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A城下了一夜的雪,气温又在不知不觉中降了几度。因为是在校最后一天,又是刚考完试,学校特意把上午空出来,让学生们收拾东西,方便下午开完家长会,可以直接拉着行李箱离开。
褚晴睡到九点多才醒,又赖了会儿床才慢悠悠的起来,跑去阳台洗漱的时候,外头的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眯起眼睛看向外面,这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早已经银装素裹,被白雪笼罩了。
褚晴眼睛一亮,用最短的时间完成洗漱,转身跑回屋里给戚慕阳打电话:“叫上奸臣他们,一起下去打雪仗啊。”
“不行啊,我得收拾东西呢,太多要带回家的了。”戚慕阳懒洋洋的开口。
褚晴不满:“你急什么啊,下午收拾也一样。”
“不行,我下午还得跟外婆参加家长会,哪有时间啊。”戚慕阳回绝。
褚晴这才想起还有家长会这事,顿时有些酸溜溜的:“你好厉害哦,我妈都不给我开家长会,却要给你开。”
戚慕阳顿了一下,知道他妈老毛病又犯了,无奈的叹了声气后道:“东西我中午抽空收拾吧,走,下去打雪仗,你穿厚点啊。”
“好嘞!”褚晴又开心了,赶紧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翻出最厚的羽绒服,全副武装后跑下去了。
她出门的速度虽然快,却快不过那群小学鸡们,等她到楼下时,戚慕阳等人已经在等她了,叫人惊讶的是不仅顾泉来了,戚未晨也在。
“褚爷早上好。”陈秀乖乖的打招呼,就一会儿的功夫,鼻尖已经冻红了。
褚晴失笑:“你也来玩?”
“我很厉害的,你别小看我。”陈秀一听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当即不服气道。
褚晴斜了他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戚未晨身上:“你也参加?”
“小学生游戏。”戚未晨平静的评价一句,便到一旁站着去了。
褚晴就知道他不参加,也没打算多劝,从地上团起一块雪直接砸在了顾泉身上。顾泉愣了愣,立刻反击回去,一场混战就此开始。戚慕阳自然要跟着老妈混,于是毫不客气的往顾泉身上招呼,却不小心打到了胖子跟奸臣。
这下二人不依了,直接叛变到顾泉一队去了,陈秀见状赶紧加入戚慕阳二人的阵营,正式开始对峙。几个人嘻嘻哈哈,时不时尖叫一声,脸上皆是肆意的笑,就连陈秀也难得豪放的大笑。
或许是几个人太有感染力,这场混战不断有人加入,最后直接成了所有在宿舍的学生的狂欢,戚未晨静静的站在角落,看着褚晴和戚慕阳拿着雪球砸别人,或者被别人砸,眼底的笑意几乎没有散去,第一次觉得小学生游戏还不错。
褚晴笑得脸都快僵了,一擡头就对上戚未晨带着笑意的眼睛,当即不怀好意的团个雪球砸了过去。戚未晨顿了一下,下一秒某人就扑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把人抱住。
“哟吼!”
不知是谁尖叫一声,周围突然响起了起哄声,褚晴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他怀里,懊悔的小小声道:“我刚才不小心太兴奋了,怎么办怎么办……”
太丢人了,她是脑子抽了吗?竟然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找戚未晨要抱抱。
“后悔了?”戚未晨问。
褚晴没好气道:“废话!”
“那你闭上眼睛。”
褚晴顿了一下:“你要干嘛?”
“跑。”
戚未晨说完,拉着她的手就往宿舍大门外跑,起哄的人反应过来,都嘻嘻哈哈的朝他们丢雪球,两人于漫天雪球中手牵手,笑着朝外冲去。
戚慕阳酸溜溜的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顿时觉得手里的雪球也不香了。
“老大,节哀。”小胖子一脸同情,同父异母的哥哥跟同母异父的妹妹谈恋爱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惨。
戚慕阳强撑着横了他一眼:“我好好的,节什么哀!”
顾泉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戚慕阳顿时暴躁了,团起一个雪球朝他眨砸去,顾泉哪吃这个亏,立刻也开始反击,小胖子和奸臣重新加入战争,只有陈秀一个人失了魂一般发呆:“他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边褚晴和戚未晨跑出好远才停下,褚晴一边笑容满面,一边忍不住抱怨:“我刚才扑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呀。”
“拒绝不了。”天气严寒,戚未晨的眼睛却温暖如春。
褚晴想起刚才那些人的起哄,脸又红了红:“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交往了。”
“挺好,至少不会再有人乱给你塞东西。”戚未晨显然还记着情书的事。
褚晴无奈的看着他,半晌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在这儿干嘛呢?”
班主任的声音响起,褚晴赶紧看过去,不自然的干笑道:“我我们……”正结巴着呢,看到她手里的大张的纸,再看两人竟是无意间跑到公告栏处了,立刻福至心灵,“我们等着看排名呢。”
“就你会编瞎话。”班主任冷笑一声,倒也没打算跟她计较,“既然看见了,就过来帮忙。”
“好嘞老师。”褚晴赶紧上前帮忙,戚未晨先她一步走了过去,和班主任一起把排名贴了,褚晴只好没事帮两人递个胶带之类的,等贴好后第一时间看向第一的位置。
班主任没好气道:“不用看了,我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戚未晨还是第一,你有这闲工夫还是找找自己的名字吧。”
被班主任拆穿了心思,褚晴不好意思的笑笑,便真的开始找自己名字了,只不过是从最后一名开始往上找。
“看你那点出息。”班主任眼带笑意的说了她一句,也开始认真看起排名来了。
戚未晨静静的从前排开始找,三个人就此安静了下来。褚晴越往上找越紧张,等找到七百多名的位置时,心跳明显快了许多,找到六百多名的位置时,手指都要发颤了,静了半天后惊呼一声。
“怎么样?”
“多少名?”
戚未晨和班主任同时开口,褚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们:“我找到陈秀的名次了,623,比上次又进步一百多名。”
“他这回是真开窍了,”班主任颇为欣慰,“你的呢?还没找到?”
“没呢。”
褚晴刚说完,戚未晨就淡淡开口了:“找到了。”
班主任和褚晴立刻看向他,戚未晨扭头看向褚晴,眼底透出一丝清晰的笑意:“慕阳417,你485。”
褚晴震惊的睁大眼睛,半晌欢呼一声扑向他,戚未晨眼含笑意的把人抱住了。
“喂……你们两个!”班主任气结,憋了半天瞪他们一眼,最后还是装什么都没看见,绷着脸走了。
褚晴兴奋劲过了,又开始担忧了:“现在完蛋了,不仅同学知道咱俩有事,就连班主任也知道了。”
“怕了?”戚未晨问。
褚晴想了想,笑了:“不怕。”
戚未晨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和她说了会儿话,直到公告栏前人越来越多,两个人才去找戚慕阳,告诉他成绩的事。
戚慕阳听到自己的成绩时,简直兴奋坏了,没等到家长会,就先偷偷给外婆打了电话报喜,外婆将他好一阵夸。
吵吵嚷嚷的一上午过去,总算迎来了家长会,褚晴再次偷溜到男生宿舍去找戚未晨,坐在阳台上心不在焉的听礼堂那边传来的声响。
“想去?”戚未晨问。
褚晴抿了抿唇,半晌诚实回答:“想去看看20年后的我妈长什么样子,可又有点害怕……她那么爱美了,应该不会老太多吧?”
戚未晨安慰的抚上她的肩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以吗?”褚晴有些忐忑。
戚未晨微微颔首:“让慕阳想办法把她带出礼堂,你躲在角落里看。”
褚晴心动了,于是拉着戚未晨去了礼堂外面,躲在角落里一脸紧张的等着。戚未晨早就给戚慕阳发了短信,两个人到了后又提醒了一遍。
“戚慕阳能把人带出来吗?”褚晴一脸紧张。
戚未晨缓缓道:“他说假装手机丢了,让外婆和他一起出来找,应该没问题的。”
话音刚落,戚慕阳便走出来了,往角落里瞄时目光不经意跟褚晴对上,褚晴立刻又往下缩了缩。戚慕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接着老太太出来后,立刻一脸紧张道:“就掉在这附近了。”
“你确定吗?乖乖你真是太不小心了。”老太太鬓角微白,又是着急又是不高兴的斥了戚慕阳一句。
戚慕阳立刻撒娇:“好外婆,你就先帮我找找吧,先别急着骂我。”
“行了行了,帮你找,实在找不到,外婆再送你一个,多大点事。”老太太被哄得表情好了些,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戚未晨躲在角落里看着祖孙俩互动,接着意识到旁边的小姑娘有些安静太过了,顿了一下看过去,只见褚晴正无声的掉眼泪。
意识到戚未晨在看自己,褚晴吸了一下鼻子,小小声哽咽道:“她头发白了,身高感觉也缩了,以前那么壮,现在怎么看起来又瘦又小的,真变成一个老太太了吗?”
之前听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太出来年纪,此刻看到她眉眼间的皱纹,才突然意识到妈妈老了。可在她的记忆里,妈妈明明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高跟鞋穿得虎虎生威,小区里最难缠的大妈都怕她,可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变成一个老太太了呢?
“人总是会老的,衰老不是可怕的事,等我们回到2019,你会有20多年的时间慢慢经历这个过程。”戚未晨低声安慰。
褚晴摇了摇头,眼泪珍珠一样掉下来:“我不喜欢衰老,也不喜欢死亡,我好爱她,好怕她会离开我。”
没有什么比直面死亡和衰老更让人心生恐惧,戚未晨突然后悔带她来看20年后的妈妈了。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时,老太太掏出了手机,三两下拨出一个号码,接着戚慕阳的口袋里便响起了手机铃声。
一家三口:“……”
老太太沉默一瞬,怒而挥手拍向戚慕阳的后背,又因为这样打容易手疼,于是直接脱掉一只雪地靴,将戚慕阳揍得吱哇乱叫。
褚晴:“我妈真是……雄风不减当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