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将紫玉青云送给了五公主,别人还没说啥,楚渝先急了。这可不是寻常的笛子,这支笛子的宝贝之处就不多说了,是人都明白。更重要的是,在楚渝心里,这是他与他家卿妹妹的定情信物啊!
楚渝急吼吼的找到赵长卿问,“你是不是变心了?”这也不大可能,他盯赵长卿盯的紧,赵长卿平时鲜少接触到男人,便有接触,也就是苏白梨子等人,这都是亲戚,不算啥。
赵长卿略一思量就明白楚渝的话,她抿了抿唇,道,“笛子不过是个念想,人都在了,有没有笛子都一样。”
楚渝心下一喜,立刻喜上眉梢,蛇随棍上,“卿妹妹,这么说,你是答应亲事了吧?”
赵长卿道,“有个条件。”
楚渝夸下海口,“刀山火海,再所不惜。”
赵长卿道,“一般刀山火海的事,我都情愿别人去做,而不是我的丈夫。”
听到“丈夫”二字,楚渝已是喜不自禁,笑,“我这是表达一下我激动的心情。说吧,卿妹妹,只要我做得到,我都应你。”
赵长卿便说了。
赵长卿话刚说完,楚渝便炸了,他极是气愤,对赵长卿道,“还没成亲,先叫我写好和离书,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认真跟我过日子?”
赵长卿道,“既然成亲,自然要好好过日子。只是多年没在一处,彼此脾气恐怕也与以前不同了。我这是以防万一。”她愿意与楚渝成亲,试着一起生活,可是,这些年的是是非非,又不能让赵长卿彻底放心。当初她能在夏家脱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夏文只是站在仕途的起点,还未真正发达。楚渝可不一样……这许多年,赵长卿的脾性也渐渐的变了,她承认,遇性她不再习惯性的去牺牲自己,她总是更珍惜自己一些。
“以防什么万一?难道我会变心?”楚渝倒打一耙,“我看,你是不是还没成亲,就有外心啦?”
“若是我有外心,就不会与你再谈及亲事了。”赵长卿叹,“不知为什么,小时候就想嫁给你,如今忽然能嫁了,又总是不放心。”
楚渝握住赵长卿的一只手,轻拍她的肩,“我以前让你伤心,以后不会了。你放心吧,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的眼光,是不是?”
赵长卿老实的说,“我眼光自来有些不大好的,这你也知道。我想着,暂且过一过日子,能过到一处,就过。不能过到一处,也别勉强。”
遇到赵长卿这样钢牙铁齿的一根筋,楚渝直想吐血。
楚渝优点不多,能屈能伸算一个,他费尽唇舌也说服不了赵长卿,只得憋屈的写了和离书,与赵长卿的亲事也定了下来。
两人年纪都不小,又耽搁了这许多年,楚渝完全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以免节外生枝。故此定亲成亲,两个月就料理的妥妥当当,将人娶到手。
穆瑜原想着,要早知此事,该给赵长卿赐婚的,毕竟人家给了他妹妹那样宝贝的礼物,皇家不好不做些表示。不过,你们这亲也太急了吧,楚渝半点儿都不觉着急,若不是等吉日,他都想第二天就办喜事呢。
不得不说,两人这般神速的成亲,实在惊呆了帝都一干人!消息灵通的人再一打听,哦,原来人家小时候就定过亲的啊……
这可真是……怪道赵夫人与夏家和离呢,原来是见着老情人啦。
这样想的人不是没有。
只是,到今时今日,这样的风言风语已经难以动摇赵长卿与楚渝分毫。何况,凭此二人今日今时的地位,谁又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呢?纵使背着他们说,也不敢说的太大声。
赵家这一年里,连嫁两个女儿,而且均是嫁入侯府,很是出了大风头。赵勇为人更加低调谦逊,一千一万个告诫家里,千万不可去出风头,一定要低头做人才好。
凌氏眼角眉梢的神采飞扬,也得收着一些,只是,到底喜气盈腮,掩是掩不住的,尤其赵长卿嫁入楚家,凌氏如今也不恨楚家诈死的事了,一味笑道,“这就是上辈子的缘分,兜兜转转的,还是楚家。”
赵勇笑,“是啊。”他身为老丈人,还是跟楚渝剖心剖肺的谈过一番的,楚渝此人的本领,说服赵长卿有些困难,但把赵勇哄高兴那是手到擒来。何况楚渝做了一些相当难得的保证,让赵勇感叹的同时也从心里认可了这个女婿。
凌氏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道,“我就说,苏先生的话再没错的。”苏先生就说过,她闺女再嫁也能嫁更好的,果然是应了苏先生的话!
夫妻两个说着话,凌氏已絮叨起三朝回门的事来。虽都是一些琐事,赵勇却格外爱听,不忘叮嘱凌氏,“记得叫阿蓉他们到时一并过来,也认认亲。”
凌氏笑,“这我能不知道,早跟阿蓉说了。”凌氏想到今天赵蓉来参加婚礼,因今日事务多,当时匆匆一瞧,赵蓉脸色似是有些憔悴,只是事忙,凌氏也没顾得上问她,想着过两日正好问问赵蓉,是不是身子不爽俐来着。
有关赵蓉的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凌氏笑,“老太太今天也欢喜的很,一天都是笑呵呵的。如今长卿阿蓉都嫁了,我这心哪,总算是放下了。”凌氏自认为女儿不比别人差,偏生这两个女儿姻缘都不顺,听得那些闲言碎语就不提了,简直能气死个人。如今两个女儿都有了好归宿,凌氏深觉扬眉吐气。
夫妻两个又说起儿女之事,絮絮叨叨直到夜深方歇下。
楚渝应付走了那些来贺喜的人,也已是夜深。
赵长卿已取下凤冠正合衣倚在床间看书,楚渝挥手打发了丫环,踱步过去坐在一畔,抽走赵长卿手里的书道,“你从不晚上看书的,对眼睛不好。”
赵长卿望着楚渝,楚渝问,“是不是有些紧张?”
“有一点。”心里说不出又形容不出的一种感觉。
“不用紧张。”楚渝笑眯眯地拔掉赵长卿固定头发的圆珠簪子,笑眯眯的自软软的垫褥下抽出一本厚皮书卷,拉着赵长卿的手,笑眯眯道,“咱们看这个书吧。”
赵长卿眼睛一瞟:春宫图……
嫁给楚渝的感觉怎么说呢,反正与想像中的大不相同。以前小时候,她一直将楚渝视为领路人,倾慕又仰望的贵公子,后来重逢,又觉着楚渝心机深不可测。如今真正生活在一起,其实,也就,那样吧。
就是楚渝爱翻腾她东西的事叫赵长卿念叨好几遭,楚渝振振有辞,“我不是把我私房都给你管着,你嫁过来就是我的人了,我瞧一瞧媳妇的嫁妆,怎么啦?天经地义。”
赵长卿道,“你看要等我在的时候看,不能我去跟太太说话,你偷偷的翻腾。”
“我完全是光明正大的翻好不好!”楚渝问赵长卿,“我听说别人压箱底都有些私密物件儿,你不是嫌我那卷春宫不好么。你有没有陪嫁两卷过来,咱们一道研究研究。”
赵长卿急急的去捂楚渝的嘴,低声道,“青天白日的,你小声点儿。没的丢脸。”
“这有什么丢脸的,周公之礼,周公之礼。”楚渝强调,“不好生研究,以后怎么生儿子啊。”
一提生儿子的话,赵长卿的脸刷就沉了下来。楚渝连忙赔笑,“口误口误。我是说,日前我遇到一个神医,要不,我请神医过来给咱俩瞧瞧。”
赵长卿冷笑,“还用神医做什么?你难道不会治!”到这个时节,还拿她当傻瓜呢!
楚渝忖度着,莫不是他家卿妹妹知道些什么?还是苏澎跟他家卿妹妹说过些什么?反正现在早成了熟饭,和离书他也偷回来了,楚渝脸皮素来不缺,哈哈哈干笑三声,顾左右而言他,“咱们屋里这水仙开得真好。那啥,这眼瞅着过年,岳父家的年礼备了没有啊?没备的话,可要抓紧啦……”总之有的没有啰嗦一通。
看楚渝心虚成这个德行,赵长卿瞪他一眼,没与他计较。
过年开春的时节,赵长卿有了身孕,这完全在楚渝的计算之内,却是直接惊掉了楚赵两家人的下巴。楚夫人也听说过赵长卿不孕的事,心里不是不在乎,只是这些年她经了这些坎坷,也早看开了,只愿儿子快活就好,却再未料到赵长卿忽然有孕的。她原打算着,带着赵长卿管管家,待赵长卿都上了手,就把家事都交给赵长卿来管。
如今,赵长卿突然有了身孕!楚夫人又是高兴又是疑惑,不是先前说不能生么。不过,她到底是有些年纪的人了,见识便广些,私下与丈夫道,“记得咱们在江西的时候,有一对夫妻就是,在一起时就是没孩子。待两人和离,各自婚嫁,便各有了子嗣,说怪也怪的。”
楚将军笑,“总归是天大喜事,阿渝这个年纪,这是祖宗保佑啊!请苏神医过来,给媳妇开两剂安胎药才好。”
“很是很是,补药也要开一些。”
“我得赶紧去查一查,看哪个字吉祥,以后用来做孙子的名字。”
“长孙的名字,可不能含糊。”
“这我能含糊?”楚将军拈须而笑,“咱们楚家枪,总算有传人了。”
楚夫人道,“孙女也好,女孩子乖巧,贴心。”
楚将军笑,“先女后子,正凑一个好字。”原以为赵长卿不能生的……其实只要能生,男女不都是楚家的骨血。
老夫妻两个越发越乐,已经畅想到含颐弄孙的美好时光了。
赵家的反应是这样:
凌氏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狠狠的抽了一鼻子,与赵老太太道,“咱们长卿身上的污名总算能洗清了!”谁说她闺女不能生的!肯定是夏文不能生!至于当初李念琴肚子里的孩子,谁知道是谁的!反正,肯定不是姓夏的!
赵老太太笑的格外舒心,“能见到重外孙女的面儿,死也瞑目了。”
凌氏忙笑,“好日子还在后头,老太太倒说这话。前儿阿宁来信,说他媳妇又有了身子呢。”
“是啊,就是咱们都不在老家,得烦他岳家多照顾了。”
凌氏笑,“要是这回阿宁他媳妇生个小子,我得去西山寺还愿去。”
赵老太太笑,“说到这个,咱们挑个好天道,正好去庙里一趟,求菩萨保护咱们长卿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我看,长卿是真的转运了。”凌氏笑,“明天我先去瞧瞧她,她这头一遭有身子,又没经验,心里肯定没底。我得去跟她说一说该注意的事儿才行,还有这吃食上,也有许多要留心的。屋里的摆设各方面,都要有利子嗣才成。”
“这倒是。”赵老太太道,“带些补身子的药材。”
凌氏笑应。
待赵勇回家听说此事,亦是欢喜无限。
赵长卿是这样同凌氏解释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有了。”
凌氏笑道,“你本来身子就是好的,苏神医早说你没问题。这不,你与阿渝才成亲没几个月就有了!”还小声道,“先前的事也怪不得你。”
赵长卿没说话,凌氏笑,“不说那些扫兴的事,这有了身子,可有哪里不舒坦,是想吃酸还是想吃辣?”
赵长卿道,“倒没觉着如何。吃食上也没觉着有不合脾胃的。”若不是楚渝算着她的小日子,她也发现不了,根本没往那上头想。
凌氏脸上那笑就没停过,道,“这是福气啊。当初我怀着你的时候,每天吃了就吐,吐得啥都吐不出来,还吐出一口血呢。亏得你在这上头不随我。我带了些燕窝过来,你每天吃一碗,也滋补滋补。你通医理,这滋补,适当就好,也别太过。不然,你这是头一胎,补得太过了,孩子太大,将来不好生产。”
赵长卿都笑着应了。
凌氏望着长女气色极好的脸庞,笑叹,“你有了身子,我这辈子的心愿也了了。”赵长卿成亲多年无孕,凌氏把边城的菩萨都拜了个遍,结果也不知是不是菩萨会错了意,她明明是替长女烧的香,结果长女无孕,倒是她自己,一个接一个的生。如今赵长卿有了身孕,多年的流言不攻自破。而且,叫凌氏说,女人这一辈子,到底要有自己的孩子,才算圆满呢。
凌氏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话,忽又念叨起赵蓉,“比你成亲还早几个月,她还没信儿呢。”
赵长卿道,“孩子大都是天意。”
“这倒也是。”赵蓉毕竟是新婚,凌氏并不急,就是赵长卿这有了身子,凌氏喜的真不知怎么形容,絮絮叨叨的直说到天黑方回家去。待回了家,又絮絮叨叨的与赵老太太说了半日,“长卿如今转了运,福气也好,脾胃上都好,什么都想吃,不似我怀着她那会儿吐个没完。亲家太太也欢喜的很,直说咱们长卿旺家。”
赵老太太笑,“这孩子以后肯定顺顺当当的。”
“我也这么觉着。”
苏先生听说后倒没什么异色,只是道,“楚渝总算不折腾了。”
苏俊山难免替自家徒弟辩白两句,道,“阿渝这些年,一直惦记着长卿呢。”
苏先生讽刺,“若不是他惦记,长卿早儿女双全了。”世上竟有这样的男人,若不是苏澎把实情说出来,苏先生都不能相信。当初可是楚渝装神弄鬼的劝赵长卿嫁人的,结果赵长卿嫁了人,楚渝又去给赵长卿下药,害赵长卿多年无孕,受此烦恼,甚至因此和离。然后楚渝跳出来说,我没死,我没忘记你,我们成亲吧!这个贱人!
苏俊山道,“夏家哪有阿渝可靠,要我说,长卿这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如今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和。”
苏先生冷笑三声,苏俊山立刻闭嘴。
苏先生去看赵长卿时倒没说楚渝的不是,只是给赵长卿把了把脉,看她胎相稳健,叮嘱赵长卿好生养胎罢了。
赵长卿有了身孕,立刻成了楚家的超级宝贝。
楚太太一天三遍的让厨下做滋补的菜色,又叮嘱儿子一定不要惹赵长卿不痛快。楚渝自信十足,“卿妹妹一见我就欢喜的了不得,哪里会不痛快。倒是我爹,让我爹多预备几个好名字。”
楚夫人笑,“你爹天天晚上用功,把圣人书翻好几遍,我看等孙子出生,你爹都能去考个举人老爷了。”
楚渝道,“孙女也好,看娘你这口气,万一卿妹妹生了女儿,以后叫我闺女知道她出生前祖母每天孙子孙子的念叨一千回,肯定说你重田轻女。”
楚夫人笑,“这就讨个口彩。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都好。你看你岳母,生了你媳妇他们兄妹五个呢。要是长卿像你岳母,这才头一个孩子,不急,咱家多少孩子都养得。越多越好,子孙兴旺。去吧去吧,去看看你媳妇,看她有什么想吃的,打发人来告诉我,这个时候可得养好了,万不能亏着身子。”
楚渝听了他娘一通唠叨,去看他媳妇。
赵长卿正在院中小花园里溜达,楚渝道,“随便走两步就成了,别累着。天还冷,又没什么景致。”
赵长卿指了指墙下的迎春花,“快开了。”
楚渝道,“咱们要生了闺女,就叫小春。”
赵长卿道,“阿白家的苏章,你听听这名字多好听。”小春,土了巴唧的。
楚渝笑,“小名儿小名儿,随便叫的。”
“小名儿也得叫许多年,怎么能随便?”赵长卿叮嘱楚渝,“小名儿也要取个好听的,知道不?”
“一定一定,这可是亲闺女。”楚渝扶着赵长卿的手臂,一道回屋里去,间或瞧赵长卿的肚子,问,“有没有觉着孩子在里头动啊?”
赵长卿笑,“这才两个多月,起码要五六个月才会动。”
楚渝轻轻的摸了摸,永福端来杏仁茶,楚渝喝半盏递给赵长卿,道,“我觉着你甜的吃的有点多,少吃点甜的。喝半盏就够了,一会儿就吃晚饭了。”
赵长卿无语,“直接说就行了。”哪里有自己先喝人家半盏的,赵长卿怀疑楚渝是饿了,吩咐丫环拿些点心来,楚渝果然抓起来就吃,一面吃一面道,“不知为什么,大约是要做爹的缘故,总会觉着饿。”
赵长卿问,“会不会觉着恶心哪?”
楚渝挑眉,看着手里的点心,“恶心?”
赵长卿笑,“想吃酸还是想吃辣?听人说,酸儿辣女。”
楚渝笑,“竟然会打趣我了。”
赵长卿道,“晚上做了鸭子,少吃些点心。”她晚饭素来清淡,楚渝是无肉不欢型。
楚渝点头,道,“再去宫里,先辞了教五公主的差使吧。”这好容易有了身孕,楚渝十分不放心妻子出门。再说,五公主活泼好动,妻子却要养胎,万一有什么差池,对谁都不好。
“我也这样想。”
五公主挺舍不得赵长卿,还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娃娃送给赵长卿,给赵长卿的小宝宝玩儿。宋太后与穆瑜都赏了赵长卿许多东西,赵长卿对楚渝道,“真希望生个女儿。”
楚渝道,“肯定是女儿。”
“真的?”难不成楚渝偷偷给她吃了生女儿的药?不过,世上有这种药么?赵长卿怀疑。
“嗯。”楚渝笃定,“一般父亲比较聪明的话,头一胎多是女孩儿。”
赵长卿:……
楚渝清咳一声,眉眼之间恨不能得意的上了天,还假假解释,“卿妹妹,我不是说你笨啊。只是咱俩这么一比较,谁更聪明也是显而易见的。”
赵长卿白楚渝一眼,“我怎么这么想抽死你呢!”
楚渝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