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船在海上漂泊了十几日,终于抵达了一座岛屿,盛意看着岛屿旁停泊的十几艘游船,意识到顾惊时他们可能已经到了。
她皱眉看向旁边的人:“你不是说只要立刻出发,我们就可以在他之前赶到吗?”
“他身上的气运比我想的要强。”‘奚卿尘’……不,是源源,此刻眉头微蹙。
盛意只觉他的解释荒唐:“你给出的气运,你就不能再收回来?”
“天地万物自有体系,即便我身为天道意志,也不能直接出手干预事态发展,”源源顶着奚卿尘那张脸缓缓解释,“这世间唯有你的气运能与他抗衡,也只有你可以借明珠之力收回他的气运。”
“合着事情都得我做,那你能干什么?”盛意吐槽。
源源:“保你不死。”
盛意愣了愣,略微坐直了身体。她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口中的保她不死只是在她心疾犯了的时候,给她输入一些天地间的灵力,若她猜得不错,应该是接下来每一场战斗中,都能护她安然无恙。
这跟打游戏抽到免死券有什么区别?即便她能力不够,单靠这一点也足以磨死任何对手了吧?
源源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不得不提醒一句:“顾惊时除外。”
“……那还有什么用。”她这次最大的对手不就是顾惊时么。
盛意的热血顿时凉了一半。
虽然天道的技能没什么用,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盛意看了眼密密麻麻的船只,叹了声气便登岛了。
原文中没有写过蓬莱仙岛这部分剧情,盛意再无法靠原文思考对策,接下来每一步都得靠自己了。贸然失去自己赖以生存的金手指,她多少有点心慌,但看一眼旁边的人,又稍微安定点,就是他这个脸吧……
盛意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能遮住三分之二脸的面具,咔哒扣在了他脸上。
“这回肯定要遇见很多熟人,你把面具时刻戴着,不要丢了我家仙士的脸。”盛意盯着他唯一露出的唇,再三确定他不会被认出后才说。
源源并不在意脸上多出的东西,只是不急不缓地讲这座岛的一切。
“蓬莱以前是陆地,后来经过几次地震,逐渐脱离了海岸,渐渐朝海里漂浮,上头的百姓们在发现与陆地产生断裂时便搬走了,只有几户的人家不肯离开,跟随蓬莱抵达了大海深处,渐渐得到蓬莱岛的认同,成为这里的守岛人。”
“蓬莱本是一座普通的岛屿,经受多年的日月精华后渐渐有了灵识,在被守岛人守护的同时,也逐渐形成一道道天然的阵法保护这些守岛人。可即便如此,随着子嗣减少,守岛人也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一个人了。”
“明珠就在此人手上?”盛意眉头微挑。
源源没有否认。
盛意走在柔软的沙滩上,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脚印,然后等风一吹,脚印又被细细的白沙覆盖。
“你说这里有天然的阵法,可我一路走来都好好的。”盛意说。
源源:“你未做伤害岛屿和守岛人的事,阵法自然不会启动。”
盛意懂了:“所以我们这次不能动武,得靠劝说让守岛人心甘情愿把珠子给我们是吧?”
“正是。”
盛意皱眉:“守岛人是男是女?”
“女子。”源源回答。
盛意:“……回去吧,别玩了。”
说完,就真的要走,却被源源拉住了胳膊。
“大哥,顾惊时的魅力有多大,你该比我清楚吧?”盛意似笑非笑,“那可是笑一下都能让女人神魂颠倒、下到三岁上到八百只要他乐意就没有搞不定的女人的家伙,你让我跟他比?”
“谁输谁赢,未必已有定数。”源源缓缓开口。
盛意冷笑一声:“你确定?”
“小福子他们如今在无忧山。”
盛意眼神一凛。
“与灵兽分开关押,暂时无碍,但你若拿不到明珠……”
没等他把话说完,盛意就扭头往岛屿深处走了,源源眼神清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蓬莱名气虽大,可岛屿本身却是平平无奇,甚至非常狭小。盛意走过白沙滩,穿过一片椰林,隐约看到一片空地。
她刚往空地上走,旁边的人就突然停下脚步:“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你让我一个人面对敌人?”盛意不敢置信。
“他们不敢伤你。”源源解释。
不敢,而非不会,盛意心念一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大手一挥:“行,我先去。”
说罢,就拨开拦路的宽大叶子,径直出现在空地上,而她的老熟人们此刻也都在,听到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顾惊时没想到这时候会遇见她,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他身边的女子也纷纷起身,站在最前方的便是赵新新和李脂月。盛意随意扫了一眼,他带了七八个姘头,另外二十则是干峰最顶尖的弟子。
来一趟蓬莱带这么多人,看来他对明珠势在必得啊。盛意扯了一下唇角,冷淡地看着他。
“盛意,”顾惊时声音低哑,“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盛意耸耸肩:“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不敢?”
“你身为惊时的未婚妻,却与奚卿尘茍且,还割走他一片生魂,害他到如今都神魂不全,”赵新新咬牙,“如今倒敢说自己没做对不起他的事。”
“我是跟师祖茍且不假,可他也没闲着啊,”盛意啧了一声,“背着我娶了一个又一个,凭什么要求我为他守贞?”
“荒唐!”赵新新不悦。
盛意嗤了一声:“赵大小姐,顾惊时还没谴责我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走了这么多年,你当上他的正妻了吗?”
以顾惊时的骄傲,就算娶全天下的女人为正妻,只怕也不会娶胁迫过自己的人的女儿。
“你……”果然,赵新新被戳中痛楚,挥起长鞭就要杀向她。
一旁的李脂月连忙拦住:“不可动手。”
刚才上岸时,源源特意交代过,不能伤害守岛人和岛屿,而修者之灵力一旦放出,难免会伤及草木,四舍五入也等同于伤害岛屿,所以安全起见,每个人都要安分守己,不可逞一时之强。
盛意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才敢打嘴炮,至于之后……再说吧,有天道在,她脱身应该不难。
赵新新也想到了这一点,闻言赶紧收手,李脂月提醒完她,又无奈地叹了声气:“惊时来之前说了多少次,到了蓬莱事事警惕,万不可轻易动手,你怎么半句都不听。”
赵新新听出她是故意跟顾惊时说的,顿时慌乱地看向他:“惊时,我不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顾惊时早就习惯了女人为他争执,此刻直接无视赵新新,只死死盯着盛意。
赵新新之前仗着自己是宗主之女的身份,没少给其他‘姐妹’气受,如今她被顾惊时忽略个彻底,顿时引来一阵嘲笑的眼神。她的脸上火辣辣的,所有羞愤与委屈都化作对盛意的恨,咬着牙瞪向她。
……关我什么事,几年没见赵师姐的情绪真是越来越不稳定了。盛意一脸莫名,却还是先回顾惊时的问话:“和你一样的目的。”
“那你可以走了,”顾惊时眯起眼睛,“明珠我势在必得。”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现在下结论太早吧?”盛意反问。
两个人之间瞬间剑拔弩张,你来我往的眼刀几乎要在空气中激起火花。
就在顾惊时身后那些人快要抽出佩剑时,他却突然笑了:“这才是你真实的性格?”
盛意懒洋洋看他一眼。
“倒是比我想的有趣。”顾惊时勾起唇角,这几年愈发沉稳冷肃的眉眼却毫无笑意,有种非常符合原文的男主气质。
相比褚非种的那盆东西,果然眼前这个才更像正版啊。
盛意有些走神,而顾惊时身后那些女人看她的眼神却变了,有几个甚至蠢蠢欲动想来杀了她。虽然她们来逢源宗时,盛意已经叛出师门,可关于顾惊时是如何宠她的传闻却听了不少,本以为她和自己的师尊私通,顾惊时已经对她厌恶到了极致,可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
已经三年了,顾惊时始终没说要娶谁为正妻,她们以为这个人会在她们之间产生,却在今日突然多了一分危机感。
盛意不知道她们心里的小九九,听到身后椰林晃动后回头,就看到源源抱着一只兔子出来了。没想到还有人出来,众人顿时皱起眉头。
“……你抛下我一个,就是为了抓兔子?”盛意一言难尽。
“它受伤了。”源源回答。
盛意赶紧把兔子抱过来,看到它脚上的血痕后皱起眉头,但看到伤口正在缓慢愈合,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好了。”源源提醒。
盛意摸摸兔子的骨头,确定完好后将其放归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惹得顾惊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而他身边的李脂月突然轻笑一声:“不知这位道友尊姓大名,怎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源源淡漠擡头,对上她视线的瞬间,李脂月突然一个激灵,有种被天地问询的涤荡感。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对面的人已经不再看她。
“你刚才怎么了?”赵新新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李脂月:“什么怎么了?”
她一脸莫名,仿佛刚才脸上出现的一瞬空白只是偶然,赵新新见问不出什么,便对她没了兴趣,继而攻击盛意:“这才几年,怎么身边就换人了,难道是觉得奚卿尘灵根受损变成了废物,便配不上你了吗?”
自己挨骂盛意都不生气,可一听到别人侮辱奚卿尘,她就不乐意了:“你这人嘴巴这么碎,是遗传你爹吗?”
“你!”
“你什么你,被我说中了吧,”盛意轻嗤一声,“难怪当初即便有你爹施压,顾惊时也不肯娶你,浅薄无礼说话刻薄,哪还有点宗主之女的气度……啊,你现在不是宗主之女了吧?听说你爹前两年走火入魔,顾惊时取而代之了?”
虽然她不觉得嫁不了谁是什么丢脸的事,可赵新新显然是这么认为的,打蛇要打七寸,骂人也要挑对方在意的事骂,这样才是有效吵架。
“盛意!”赵新新果然怒了。
盛意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凉薄:“别说,你现在的德行,还挺像刘玉的。”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赵新新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顾惊时,当看到他一直盯着盛意看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盛意见她瞬间没了斗志,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
而一直沉默的顾惊时终于缓缓开口:“他是谁?”
“你很在意?”盛意乐了,可看到他眼底的杀意后停顿一瞬,立刻道,“是我找的盟友,对付你嘛,总得找个厉害的朋友一起才行。”
这句话瞬间安抚了顾惊时。
盛意嘴角抽了抽,心想这货可真够霸道的,她都把他绿那么多遍了,还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不过现在形势还不明了,没必要跟他撕破脸,能安抚就安抚吧,反正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她盯着顾惊时看了片刻,思忖要不要再套他几句话,正想得出神时,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快看!”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天边,只见云雾笼罩,隐约有车水马龙,仿佛不经意间窥见天上一角。
“海市蜃楼。”盛意低喃。
旁边的男人静静看着天空,仿佛早已经司空见惯。
壮丽的景象转瞬即逝,双方都没了吵架的心情,于是在空地上各守一个对角,争取离对方越远越好。
“我们……”盛意刚说出两个字,就顾忌地看了顾惊时那边一眼。
顾惊时意味不明地擡眸,似在告诉她自己能听到。
盛意嘴角抽了抽,正不知该怎么跟源源沟通时,就突然感觉风似乎停了。
“他听不到了。”源源说。
盛意伸手在面前的空气里晃了晃,指尖突然接触到一道看不见的薄膜。
不愧是天道,结界手到擒来。
盛意笑了一声,这才开口:“这座岛太小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在最中心了吧,接下来该做什么?”
“等。”
“等?”
“等守岛人出来,请她相赠明珠。”源源解释。
盛意无言片刻:“就这样?”就不用经历几个难度极高的环节、再评选出谁更适合拥有明珠,而是守岛人直接选人?
“嗯。”
“……那我觉得我们胜算可能不大了,”盛意无言一瞬,又道,“若是我失败了,你也得帮我把小福子他们救出来。”
“若你失败了,那明珠就归顾惊时了,不论我救不救他们,所有人都得死。”源源静静看着她。
盛意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可不就是么,若是顾惊时拿到明珠,溯生阵一旦形成,万物生灵都得死,救不救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一想,真正的世界末日根本等不到十几年后,而是现在随时可能发生,只是区别在于原文里的末日是世界坍塌,而顾惊时制造出的末日,是只有生灵遭殃,而世界还完好地保存。
……可没了生灵,世界只能是一个空壳,完好保存又能如何?
“所以你一定要赢。”他补充一句。
盛意心里压力极大,半天憋出一句:“我尽力吧。”
然后就没有言语了。
十几米开外的顾惊时看着她表情越来越沉重,却无法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半个字,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而这种烦躁的源头并非盛意,而是她旁边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从第一次对视,他便有种被什么凝视的感觉,那种被威胁的滋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而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所以不敢贸然试探。
没错,不敢,他顾惊时活了两辈子,也有不敢的时候。
顾惊时定定看着两人的方向,突然和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对视了,两人无声无息,表情都没发生变化,可所有人都莫名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很快,两人错开眼神,谁也没有再看谁。
夜幕很快降临,海上的星星又大又亮,如一颗颗珍珠挂在天空。盛意躺在细细的白沙上,望着漂亮的天空,又一次想自家男人了。
拯救世界的压力好大啊,要是他也在就好了。盛意惆怅地叹了声气。
双方人马在空地上待了十余天,都没见到所谓的4守岛人,盛意起初对那边的人还保有警惕心,慢慢的也绷不住了,每次无聊都假装不经意地路过,然后把那边的人气个半死后又赶紧回来。
她有点过于放松,终于有一天问到了顾惊时脸上:“你少了一片生魂,对修炼有影响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等她也觉得不太妥当时,顾惊时缓缓开口:“我剜你一片生魂,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本来就不会修炼。”盛意摊手。
顾惊时顿了顿,突然眼神一凛:“你的灵根呢?”
“你才发现啊,”盛意乐了,然后胡说八道,“受人欺负,被剜掉了。”
顾惊时脸色阴沉风雨欲来:“是谁?”
他咬紧牙关发怒的模样,像是对她余情未了,但盛意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占有欲作祟罢了。大概是在女人的事上太顺风顺水,以至于他有种迷之自信,即便女人伤他辱他背叛他,也总有一日会回到他身边,所以她盛意于他而言不是什么仇人,而是尚未迷途知返的女人。
“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盛意摊手,继续胡说八道,直到顾惊时后面那群女人的脸色也难看了,才施施然回去找天道。
“你说,在守岛人出现之前,他们会不会先起内讧因爱生恨自相残杀?”盛意充满期待。
源源认真思索片刻:“可能性不大。”
“也是,她们真是快爱死他了。”不然顾惊时也不会这么自信,盛意遗憾地摇了摇头。
日子还在一天一天过,每次月亮落下太阳升起却无事发生,盛意就怀疑是不是天道骗了自己。正当她对天道的信任摇摇欲坠时,某一日清晨,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浮现一道彩虹。
顾惊时立刻起身,对着彩虹一拜:“晚辈顾惊时,拜见前辈。”
他模样好,身板直,说话又沉稳,不看他干的那些事,还是很讨人喜欢的。盛意见他有礼有节地行礼,顿时心中警铃大振,学着他的样子对彩虹拱了拱手:“晚辈盛意,参见前辈。”
完了,姿势也没他的帅,怎么吸引守岛人注意啊。盛意忧愁地叹了声气。
“尔等因何而来?”
清冷的女声响起,盛意耳朵动了动,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我欲向前辈借明珠一用,还望前辈成全。”顾惊时道。
“我也是!”
盛意连忙补充,不料女声正要说话,刚说出一个‘你’字就被她打断了,于是场面突然沉默。
……这回是真的完了,得罪前辈了。盛意心如死灰地看向源源,用眼神表示她已经尽力了,源源却半点不慌,仿佛笃定她会赢。
所以他为什么这么笃定?盛意皱了皱眉头,正要偷偷问他,一道身影自彩虹中出现,身姿飘逸地缓缓下落。
盛意忧愁地看过去,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瞬间睁圆了眼睛。对方也看到了她,高贵冷艳的脸险些绷不住,好在及时目视远方,勉强控制住了表情。
“当初世界选择了你,将你带过来的时候,你正在跟人聊天,结果世界一时不察,就把她也带过来了,”一直沉默的源源终于开口,“你与她既是同一个世界来的,她没理由不选你。”
盛意定定看着对方那张脸,好半天才如生锈的机器一样,咔咔咔转向源源:“你觉得……我和她当时那情况是在聊天?”
“不是?”源源不懂她为何这么问。
盛意笑了一声,又很快笑不出来了:“大哥,你是没见过人吵架吗?”
眼前这位守岛人,正是她穿过来之前,吵架吵得如火如荼、恨不得对方原地爆炸的那位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