多。
“你拿老厨娘的名头说事,老厨娘知道吗?”沈暮深不紧不慢地问。
顾朝朝叹了声气:“是不大知道,可小的也没办法,但凡我这面子值钱点,我便拿自己来换了。”
“你不值钱,可有人值钱。”沈暮深意有所指。
顾朝朝苦下脸:“小的是真不知道那人是谁。”
“冥顽不灵,”沈暮深冷笑一声,“杀了。”
“是。”
侍卫们又来拖顾茵儿,顾朝朝连忙护住人:“将军说过给我十天时间,现在还没到十天,你不能出尔反尔?!”
沈暮深擡眸,侍卫们识趣停下。
厅内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顾茵儿的抽泣声。
许久,沈暮深淡淡开口:“你知道还有三天吧。”
“……知道。”能拖一天是一天吧,顾朝朝咽了下口水,反而冷静下来
沈暮深勾唇:“滚吧。”
顾朝朝轻呼一口气,起身后厌恶地看一眼顾茵儿:“还不走?”
顾茵儿失魂落魄,闻言急忙起身,跟在她身后跌跌撞撞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将军府,将军府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后,顾朝朝立刻咬着牙回头:“你知不知道,整个顾家都差点被你害死?”
“少爷……”
“别叫我少爷!这次我保下你,只是为了顾家考虑,今日之事我会告知顾家族老,族谱中亦会剔除你爹名字,你们明日去了朗州,不得再用顾家名号做事。”顾朝朝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顾茵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轻声啜泣几声后,眼底流露出一丝恨意。
顾朝朝一路回到府中,精神这才猛地松懈。一直等在府里的婵娟见她脸色不好,急忙拧了热帕子递给她:“少爷,方才发生何事了?”
“没什么大事。”顾朝朝随意擦了擦脸,简单将事情说了。
婵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个顾茵儿……怎么蠢成这样!”
“我也是头一次见,”顾朝朝气笑了,“好在她明日就该走了。”
“她诡计多端,万一不走呢?”婵娟担忧。
“不走?”顾朝朝挑眉,“今晚之事一旦告知族老,她哪还有什么脸面留下,怕不是要连夜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经此一事,顾清风父女俩再没脸回矿州城,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十日之约被沈暮深反复提及,她若是不给他个交代,恐怕是很难糊弄过去了。
……不行的话就坦白吧,赌一赌他剩多少良心,总比真被弄死的好。顾朝朝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一夜无眠,转眼就是天亮。
如她所料,没等她去找族老们,顾清风一家便连夜离开了,估计是想借这个时间差,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在几百里之外的朗州城继续用顾家的名头做生意。
顾朝朝也懒得对他们赶尽杀绝,只要他们不回来,就随他们去了。
自从顾茵儿的事发生后,顾朝朝连续两天没登将军府的门,眼看着还剩最后一天期限了,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坦白。
各种装可怜的法子想了一遍后,顾朝朝总算面色凝重地往将军府去了。
“顾少爷,将军正在房内施针,怕是没功夫见您。”侍卫客气道。
顾朝朝一愣:“怎么今日是白天施针,以前不都是晚上吗?”
“回顾少爷的话,似乎是因为天气转寒,将军的右腿开始疼了,所以从今日起一天施针两遍。”侍卫回答。
顾朝朝顿了顿,意识到她最担心的剧情还是来了。
根据原文来看,沈暮深起初只是有些疼,施针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想要恢复只能复健,然而他却不肯用双脚走路。再往后便是彻底没有了知觉,截掉膝盖以下才保住性命。
截肢之后没多久,京中那位便以他无法再担当大任为由革去他的官职,成为压垮男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面的剧情是什么呢?男主彻底跌入泥里,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踩上两脚,而他也在这种痛苦中一蹶不振。前几本的男主惨归惨,但最后好歹都有那么几章的高光,而他却不同,所有的风光都在前半生,自从被人设计,便彻底没了出头日。
而目前来看,在他变得像原文中这么惨之前,第一个惨的肯定是她顾朝朝。
顾朝朝无言许久,瞬间收回了今日坦白的想法。
“顾少爷?”
“啊……”顾朝朝回神,“那什么,我还有事,不如今日就……”
话没说完,房内传来一声瓷片破碎的声响,侍卫们脸色一变,急忙冲了进去。顾朝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跟去,结果一踏入房门,便看到沈暮深一身白色亵衣,狼狈地躺在地上,双眼阴鸷泛红,显然是恨到了极致。
顾朝朝心里一阵瑟缩,但还是在侍卫们帮忙扶他的时候主动上前,伸手便要扶他。
“放开我!”沈暮深脸色一冷。
顾朝朝只能松手。
沈暮深被扶到床边坐下时,鬓边已经被汗水湿透,顾朝朝趁机跟大夫小声问了两句,得知是他刚扎完针想自己倒杯水喝,结果痛症发作摔倒了。
顾朝朝叹了声气,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沈暮深这么骄傲,结果被她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她这条命怕是真的岌岌可危了。
正当她苦恼的时候,沈暮深已经缓过神来,看向她时眼底漆黑一片:“想起那女人是谁了?”
顾朝朝尴尬一笑,连忙将旁边的大夫推过去:“将军的病情如何了?”
大夫没想到她会这样,无言一瞬后叹了声气,只好先行开口:“将军,针灸服药只能暂时活络经脉,但终究治标不治本,若想保住这条腿,最好是不要再用轮椅,每日里多走多动才行。”
沈暮深面无表情。
顾朝朝帮着询问:“若是多走动,能让腿恢复如初吗?”
大夫为难:“恢复如初怕是难了,但至少能避免截肢,日后若是练得多了,亦能不靠工具走动。”
听起来利大于弊,可惜这个世界的男主是一只骄傲的小公鸡,要他跛着脚走路,他宁愿截肢坐轮椅一辈子。顾朝朝瞄了沈暮深一眼,果然看到他神色淡淡。
大夫看向沈暮深,见他无动于衷,便想再劝:“将军……”
“知道了,你退下吧。”沈暮深直接打断。
大夫无奈,只好转身离开,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最后也跟着走了,独留顾朝朝一个人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上前:“大将军……”
“今日便是第十天了吧。”沈暮深擡眸。
顾朝朝讪讪,假装没听到:“将军,你也听到大夫说了,如今为了您的身子着想,不能再用轮椅了。”
“顾朝。”沈暮深闻言,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顾朝朝顿了顿:“小的在。”
“你总这样精通惹恼我的法子,真是叫我想不杀你都不行。”沈暮深声音沉郁,已然透出几分威胁。
顾朝朝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在他跟前跪下:“将军,您仔细想想,如今您只是右腿有疾,便被变着法地架空了,若是将来截肢,恐怕连您的官职都保不住了,毕竟朝中规定,身有残缺者不能为官,到时候您一无所有,该如何自处?”
她说得恳切有理,沈暮深即便是个傻子,也听得出她在真心为自己考虑,更何况他不是傻子。
沈暮深静了许久,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我若一无所有,你岂不就高兴了?”毕竟现在能威胁到她的,便是自己这一层身份。
顾朝朝苦涩一笑:“您说得哪里话,小的心里将您当朋友,您若一无所有,小的怎会高兴。”
“少跟我套近乎。”沈暮深嗤了一声。
顾朝朝叹气:“大将军,听大夫的吧,反正只是在院中练习,除了亲信无人瞧见,先将腿保住,日后想坐轮椅继续坐就是。”
沈暮深依然面无表情。
顾朝朝见状,只得下狠药:“大将军,您知道您脾气差难相与吧?”
沈暮深:“?”
“不仅脾气差难相与,还整天端着架子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肆意妄为与流氓无异,偶尔还会因为中二病做出蠢事,您知道什么叫中二病吗?就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才会有的毛病,自大无知居高临下觉得全世界都不如自己……”
“顾、朝!”沈暮深彻底黑了脸。
顾朝朝失笑:“您才来矿州城几日,便已经得罪了知府和满城权贵,若是没了官职,您可想过自己会有多狼狈?”
沈暮深神情阴郁,双眼如蛇一样盯着她。
顾朝朝试探地走上前去,见他没有拒绝,便安静地走到他跟前蹲下,轻轻帮他捶腿按摩活络经脉:“您不想走路,是走得不好伤自尊,可若没了官身,伤自尊的事又岂会只有一桩,到时候您受得了吗?”
沈暮深冷笑一声,没有理她。
“大将军,听大夫的话吧。”她昂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总结,身上的檀香如蛊虫,蛊惑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暮深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对着一张男人的脸发了呆,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推开顾朝朝:“我随母姓,入了母亲一脉的家谱,与你顾家无关,飞黄腾达也好、狼狈落魄也罢,都与你顾家说不上什么牵扯。”
“小的知道。”顾朝朝笑笑。
“但我若落魄,至少你的小命保住了。”
“这个小的也知道。”顾朝朝唇角笑意更深。
沈暮深死死盯着她,似乎想看出在她想什么:“我不治疗,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何还要劝我?”
“大将军,不管您信不信,旁人或许对您有所图,我却是真心为您好。”顾朝朝一字一句认真道。
沈暮深微微一怔,回过神时她已经站了起来,背着光对他露出笑容:“将军再歇息会儿吧,小的就不打扰了。”
顾朝朝说完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向他:“将军,人不到死的那一日,谁也不知谁会如何,前朝天阉丞相的故事您可听过?即便身有隐疾,可只要四肢俱在,便合乎做官的规矩,只要合乎规矩,便有东山再起那一日,更何况……”
顾朝朝说完停顿许久,轻笑一声继续道,“更何况小的始终觉得,即便您将来身有残缺,只要您想,依然能有一日重回巅峰。”
说完,不等沈暮深反应,她便直接离开了。
沈暮深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他才静了许久,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又叫这人给跑了。”
另一边,顾朝朝心急如焚,却不敢表露出半点急切,只是默默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出将军府,看着将军府的大门在面前关上后,她才猛地松一口气,赶紧往家里跑,一进门便叫门房把大门关上。
“这是怎么了?”婵娟不解。
顾朝朝拍拍胸口:“别说话,陪我去屋里躺会儿。”今天就是第十天,她刚才说了一番话让沈暮深心乱如焚,暂时顾不上来找她麻烦,可不代表他会一直想不起来。
现在就指望他在听完自己的剖析之后为之感动,暂时放过她吧。
顾朝朝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拉着婵娟回屋了。
因为怕沈暮深随时找来,她回到房间后也是坐立难安,始终没有解下裹胸。婵娟看到她这副样子,也跟着感到不安,却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两个人煎熬了一整天,直到子时的打更声响起,顾朝朝才直接瘫倒在床上。
“少爷,究竟是怎么了?”婵娟担忧地问。
顾朝朝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您就告诉我,现在安全了吗?”婵娟又问。
顾朝朝面露犹豫:“应该算安全……了吧。”都一整日了,她不信沈暮深没想起找她算账的事,可偏偏这么久都没找来,估计是被她那番话感动,暂时不想要她的命了。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动杀机,可现在没找来,就算是暂时熬过去了。
婵娟听到顾朝朝不确定的话,抿了抿唇后没有多言,乖巧地服侍她躺下后,自己也转身离开了。
顾朝朝本以为自己心里藏着事,晚上是注定睡不着了,可谁知一躺下,便睡得人事不知,一直到翌日晌午才醒。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婵娟将军府的人有没有来过。
“回少爷的话,没有人来。”婵娟回答。
顾朝朝轻呼一口气。
“少爷,您现在去将军府吗?”往日顾朝朝都会去,婵娟便有此一问。
顾朝朝迟疑三秒,果断摇头:“不去。”万一沈暮深昨天是真没想起来杀她,结果今天看到她又想起来了呢?
婵娟见她这般坚定,便没有再问,伺候她洗漱用膳后便去看账本了。
顾朝朝在家里闷了三日,将军府的人始终没有找来,正当她忍不住松一口气的时候,熟悉的侍卫却出现在她的家里。
“顾少爷,您这几日怎么没去,将军想您想得紧,便叫我等亲自来请您了。”侍卫笑道。
顾朝朝:“……”
“顾少爷,您若无事,不如现在就过去吧。”侍卫还在继续。
顾朝朝咽了下口水,垂死挣扎:“我若说我有事呢?”
“将军说那就请您放下手中的事。”侍卫是个老实的,直接复述了沈暮深的原话。
顾朝朝无言许久,确定自己这次是跑不掉了,不由得叹了声气,认命地跟着他往外走。
时隔三日来到将军府,心境已经全然不同了,顾朝朝步伐沉重、一再拖延,还是被侍卫送到了沈暮深房间门口。
“顾少爷,请吧。”侍卫站在门的一侧,似乎不打算再进去。
顾朝朝犹豫一下:“不如我们一起?”
“将军只请您一个人进去。”侍卫回答。
顾朝朝清了清嗓子:“没事,我们一起进去也没什么,他肯定不会计较的。”
侍卫面露为难。
顾朝朝立刻再劝:“走吧走吧,人多热闹,将军说不定会更高兴……”
“你若再拖延,我便直接叫人砍了你。”屋里传来森冷的声音。
顾朝朝抖了一下,哭丧着脸走进去,一看到沈暮深便跪下了:“大将军。”
“这几日我没寻你,你是不是高兴坏了?”沈暮深只着一身亵衣,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擦一把剑。
顾朝朝偷瞄了一眼,只觉得这把剑光芒太盛、寒刃泛冷,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嗯,杀人的话肯定很利索。
顾朝朝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这才讪讪开口:“怎么会,小的几天没来,对将军甚为思念。”
“哦?”沈暮深擡眸看向她。
“……小的说的句句属实,若非入冬之后生意繁忙,小的整日忙于看账本,也不至于几天未来,”顾朝朝说完,擡头瞄了他一眼,却一不小心与他对视了,又赶紧低下头问,“几日未见,将军的气色似乎好了些,腿还疼吗?近来可有按大夫的叮嘱好好复健?”
她说完,还等着沈暮深回答,结果等了许久一个字都没等到,不由得又是一身冷汗。
正当她越来越心慌时,就听到沈暮深淡淡开口:“你当真是转移话题的一把好手,做生意当真是可惜了你,若是入朝为官,怕是结党营私如鱼得水吧。”
顾朝朝干笑一声:“将军说笑了……”
话没说完,一道利刃破风声,她下意识擡头,剑尖已经停在了距她鼻尖一寸处,再往前一点,便能轻而易举地削掉她的鼻子。
顾朝朝震惊地盯着剑尖,清楚地感觉到上面传来的寒气。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双眼也因为太过用力,险些成了斗鸡眼。
“大、大将军……”顾朝朝试探地往后仰,结果一后退剑便离得更近了,她顿时不敢再动。
沈暮深手持剑柄,静静地对着她,僵持这么久剑尖都没颤动一下,顾朝朝讪讪一笑拍马屁:“大将军的臂力真好。”
“的确是好,杀十个你都不在话下。”沈暮深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似乎真的在思考要如何杀她。
顾朝朝简直欲哭无泪:“大将军饶命啊!”
沈暮深轻嗤一声:“若真想叫我饶命,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
顾朝朝脸上表情更苦,在这种强压下几乎快要承认自己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女人时,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沈暮深对她并无杀意。
她咽了下口水,苦涩一笑后试探:“大将军还是别逼小的了。”
沈暮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顾朝朝藏在袖中的手都开始颤抖了,后背也出了一层冷汗,整个人都处在激极其紧绷的状态。
就在她心理防线快要崩溃时,沈暮深突然收了剑,径直插入旁边的剑鞘。
顾朝朝猛地松一口气,感激地朝他行礼:“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我只是暂时留着你,并未说不杀你。”沈暮深纠正。
顾朝朝干笑:“敢问大将军今日叫小的过来所为何事?”他既然不打算杀她,那肯定是有别的事。
果然,在顾朝朝问完后,沈暮深便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你那日走后,我仔细想了一下你的话,觉得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顾朝朝打起精神。
“所以我打算今日起遵医嘱,多用双腿走路。”沈暮深又道。
顾朝朝眼睛一亮:“真的吗?”
“高兴什么,”沈暮深嗤了一声,“我绝不接受跛着脚走路,所以只在家中锻炼,平日不会出门,即便出去也会依然坐轮椅。”
“您平时本来就不怎么出门,偶尔坐一下也无所谓的。”顾朝朝笑道。
沈暮深扫了她一眼:“看来你也认同了。”
“嗯?”认同什么?
“那伺候我锻炼的活计,便交给你了。”沈暮深做了决定。
顾朝朝:“……”
看出她的无语,沈暮深不悦地眯起眼睛:“还是说与服侍我相比,你更想死?”
“……小的当然想服侍大将军了。”顾朝朝忙道。
沈暮深冷笑一声:“这还差不多。”
“那……将军您先起床吃饭,小的去找大夫聊聊,看都有哪些注意事项吧,”顾朝朝沉思,“您要自个儿多走路了,消耗比整日待在轮椅上大,叫厨房多做些骨头汤之类的吧,鸡蛋也要多吃,至于补药什么的还是别吃了,是药三分毒,能用食补就不要用药补。”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沈暮深挑眉,重新打量她。
顾朝朝说到一半注意到他眼神不对,顿了顿后小心地问:“小的是不是管太多了?”
“我只是有些意外,”沈暮深轻嗤一声,“你明明不情愿服侍我,为何还这般尽心?”
“小的自然是想服侍将军的,只是平时没做过这种活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罢了,”顾朝朝立刻拍马屁,“能来服侍将军,那是小的三生修来的福分,若是可以,小的甚至连将军的饮食起居都想照顾……”
“既然你这么想,那便一并交给你了。”沈暮深淡淡开口。
顾朝朝:“……啥?”
“现在,扶我去如厕。”沈暮深昂起下颌,再次变成了骄傲的小公鸡。
顾朝朝彻底傻眼。
“怎么,不愿意?”沈暮深顿时眯起眼睛。
“愿、愿意……”顾朝朝脸皮都要开始抽搐了,“可您不是有专门的小厮吗?”
沈暮深默默盯着她。
“……小的扶您过去。”顾朝朝意识到这件事没商量后,便头疼地走上前去。
沈暮深冷嗤一声,一条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一举动跟直接把人揽在怀里没有区别。顾朝朝表情一僵,连忙抓住他绕过自己肩膀的手,以防他的手垂下来时,会碰到自己的胸。
乍一靠近,沈暮深便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檀香,抿了抿唇后指使:“扶我起来。”
“是。”顾朝朝答应后,卯足了劲直起腰……直起腰!
她愣了愣,无辜地看向沈暮深。
沈暮深眯起眼睛:“使劲。”
“……已经是最大力气了,小的自幼体弱多病,力气小了点。”顾朝朝干笑。
沈暮深嘲讽:“我看你并非体弱多病,而是娇生惯养。”
顾朝朝继续赔笑。
沈暮深冷哼一声,借着她的力直接站了起来。顾朝朝险些被他压趴下,咬着牙撑住了扶他慢慢走。沈暮深的右腿许久没用力了,现在为了不压倒她两人一起跌倒,只能提着一口气使劲,等走到屏风后面,两个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顾朝朝打开干净的恭桶便要离开,却被沈暮深又一次叫住:“我让你走了?”
顾朝朝愣了愣,随即生出不好的预感:“您不会是要……”
“站这儿。”沈暮深一脸恶意。
顾朝朝:“……”
她怔怔看着沈暮深解裤带,想起自己那天把人扒了之后露出的宏伟,一时间红了脸颊。
沈暮深本来都要将裤子脱了,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她红着脸盯着自己那处。她本就生得偏女相,结果现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饶是沈暮深故意折腾她,也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将军,快点啊。”顾朝朝见他迟迟不动,不由得催促。
沈暮深黑了脸:“滚开。”
顾朝朝:“?”
“给我出去。”沈暮深又重复一遍。
顾朝朝:“……”狗男人,真是太喜怒无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