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公主素来跋扈之名,如景惠长公主,姚家一家子都怕了她。如今端睿公主一席话,非但让昭文帝大为喜悦赞赏,就是各有打算的方太后与秦淑妃亦交口相赞。
皇家有长脸的事儿出来,也愿意扬一扬美名的。尤其是公主的名声,更是要紧。就是天底下的进士们,也感激端睿公主啊,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怕被公主们相中做那憋屈的驸马了。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觉着尚主是好事,起码一世富贵。然而,真有才学本事的人,多是想将才学用于国策朝政之上,亲握权柄,光耀门楣,哪个愿意天天守着皇家贵女对她三从四德呢。
最感激端睿公主,就是秦家了。
秦老尚书听闻此事,恨不能给端睿公主立个长生牌位。若是端睿公主真点了头,孙子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呢。
此事,也给秦老尚书提了醒儿,恨不能快马加鞭的给孙子娶房媳妇进来。
秦峥却是不急,道,“端睿公主都这么说了,孙儿是绝不可能尚主的。婚事,待明年再说吧。”
以往,秦老尚书只觉着孙子与宋嘉言青梅竹马,有些小男孩儿的情思,不以为怪。只是,他未曾料得孙子情深至此。今年,是宋嘉言大婚之年。
见孙子一幅冷清模样,秦老尚书道,“也好,头一年要进翰林院念书,你在家的时间不多。你年纪已经不小,明年可不能再拖了。”
“是。”
秦峥中了探花,天大的喜事,秦家再没有理由不宴请庆贺的。
宋嘉让这个落榜生也带着弟弟来了,落榜生杜君,吴家兄弟,李行远,李睿,还有秦峥交往的一干朋友,都来秦家喝酒。
整整热闹了一日,秦峥酒量向来极好,晚间不过微醉而已。如今他已经长大了,明年便是冠礼之年,今日人们送的礼,很大一部分是秦峥自己朋友送的,秦老太太命人都送到孙子院中去。
秦峥交与房中大丫环整理,事后,大丫环将清单给主子看。这些人情往来,秦峥都心中有数,只是看到宋嘉让的单子上有一幅古砚古墨十分珍贵,道,“把阿让送我的砚墨取出来。”
读书人,向来好这些。
秦峥与宋嘉让是多年交情,兄弟一般,不过,两人之间的走礼,还未上升到古物的地步儿。这次,也是宋家公中一份儿贺秦峥,宋嘉让私下备了一份,古砚古墨是在宋嘉让私人的礼单中。初时,秦峥以为是宋嘉让成亲后拿的老婆的东西,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宋嘉让性子磊落,怎么肯用老婆的嫁妆呢?
秦宋两家是通家之好。
秦峥宋嘉让因年纪相仿,是很不错的朋友。同理,宋嘉诺与秦嵘因年纪相仿,交情也很好。他记得,秦嵘曾一脸羡慕的说起过宋嘉诺有一幅自己姐姐送的古砚古墨,还是宜德大长公方赏赐给宋嘉言的。因宋嘉诺习文,宋嘉言大方的送了宋嘉诺一套。宋嘉诺欣喜不已,专门请秦嵘到宋家去赏鉴过。秦嵘也是读书人,可是羡慕个半死,回来跟自己哥哥念叨过好几遭,故此,秦峥印象颇深。
抚摸着古墨古砚,秦峥微微的叹了口气,令丫环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秦峥中了探花,宋嘉让却是落榜了。
宋嘉让此人,天生心里素质好,即使落榜,也没什么颓丧之态,反是一门心思的关心起老婆的肚子来。倒是老太太提了一句通房丫头的事,宋嘉让早有准备,一脸正气道,“孙儿此次落榜,皆因学问不够扎实。孙儿已经去祖宗面前反省过了,对着祖父的牌位发誓,一日考不中进士,一日不纳丫头纳妾!”
老太太见孙子有此志气,只有为孙子叫好儿的。只是,私下对孙子道,“其实,你亲近丫头啥的,你祖父脾气好的很,也不会怪你的。”
“怎么能糊弄祖宗呢?那可是祖父啊。”
宋嘉让落榜,拿念书来搪塞,老太太也就不说什么了。
倒是宫中,有秦峥之事在前,方太后主动跟昭文帝提起端睿公主的亲事来。
方太后笑的一脸慈爱,“端睿这孩子懂事啊,不枉咱们疼她这些年。她们姐妹中,哀家最喜欢端睿通情达理,灵慧秀敏。若是把端睿嫁到外处,不知根底的,哀家是断不能放心的。”
昭文帝闻弦歌而知雅意,笑,“母后这是要给端睿作媒了?”
“哀家自己的孙女,自然要给端睿挑个最好最妥当的人家儿。”
“母后说的是哪家?”
“你舅舅家。”方太后眉眼满是欢喜,笑道,“就是方仁家的二小子,比嘉睿年长三岁,同龄般配的,再合适不过了。如今,方谅在老家念书,哀家已经命方仁把孩子接回来了。到时,让戚贵妃和端睿都见见,亲上作亲的,再没有不合适的了。”
方太后都开了口,昭文帝总不好回绝,不过,也未把话说死,笑道,“若孩子出色,这桩亲事倒是不错。端睿是个有主意的丫头,朕还想问问端睿的意思。”
“应该的。”方太后笑允,只要孩子没啥大问题,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何况,连端睿都说了,只要人品端正,一心一意就成。
昭文帝便将此事与戚贵妃母女说了,戚贵妃性子温柔,问女儿,“端睿,你说呢?”她就是有些不喜欢方家人的作派。
端睿公主笑,“要说承恩公家,自己亲戚,自然是比寻常人可靠、知根底。明日召方家子进宫,儿臣见过再说。“昭文帝笑,“明天怕是不成,朕听太后说,方谅回老家念书了。不过,已经着人去接了,过几日就能到帝都。”
端睿公主可不是个傻瓜,她一听便觉不对,道,“有一事,女儿不解?”
“什么事?”
“女儿就是觉着,要念书,帝都多少名师大儒,还有国子监,也是人才聚集之地,怎么帝都念不得?偏要到老家去念?”端睿公主自幼便聪明过人,因是太后作媒,又是昭文帝亲自跟她说的亲事,她半分不恼,笑道,“只这一点就可疑。若是嫌家里热闹,想图个清静,不必别处,庄子上难道不能清静?”
端睿公主笑吟吟地,“皇祖母与咱们都是住在深宫,哪里知晓外头的事呢?就是承恩公府如何,皇祖母怕也只是听人口口相传而已?承恩公府是皇祖母的娘家,谁人敢在皇祖母面前说承恩公府的不是呢?”
昭文帝听女儿这样一说,顺情笑道,“就是真跟方家联姻,朕也得先令人打听清楚子弟脾性。朕着人查一查就是了。”
“谢父皇。”
事关女儿的终身,非但昭文帝令心腹去打听方二品性。戚贵妃也罕见了召见娘家人进宫,见了大嫂戚太太,将承恩公府有意联姻的事悄悄的与戚太太说了。戚贵妃根本不乐意方家,道,“我成日在深宫,外头的事一应不知,还请兄嫂帮着打听打听,那方二公子品性如何?我就这一个女儿,还得请兄嫂费心了。”戚贵妃十分客气。她本是庶女出身,后被赐予还是三皇子的昭文帝为侧妃,这些年只有一女,倒也顺风顺水,从不给娘家惹麻烦,自己位份也上去了。如今戚贵妃开口,戚公府自然要尽力而为。
别忘了,戚公府有一门子亲家,荣家。
昭文帝根本没令方二进宫相女婿,担心太后脸面上过不去,私下将方二不良行径与太后说了,“实在不象话的很,在西山寺唐突人家姑娘,直接就要脱裤子耍流氓!如今十八,房里七八个丫头,就是被方仁罚回老家反省,身边还带着三个通房。平日里,朕瞧着方仁也算能干,怎么教养子弟倒这般糊涂了。”
这些事,方太后完全不知啊!
方太后脸色也很难看,既惊且怒,“竟有这等事!一个个的,只知拿好话来哄我!”又满是愧疚,“险些误了端睿!唉,这可叫哀家怎么见端睿呢。”再不敢拿娘家来作媒了!
尽管昭文帝很有孝心的安慰了母亲一番,方太后依旧心下怒火难消,又将方太太唤进宫来一顿臭骂,“进宫来只知好话奉承,到底没一句实话!天天求恩典,要擡举,哀家倒想擡举,你也得养个好儿子出来!”
一顿当头臭骂,方太太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倒是方二因此得福,被从老家接了回来,他可是死都不想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