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走了之后的第二天,唐僧照例登上官府的马车去了寂青寺。
猪八戒扒着窗边,愤愤不平的道:“好自私的师父,嫌俺老猪粗糙,俺这身上的皮肉嫩得能掐出水儿呢!俺这头脸俊俏着呢,怎么就不能带进庵里。”
沙僧在一旁看着他:“……”拒绝你多少次还不死心啊。
猪八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在这里也没甚意思,我出去转转。”才走到楼下,就碰见了狮驼王。
在猪八戒眼里,对方可是个大好人,他这人爱占点小便宜,所以他最喜欢大方的人,尤其像狮驼王这样的大方好爽的人。
施铮问:“我兄弟在吗?”
“走了。不知去哪了。”
施铮惊讶的道:“怎么会这样?”孙悟空也没来找他,那就是回花果山了。
他以为他们还能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决裂,没想唐僧这么快就把孙悟空气走了,真有效率。
不过也不奇怪,昨天银童子跟唐僧寻死觅活的表白,他没触动是不可能的,正巧孙悟空又回去了,正好撞到火山口上。
孙悟空是取经团的灵魂,没了他,剩下这三人就更好对付了。
“说来话长,咱们找个地方,弄点果子点心慢慢吃,慢慢说。”猪八戒提议。
施铮暗笑,“好的,咱们走吧。”
找了间酒店,照例能上的都上一遍,请猪八戒吃东西。
猪八戒吃得欢了,嘴巴也没个把门的,道:“师父和猴哥的矛盾,还得从尼姑庵讲经说起,猴哥觉得师父动了凡心了,说话也难听,师父特别生气,那天你突然造访,把紧箍咒给打断了。结果,昨天猴哥偏跑了回来,让师父把紧箍咒给补齐了,好好招待了他一顿。”
“唉——”施铮叹气,给猪八戒夹菜。
因为狮驼王是孙悟空的结拜兄弟,猪八戒在他面前得向着猴子说话,便道:“大师兄说得也没错,师父要是动了凡心,不去取经了,倒是把我们的青春年岁耽误了。”
施铮说道:“你师父唐朝来的得道高僧,怎么会有凡心呢。”
猪八戒捂嘴一笑,“嘿嘿,师父可是个凡人,还是个男人。猴哥也早就看出来了,他日防夜防,就怕师父没了元阳。不是我跟你说,就是做媳妇的也没这么盯汉子的。”
反正师父和猴子都不在跟前,嘴瘾过了,还有人捧场。
这时候就听一阵喧闹,有人嚷道:“你这店铺怎么回事?我们家小姐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吃点清淡的素菜,你们倒好,连点像样的饭菜都没给准备?”
“不是呀,是有其他客人都点了。”
“扯谎,什么人能将整个酒店的素斋菜都吃光?”
“就是他们喽。”店老板立刻一指猪八戒和施铮。
猪八戒不经意的一抬头,正对上对方一双美眸,当下饭菜掉了一衣襟。
坐在桌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跟他拜堂的李小姐。
李小姐也看到了猪八戒,一拍桌子,指着他浑身颤抖,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掩面就跑。
“小姐——”丫鬟们去追,却被突然冲出来的猪八戒撞了一个趔趄,等再看时,既没有小姐的身影,也没那个壮汉的人影了。
施铮自个倒了一杯茶,挑挑眉,金童子又轮到你了,可不要冲动揍猪八戒。
猪八戒追着李小姐来到一处僻静的胡同内,“美人,美人,你跑什么呀?”
金童子破口大骂,“负心汉,你不是被阉了么,怎么还有闲心胡吃海塞。”
“我有个神通广大的朋友,救了我,我还好好的呢。”猪八戒靠近李小姐,陪着笑脸,“这几天,我没一日不想你的。我想跟你解释呢,不是我想逃婚,你当天也看到了,都是我师兄搞得鬼。”
金童子哼道:“你去跟你师兄过算了。”
“谁要跟那个死猴子过,我就是要过,也得跟你过。”猪八戒笑嘻嘻的靠上前,见这李小姐也不躲,胆子越发大了,走到对方跟前,嗅着香气,心旷神怡的道:“你可真美。”
“都说好女不二嫁,我也不想再招婿,况且你看起来有一身好力气,不管是看家还是过日子都是极好的。”金童子瞟了猪八戒一眼,“我父母就我一个女儿,我一直想有个姐姐,不知道翠兰姐姐性子如何?能不能跟我相处得来。”
猪八戒心花怒放,“处得来,处得来,她人可好了,又温柔又漂亮。”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享受齐人之福的画面了,上哪儿找这样善解人意的又漂亮的媳妇去。
这取经路走了还不到一半,就已经遇到了这么多妖魔鬼怪,而且越往灵山走,妖怪越难缠,指不定他也要陪着师父葬身妖怪的口。
真不如就地过个好日子。
如今猴子也走了,凭他和沙僧怕是保护不了唐僧到西天。
金童子一挑眉,“不过还是算了,你是和尚,还是个身不由己的和尚,你那师兄那么难缠,我可怕他了。”
“不怕不怕,一个弼马温罢了。”
金童子忍住笑,“弼马温是什么?”
“没什么,口误口误。”猪八戒解释:“他被我师父赶走了。”
金童子脸上冷若冰霜的哼道:“万一他又回来了呢,你被他抓走取经。你的一颗心不全在我身上,我不能把我托付给你。”
猪八戒承诺道:“我这回去跟师父说,我不去取经了。”
金童子便道:“我跟你个承诺,我今年都不会再嫁人,如果你今年内能摆平你师父和所谓的取经,你再来找我,要是不能,明年我就另嫁人。”说完,袖子一甩就走。
猪八戒要去抓人家的手,但被甩开了,金童子回头道:“再说一句,就是你,我也不信。你那师父和师兄第取去那什么鸟经,等回程的时候路过咱们这里,到时候,你看人家成功,别埋怨我耽误了你的事业。我反倒成了罪人!”
“不能不能,我老猪绝对不会。”猪八戒忙解释,但是李小姐只哼了声,扭头走了。
看着胡同口离开的倩影,猪八戒拿头撞了下墙,别说,还挺疼。
不过,这一下,倒是撞出了决心,“反正这一次,师父让俺老猪去请猴子,死都不去,也不叫老沙去。”
—
唐僧又来到了寂青庵,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耽误了所有人课程的进城,况且静尘也跟他承诺,了却世俗杂念,一心修行了。
他也决定再不跟这些女弟子聊除却经文的任何话题,尽早完成授课,将通关文牒补全就离开这里。
他用余光瞥见了静尘的身影,她没有坐在第一排了,而是向后挪了几排。
他心里稍稍放心,来了就好,看来康复了。
他登上讲经台,起初垂着眸子,并不抬眼。
但过了一会,他觉得还是应该向下看看,确定一下静尘的眼神,看她眼中是否还有贪恋红尘的意思。
可一看不要紧,将他惊得一抖,口中的话都断了,顿了顿才继续讲经。
静尘左眼的位置,盖着一个眼罩,周围还有些血迹。
他有不好的预感。
等讲经结束了,他踱步出了讲经堂,但走到大门口时,却如何都迈不动脚。
原地呆了片刻,才一咬牙走了回去,他向佛祖发誓,他真的只是出于慈悲。
刚走过后殿,还未到讲经堂,就见静尘站在晚春盛开的茶花树旁,应该是在等他。
他有一刻的退缩,但到底是心里一横,走上前去,“你的眼睛怎么了,若是自残,实在愚不可及。”
静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掀开了眼罩一角。
唐僧几见里面是个血窟窿,忙低下头,痛心的道:“罪过罪过!”
他觉得他这慈悲心肠,见不得世人苦,看这血窟窿,只觉得心里也跟着痛。
他皱着眉,抬起头,又悲又恨的道:“你怎么能伤害自己的身体?”
静尘却勾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如同哭泣般的笑容:“世间没有双全法,我将有长老您身影的一只眼睛剜去了,剩下的这一只,从今以后,只看我佛。”
唐僧瞠目,喉头发堵。
“长老,若是没有其他话说,静尘走了。”说完,也不等唐僧是否真的有未说完的话,转身走了。
唐僧看着静尘的背影,良久痛苦道:“让我这出家人如何背负这罪孽。”
唉声叹气的回到了驿馆。
猪八戒看在眼里,对沙僧小声道:“师父,怎么看着如此痛苦,是不是想猴子了?”
这句话被唐僧听到,怒斥:“谁会想那全没慈悲的泼猴子!”
沙僧便走过去问,:“师父,那您何事烦恼?”
唐僧道:“为师无事烦恼。”
沙僧道:“那便好,是弟子多虑了。”
你说没事就没事喽。
猪八戒嘀咕,“不像没事。”
但也没追着问,他又不是孙猴子,挨骂了还往上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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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铮觉得孙悟空肯定是回花果山了。
原着从女儿国出来后,孙悟空打死了几个强盗,唐僧赶走了孙悟空,孙悟空那次害怕回花果山怕孩儿们笑话,所以去了南海观音菩萨处。
但是,如今孙悟空没了紧箍,他应该不会往观音那里去,免得被看穿,大概率还是回了花果山。
孙悟空没了紧箍,反倒更看清了唐僧对他的刻薄,伤心之下走了。
如果他这一去,再不回来呢?
反正佛门也没束缚他的手段了。
那取经是不是就地结束了?
施铮不禁皱起了眉头,不会这么脆弱的吧。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天上的云彩,不知道哪一朵后面藏着六丁六甲和护教伽蓝他们,此时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大圣又被唐长老气走了。”六丁六甲中的一位丁神道,低头在竹简上写下了日期、地点和事件。
“师徒之间难免有点龃龉,不碍事,大圣会回来的。”护教伽蓝之一中的一位道。
“大圣想通了就会回来,反正唐长老他们也没上路,还在车迟国,这里又无妖怪,就算没有大圣,也应付得来。”
“不过,他们在这车迟国待了得有两个月了吧。”
这一说,不要紧,这些负责监视取经团的神仙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以前取经团路过城池,长则三天,短则一天就会启程。
可在这车迟国里,居然耗了两个月了,而且短时间还没有动身上路的迹象。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将目光再次集中在了唐长老身上。
就见此时此刻的他,正在寂青庵内,与一个独眼尼姑面对面说话,听不到在说什么,但从表情看,唐僧十分愁苦。
唐僧自从发现静尘将眼睛剜出来一个,心中说不出的压抑。
何必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告别尘缘。
“你的眼睛可疼?让大夫看过了吗?”
对方只淡淡的道:“只微微有一些疼罢了,根本不算什么,但心里却难得的宁静。”
唐僧支支吾吾的道:“那便好,那便好。”
她此时抬头,用剩下的一只好眼睛看他,“我清净了,长老便不会再避我,可以跟我如往常一样交谈了吧。”
人家都自损一目了,就是他唐僧再想避嫌,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当然可以。”
“那么,今天您讲的经文,我有一处不解。”银童子便以平淡的语气对今天讲过的一句经文提出了问题。
唐僧看着对方的如花瓣似的嘴唇,说出的竟然真的只是冰冷的经文问题,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那天面对静尘的告白,他是不是反应得太激烈了,才逼得她自毁容貌,自坏一只眼睛明志?
唉唉唉,难道真是他的错吗?
他心绪不宁,解答了经文,便匆匆掉头走了。
行出了几步,猛一回头,就见静尘站在廊下看他,表情泫然欲泣,目光接触的瞬间,她断然转身离去.
“……”天生的三十九位监督神仙们,看到这一幕,都明白了。
“还以为这车迟国太平安稳,没想到却有这样一难。”
“放心吧,唐长老会守住的,他一心向佛,不日定会继续西行。”
“可他不就是因为如来讲法时,他用心不专,才被贬下来的么。”
“……”
短暂的沉默后,才有声音道:“这样的红尘劫,只能靠他自己度过,别人也帮不上忙。”
所以说,妖怪并不是最可怕的,大不了上天庭求人,满天神佛总不能治不了一个妖怪,哪怕那个妖怪有后台。
但遇到长老自己心绪乱了,却是难办,只能靠他自己.
整日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的大徒弟不在,两个还算可心的徒弟陪着他。
唐僧觉得他还算走运,否则心绪正乱的当口,再被那猴子羞辱,他怕是要呕血。
唐僧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应该,回到驿馆,有的时候半夜睡不着,还要将《心经》念上几念。
那静尘的确不幸,但她已经迷途知返,不该再提她担心。
他决定从明天起,再遇到静尘的时候,放下所有的愧疚和不必要的杂念,只为她解经。
翌日,他到了寂青庵门口,正欲仰头挺胸,心静如水的走进去。
就听里面传来吵嚷声,还有女子们的尖叫声。
唐僧下意识的道:“悟空,你去看一下。”说完,才意识到那猴子不在身边,以前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差遣已经成了习惯。
他只得迈步自己进去,就见五六个男人手里拿着金属铸成的烛台,肩上扛着庵里的米面,正往外走。
一看就知在抢劫庵里的物资。
女尼们拦着他们,却被他们一把推倒,“滚远点!”
“你们不怕报应吗?”
“你们的佛割肉饲鹰,如今老子也饿,取你们一点米面怎么了?”一个男子笑道。
“这些东西是我们半个月的口粮,好不容才募捐到的,你不能拿走。”
静尘冲了出来,去抢男子肩上的面口袋,才一抬手,就被男子狠狠甩了一巴掌,打得翻到在地。
唐僧脑袋一热,冲了上去,“你们不要打人!”
然后他就被打了。
脸上挨了一拳,直接半昏死一般的躺倒在地,不能动弹。
这时,马夫跑了进来,怒斥道:“这个是大唐来的长老,国王也要礼让三分,你们伤了他,闯了大祸!”
这几个男人一听,忙放下烛台和米面,道:“我们哪里知道他是大唐来的外来和尚。”落荒而逃了。
尼姑们都没什么事,静尘表面下的银童子,更是仙体,就是被凡人捅刀也上不了分毫,何况还是也个演的巴掌。
倒是唐僧自己,脸上挨了一拳,挣扎在地不能动弹,被扶到禅房内,好半天,才能勉强坐起来。
“长老,您不要动。”银童子拿来湿毛巾,给唐僧擦嘴角的血迹,“还疼吗?”
唐僧看着她,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想夺下毛巾,“我自己来吧。”却发现抢不下来。
就见对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别动,我来吧。”仔细的给他擦拭伤口。
之后又给他打破的嘴角上药,虽然只剩一只眼睛,但那眼神中依然是说不尽的柔情。
“我那几个徒弟,不该出现的时候乱跳,该出现的时候却不出现。”
“那天骂我的那个吗?”
唐僧脱口而出:“我还没告诉你,他已经被我赶走了。”
“何必呢,他也没说错……我是说那个时候没错。”银童子心想,活该啊孙猴子,想必走之前吃了一顿紧箍咒吧。
“他那张嘴刁钻刻薄!也不知道他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用的是那破棒子,还是一张刁嘴!”
“五百年前,大闹天宫?”
“你有所不知,五百年前……”唐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话,或许他只是想找人聊天。
将孙悟空的来历介绍了一遍,继续道:“我那二徒弟和三徒弟也都有来历……”又将这两人的事迹说了,末了道:“今天他们三个中的任意一个在,都不会让你们被欺负了。”
银童子微笑的感慨道:“就算他们不在,您也保护了我啊。”
唐僧见这明媚的笑容,内心大动,脸颊莫名发烧,忙低下了头。
这一幕都被银童子看在了眼里,内心暗笑。
—
“哈哈哈哈哈,你们真应该看看唐僧那张脸,根本不敢看我,满脸通红。四大皆空?分明是空话!”银童子得意的笑:“活该!任由你什么金蝉子转世,还不是被我玩弄股掌之间。”
金童子担心的道:“你悠着点,别太过火,你不会想要他的元阳吧?”
在传闻中,金蝉子转世的唐僧元阳极为厉害,得到的妖怪,就能成为太乙金仙。
而他们这些本身就是神仙的,若是得了,不知道什么效果。
银童子撇嘴,“我又不是真正的女体,能阴阳互补。”
金童子忙道:“是啊,把这茬忘了。”又道:“万一那秃驴主动给你呢?”
施铮倒是不担心,“能让唐僧动点心,让他心里有点波动已经不容易了。让他献元阳,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唐僧的元阳比他本身都重要,因为他号称金蝉子转世,十世修行,一点元阳未泄。
要是他这一世死了,大不了转世第十一世,再开个新号取经。
但元阳泄了,犯了戒,这十世都成了笑话,也就别想第十一世了。
没了肉身,他唐僧重新投胎,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光头。
没了元阳,则彻底没戏,可以直接宣告退服了。
所以他就是被妖怪吃了,也不会失去元阳。
除非他爱一个女人爱到可以形神俱灭,考虑到唐僧的性格,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毕竟心存好感,和跟要为对方毁尽修为,差着几个大唐到灵山的距离。
施铮分析完了,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瞅银童子,“你的仙体是男身吧?”
“这不废话么,怎么了?”
施铮回忆起银童子做银角的时候,还曾“垂涎”他的美色来着,感觉怪怪的,“这次下界多亏你们跟了下来,若是让我一个人来,肯定不行。跟男的演戏,绝对做不到自然,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掉。”
银童子随口道:“是么?其实我当初还以为你对袁持誉那小子有意思呢,以为你是同道中人,结果你不是。”
施铮身体一僵,“你怎么会如此以为?”
金童子劝道:“别激动!”
“我没激动啊。”施铮道。
银童子笑道:“我都说我以为错了,你就别计较了。对了,袁持誉被你取了法宝后,人哪里去了?今天不提他,都忘了这茬了。”
“……”施铮道:“回老家去了,没联系。”
银童子并不在意袁持誉,就随口一问,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唐僧身上,“……对唐僧的折磨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总觉得差点劲儿。”
施铮当然有后招,“今天唐僧为了跟你找话题聊天,将三个徒弟的来历都介绍了一遍,他可曾说过沙僧自称吃过九个取经人?”
银童子道:“说了,还说他这徒弟还将他们的头骨串成一串,挂在脖子上,十分吓人。后来渡过流沙河,才让九个头颅化作阴风走了。他还说他也没法约束这个徒弟,而且是最不爱说话的,也不知整日想什么,怪阴沉的。”
“那就太好了,你要是找到机会,诱导他承认自己是金蝉子转世,然后你可以这样跟他说……”施铮压低声音吩咐道。
银童子听了连连点头,“这个好,就不信他自己不害怕,一旦意志不坚定,他还取什么经?”
金童子皱眉,“这属于……挑拨自己和自己的关系?”
—
第二天,唐僧结束了授课,故意磨磨蹭蹭的等静尘问问题,而其他女尼也十分配合的各自离开了。
就听静尘迎上来,朱唇轻启,“……您能帮我的俗家母亲做一场法事吗?”
“当然能。”唐僧主动道:“我在路上就遇到了一个刘伯钦的人,我念《渡亡经》超度了他的父亲。”
“不知母亲是否在阴司受苦,还请长老超度她,让她灵魂安息。”
两人便来到偏殿,银童子装模作样从隐蔽处拿出一个灵牌来摆上,让唐僧念经超度。
本来阴司归十殿阎罗管,后来地藏王菩萨去了,也开始管理一摊子事了,所以和尚念经,地府也认了。
银童子站在唐生身后,冷冷看他念经。
等他念完了,才抹泪上前,双手合十,含泪道:“母亲可以安息了。”
唐僧心疼的看她,劝道:“不要哭了。”
想当初他听到母亲自尽的消息,也是这样为她超度的。
当初的心境还历历在目,如今看到静尘,仿佛看到了自己。
银童子求道:“您今日能留下来陪我说一会话吗?聊你们那几个徒弟,聊您的路上见闻,或者聊您自己都行。”
唐僧这一路上本就缺少和人类交流,对此正有需求,何况是他现在对静尘的情感很复杂,负罪感和好感交织,便连忙道:“可以。”
聊了一会,银童子发问,“您的徒弟一个个神通广大,您想必也不是凡夫俗子,您定有来历,可以告诉我吗?我想更了解你一点。”
唐僧其实知道自己并不是普通和尚,也不只是大唐高僧那么简单。
他是如来的二徒弟金蝉子的转世。
这是他在路上被妖怪抓到的时候听说的,他们还说他是十世元阳未泄,吃了能长生不老。
如果告诉了静尘,她一定会害怕,不敢阻扰他的成佛路,说不定从今天开始就不会再见他了。
唉……
但,这明明不是很好么,他在犹豫什么?
他看着静尘良久,在对方好奇的眼神中,到底是一声叹气,痛苦的道:“我是如来二弟子金蝉子转世,如今已是第十世了,注定要西去取经。”
他等待着静尘的错愕和害怕,还有离去的脚步声。
没想到,却见静尘一脸的疑惑,他不禁问道:“你不信?”
“不是……我只是……担心……”他就听静尘表情略显害怕的道:“您昨天说,您的三徒弟在流沙河吃了九个取经人,不会是您的前九世吧?”
唐僧摇头,“不是的,若是的话,菩萨会告诉我的,沙僧也会说的。”
“真的会告诉您吗?”银童子道:“告诉您什么好处?尤其是沙僧,说了之后在您手下受气吗?”
唐僧仍旧摇头,“不是的,取经人很多,那九个也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
“可是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么,你有前九世,而他那里正好有个取经人的头骨能浮在水面上。”银童子膝行到唐僧跟前,继续小声道:“还有,您真的是金蝉子吗?”
唐僧吃惊的道:“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性。沙僧吃的那九个取经人就是金蝉子的九个转世。但这第十世,因为一直失败,他失去了信心。于是找了您做替身,代替他取经,代他受罪,而他在灵山脚下的某个地方等着,就等着您到了,将您杀死。他则用您唐玄奘的身份,光明正大成佛。”
唐僧闻言,惊恐万分,一歪身,从蒲团上跌了下来,冷汗岑岑直冒,“这……那……不可能……”
“那您有身为金蝉子时的记忆吗?”银童子进一步轻声追问,“为何您那二徒弟也是轮回转世,却记得身为天蓬元帅时的事呢?您身为金蝉子,投的还是人胎,难道比他还差吗?”
唐僧本就是个软耳根,被对方如此一分析。
此时只觉得掉进了冰窟窿里,满身的冷汗,心神乱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