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怕错过“偷窥”聂小倩的机会,早早就到了韦兴贤府上。
这个朝代禁止官民杂居,所以官员不住在民居内,而是住在衙门后边的宅子内,前边办公,后面生活。
韦兴贤知道王瑞要来,早早吩咐仆人给他留了后门,于是王瑞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溜进了后宅,进入了韦兴贤屋内。
他俩一碰面,韦兴贤便道:“现在我爹在和聂伯伯吃酒,聂小倩和她母亲在和我娘聊天,等聊完天,她会回到自己住的客房,咱们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她。”
“也好。”王瑞眯起眼睛,有种要见到名人的兴奋:“我一定会睁大眼睛好好看她的。”
韦兴贤见他这么感兴趣,不由得笑道:“你真是转性了,是不是在这一路有什么艳遇让你开窍了?”
哪理由艳遇,有遭遇还差不多,王瑞道:“非也,我只是觉得这聂小倩是官宦之女,必定气质华贵,是难得一见的气质美人罢了。”这年月见个正经人家的小姐都费劲,更别提官宦小姐了,他这么说倒也合乎情理。
“我看你也不是奔着美貌,而是冲她的家世来的。”韦兴贤道:“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大。他父亲聂学泰和我父亲是同年登科的朋友,我父亲外派做了知县,他则留京做了兵科给事中,一个七品官,专门负责纠察该部的违法之事,是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之人。可惜啊,得罪了人,官做不下去了,这趟是挂靴回家。”
比起她爹,王瑞对聂小倩本人更在意:“聂小倩身体好吗?”
“应该不错吧,没听我娘说过她有什么病。”
那就很奇怪了,这聂小倩是怎么葬在兰若寺的?难道他知道的这个兰若寺不是故事里的兰若寺?
也有可能,全国叫兰若寺的寺庙想必不在少数。
这时候有丫鬟疾步进来禀告:“少爷,夫人还在和聂夫人聊天,但聂小姐先出来了。”
“好,出发!”
韦兴贤走在前面,王瑞心情忐忑的跟在后面,不时督促韦兴贤快走,就怕错过了一睹芳容的机会。
两人走近路来到一处小桥旁的假山后,韦兴贤低声道:“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叫我娘跟前的大丫鬟从这边送聂小倩回房间,她一会必路过!”
王瑞重重的点头:“我都不带眨眼睛的。”
正说话间,就听到有女子的说话声,两人很默契都不说话了,甚至捂着嘴巴不叫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王瑞眼睛寻找着声音的主人们,很快便看到一个丫鬟带路,几个小丫鬟拥着一个女子往这边走来。
女子肌肤欺霜赛雪一般的洁白,五官精致到不似真人,再配合她身上遗世独立的孤冷气质,真真叫人只敢远观。
王瑞屏住呼吸,原来这就是聂小倩啊,果然美貌,气质出尘,否则也不会被姥姥控制成为她害人的工具了。
这么个大美人以后真的会死吗?会死在阳信县吗?还是会死在另一个叫兰若寺的地方,难道,县城郊外兰若寺大门口的那个老槐树,只是巧合,并非是树妖姥姥?
正想的出神,就见聂小倩走上拱桥的瞬间,脚踩住了裙子,一个趔趄,向旁侧闪了一下,竟然直接掉进了下面的池水中。
这还了得,王瑞想都没想,径直跑出去,咕咚一声就扎进了水里。
韦兴贤都看傻了,虽然救人天经地义,但你这反应速度,简直像熟人落水了一般迅速。
等他跑到池边的时候,王瑞已经在水中游到聂小倩身边了。
韦兴贤家这个池塘虽然不大,却极深,淹死人没问题,小倩在里面沉沉浮浮,若不是王瑞抓住她的手,她必定喝足了水,沉下去了。
王瑞将她拖上岸边,那几个丫鬟此时都到了岸边,等王瑞一上岸,就拉得拉,扯得扯,将两个人拽了上来。
聂小倩喝了几口池水,这会弯腰的不住的咳着,倒是王瑞有几次和水打交道的经验,没什么事儿,连气都没怎么喘。
“聂姑娘,你有没有事?”一个丫鬟脱下褙子,给聂小倩披上。
聂小倩一边抹着脸上的水痕,一边道:“我没事,多谢公子相救。”勉强说了这句话,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王瑞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想若不是及时相救,她可能就淹死了,难道她就是这么死的?然后就地安葬在了兰若寺,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现在被救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聂小倩的故事不会继续了?
哎呀,真对不起了啊,宁采臣,你可能没老婆了。
“不必客气。”王瑞挺起胸膛一本正经的道。
聂小倩落水,浑身都湿透了,丫鬟们不敢让她在外面多待,以免受风寒,赶紧拥着她往屋内走了。
韦兴贤也脱下外袍给王瑞披上:“你不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吧?想都没想就去救人。不是我泼你冷水,她有未婚夫,据说十岁的时候就定亲了,你可别陷进去。”
“我对美的欣赏绝对是纯洁而纯粹的,没有任何其他心思!”王瑞义正言辞的道。
韦兴贤看他的眼神确实不掺其他感情,放心了:“感情你救她,真的只是救人而已,你也是个奇人了,算了,进屋吧,找一套我的衣裳给你换上,以免着凉。”
王瑞换了韦兴贤的衣裳,才把头发擦干,就有丫鬟来报:“老爷叫少爷那位救人的朋友过去一趟。”
“要感谢你了,快去吧。”韦兴贤叹道:“可惜啊,就是不能嫁女,否则嫁给救命恩人,这不是现成的姻缘么。”
千万别!王瑞笑道:“你难道对聂小倩就一点心思没动?”
“说真的,看到聂小倩的真容后,我挺失望的,不是我喜欢的,我喜欢像牡丹那般雍容艳丽的女子,聂小倩怎么说呢,少了点活人气儿,漂亮肯定是非常漂亮的,却冷冰冰的。还是丰腴温暖的软玉得我心啊。”
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了,应该叫你碰上葛巾和玉版,让你们彼此榨干。
王瑞对聂小倩一点没失望,可他想象中的感觉是一样的,不是指五官,而是气质,很符合她聊斋鬼届第一美女的称号。
他俩一路聊着,跟着丫鬟往韦知县和聂学泰吃饭的小筑走去。
丫鬟通禀完毕,他俩被请了进去。
聂学泰虽然对女儿前脚落水,后脚就有书生相救的巧合有怀疑,但怀疑归怀疑,救人毕竟是事实,不能不感谢。
《孟子》就论证过,所谓“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哪怕是嫂子溺水,也应该施以援手,不救便是豺狼,因此危急时刻,救人之时,男女大防这个礼法也要向“事急从权”让步。
事急从权,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懂,事情紧急发生的时候要看情况有所变通,不可死守教条。
守教条人就死了,还是人命更重要。
因此只要聂小倩不是王瑞推下去的,他救人一点毛病没有,反而还得大加感谢才对。
他打量着王瑞,见他容貌尚好,目光澄澈,对他的审视并不躲避,看着不像是好色作恶之徒,之前的怀疑打消了不少。
他起身请王瑞入座:“多谢这位公子搭救小女,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伯父客气了,学生王瑞。”
韦兴贤也落座了,帮替王瑞吹嘘道:“聂伯父有所不知,王瑞是我们书院第一侠肝义胆之人,今日他路过搭救聂小姐一点不奇怪,他还曾勇斗尸魔。”
儿子的朋友救了自己朋友的女儿,韦知县脸上也有光,跟着附和:“是的,那是去年一桩奇事,我这位贤侄的确称得上豪侠之人了。”
王瑞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心中也略微得意的想,尸魔那事儿都是哪百年的老黄历了,他的履历早就更新了,河神和地府娘娘都斗过,唉,不敢说,就怕你们不信。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来,敬王公子一杯。”聂学泰举杯道。
王瑞赶紧应承下来,举杯将酒饮了。
大家开怀喝了一杯,聊了一会后,聂学泰道:“你搭救了小女,我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里有几本在京城最近翻刻的程文,送给你,这里面都是历年两榜进士所写的精华文章,你要好好研读,对你大有裨益。”
程文就是考试例文,有官方出的,也有书商请人假借进士名义代笔的,质量良莠不齐。
但聂学泰是京城来的,随身带着这几本程文,可见也是想回老家送人的,质量应该过得去。
面对送上来的考试资料,王瑞双手接过来,内心流泪,哪有送人家文库考题的啊。
他眼角含泪:“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伯父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韦知县劝道:“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你聂伯伯总会觉得亏欠你什么。”
韦兴贤在一旁含笑看热闹,这时候聂学泰看到了他:“贤侄,既然你在这里,正好将你的那套也给你,哈哈,本想临走的时候再赠给你的。”
轮到王瑞笑了,这才公平嘛,大家一人一套。
韦知县道:“看你聂伯伯对你多好,这些程文可是你伯伯托人印的,外面根本买不到,这样吧,你和王瑞都好好背下来,我会抽空考你们的。”
王瑞绝望了。韦兴贤则抛给他一个“坚定”的目光,似是在说“不要慌,我爹记性很差的,不一定会考咱们!”
这时候韦知县忽然想起了什么:“咦,今天书院不上课吗?”
韦兴贤立即扯谎掩饰:“昨天先生病了,告诉我们今日在家自己温习。”
韦知县和聂学泰正在兴头上,也没过多怀疑,信了他的话。
又聊了一会,王瑞和韦兴贤两个小辈就不打扰他们了,一人捧着一本程文退了出去。
在走廊内,两人都用“死鱼眼”彼此瞅了对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瑞看时候不早了,与韦兴贤告别,拿着属于自己的习题回家了。
在马车上,他随手倒着翻了几页,正好最后几页收录的是去年的乡试考题,他将程文里的文章读了,不由的感慨,人家能点中解元的确实至名归,自己跟人家的差距……啊,不,自己的进步空间真的还有很大很大。
出于溜达了一圈,聂小倩看到了,接下来就是去看何云一了。
到了他所在的客房前,他悄悄的蹲下身,慢慢蹭到窗前,从窗户上的孔洞看他……
何云一的姿势一点没变过,王瑞瞧了半天,他连睫毛似乎都没抖过,王瑞一度甚至怀疑他是否还有呼吸。
这样下去真的行吗?不吃不喝真的不要紧吗?
是不是自己太婆妈了,净担心的没用的。
他又看了一刻钟,何云一还是跟一副立体画没有什么区别,他便叹着气离开了。
走了几步,就听身后门吱嘎一声,他忙回头,看到何云一抱着肩膀靠在门框上:“你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王瑞猛地回头,惊喜的道:“你醒了?”
“什么叫我醒了?我一直都是醒的。”
“可你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阴神出窍了呢。”
“我只是在想一些问题。”何云一冷冰冰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一直挺担心你的。”王瑞想抓住机会和他道歉,但看他面色不善,又退缩了,于是支支吾吾的:“……其、其实我那天喝了迷魂水说的那些话……”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以后也不许要提了。”
“我想和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好了,我原谅你了,从今之后你要是再敢提那天的事情,我绝饶不了你!”
“这么简单?”王瑞不可思议,依他的脾气居然不捉弄自己?
“你嫌简单的话,那咱们就弄得复杂点,你看怎么样?”
“算了,简单点好!”王瑞连摇头。
何云一什么都没说,冷着脸,返身回到屋内去了。
他上床打坐,心中默念着:心神净明,与道为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继续压制那些不该有的杂念。
明天一早,他便去找燕师弟,永远离开这里,再不回来。
——
第二天早晨一起来,王瑞就听到有人在吵嚷,他心情本就不好,又听外面吵闹,没好气的问道:“谁呀,一大早乱叫什么啊?”
他屋里头的大丫鬟疾步进来道:“大少爷,听说是有人上门朝老爷索要东西,老爷和他吵起来了。”
王瑞便穿好衣裳跑去客厅给他爹助阵,一到客厅的门口就听里面有人道:“这块石头是我的旧物,已经丢失很久了,今天既然被我找到了,还请还给我。”
“你这疯癫的道人好生无礼,你闯进我家索要我的东西,可有凭证证明这东西是你的?你再不离开,我可要逮你去见官了。因为我儿子也有道人朋友,看在他们面子上,我才给你自己离开的机会的,你不要不知道珍惜。”
疯癫的道人,王瑞皱眉,推门进去了。
屋内的交椅上斜歪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道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见惯了清爽的何云一,王瑞对这位同职业的邋遢打扮很不适应。
王永德见儿子来了,赶紧对他道:“你来得正好,为父不想跟他费口舌了,你去叫人将他捆起来见官。”
疯癫的道人哈哈笑道:“你们拿了我的东西,却要抓我见官?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瑞无力的道:“你说东西是你的,可你却拿不出凭证!我还说你是我们家的逃奴呢,是不是就能将你拘起来了?”
颠道人咬着手指,恍然大悟的道:“有道理,我要怎么证明我不是你们家的逃奴呢?”
你是诚心来闹事的吧,王瑞对父亲道:“这种疯疯癫癫的人,您是怎么让他进来的?”
王永德道:“我在这里喝茶等着见铺子上的掌柜的,他突然就推门进来了,开始朝我索要那块石头,他对石头的细节了如指掌,我不知不觉就和他吵上了。”
王瑞心想,既然能直接进来看来也有些道行,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或许压根就没注意,只是个疯子:“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自行离开,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
颠道人听了,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的,从椅子上恍恍惚惚的站起来,接着往地上一扑,满地打滚的哭道:“你们留着那个短命的破石头干什么啊?那石头现在一共有九十二个孔,就是你们一家四口人剩余寿命的和数,留着它催命吗?为什么不将他还给我,为什么?”
王永德大吃一惊:“真的吗?”
“爹,您别跟他废话了!”王瑞走到门口大喊道:“赶紧叫七八个强壮的小厮来,将这疯子抬出去扔到路上去。”
颠道人听罢,哭得更凶了,但也凶不过王家的壮扑们,合力将他抬起来,往院外抬去。
等人出去了,王瑞扶着他爹坐下:“不要听那疯子胡说,一会叫燕云光帮咱们看看石头,鉴定一下是否真的是能够测人寿命的灵石。”
王永德捂着胸口道:“好、好。”
这个时候就见外面有人失魂落魄的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那个道士咽气了。”
“爹,我去看看。”王瑞赶紧赶去出事地点,就见那道士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嘴斜眼歪的吐出半截舌头。
一个仆人靠到王瑞跟前:“少爷,这人突然一梗脖子就咽气了。”
王瑞扶额心里骂,给我装死不是不是?上去踢了踢那道士:“我觉得你也有些道行,不想跟你交恶,但你也得适可而止吧,你就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时就见颠道人睁开眼睛,手一伸:“给我一两银子喝酒钱,你们家是城里首富不至于这点钱都没有吧。”
你这是讹诈啊,而且就要一两,分明是捉弄人,王瑞真想叫人揍他一顿,但转念一想,算了,不和疯子一般见识,便摸出一两银子给他:“可以走了吧。”
颠道人摸着手里的银子,笑嘻嘻的道:“公子,你人真好啊,你们家还缺不缺仆人,我卖身给你家为仆吧。”
王瑞朝仆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将这疯疯癫癫的家伙给撵出去。
仆人们将这道人从地上拽起来,往外推:“走吧,快走!”
那道人一边抛着银子一边笑道:“有钱啦,有钱啦——”
王瑞无语的摇头,回到客厅,不见他父亲,一问丫鬟说是去书房了。
他推开书房的门,就见他父亲在数石头上的孔洞。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六十五个!不是九十二个!那个疯子骗人!”王永德一拍桌子气道:“吓我一跳。”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疯言疯语哪里做得真。”
王瑞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个疯道人莫不是给杜忠一家算命的那个?他也真是奇怪,疯疯癫癫满嘴胡话,但偏偏却知道杜忠的孙子活不长,自家有奇石。难道这就是搅局的最高境界?九谎一真?
图什么啊真是。
安慰了父亲一番,正好铺子的掌柜的也来了,王瑞便退了出去。
按照计划,今天该和燕云光一起去鬼宅除魔,他去找燕云光的时候,却发现对方醉醺醺的,别说出门了,连房门都出不了。
王瑞坐在他屋内的桌前,埋怨道:“不是说好今天去鬼宅的么?好不容易今天放假,难道我明天还要逃课吗?”
又有理由正大光明的逃学了。
“师弟……”这时何云一推门进来,看到王瑞双手捧着脸,撅着嘴巴在赌气,模样着实有几分可爱,不由得一愣,然后赶紧摇了摇头,驱散了杂念。
燕云光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朝王瑞道:“对不起……我给忘记了……”
人家都道歉了,王瑞还能怎么着,原谅呗:“算了,你哪天得空再说吧。”顺便跟何云一解释:“我们约好了,一起去我家一个宅子上驱鬼,结果他喝醉了……唉……罢了。”
“师兄……你来得正好,都交给你了。”燕云光打了哈欠,往床上一躺,睡去了。
何云一冷眼睇王瑞,哼,既然是你和师弟约好的,为什么要我帮忙?
正要拒绝,见王瑞抿着嘴,可怜兮兮的看他,双眼充满了期待。
他莫名烦躁,谁叫他吃人家嘴短呢,最后一次还王家人情:“还愣着干什么,走罢!”说完,大步出了门。
王瑞心想,真没说错你,就是狗脾气!就不该道歉,本来嘛,为什么要为正确的话道歉!
走在何云一身后,他扒开下眼皮做了个鬼脸,偏这时候何云一想看看他跟没跟上,正好回头,看了正着。
王瑞慌道:“眼、眼睛不舒服。”赶紧低头揉了揉。
“白栖元来了?”何云一语气不善的道,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不过,来就来吧,和我没关系。”
“没、没有,真的只是眼睛不太舒服而已。走吧,走吧。”王瑞干笑了两声,快步跟了上去:“对了,刚才的吵闹声你听到了吗?”
何云一道:“听到了,但和我有关系么?”
“呃……没事,咱们走吧。”
带了个知道路的小厮,王瑞和何云一登上了马车,路过繁华的街口的时候,就见一堆人在踢打一个穿着道袍的人。
边打边骂:“点完酒菜说没钱?别以为是出家人就饶了你。”
正是刚才那个颠道人,他趴在地上抱着脑袋任由这些踢打,口中笑道:“打吧打吧,哈哈哈。”
王瑞皱眉,心想这家伙挨打怎么还这样开心,某不是之前的胡说八道也是为了挨打吧,比如给人家要死的孙子出馊主意害人死得更快,到自家闹事索要人家的宝物,这就是遇到王家脾气好,遇到性子暴烈的人家,打他一顿是轻的。
何云一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连看都不看,王瑞也没多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没说,空气安静的叫王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因为出发得晚,到了临县那栋鬼宅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一片血红,配合着阴森森的宅院,叫人不寒而慄。
领路的小厮提心吊胆的问:“少爷,小的、小的还用进去吗?”
王瑞摆摆手:“你留下看马车。”
那小厮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是的,好的,少爷。”
从现在开始,就得看何云一的了。
求人嘛,态度首先要放端正,简单来说不管对方什么态度,自己都要满脸笑容,于是王瑞奉上了温暖灿烂的笑容,看向何云一:“那,咱们进去吧?”
何云一闭目吐出一口气,才睁眼看他,冷声道:“你能不能别再笑了?”
王瑞抹了下脸,露出一张“死人脸”:“听你的,你说不笑就不笑。”
何云一瞭了他一眼,推门率先进去了。
王瑞见状,赶紧贴上去。
何云一回头没好气的道:“你干什么?”
“我、我不干什么,就是害怕。”说着,抓住了他的衣袖:“现在好了,咱们走吧。”
“你怎么还这德行?你连阴间都去过了!”何云一甩了下袖子,可惜没甩开他。
王瑞跟上他的脚步:“不一样,阴间的鬼都鬼差管着,这里的鬼可是恶鬼,会害人的。而且听说这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突然间就全家死绝了,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怨气冲天。后来这宅子被他们家的远亲继承,便宜卖给了,经过许多任都住不长,后来到了欠我们家钱的那个人手上,自从有了这宅子,生意越做越差,转眼就破产了。你说邪不邪?”
随着两人往内宅走,太阳渐渐下山。
院内荒草丛生,窗纸历经风吹雨打早就不喝晕见了,窗户内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王瑞想,或许这黑暗里正好藏着一群鬼,想到这里,把自己吓得一个激灵。
忽地,一扇门嘎吱一声打开了,走出两个丫鬟,脸色青紫,嘴角带着血痕,却说着俏皮的话:“咱们小姐真有福气,要嫁的人可是知府的公子,咱们小姐的那些朋友,谁也没她嫁得好,气死她们。”
“呵呵,那些小姐们嘴巴都要气歪了。”
王瑞惶忙间劲拍了下何云一,指了指这两个一看就不像是活人的两个丫鬟。
“别乱拍!我看到了,我从一进来就感觉到了,这地方不同寻常,应该被人施了咒术,这些死去的鬼魂要重演她们死去当天的事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得安息。”何云一道:“这种咒术施加在某种物件上,这个物件不破,这些鬼魂永远不得安宁。好了,知道了吧,他们只做自己的事情,不会主动攻击你,你可以松开我的衣袖了。”
王瑞拼命摇头,坚决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