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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 正文 第二章 无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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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楚晃不想跟他纠缠,纠缠的结果从不会是她占便宜。已经被他亲了那么多口,她又没有被占便宜的瘾,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一手捂嘴,一手开车门。

    车门被修祈锁住了,楚晃捂着嘴说话:“把门打开。”

    修祈耳朵对着她:“什么?”

    楚晃只好放下手来:“我让你把门打……”

    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修祈托住后脑勺,被带到他面前,紧接着便被吻住了。

    她受惊,眼睁大的同时还不小心张了嘴。修祈抓住机会,得寸进尺,舌头探入楚晃嘴里,一番卷弄,弄得她喘不过气。

    楚晃被固住脑袋,行不得,退也不得,只能攥着他的衣裳。

    修祈纵情侵略,偿其大欲,这才放开她。

    楚晃喘匀了气,怒目瞪他:“我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人!”

    修祈看着她嘴角的白光,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他遗留下的,伸手给她擦了擦:“现在你见到了。”

    楚晃转脸躲开:“你把门打开。”

    修祈不开:“爸让我们买材料。”

    “我自己去买,不用你。”

    修祈仿似失聪,径自启动了车。楚晃斗不过他,扭过头,望向窗外。

    草木车辆飞快掠过,阳光懒洋洋地扑到她的脸上。如果这样美好的下午,驾驶座上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那该多好。

    只是楚晃每次敞开心扉都被浇冷水,回数多了,她便不指望了。什么喜欢,算了吧。她现在只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前程,再就是跟修祈划清界限。

    楚晃记得,离家近的生鲜超市立于林清府市比较偏僻的一条街,她以为没多少人,谁知道到目的地连车位都找不到。

    看着眼前门庭若市,她有些感慨,这才几年光景,已时过境迁。

    她下车去找车位,修祈在车上看她。

    她皮肤白,今天天气又好,她嘴唇上的那块粉红就过于显眼了。不过,配她的葡萄眼,倒也刚刚好。

    舒伯乾在这时给他发来微信,美其名曰是问候他。

    他没有回。

    舒伯乾又发来:“哥,我爸让我找你拿一幅画,说是祖父先前给你那幅,他借来用用。”

    修祈还是不回。

    “哥,你家没人,你是没在上海吗?你去哪儿了?”

    这才是舒伯乾的根本目的,问清楚他在不在上海,若是不在,他就可以去给楚晃献殷勤了。他叫修祈一声“哥”,修祈这做哥的还不明白他那点花花肠子?

    修祈回复:“你嫂子回家,我陪她。”

    舒伯乾不再回消息,却打来了电话,修祈接通。

    舒伯乾语气急:“修祈你有意思吗?”

    修祈装傻:“怎么?”

    “我听说你跟我们公司新签的一个艺人勾搭上了,既然不喜欢楚晃,为什么不能成全我?”

    修祈拆穿他:“你喜欢楚晃吗?”

    舒伯乾很激动:“我不喜欢她我让你帮我出主意?”

    “那你为什么出国?”

    “我说了那时候发生了太多事,我很乱,我不想让她跟我一起乱,我也不想把我的负面情绪带给她,我是为她考虑。”

    还是那套说辞,修祈不想跟他车轱辘话来回轧了:“消灭负面情绪这点小事都比她重要,这配叫喜欢?”

    “且比你配!你那些莺莺燕燕扯不清楚,你还拖着她,你已经有那么多条船了,为什么非踩着她那条?”

    舒伯乾指责他时,他正看着往回走的楚晃,她的嘴唇还是粉红粉红的,他没见过有这样嘴唇的女人,这不算理由吗?

    他把手机音量调小,放一旁,待楚晃上车后,问她:“找到了?”

    楚晃点头:“那边有一个。”

    修祈在她脸上亲了下,亲出了响声。

    他每次亲她都没征兆,她每次都闪躲不及被亲个正着,她快麻木了,但该发的火也要发,不然他更肆无忌惮了:“你别太过分了!你今天已经占我两回便宜了!”

    修祈把手机拿起来,舒伯乾已经挂断,应该会消停几天。

    舒伯乾若想要楚晃,应该去缠楚晃,而不是来缠他,不过也正是因为舒伯乾拎不清,才给了他机会。

    临近下午六点,超市人正多,修祈推着购物车,跟在楚晃身后。

    楚晃买东西很专注,一度忘了她跟修祈是形婚,几次扭头问他。比如此刻,她指着生鲜柜里的百叶:“你看看这个百叶是不是不新鲜了?”

    修祈还没答,她又去问老板。修祈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想起了舒伯乾的问题,为什么不喜欢,却还要拖着她。

    他不喜欢吗?

    购物时很畅快,买单时就头疼了,十多个收银台全都排着长队。

    楚晃腰塌了,拄着购物车:“要排半小时。”

    修祈手托住她的腰:“那你先上车。”

    楚晃立马站直了身子,瞪圆的眼睛显得十分警醒:“你干什么?”

    做了坏事被人摁住,换作别人,大概会解释两句糊弄过去,修祈不是,他很大方:“搂你的腰。”

    楚晃皱眉抿嘴咬着牙,修祈看着,微微一笑。

    他太危险,楚晃的四两拨不了千斤,遂冲他伸出手:“车钥匙。”

    拿到车钥匙,楚晃便想早点离开“修祈身边”这个鬼位置,岂料一回头又撞上另一个高中同学。

    这一位跟楚晃没什么交情,楚晃本想打个招呼离去,她却颇为热情地挽住楚晃的胳膊:“楚晃!我刚就看你眼熟,看你跟别人一道,怕认错了,没敢认,真是你啊!”

    楚晃微笑:“嗯。”

    她跟楚晃说没两句,眼神就飘到了修祈身上:“这是男朋友吗?”

    楚晃没答,是与不是,她都不好说——说“是”,她不愿意,说“不是”,又恐这位同学再问他是谁。

    修祈没她那么多顾虑:“是丈夫。”

    同学讶道:“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我还以为你这趟回来是参加杨璇和井润识婚礼的呢。高中那时候传了好一阵子你跟井润识的事儿呢,谁知道他竟然选了杨璇,以前你跟杨璇可形影不离。”

    她说得快,生怕楚晃打断她似的。

    这一句两句,句句奔着让楚晃难堪的局面去,楚晃不久前面对杨璇就烦了一回,这又烦她一回,她实在不能客气了,挽住修祈的胳膊:“我前段时间结的。我不结,他们能这么快结婚吗?”

    言外之意就是,要不是我结了婚,井润识会选杨璇吗?

    同学本想让楚晃尴尬,没承想她早不是以前那好拿捏的性子了。

    她何时变的?

    楚晃还靠在修祈身上,摆出副跟同学很熟的样子,笑着对她说:“你是明眼人,你会放着我老公这样的不选,选井润识吗?”

    同学抬眼看了看修祈,无言辩驳。

    待同学走远,楚晃松开修祈的手。

    修祈嘴角一直挂着笑。笑而不语,他很擅长,但现在他有话说:“老公好用吗?”

    楚晃知道他一定会揶揄她,早就在松开他想好了对策:“我说离婚,你不离,你可以跟我爸叫爸,我用用你不行吗?你要觉得不行,那离婚啊。”

    修祈并不意外楚晃的态度。

    认识楚晃这么久,他基本摸清了她的脾性。她是一个热衷扮乖守拙的人,看着笨,其实很精明。她只是不喜出风头,比起众所瞩目,更想默默无闻。

    危机来临,只要给她思考的时间,哪怕数秒,她都能化险为夷。她跟他打交道时屡屡吃亏,也不过是因为他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但如果她的临场反应一直没有长进,恐怕是要一直被他压着了。

    他没接话,只是低头时一笑云尔。

    二人回到家,楚父楚母早已回来。

    楚父从他们手里把食材接过去:“你们俩去歇着吧,我来准备。”

    修祈说:“我帮您。”

    楚晃很实在,换了鞋便到客厅休息去了。

    楚母出来看到楚晃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把她轰去了厨房帮忙。

    火锅是最简单省事的晚餐,材料都是现成的,洗好摆盘就行了。

    饭桌上,楚父牵头聊家常,聊到楚晃小时候:“晃晃没启蒙时呆呆的,我跟她妈,幼儿园老师,教三角板,教死了她都不会拼,笨的呀。”

    楚晃脸发烫:“爸!”

    楚父冲她笑笑:“后来就好了,后来一直考前三名。”

    楚晃给楚父夹菜,想堵他的嘴。

    楚父看着楚晃:“但我也再没见过她像小时候似的,那么快乐。”

    楚母在楚父碗里添了块肉:“吃饭,少说话。”

    好像每一家都有点想说,但没机会说,也不能说的话,修祈见惯不怪,始终陪笑,做个倾听者。

    吃完饭,楚母把楚晃叫到一边,让她给修祈拿被子,洗漱用品。

    楚晃不情不愿地搬出床新被子,抱到客房,又拆开新的四件套,没精打采地给他装上。

    客厅里,修祈第一次打断楚父的娓娓而谈,看一眼客房的门,说:“我去帮晃晃。”

    楚父后知后觉地点头:“哦哦,去吧。”

    楚母看着修祈进了客房,瞪向楚父:“你怎么那么多话?那是你姑爷,不是你的话筒。”

    楚父扭头对上楚母严厉的眼神,摸了摸耳垂,没有吱声。

    修祈从客房里边关上门,轻靠在门上,看着楚晃装被罩。

    她的动作利索干净,确实像舒伯乾说的那样。舒伯乾刚喜欢上她的时候来找他分享,直说他在朋友的生日宴上认识了一个姑娘,活儿干得最多,话说得最少,身子高挑,有狐狸相。

    修祈在楚晃家吃了两顿饭,通过她家的氛围,猜到了她的成长轨迹,也推测出了她扮乖的原因——一个强势的母亲,一个懦弱的父亲,她定然会藏起棱角,屈服于母亲。

    楚晃装好了被罩,把被子叠好,转身看到修祈,熟练地蹙起眉:“谁让你进来的?”

    修祈睁眼说瞎话:“爸让我来帮你。”

    “那你倒是帮啊。”

    “你干完了。”

    楚晃懒得跟他说,把毛巾、牙缸、牙刷一应递给他:“我包里有洗头洗脸什么的随行装,等会儿拿给你。”

    “你让我用你的?”

    “难道你想用我爸妈的吗?他们用的都是中老年的。”

    “我没用过女人用的东西。”

    楚晃可不信,靠在桌沿:“修祈导演,我看过你的新闻,知道你私下生活丰富,就别跟我装纯了。”

    修祈不置可否,笑了笑:“那你呢?你有私生活吗?”

    楚晃不想被嘲笑:“有啊,很多啊。”

    修祈没拆穿她:“那你有资格说我吗?”

    楚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堵得说不出话,便也不再跟他消磨时间,走了。

    九点半左右,楚父楚母把他们叫到客厅,神情严肃,郑重其事。

    楚晃以为是楚母要训话,做好听训的准备了,谁知她只是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还有一本房产证,对他们二人说:“你们这婚结得匆忙,事儿都没办,我跟你爸看了日子,该补的都给你们补上。”

    楚晃怔了片刻,拒绝道:“我已经打算回去离婚了。”

    楚父第一次听到楚晃这个想法,有些惊讶。

    楚母听过了,反应平淡,只是说:“我们看了十一月初三的日子,也就是公历十二月十七号。”

    楚母把日子定在八个月后,就是要楚晃用这半年多好好考虑。楚晃理解她的用心良苦,也明白这是她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如此一来,楚晃再想提离婚的事情就是要跟她撕破脸了。

    楚母对楚晃说:“卡里有一百四十万,房产是林清府淳安区一套三居,是我和你爸给你的。”

    楚晃缩舌,只剩下呆愣愣地看她。

    楚母翻开房产证:“是个大三居,一百八十平,你们想在林清府这个小地方生活,敞开了住也够。你们想扎根上海,就把它卖了。这边房价两万四五,你们若不挑好的地段,不要大平米,卖房钱应该够你们在上海的半套房。”

    楚晃从小没过过穷日子,但一下给她这么多钱,总归是不好消化的:“妈我不用。”

    楚母跟楚晃说完,轮到修祈了:“我只有楚晃一个女儿,我有什么东西都是她的,但只是她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楚母说:“我女儿是嫁给你,不是硬塞给你,我生的女儿我纵使有不满意,却也知道,她到什么时候都好嫁。”

    “虽说你们的婚姻是在阴差阳错下酿成的,但事已至此,就不计较当时的过错了。”

    “我给你们俩八个月时间,如果你们还是过不下去,那半年后的婚礼也就不用办了。”

    “现在时候还没到,你还是要尽丈夫的责任。”

    言外之意便是,你不能光靠张脸就把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拐走了。

    修祈聪明,也大方,手机摁录音,推到桌中央:“我名下只有一套房,在陆家嘴,三百一十六平米,我可以跟晃晃签署赠与协议,业主变更为她。

    “我有两辆车,一辆捷豹XFL定制款,一辆保时捷911,GT7,3.8排量的。

    “流动的钱有两三百万,剩下三千万多在项目里。这是我可以做主给晃晃的。

    “我父亲在广东给我和我哥各自备下了两份家产,我是养子,我父亲能给,我却不能要,所以这一份我做不了主。”

    楚父没想到他竟这么果断,要知道让男人把钱都交给女人,比要他的命都难。

    楚母也没想到,但比楚父的承受力强一些,在这么大的阵仗面前,依然从容:“你愿意给?”

    修祈扭头看向楚晃,她看起来有些不清楚状况,但这不妨碍他深情款款地对她说:“愿意。”

    楚晃忽地耳鸣,眼也花了,这一傻便傻到了半夜。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里都是她母亲和修祈的话。

    他们着实惊到她了。

    楚母扮演了一辈子阎王,突然露出菩萨一面,她不敢轻信,却也没有不信的理由。她母亲是很严厉,说话也难听,希望所有人接受她的安排,有时候很有刻薄之相……但她以为,天下母亲都不是春风一样和煦、浑身上下全无缺点的。

    是以这么多年,甭管旁人怎么讲楚母,她都没放在心上。

    但这跟她今日之举是两码事,今日她这番行为,显然是早就考虑好了。难道她也跟自己扮乖一样,一直都在假装严格吗?

    她不知道。

    还有修祈,他那是在说什么?

    把他的家底清点好推到她面前,还说出那么叫人误会的话,就好像他真的喜欢、在意她,但他们的婚姻明明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啊。

    换作是舒伯乾说这番话,或许她还相信。

    但他是修祈啊,她在网上随便一搜就是他的花边新闻,图文并茂,她是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能浪子回头的。

    浪子就是浪子,花丛里待惯了,怎么愿意安稳下来?

    就算破了天荒,他愿意回头,她楚晃也不会是诱因。

    娱乐圈那些女人有才气、有美貌,那么多本事,尚且拴不住他,她凭什么?

    再说,能拴她也不拴,男人要能用绳子拴住,那也能拽着绳子跑了。

    她思绪万千,连叹了几声气都没有注意。这团烦恼还没个着落,忽地一双手从她腰上穿过,把她搂住了。她一个激灵,猛然回头,果然又是修祈。

    她欲挣扎,修祈搂着她不给机会。

    楚晃掰他的手:“你放开我!你没有房间睡吗?”

    修祈不说话,也不松手。

    楚晃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唯恐把父母引了来,扭头低喝:“你别使劲,我喘过不气来了!”

    修祈松了松手,楚晃找准机会,起身要逃。

    修祈反应快,力气大,把她捉了回来,这回用身子压上去。

    楚晃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不敢再动。

    修祈拨弄她的头发,抚了抚她的眉毛。

    楚晃心跳加快:“我爸妈就在隔壁,你别乱来。”

    修祈轻飘飘地说不要脸的话:“我还没做新郎。”

    楚晃面红耳赤,急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许久,修祈才说:“别让我等太久。”

    房间太静,楚晃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她嗓子眼的水分被她的心火烧干了,她正要开口,修祈已经从她身上起来,躺到一旁。

    楚晃缓和心跳,气出了几口才有余力推他:“回你房间!”

    修祈不动弹,楚晃气急:“爱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她还没起身,又被修祈攥住了胳膊,她挣脱两下没挣开,放弃了,不再做无用功了。

    她扭头看他,这么俊的男人,身边都是女人,想闻什么花香没有?

    她本来还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他今晚闯进来,登上她的床,她猜了个大概。他闻着她香,是因为他没吃到,什么东西都是没吃到的最好吃。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但当她真正面对,还是有些难受,没有人为她而来是因为爱。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他。

    回到上海,修祈跟楚晃便回归了各自的生活。那之后他们谁都没再联系谁,好像回家的种种是黄粱一梦。楚晃深知男人都不是长性的,但变脸这么快也是没见过。

    所幸她一直没信他深情款款的做派,倒也不是很失望。

    楚晃拒绝了其他公司抛来的橄榄枝,也没有出国进修,那眼下就只有在这家公司卖力工作这条路了,倒是清晰多了,用不着她难以抉择了。

    眨眼到了五月,盛夏将临未临。

    楚晃他们公司每年的“5.20”都会开办一个狂欢晚会,答谢客户,慰问员工。活动当天中午全体员工在酒店总会厅吃饭,厅内能容24桌。领导在嘉会厅,只开6桌。

    晚会从下午三四点开始准备,八点开幕,十二点闭幕,跨年演唱会级别的狂欢,除了员工八仙过海,当然也会请些歌手前来助阵。

    其中就有舒伯乾成团出道的组合。

    进入五月,公司上下只有这一个话题,有出息的员工盼着当天公司老总亲自颁发奖金,没出息的就想着吃喝玩乐,以及跟哪位明星要签名。

    晚会是楚晃的部门和运营部门主办,出谋献计,制定节目是运营部门的活儿,行政、人事部帮忙落实。

    楚晃她们部门负责联系嘉宾,比如娱乐圈的艺人,各企业领导人。再有便是对外宣传,宣传的出发点是让全网认识到他们公司的庆功会多么盛大。剩下的就是未雨绸缪了,没有意外最好,若有,她要在第一时间提供公关策略。

    “5?20”当天,楚晃他们公司上下齐聚一堂,酒店宴会厅好不热闹。

    嘉会厅里,楚晃和市场营销部主管居静和坐在一起。居静和看着隔壁桌的男人,扯楚晃的袖子:“要不是我结婚了,我一定去撩他。”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楚晃早已知晓,很没兴致地答了一声:“嗯。”

    居静和问她:“我给你推他的微信,你没加啊?”

    楚晃的注意力在菜色上,这一桌一万五千八,量不大,味道倒是值这个价,敷衍道:“谁啊?”

    “傅承风啊谁,品牌部空降那个总监。”

    楚晃抬起头,傅承风正好朝她看过来,冲她点头示意。

    这段时间因着筹办晚会的事,楚晃跟他有了些接触,但也都是工作事。人是不错,心动没有,楚晃也对他点了下头。

    居静和说:“看看人多客气。”

    楚晃没说话。

    过了会儿,有些领导喝多了上头,挨桌敬酒。傅承风走到楚晃这一桌,敬了她一杯。楚晃没想到,举杯的动作慢了半拍。居静和更没想到,在旁边看呆了。

    傅承风把她手里的酒杯换成了果汁杯:“你别喝酒,你喝多了我没法跟修导交代。”

    06.

    楚晃闻言顾左右,看他们一头雾水,想是躲不了一顿追问了。她跟傅承风碰了下杯,抿一小口橙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傅承风问她:“修导回来了吗?”

    楚晃已半个多月没跟他联系,对他的事一概不知:“不知道。”

    傅承风停顿一下,随即笑了:“他回广东处理家事,半个圈子都知道,你不知道吗?”

    楚晃不知道。

    这对她来说不是重点,傅承风再说下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和修祈结婚了才是重点。

    她佯装自然地放下橙汁杯子:“你说谁?”

    她想上手把他拉走,但又没修祈那么不知羞耻,思来想去,决定装傻,但愿傅承风是个聪明的。傅承风十分上道,懂楚晃的眼色,很仗义地帮她把戏演了下去:“我说晚上的晚会,楚主管记得看我们部门的节目。”说完,他看一眼不远处一桌,“我过去一趟。”

    他人一走,居静和拽楚晃胳膊,拉着她坐下来:“什么修道?你出家了?还是说谁叫这个名字?”

    楚晃搪塞道:“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居静和好奇,但懂人跟人相处的距离,楚晃打定不说,她便不会再问。

    中途,楚晃去卫生间,出来碰上了傅承风,但看起来,他好像在等她。

    她先跟他道谢:“刚才谢谢你。”

    傅承风摇了摇头:“小事。前段时间跟修导撞了饭局,他的局就在我隔壁,我跟周总过去敬了杯酒。周总提到修太太在我们公司,我才知道,修导结婚了。”

    楚晃听他说话表现得兴致缺缺,傅承风却想说完:“昨天晚上,周总告诉我,修导的太太姓楚。我们公司姓楚的可不多。”

    楚晃看不透他:“你想说什么?”

    傅承风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就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他结婚了?”

    修祈其人,**不羁,跟他结婚这事说出去太丢人了。明着,他们叫他一声修导,认可他的社会地位,暗着,谁不知道他那点事儿?他的妻子,那不就是个冤大头吗?

    她想也知道,他们背地里都说她是一个绿帽子收集户。

    楚晃说:“商业联姻,过不了多久就离了,说它干吗?”

    傅承风挑眉,显然他有些惊讶楚晃这个说法,但没再问什么。

    回到嘉会厅,挺热闹的场面忽而变得肃静。

    楚晃不解地归位,居静和小声对她说:“闹贼了,猎狐的PD(产品经理)戒指丢了,说吃饭时还戴着,眨眼不见了。”

    猎狐是他们公司旗下一款招聘产品,计划明年初正式关闭,原因是多年来产品不温不火,没有竞争力,没有盈利点。猎狐的PD已经被公司掌钱的大哥们轮番开了几回会,楚晃置身事外也能体会到她的疲惫,用心做的东西要被关闭,谁能受得了?

    居静和的助理猜测道:“你们说她是不是贼喊捉贼啊?”

    居静和看过去,等她的下文。

    助理给她分析:“首先,她跟周总说她没离开过座位,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大家断定她的戒指是被偷了。但把戒指从她手里撸走,她没反应吗?”

    居静和说:“她说她喝多了,兴许是喝多没知觉了。”

    “知觉没有,记性有?她就那么肯定她戴着戒指来的?”

    居静和听她这么一说,觉得有理,跟楚晃使眼色。

    楚晃不知道,也不猜测,就希望这场意外快点结束。“520”的活动宴请了那么多贵宾,其中不乏媒体记者,闹大了又得她去摆平。

    猎狐的PD直哭,周总在旁边轻拍她的肩膀,安慰着:“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活动结束我跟你去监控室,要还找不到就报警。”

    那一桌都是有Title(头衔、称谓)的人物,吃完饭看美人痛哭,别有一番景致。

    互联网公司的重中之重在技术,楚晃他们公司也一样。

    他们公司大致分为两类,专业类和职能类——行政人事、市场公关等部门属于职能类别,职位是明确的,员工是员工,领导是领导;专业类别不是,职位并不明确,专业类别包括产品,技术,设计,运营等,要有过硬的专业知识。

    他们公司的专业类别有九个档,档越高地位越高。第八档的周总本名周嘉彦,VP(副总)级别,他亲自喂这位PD吃定心丸,她慢慢也就不再哭哭啼啼了。

    但她对丢失的戒指很执着,“懂事”地说,只需要关起门来找贼,保证不对外声张。她有非找不可的原因——戒指是亡夫送给她的。

    这回周嘉彦的面子也不够大了。

    周嘉彦抬了下手,说:“找吧。”

    他是职场老麻雀,没让人觉得不耐烦,但“5?20”活动当前出了这档子事,门外又都是客,他怎么能不烦呢?

    有人附和他:“找吧,你不怕把我们这些人都得罪光了,我们被怀疑的怕什么?”

    “别说了,那戒指对人家意义重大,丢了帮忙找找也累不着你们。”

    “HR挨个儿问吧。”

    在座的都是领导,这要怎么问才能不得罪人?怎么问都不行,怎么问都不好,连番几轮下来什么都没问出来,又不能搜身,只能尬住了。

    最后不知道谁说了句:“这么着吧,咱们自觉把兜和包翻出来给郭总看,看有没有她的戒指,省了把时间耽误在这里。”

    没别的法了,有人打头把包里东西倒了出来。

    有人阴阳怪气:“这屋里都是有头有脸的,又不是买不起,谁偷她一个破戒指?”

    有人回复他:“没看过新闻吗?那戒指一百多万买的。”

    “所以呢?她那桌缺年薪百万的吗?”

    “也不一定就是谁拿了,可能是不小心弄掉了,大家看看是不是敬酒的时候挂在了谁的身上。”

    行政部总监这时候说话:“行了都少说两句,赶紧找。咱们这边门关着,等会儿外边有人觉得不对劲,那就瞒不住了。”

    接下来便只剩下翻找东西的声音了。

    居静和的助理在她身后小声问:“静姐,那戒指有一百万?”

    居静和说:“嗯。”

    “这么牛?”

    “她是被挖过来的,来咱们公司之前是概念新星的PD,她丈夫是概念新星合伙人之一,两年前死于飞机失事。”

    助理以为自己问了不合适的问题,缩缩脖子,吐吐舌头,闭上嘴,不再问。

    所有人的包都打开了,怀也敞开了,就是没那戒指的踪影。眼看着大家伙儿的耐性快被消磨尽了,周嘉彦不能再让这个局面持续下去,对PD说:“你也看到了,都没有,别让大家在这儿耗着了。”

    PD抿着嘴不说话,显然是不愿意。

    周嘉彦见她不应,也没依着她,径自给大伙儿放了通行证。

    傅承风留下来,跟周嘉彦一起应对。

    没人了,PD坐下来,捂着脸又哭一遍,这回边哭边怨:“我的念想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了,我什么都没了。”

    傅承风握住周嘉彦的肩膀:“周总,你先去前头忙吧,我来跟郭总说两句。”

    周嘉彦点头:“好好安慰安慰郭总。”

    傅承风把PD带到休息室。

    酒店的休息室也是茶室,更是书店,进门便有一股梨香扑鼻而来。

    傅承风给PD斟茶,待她情绪缓和一些,对她说:“你也看到了,他们的包和口袋里都没有你的戒指。”

    PD用竹镊子拨弄茶罐的茶叶:“我听见了,让大家把包和口袋都翻出来的话是你说的。”

    傅承风没否认:“是。”

    “傅总,我们也算是朋友吧?你真心对我说一句,你是真的帮我吗?还是为了洗清大家嫌疑,避免他们私下猜测。”

    傅承风说:“我们是朋友,那你能不能真心对我说一句,你闹这一场,是不是想激起周总他们的同情心,以此达到延迟关闭猎狐的目的?”

    PD笑了,她跟傅承风是同学,她没必要在他面前装腔:“明显吗?”

    酒店房间里,居静和跟楚晃在聊天。居静和吃着酒店赠送的下午茶,用手接着碎渣:“咱们都能看出来郭心惢自导自演,周总他们看不出来吗?”

    楚晃很喜欢国悦酒店的下午茶,甜而不腻,正合她口味。

    居静和说:“她也太明显了,前脚公司宣布猎狐关闭,后脚她就丢戒指,委委屈屈。说她不是博取同情谁信啊?”

    楚晃不喜欢八卦,跟同事待在一起却不能避免。

    居静和吃完,拍掉手上的碎渣,说:“傅承风还留下了。听说他们俩是大学同学,还是同系,洲大的金童玉女。”

    楚晃看向她:“洲大?”

    “嗯。”

    “我也是洲大的。”

    居静和知道:“所以我才给你推他的微信啊。我以为你俩一个学校能有共同语言呢。现在看来,他更喜欢寡妇。”

    楚晃问:“咱们公司有不少洲大的吧?”

    “基层不知道,咱们这个级别往上的,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人。”

    楚晃想想觉得也是,他们公司校招都是招南边的学校,社招都是精准到个别人,直接到小公司去挖。

    这时候,有人敲他们房间的门,居静和看了楚晃一眼,站起来,朝外走:“谁啊?”

    “静姐,是我。”居静和助理。

    居静和打开门,只能看到她抱着的啤酒和零食:“你不是去要签名了吗?”

    助理进门,把东西放到小圆桌,从包里拿出一本手账本:“要了啊,他们组合好几个成员给我签了。舒伯乾的字最好看了。”

    说到舒伯乾,楚晃不自觉地朝那本手帐看过去。

    居静和咂嘴:“可以啊你,昨天运营部那群妖精都没要到,说经纪人连门都没让进,你这么轻松就要了来?”

    助理嘻嘻地笑:“那还得说咱们市场部有牌面。”

    楚晃瞥了一眼,手账本中几个签名只有舒伯乾的签名笔势有力,蚕头燕尾,有文化的门户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居静和把手账本还给助理:“没人找我们俩吧?”

    助理说:“没有。找什么找?咱部门忙多少日子了?现在会场安排好了,舞台搭好了,节目彩排过了,就等开幕了,要还拿咱们当驴去推磨,那年终我就得要六个月的奖金了。”

    居静和瞥她:“你想得美,还六个月,我都没有六个月。”

    他们的薪资结构是按级别划分的,居静和他们这种半大不小的主管都是十四加二薪,即一年到头除了十二个月的工资,还有四个月奖金。

    助理嬉皮笑脸:“我刚看见周总跟个男的勾肩搭背地上了30层。”

    “30层?”

    “嗯,30层不是贵宾酒廊吗?有卡才让进。在国悦旗下的酒店年消费达到六十万才有卡。”助理给二人打开啤酒。

    这一点居静和知道,她是想知道:“那男的是傅承风吗?”

    “不是,不是咱们公司的。我只看到张侧脸,不过很帅。”

    居静和猜测道:“那可能是咱们公司请的嘉宾。”说完她看向楚晃,“你发出去的邀请函里有长得帅的嘉宾吗?”

    楚晃哪记得这些?还未说,居静和已经不要她的回答了:“你也看不出来帅不帅,傅承风那样的你都没感觉。”

    助理说:“傅总是挺帅,人中龙凤。”

    助理喝着啤酒,吃着山楂酸奶球:“傅承风在TO的时候给TO创收,搞得可不错呢,TO在同行的排名打了鸡血似的往上涨。咱们老大还是有本事啊,把他挖来了。”

    居静和说:“有什么用?我还以为把他挖过来是给咱们公司女同事谋福利,结果跟郭心惢暗渡陈仓。”

    助理说:“郭心惢这么一闹,猎狐怕是没那么快关闭了。”

    楚晃听着两人说话,犯了困,刚要眯眼,手机振动赶走了她的瞌睡,打开便看到修祈的消息,他说:“你在哪个房间?”

    她没回。

    修祈又说:“我在国悦。”

    楚晃皱眉,他在国悦干什么?又是跟哪个演员看剧本吗?

    她没回,还把他的消息删了。

    过了会儿,居静和来了条微信,疑惑地看向楚晃:“周总要你微信。”

    楚晃一下子想到了修祈,居静和的助理说周嘉彦跟一个男的勾肩搭背上了酒廊,现在看来那人是修祈。她可以不回修祈消息,但不能不回周嘉彦,尤其居静和还在这儿看着。若是她不回应,那便是有鬼,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她添加了周嘉彦,周嘉彦第一句便是:“楚主管现在来趟酒廊,我在这儿等你。”

    楚晃回复:“您有事儿在微信说也一样,需要我帮忙我会帮忙。”

    居静和看她收起手机,好奇地问:“周总找你干吗?”

    楚晃不能说“没事”,居静和的嘴她惹不起,搞不好周嘉彦找她就成了明天公司里茶余饭后的谈资,遂说:“问我邀请嘉宾的事。”

    居静没怀疑:“吓我一跳,我以为是因为郭心惢丢戒指的事儿,要挨个儿问话呢。”

    贵宾酒廊中央的下陷区有两张圆形设计的卡座,周嘉彦坐在当中,看完楚晃的回复,笑着递给修祈:“你老婆很聪明。”

    修祈没接。

    周嘉彦说:“要不我再帮你问问她在哪个房间?”

    “先不用。”

    周嘉彦把手机放下,酒杯也放下:“你回家料理家事还带着别的女人,带也就带了,还让人拍到了,知道你结婚的人指不定怎么笑话你老婆呢,她愿意见你才怪。”

    以前的不说,这一次,修祈回广东没带任何人,但他懒得解释,反正解释也没人信。

    周嘉彦劝他:“你知道有人盯着你拍,你就收敛一点,要不就瞒得紧一点,你这名声也不至于坏到没有转圜的余地。”

    “名声值钱?”

    周嘉彦倒是同意这个说法,但是:“名声不值钱,但能让你家里那位心安。”

    修祈问他:“你家里那位心安吗?”

    周嘉彦可不愿与他混为一谈:“我们一样吗?我可没跟你似的今天跟这个人去吃饭,明天跟那个人去蹦迪,给这个人买包,给那个人过生日,动不动跟谁唱歌到凌晨。”

    修祈也不是不知道周嘉彦上个月在新加坡的那档子事儿,但这时候提来没意义,提起便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一丘之貉,还分什么第一第二。

    他草草结束了话题:“盛辰光呢?”

    盛辰光是辰光集团主席,与他相交多年,最初是周嘉彦介绍他们认识的。

    盛辰光做互联网做出成绩后,沉迷资源运作,大量认购各行业公司股份,其中就有修祈作为股东的无双传媒,耗费近八个亿。他跟修祈卖了个好,目的在于招揽修祈,用修祈打开影视市场。

    要说他们是朋友,其实并不准确,准确来说,他们走到一起是利益使然。

    周嘉彦说:“他有节目,这会儿应该在练习。”

    “真有瘾。”

    周嘉彦认同似的笑了声:“一年就这么一次,他愿意唱愿意跳随他就好,我可不敢有其他意见。”

    修祈看了眼手机,时间也不早了,晚会要开幕了,便不耽误周嘉彦的时间了,直接了当地说明目的:“你把她旁边的人叫走。”

    周嘉彦是聪明人,但这么好一个嘲笑修祈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明知故问:“谁啊?修导。”

    “我老婆。”

    居静和收到周嘉彦的微信,皱着眉对楚晃说:“周总叫我去一趟?这回别是真跟郭心惢的戒指有关吧?”

    楚晃不明,但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也没在房间多待,准备跟居静和一道离开。

    她拿上房卡,跟在居静和身后,听着居静和跟助理的猜测,正在想这些猜测是否符合逻辑,突然一股力量如风如雨,拦了她的路。

    待她扭头找缘由,已经被人拉到另一条走廊。

    她拼命挣扎,看清来人挣扎得更凶了:“你放开我!”

    修祈不放,还把她打横抱起,抱到他的房间。

    楚晃心跳异常快,揪着他的衣裳,轻重不均地喘气:“你不放我下来我就叫了!”

    修祈把她放到落地窗前的浴缸里,楚晃扒住浴缸边,踢着腿退到角落。她心里头不害怕,但管不住身体,修祈一看过来,她便汗毛直竖,瞪圆了眼睛。

    修祈坐在浴缸围台,半个多月没见面了,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想他,还烦透了他。

    但没办法,她还是被他抱到这狭窄的一隅。

    她有很多种样子,修祈就喜欢她无能为力的样子。

    楚晃紧扒着浴缸边,双手出现暂时性血阻断,骨节处青白一片。修祈掰开她的手指头,牵住她的手。楚晃挣脱不开,便从浴缸里出来,用尽力气往回抽她被牵住的手。

    修祈轻轻一拽,就把她拽到了跟前。他顺势搂住她的腰,双腿夹住她的腿,任她怎么反抗,就是不放开。

    楚晃耗光了力气,不动弹了,像条死鱼,面无表情、没有知觉地由他摆弄。

    修祈见她消停了,跟她说话:“想我吗?”

    真不要脸,楚晃不想搭理他。

    修祈捏她的脸:“安徒生影视的高管是不是挖过你?”

    楚晃闻言活了过来,狐疑地看着他:“你听谁说的?”

    修祈没答:“为什么没同意?”

    他好意思问?安徒生递橄榄枝的时间,正是他们俩眼红不休的时间。如果不是他们俩的误会在她家闹得沸沸扬扬,她怎么会没有心力去琢磨自己的前程?

    她偏头看墙:“辰光挺好的。”

    “安徒生适合你。”

    楚晃不想总提已经过去的事:“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我为什么没时间考虑,为什么拖到后面耽误了你不知道吗?”

    修祈只问她:“你还想去吗?”

    楚晃笑了笑,像嘲笑,不仅嘲他,也嘲自己:“你真可笑,你当安徒生是你开的吗?”

    两人说话时,窗外楼下的篮球场灯光舞美已然到位,舞台的噪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辰光“5?20”晚会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是人事部总监,激励人心的开场白结束后,便是辰光去年这一年斩获的成绩。念完去年的成绩单,该今年的任务和目标了,主持人说着辰光上半年大事,台下欢呼雀跃。

    楚晃兴致索然。她事业心重,野心不重,最高层才会把目光和战场投放到整个行业,这些跟同行竞争而取得的成就,离她太遥远。

    直到主持人说到了:“辰光已于年初完成了对安徒生传媒的收购,二月,安徒生召开股东大会,安徒生传媒正式更名为辰光影业。知名导演修祈获委任为执行董事。”

    07.

    楚晃闻之愕然,盯着修祈不发一言。

    修祈也看着她,只是他的神情比起楚晃轻快多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他的拿手好戏,楚晃认识他那么久,就没见过他乱了阵脚的时候。

    她越这么想,修祈越是副余笑姿态,她心里越来越毛,别开了脸。

    修祈在这时候问她:“你还想去吗?”

    楚晃答:“不想了。”

    “条件你开。”

    楚晃嗤之以鼻:“你想潜规则我吗?”

    修祈稍微歪了下头,像是觉得她这个说法也不错:“也不是不行。”

    楚晃是想要一份发展空间大的工作,可以施展拳脚,最好待遇也好一点。没有人工作只为实现价值,而不用生活,她也不是。但如果这一切是建立在时不时被修祈折磨的基础上,那她就要重新考虑了。

    安徒生确实适合她,但安徒生的老板不适合。

    她说:“我不愿意。”

    修祈听而不闻:“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

    “不用,我现在就能回答。”楚晃很笃定。

    修祈换了个话题,搂紧了楚晃的腰:“半个月没见了。”

    楚晃常温的身子被他抱到三十八摄氏度,很快就要烧到脸上来了,她转头看向角落,不答不理没反应。修祈也能等,就这样抱着她直到晚会进行至终章。他其实很生她的气,她不是温柔的人,但也能对每个人都温柔,唯独对他,她就没有过好脸。

    她对舒伯乾跟对他,完全是两个人。

    但没关系,他喜欢挑战。

    楚晃脚上是一双细跟的高跟鞋,十公分左右,久站会脚疼,但偏偏能忍,这么长时间过去都未吭一声。

    晚会闭幕,居静和给楚晃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要不要顺道送送她。

    楚晃说“好”。

    她收了手机,对修祈说:“放开我。”

    修祈当真放开了她。

    楚晃站了太久,倏然被放开,力量没了倚靠,致使她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幸而修祈手快,捞住了她的腰。

    这回没等她再说一遍“放开我”,修祈已经把她公主抱到了沙发,单脚着地蹲在地毯,脱了她的高跟鞋。她脚疼、腿疼,一动就疼,便由他了。修祈手掌托着她的脚心,另一只手轻捏她的脚踝。他不说话,是因为他不想说。楚晃是一脸惊然,说不出。

    修祈给她捏了很久,久到居静和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来。

    楚晃手机铃声开得不大,架不住环境安静,所以丁点动静都会很清晰,但她就是没有拿起来,没有接通,还是修祈提醒她:“你电话。”

    楚晃七零八落的注意力才迅速聚拢,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哪儿呢?等你十多分钟了。”居静和语气有点不耐烦。

    楚晃抽回脚来,着急忙慌地穿上鞋:“马上下去。”

    她没有要跟修祈打声招呼的意思,走到门口了也没停下。

    修祈在她走后才站起来,轻轻挽起衬衫袖口,走到开放式吧台,洗完手,从餐车的冰桶里拿出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耽搁太久,酒没那么凉了,但口感还在,他左手拇指、无名指捏着酒杯杯口,晃晃,看着杯内打转的气泡,淡淡一笑。

    放下酒杯,他给楚晃发了条微信。

    楚晃在居静和的车上,听着她的感慨:“咱们的晚会一年比一年盛大,还得是咱们老大有本事啊,辰光我是来对了。”

    楚晃满脑子都是修祈,他总是这样,突然出现,突然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突然让她心里头不安。

    居静和从内后视镜看着她:“怎么了?几个小时不见怎么变得迷糊了。”

    楚晃回神,把鬓角发捋到耳后,掩饰情绪:“戒指的事儿有下文了吗?”

    “没有。还说呢,我以为周总找我是问这件事,结果只是问了问我的工作情况。这我们也不是一个部门的啊,他问得着吗?”

    楚晃笑笑没说话。

    居静和还有话说:“辰光影业成立,除了辰光几个核心员工,全都面临大换血,据说出了新招,就是从咱们总部调人过去。”

    楚晃听到宣布时就想到了:“如果可以选,你会去安徒生吗?”

    居静和笑了:“会啊,执行董事是修祈啊,跟着修祈有肉吃。再者说,不看前程,就看人,很少会有人拒绝吧?我猜运营部那帮漂亮的已经心花怒放了。”

    楚晃知道,就是别扭,小声说:“可他很渣。”也不知是说给居静和,还是说给自己。

    居静和点头:“花边新闻是挺多的,但不是每个人的价值观、感情观都跟你我似的。优秀的男人跟漂亮的女人一样,不会因为名花有主就使人望而却步。”

    楚晃淡淡道:“我不愿意跟一群女人争宠。”

    居静和笑得很大声:“你想多了吧?你以为轮得着咱们啊?修导要人也会在运营部挑,运营部是咱公司颜值最高的部门了。”

    楚晃没有多言,笑了笑说:“也是。”

    国悦酒店,休息室。

    茶热了凉,凉了热,闭幕结束了半个多小时,傅承风和郭心惢还在继续先前未结束的话题。郭心惢又在拨弄茶叶,弄着弄着,说了话:“上海外滩的夜不静,灯光很明丽,无论室外还是室内,都是。只可惜这样的明丽不会单纯为我,或者为你。”

    傅承风没有她慨叹的心情:“你既来到上海,就要接受它的无情。”

    郭心惢笑了笑:“你变了,我记得你以前心气儿很高,现在怎么一副被社会磋磨妥协的模样了?”

    傅承风不想跟她说太多没用的话,直奔主题:“猎狐这个产品没用户,不挣钱,再养下去就是钱多烧得慌。我知道这是你来辰光的第一个产品,你舍不得,但你也不是第一年入这行,你见这行善待过谁的情怀了?”

    其实傅承风知道她也不是在意猎狐,她只是怕她把一个产品做到被关闭,以后的职业生涯会因此走下坡路。

    傅承风以朋友的身份劝她:“就算猎狐留下来了,痛点解决不掉,关闭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你怎么办?再闹吗?”

    “我三十三岁时被辰光从概念新星挖过来,上了多少家报纸,现在我把一个产品做到关闭,哪个公司还愿意要我?”

    “那你就要把别人拖下水?”傅承风跟她摊开说。

    郭心惢定睛看了他一阵:“你看出什么了?”

    傅承风只是猜测:“如果周总无动于衷,没有改变主意,没有同情你。你会继续以丢戒指这件事闹下去。”

    郭心惢洗耳恭听。

    傅承风身子前倾,神情严肃正经,继续说:“现场没找到你的戒指,你会说有人带出去了,那去过卫生间的都要被你冤枉了。”

    郭心惢不置可否。

    傅承风又说:“席间去过卫生间的有四人,我,运营部的老刘和米伊莎,还有楚晃。”

    “老刘是运营部总监,没有背景,走到现在纯靠自己。他对于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楚晃是市场部公关处的主管,人脉不少,但也是媒体方面的人脉较多,关闭猎狐是辰光上层的决定,她说不上话,所以也没有利用价值。

    “至于我,我们做校友时候就熟悉,你知道我的脾气,没有价值的事情我不会做,帮你留下猎狐纯粹浪费资源,我不会帮你的。

    “那就剩米伊莎了。”

    傅承风轻言慢语,但措词直接:“米伊莎刚刚入职三个月,目前在运营部的内容运营岗位。她虽是个组长,却连老刘都不敢随意指使。为什么?因为她是盛辰光的人。这是咱们内部心照不宣的事,你非要栽到她的头上,这不是在下盛总的面子吗?得罪盛总,你还想在这行混吗?”

    郭心惢扔了竹镊子,撕开一块便捷毛巾,擦了擦手:“猎狐的团队是我精挑细选一路带过来的,说关闭就关闭,可以,我们没意见,我们可以接手新的项目,但凭什么一个指令把我的团队整个调走加入别人的项目?”

    傅承风知道她是怨这件事:“不然呢?猎狐关闭,你团队的人全部遣散。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郭心惢只想要个理:“我是被辰光花钱请过来的,不是社招进来的,猎狐这个产品运行至今日,变成这样,也不都是我决策失误。”

    傅承风大概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很多新人遇到不公平的事时,都是这样的反应。

    果然,郭心惢说:“他们辰光当我是傻的?给我个烂摊子,让我起死回生,我没那个本事,就让我腾地方。是,猎狐黄了,但我把团队练出来了啊。我用两年时间,就为给他人做嫁衣吗?”

    傅承风跟她说句跟自己人才说的话:“我也是被花钱请进来的,我的起点甚至高于你,但如果有一天我的能力和我的薪资不成正比,我一样会被扫地出门。

    “你是打工的,你不是皇帝,你的能力最要紧,没有能力,给你三个月薪水让你离开都无可厚非,何况只是把你的团队调走。”

    郭心惢听不见这番劝说,自他丈夫离开,她变得执拗,行事作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不容驳斥,谁要是有不同意见,那就憋着。于是她手里的人在她的严格要求下,越来越能独当一面。

    但这样行走于职场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她不听别人的话,而她又不能永远保持长远的眼光,最后导致团队上下前程远大,唯她一人是穷巷末路。

    她气不过:“嘉会厅是辰光第六档往上的人聚餐的厅,她米伊莎是什么东西?就因为爬上了盛辰光的床,就可以端着酒杯在凤凰窝里当主人了?”

    她说话太过难听,傅承风眉头紧皱,觉得再聊下去也无意义,说:“你现在听不进去人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着,他站起来。

    郭心惢喊住他:“你会出卖我吗?”

    傅承风停住脚,却没回头:“我劝过你了,你不听就是铁了心自掘坟墓了,如此我也不劝了,好自为之吧。”

    他行至门口,冷不防想起楚晃和修祈的关系,又转过身,看着她。

    郭心惢端起了茶杯:“再喝一杯?”

    傅承风说:“不光盛总的事,还有一个你同样惹不起的。”

    郭心惢笑了笑:“没招了?开始吓唬我了?放心吧,我要真是自掘坟墓了,我也不拉你下水。”

    话已至此,傅承风不再多说。

    傅承风走后,郭心惢站起来,把茶杯里茶水倒掉,往杯里倒了点酒,抿了一口。

    她站在全景窗前,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捏着杯,眼看着杯,轻声道:“这么好看的杯子,该盛酒的。”

    正如她,有本事的人不该被淘汰掉的。

    楚晃到家才发现她钥匙丢了,翻遍了包都没有,想来是在嘉会厅倒包里东西时把钥匙丢了。

    这么一想,她就要给酒店前台打电话。

    拿出手机,屏幕中央是修祈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她皱眉点开,看到他说:“你钥匙掉了。”

    现在进不得门是正事,于是她也顾不上分析钥匙到底是掉了,还是修祈顺手牵羊牵走了,打车返回了酒店。

    站在房间门口,她没着急敲门,先把自己衣领的扣子系上,再把内衣的钩解开,重新钩上,钩最里边的一排。

    做好准备,她深呼一口气,敲了敲门。等了一分多钟,门才打开,修祈**着上半身出现在门口。他下半身是条浅灰色的休闲裤,穿也不好好穿,裤腰挂在腰上,头发还滴着水,滴在他胸膛上,从胸肌往下滑,滑到腹肌。

    楚晃心慌,下意识扭头,浑身的细胞都在提醒她,赶紧走。

    修祈靠在门框,双手抄进裤兜,微笑看着她。

    楚晃冲他伸出手:“钥匙。”

    修祈没反应。

    楚晃把脸转回来,但眼神不落在他身上,以保持清醒:“请把钥匙拿给我。”

    她用了“请”,虽然觉得以修祈的恶劣程度,应该不会因她这么客气就如她的愿,但礼多人不怪,万一他今天好说话呢?

    正想着,修祈一把攥住她伸出去的手,把人拽进了房间。

    修祈抱住她,他自己湿漉漉的不行,还要把她弄得湿漉漉。他轻别她的头发,轻摸她的脸:“你还没答我的问题。”

    楚晃是个女人,挣扎无用,省下了力气,说:“你把钥匙给我。”

    “你先答。”

    “什么?”

    “那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楚晃假装不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久?我怎么觉得才见过你这张讨厌的脸。”

    修祈手托着她后腰,声音轻盈:“说明你一直在想我。”

    楚晃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了进去,一时语塞,只能低下头阻绝他的目光,以度过在他怀里这段令她别扭难捱的时间。

    修祈没有太为难她,抱了抱便松开了,却也没给她钥匙,顾自去吹头发了。

    待平复了心跳,楚晃便过去找他了。她不能耽误时间,她知道修祈拿她当一朵野花,想要糟蹋。她没病,不会上赶着让他糟蹋。

    她站在浴室门口,还冲他伸手:“钥匙给我,不然我就给前台打电话,我不怕丢人,你就不一样了,修导演。”

    修祈吹完头发,放下吹风机,转过身,靠在洗手池前,长腿往前伸,前后脚叠在一起,双手交叉抱臂,嘴角含笑看着她:“正好我也在找机会,公开我们的婚姻关系。”

    “你不要脸!”楚晃急道。

    “嗯。”

    楚晃不要了,什么钥匙,她早该知道修祈就不会给她,为什么要犯蠢?还是说她心里是对他有一点期待的?

    有也没有了,修祈不值得她相信,他用行动证明他不是值得相信的人。

    她转身就走。

    修祈在这时把她家门钥匙拿出来,晃了晃。

    两把钥匙撞在一起的声音使楚晃停下来,她转过身,看向她的钥匙,再看修祈:“你就说怎样才能给我?”

    修祈没说,只是走向她,把钥匙递给了她。

    但当楚晃拿到钥匙,他立刻抱起了她,不顾她的反抗,把她抱到**。

    楚晃紧张地捂住胸口,心跳很快,缓不下来。

    修祈却只是吻了她,接着便躺到一侧,搂着她闭上眼。

    楚晃侧躺在**,身后是修祈,他正抱着她,手放在她小腹,她一动不敢动,呼吸都小心翼翼。修祈身上有香味,可能是沐浴液,也可能是洗发液,她不知道,她脑子很乱,想东西都不连贯,一会儿一个样子。

    她是最善于思考的,喜欢给一切结果找原因。她不相信一见钟情,一见钟情钟的是脸不是人,而就算是脸,她最多有七分。

    修祈会喜欢七分,会喜欢五分,那不过因为他得不到。

    她自知没本事成为谁的白月光,那自然也不会是谁的朱砂痣,她不愿意给修祈的情史增砖添瓦,被修祈“宠幸”过的头衔令她厌恶至极。

    但她毕竟是女人,毕竟感性,到底会问出愚蠢的问题。

    她声音浅淡,几不可查:“你,是喜欢我吗?”

    修祈没回答。

    楚晃觉得丢脸,她为什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此时的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以此来缓解尴尬和无地自容。

    许久,修祈吻了吻她的后脖颈,轻轻说了一个:“嗯。”

    楚晃一夜未眠,早晨才睡着,等她醒来,修祈已经离开,桌上是他叫的早餐,餐车上有一张卡片,上边有一行手写的字——

    “邀请你加入安徒生,这话我说的,永远有效。”

    08.

    时间不早了,楚晃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决定直接去公司。办理退房时,米伊莎挽着盛辰光的手从电梯门走出来。盛辰光已经结婚了,跟他妻子在辰光的员工眼里是神仙眷侣,现在看来也不神仙了。

    楚晃不确定他们认不认识她,掩面躲了一下,随后便从酒店前台的反光墙里看到他们行至门口松开了彼此的手。

    打车回酒店的路上,她繁思袭脑,想的都是爱情和婚姻。盛辰光何等人物,四十五六,就已经有这么亮眼的战绩——辰光AI项目的成就远胜三家巨头,未来是由科技主导的世界,他已占鳌头,谁提到他都是眼光长远,国之肱骨宰辅的材料。

    想想刚才酒店经理和前台心照不宣的眼神,楚晃忍不住怀疑,男人本事越大,拈花惹草的事越能被原谅,那女人呢?做错了什么?

    她到达公司,助理照常从她下电梯便一直汇报工作,汇报到她进办公室,端起助理早十分钟准备的咖啡。

    助理说:“咱们晚会的讨论度挺高的,但也有一些说我们穷人乍富,还有趁机传播我们公司前两年已经澄清过的负面新闻。我已联系豆瓣、知乎删帖了。”

    楚晃有别的想法:“放着吧,不用删。”

    助理疑惑:“为什么?”

    “造谣是删不完的,你不删他说你没得反驳,你删了他说你欲盖弥彰,反正他要造你的谣,越理他越蹬鼻子上脸。”

    助理对楚晃许多决策都不理解,她以为该严惩的,楚晃放任了,她以为该放任,楚晃偏偏花费很多人力物力处理。这一次她忍不住问:“这不比上次两个项目的技术总打架的事儿大吗?”

    楚晃本来在看文件,停下来,抬起头,双手交叉叠在一起,说:“公关的作用不在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在于价值。”

    助理歪头,似懂非懂。她是经过层层面试才站在楚晃面前的,有能力,就是太纯净。

    楚晃看她,想到刚入职的自己,她也问过师父同样的问题。恍隔经年,她缓声道:“辰光这么大的公司若是清清白白,太假,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我们不清白的地方变成价值。”

    助理不懂,但有一双看似懂了的眼睛,闪着光。

    她木讷地点点头,说她知道了,转身出了办公室。

    楚晃靠在椅背,把咖啡喝完,整理工作。

    一团漆黑的地下酒吧的包厢里,修祈穿一身休闲装,黑色裤子裤腿吊在脚踝,白色衬衫袖子挽起一截,领口扣子挑开两颗。他的胳膊搭在卡座靠背上,脚踩在酒桌边缘,手端着一只异纹杯,闭眼听音乐。

    包厢里播放的是邓紫棋的歌,她声音清透,直击人心,但他的脑里全都是楚晃。

    楚晃那狐狸崽子声音没那么悦耳,但胜在长得不错,仙姿玉色,美目长腿,只看不吃确实有些暴殄天物。不过好饭不怕晚,他等得起。

    坐在他旁边的是周嘉彦,再旁边是张子蕴,人称“小张总”,便是修祈前段时间在“陈酿”酒吧约的那一位小张总。周嘉彦和张子蕴都曾在澳洲读书,相见恨晚,聊起那一阶段的经历,旁若无人地一句接着一句。他俩都忘了身侧的修祈,正合修祈的意,他不喜跟他们这种人说话,相当无趣。

    穿得像个花蝴蝶似的盛辰光姗姗来迟,周嘉彦和张子蕴都站起来欢迎他,唯独修祈,不动如山,坐得别提有多稳当。盛辰光跟张子蕴说了句话,走到修祈跟前踢了他小腿一脚:“没看见我?”

    修祈睁眼便回给他一脚。

    盛辰光咂了下嘴,“嘿”一声:“给你脸了?还敢还手了?”

    周嘉彦给盛辰光挪了个位置:“你赶紧坐下吧,老二不在,咱俩绑在一块儿都不够他打的。”

    盛辰光坐下来,对张子蕴说:“小张总看修导的项目得擦亮眼睛,他这人黑得很,而且固执,拒绝带资进组的演员。”

    张子蕴笑了笑,说:“已经见识过了,安排不进人。”

    盛辰光跟他处境一致,惺惺相惜似的跟他握了握手。

    张子蕴说:“项目是好项目,所以我只能是闭门谢客,等选角落听了再露面,省了我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些想让我安排进他组里的朋友。”

    “悲兮苦兮,徒唤奈何。”盛辰光摇头道。

    周嘉彦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你好好说话,嚼文嚼字的,装什么呢?”

    修祈有一部电影,目前在召集出品人。他是个聪明人,电影主题都选得不错,加上他有奖项加身,故而不缺投资。张子蕴是专业投资人,什么项目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修祈找到张子蕴,是给他赚钱的机会。

    当然不白给,只是张子蕴不知修祈相中了他的什么。

    盛辰光也是投资人之一,跟张子蕴待遇就不同了,他是权力压制,威逼利诱修祈同意他认购一定股份。修祈本来也脸欠,经常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这下更不好生搭理他,以前还客气地叫一声“老大”,现在都连名带姓地喊盛辰光,心情不好的时候直呼奸臣。

    对于修祈来说,这部电影作为辰光影业的出山作品,能不能做到交口称誉不重要,能不能赚得金钵满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声势大,开门见红。

    对于盛辰光和张子蕴来说,金钵满盆很重要,所以一个张罗人,给修祈的团队配置最好的设备和人才。一个准备钱,自动请缨化身修祈的金库。

    修祈是带着团队加入辰光影业的,最多差几个公司管理者,自己从其他公司招了几个看着顺眼的,现在就宣发缺人手了。

    辰光影业的结构不同于辰光总部,辰光影业作为一个集投资、制片等于一体的多元化影视公司,不光有投资部去满市场地扒好项目,还有很强的制片能力。投资是独立部门,制片方面比较全面,有策划、制作,发行,营销几个部门。营销部又细分为品牌公关、整合营销两个部门。发行部管理这个职位,修祈准备社招一个,至于营销部,想让楚晃接手。

    他不在乎楚晃的能力,多少都无所谓,只想把她弄到眼皮子底下。

    近水楼台,他干什么都方便。

    盛辰光在这时候问他:“你不是说要挑个人过去吗?挑好了吗?”

    周嘉彦以为修祈不敢明目张胆地挑楚晃,他连找她都铺垫半天,七拐八绕的,他敢让他们的关系透明化?他不信。

    修祈还没答,盛辰光又说:“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

    周嘉彦以为是米伊莎给盛辰光吹枕边风了,想去辰光影业,咂嘴:“你舍得?”

    盛辰光抽一口电子烟,说:“郭心惢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不知道该把她安排在什么地方了,她有能力,但缺一把开启她能力的钥匙。”

    周嘉彦还记得郭心惢丢戒指那事,弄得他不胜其烦:“你快别给老四添堵了。”

    老四是修祈。这几个大人物在各个行业都是翘楚,这么能耐的一帮人偏偏懒得叫对方名字,以前都是“欸”“欸”地叫,这种称谓有个弊端,便是人一多就不知道叫谁,于是有人提议以那玩意儿的长短论资排辈。

    盛辰光不干,说年纪大了,不如壮年了,太吃亏。

    修祈无所谓,不介意当这几位哥哥的老大;周嘉彦也无所谓,三十多岁混个老二、老三也是赚的;最后碍于盛辰光社会地位最高,财力最雄厚,几人无奈妥协,听了他的损招——拼酒排大小。

    修祈酒量一般,统共四个人,拿了第四名;盛辰光下海多年,最早创业要拉投资,早早把酒量练出来了,实至名归地当上了大哥;周嘉彦是第三,第二是早已退役的泰拳拳王李文孝。

    男人最喜欢跟男人玩儿,除了脑回路差不多,共同话题不少,还懂彼此的难言之隐。再沉迷女色的男人也只跟男人说心事,这是男人之间心领神悟的秘密。

    张子蕴插嘴:“修导还没凑齐团队吗?我有个人你肯定喜欢。”

    盛辰光感到好奇:“谁?”

    张子蕴淡淡一笑:“算我送你获委任为辰光影业执行董事的礼,过两天就到辰光影业了。”

    “那肯定是人了。”盛辰光说,“看样子还是个女人。”

    张子蕴故作神秘,只笑不语。

    盛辰光也没逼问,叫来老板,领进几个签过保密协议的姑娘,黏糊糊地唱起歌来。

    背景音乐换成GD的MissingYou,周嘉彦冷落旁边的美人,把手伸向了修祈:“跳个舞?”

    修祈皱起眉:“你恶不恶心?”

    周嘉彦就是故意恶心他:“谁让你出来总摆张臭脸?你要不喜欢这几个女人,那我陪你啊。”后半句话被他说得三回九转,臊得很。

    修祈说:“我不会跳舞。”

    周嘉彦还要再说什么,修祈手机响了,楚晃的消息。

    楚晃说:“舒伯乾在我楼下。”

    修祈起身,抓起外套朝外走。

    周嘉彦追了出去,拉住他胳膊:“怎么了?干吗去?”

    修祈说:“有点事。”

    “需要我跟你一起吗?”

    “不用。”

    修祈大步离开,周嘉彦返回包厢,盛辰光这才发现修祈不在了:“老四呢?”

    “他说有点事。”周嘉彦说。

    盛辰光见怪不怪,继续挽起陪唱女人的手。

    他们平时事多缠身,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说不了几句又被叫走了。局一散,他们全都换了面孔,再哭再笑都不真心了。

    舒伯乾不敢上楼敲楚晃的门,就在楼下的台阶坐着,故技重施,企盼老天垂怜,赏赐给他一场雨,这样楚晃就会像上次一样心软了。只可惜,月明星稀,明天会跟今天一样,是个晴天。

    修祈把车开到楚晃家楼下,透过车窗看到颓废模样的舒伯乾,莫名来气,下了车,快步走过去,攥住他衣领,拎起,迫使他双脚离地,只能艰难地叫着:“哥!是我!”

    修祈把他拖到车前,打开后座车门,把人丢进去。

    舒伯乾被扔到后座,脑袋撞在车门,他一疼,想下车,刚把手伸向车门,修祈上了车,堵死他的路。

    舒伯乾捂着脑袋,“兔”目圆睁,不发一言。

    修祈看前方,给他一张侧脸。

    小区装着白光路灯,全照进来都照不清修祈的模样。舒伯乾知道修祈生气了,这个气氛他感受到过,不敢说话了。从小到大,他都不敢。

    修祈歇够了,声音显得凶狠:“我让你离楚晃远一点,听不懂?”

    舒伯乾哆嗦一下,心脏突突跳起来,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凭什么你可以跟她在一起?我就不行?”

    修祈答非所问,指着车外的树木高楼:“你知道哪座楼,哪棵树后有狗仔?”他不跟他兜圈子,“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个素人,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舒伯乾瞪着眼,呼哧呼哧,修祈戳他痛处,他恨极了。

    修祈不留面子:“你以为你出道是你有本事?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就一张脸出类拔萃,你有资格喜欢谁吗?”

    舒伯乾怕这样的修祈,后槽牙咬碎都不敢吱声。

    修祈该说的话说完了,打开车门,下车,把他拽了出去,一脚踹在他后腰上:“滚蛋!你想作死自己作去!”

    舒伯乾把嘴抿成一根青白的线条,愤恨地转身,朝外走。

    修祈上了车,摔上车门,看着舒伯乾不争气的背影,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先说:“可算打通您的电话了。修导,舒伯乾联系您了吗?”

    修祈说:“他跟我在一起。”

    电话那头的人放心下来:“跟您在一起就好。都怪我这个经纪人,他说请假我应该请给他的。我主要是怕,怕他没经验,到时候让拍了,或让私生饭跟上,都是事儿。”

    修祈说:“明天我把他送回你们公司。”

    “明……明天?”

    “明天。”

    电话挂断,修祈又给舒伯乾朋友打去。

    舒伯乾的朋友对他很客气:“修祈哥,找我有事儿吗?”

    修祈说:“你到浦东南路和浦建路交叉口来接舒伯乾。”

    “舒伯乾?他不是出道了?这会儿不在他们艺人的宿舍吗?我刚跟他联系过,他……”

    他话很多,修祈没让他说完,挂断了,开车跟上了舒伯乾。

    他开得慢,离得远,舒伯乾又很难过,故而没发觉。直到舒伯乾的朋友开车赶来,他看着舒伯乾上了车,才停下来。他把车停在路边,点了根烟,捏着烟嘴狠抽了一口。

    他忘了他为什么会同意帮舒伯乾追楚晃,但很清楚,他后悔了。

    楚晃的音箱还开着,拉丁舞曲还在播放,她散落一头黑发,着一身拉丁舞装扮,长腿仿佛是从一朵黑莲花中生出来的,雪白,纤长。她有一双漂亮的脚,大学期间还曾做过脚模,能令她自夸的却只有她的业余爱好拉丁舞。

    她自小便资质一般,是父母的严格教导硬把她塞进尖子生的行列。楚母问她喜欢什么,她说画画,结果葫芦娃救爷爷让她画成了群魔乱舞;跳舞也不行,同手同脚。

    幸而当时他们的邻居有一个女儿,长楚晃几岁,女孩儿从小跳舞,跳了多年气质卓然。她自告奋勇教楚晃跳舞,楚晃喜欢姐姐,就这么在这姐姐的鞭策下学了姐姐两三成功力。

    其实她的拉丁舞水平很业余,但因为是她唯一学会的特长,便被她当成绝活儿说了多年。那时楚家宴请朋友,问她会什么,她直说“拉丁舞”。

    今日她上完西班牙语课,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姐姐要随未婚夫回国了,未婚夫正好是上海人,于是这第一站是上海,正好来看看她。

    若只是看看就好了,偏偏姐姐还说要考她基本功,她赶紧回家翻箱倒柜把拉丁舞裙找出来,临时抱佛脚。谁知道舒伯乾半夜造访,她只能给修祈发微信让他来解决这个麻烦。

    她歇了会儿,继续扭腰,这时门铃响了。

    舒伯乾要有这个魄力来敲她的门,她也敬他是个男人。她笃定不是舒伯乾,既然不是舒伯乾,那是谁便都没关系了。

    她喊着“谁啊”去开门,开门见修祈,皱起眉。修祈看她这身打扮颇为惊喜,左眉梢不易察觉地挑了挑,随后冲楚晃伸出手,说:“跳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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