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渝人品很不错。
他年长一些,许多事情都会提点赵长卿。
楚渝就说赵长卿,“咱们开玩笑提银子无妨,你可别在别人跟前提,会叫人看不起的。”
赵长卿一吐舌头,“嗯,我兴许是穷惯了的毛病了,以后会注意的。”她又问,“楚哥哥,你喜欢什么花样子,到时我给你绣荷包上。”
楚渝立刻来了精神,道,“雄鹰,老虎,狼啊豹的,还有刀枪剑戟,都是威风又有男子气概。这些花啊草的就算了,不是很适合我。”
赵长卿目瞪口呆,“哪里有绣这个的,人家都是绣松梅兰竹之类。”
楚渝一摆手,气象万千的道,“我岂能与那些凡夫俗子一般,你只管绣几个来给我使,看你别的上头平平,针线上倒还不赖。”
不知为啥,一听楚渝这口气,赵长卿就完全没有给他做荷包的意思了。赵长卿道,“给你做了你也看不出个好歹来。”她明明浑身上下都是优点,这家伙竟然只说她针线好,莫不是个瞎的不成。
谁知楚渝似瞧出赵长卿的不满,伸手戳她手臂一记,笑,“唉哟,你才几岁的小丫头,就这么喜欢听人拍你马屁啦。”
赵长卿给他气乐,“好像你不喜欢听似的。”这世上,谁不喜欢听好话啊!
楚渝道,“好话虽喜欢听,真话却是难能可贵的。卿妹妹,你知道你可贵之处在哪儿么?”
赵长卿道,“你都说得这么明白,我若再不知道,那就是个木头了。我这人实在。”或者是楚渝身边奉承的人太多了。赵长卿开始与楚家兄妹来往时,虽然欣羡楚家门楣,她也不想做出巴结的丑态来,所以,一直将心思摆得很正。
楚渝笑,“那我有事问你,你可愿意如实告诉我?”
赵长卿一时也猜不出楚渝有何事问她,迷惑道,“什么事啊?”
楚渝微微俯身,凑到赵长卿耳际,低声问,“那你就实话跟我说,你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的?”
赵长卿吓一大跳,扶着围栏看荷花的手不稳,咔吧一声就把围栏捏豆腐似的捏了一块下来。赵长卿脸色微变,完了,这回谎都没的说了。
赵长卿活了两辈子的人,都没有楚渝这半大少年七拐八绕的心思多。
她做梦也没想到楚渝会问这个啊!
那啥!
楚渝是怎么知道的啊!她发誓除了爹娘和苏先生,她从未向第四人说过此事啊!
今天本来是跟着楚家兄弟与梁青远来庄子上避暑的,当然,赵长卿的主要作用还是做挡箭牌啥的。赵长卿倒没什么意见,她正好跟着赏一赏庄子上的景致。梁青远同楚越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便与楚渝在柳树荫荷花池畔乘凉并聊天,却不想楚渝忽就问起她这件事来!
赵长卿低头望一眼手里的木屑,只得故做镇定道,“你先发个誓,我就告诉你。”瞒是瞒不住楚渝了。
楚渝笑,“发什么誓啊?”
“就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誓言。”
楚渝笑,“也就你们这些小丫头还相信什么誓不誓的,快点儿说吧,我要是想说,早给你说出去了,又不是头一天知道。”
赵长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道,“谁知你刚才是不是诈我?”
楚渝真真假假道,“上次来钓鱼时我就看出来了。我一直等着你跟我坦白呢,不想小丫头口风紧的很,竟然还要我问,你才肯说。”
赵长卿挑挑眉,便听楚渝道,“上次钓鱼,你把鱼竿戳地上时,轻轻一插就能插进尺深,还有拽鱼上来抽到我,那力道险些抽得我内伤。”
“那你武功也忒差了些。”赵长卿说了一句,就把菩萨那一套话同楚渝说了一遍。楚渝平日里喜欢逗她,却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根本不信赵长卿什么菩萨的鬼话,不过,这是件稀奇的事,楚渝还是信的。只啧啧称奇,“这昏迷几天竟能变成大力士?要不我也去昏几天?”
赵长卿嗔道,“我看你是脑袋发昏。”
楚渝还要试赵长卿的力气,“来,咱们对一掌,你别手下留情。”
“打坏了你我可赔不起。”赵长卿不愿意同楚渝试,她拿起手边一盏茶,随手将茶水泼到湖中,便将茶盏摔碎了,碎瓷片悉数落进湖里。
楚渝笑,“这也不足为奇。”他也捏了一个给赵长卿看。
赵长卿此方微微颌首,“那就掰手腕吧。”
别看楚渝平日里嘴坏,喜欢戏弄人,实际上握人家姑娘的小手还是头一遭,当然,他娘他妹除外。赵长卿的年纪还格外小,楚渝一握住就说,“软乎乎。”
赵长卿五指一合,险些把楚渝的指骨捏碎。楚渝多年的训练,内力条件反射涌起,楚渝堪堪保住些许脸面。赵长卿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此刻却稳如泰山,两人都没有在开始使出全力,而是在交握中角力较量。楚渝认输时脸都红了,甩着疼得麻掉的手道,“这回我信你是昏出来的怪力了。”正常人没这样的,哪怕是楚越这种自幼习武的家伙,碍于男子本身的差别,还是稍逊于他的。
赵长卿道,“你力气也不小,我对别人都要轻拿轻放。”
轻拿轻放?
楚渝黑线,“多谢你安慰我啊。”
“不是安慰,本来就是事实。”赵长卿一片好心中又插一刀。
楚渝忍着吐血,还是好奇的问赵长卿,“你这一身怪力,要是跟别人牵手时岂不是要小心翼翼了。”
“开始要小心,现在都能拿捏好。”赵长卿道,“慢慢的就能拿捏好力道了。”
楚渝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感觉?腿上力气大不大?”
赵长卿摇头,“就手上力气大。”
楚渝十分羡慕,“我四岁就学着站马步什么的,到现在已经有十一年,还没你力气大。这运道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赵长卿却并不这样看,道,“也没什么用啊,我反要十分小心,开始时可别扭了。不小心就把许多东西捏坏,好些日子不敢跟人碰触。”
楚渝问她,“你家里知道不?”
“就我爹我母亲和苏先生知道,再有就是你了。”
楚渝受用一笑,道,“这是天大的机缘啊,傻丫头。不过,你还是不要说出去,不然,给别人知道你这一身怪力,寻常人家哪敢娶你哟。”
赵长卿给了楚渝一拳,楚渝力气虽不比赵长卿大,他武功却好,轻轻一闪便避了过去。楚渝笑,“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么,我也是为你着想。若男人有你这样的力气,简直要谢天谢地谢祖宗,女人嘛,还是藏着些好。要不,你怎么先前还叫我发誓保密呢,是不是?你也明白的,是不是?”
赵长卿白他一眼,“反正你别大嘴巴说出去,只要大家不说,谁会知道我力气大?只要没人知道,我淑女一辈子哩。”
楚渝忍不住笑起来,“还淑女一辈子哩?”他拉了赵长卿坐下喝茶,道,“你既有这样的天分,白白浪费倒可惜。”
赵长卿道,“也没什么用啊。不过,我力气大也不会吃亏就是了。”
“蠢才蠢才。”楚渝摇头叹息,“看来,这是上苍让我来点化你的哟。真是笨,天生有这等神力竟觉无用,真是给座宝山也得穷死的料。”
赵长卿黑着脸,“有话就直说。”她也不算太笨的吧。
楚渝道,“要是聪明人,这会儿早就行大礼说‘还请先生教我’了。你臭着个脸是做什么,就算生的好看,脸色这样臭也变得不好看了。”
赵长卿捏着拳头,恶狠狠道,“在想怎么一拳捶死你!”
楚渝引逗得赵长卿气呼呼的给了他两下子,他才算身心舒泰,又去哄赵长卿,“唉呀,你没习过武,不知道习武的诀窍。向来武功虽千变万化,但说到底,捅到人身上时得有力道才成。不然,就是花拳绣腿,只是好看了。”
“你有这样的力道,习武最好,以后定成一代高手。只是现在年纪有些大了,这又有些麻烦。”
赵长卿对习武兴趣不大,道,“我又不行军打仗,习武做什么。”
“武功这种事,说不得什么时侯就用上了。”楚渝道,“我就算不习武,也有荫职可用,为何还要习武呢?人这辈子,多学点东西没坏处。何况,你有这样大的力气,天意就是叫你习武的,不然,你能遇着名师么?”
“名师?”赵长卿上下打了楚渝一眼,意思是,你这样的也算名师?
楚渝曲指敲她额角一记,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怎么,我还教不得你了?”
赵长卿道,“你头发也不短。”
楚渝道,“原本我家也没收徒弟的习惯,尤其还是女弟子,除了阿越,我家的武功可是不传外人的。你不知占了多大的便宜,还在这儿跟我贫嘴。”
“那你干嘛要教我?”赵长卿真不是那种酷爱武功兵器的人,她比较喜欢女红厨艺。
楚渝拿了块点心,捏碎了喂湖里鱼,道,“这就仿佛一个人在路上走,忽然看到路上掉着块美玉,你忍心视而不见么?”
赵长卿没说话,因为楚渝一夸她是美玉,她心里便忍不住喜滋滋的傻乐起来。其实,若别人这样说,赵长卿肯定会矜持的,关键是说这话的人是楚渝,这家伙平日里总以打击她为乐,刚刚还说她笨骂她蠢来着。所以,楚渝罕见的赞她是美玉,赵长卿便有些喜怒形于色啦。最后,她还假假的谦了一句,“顶多是包着石头的美玉啦。”
楚渝忍俊不禁,道,“不管是不是包着石头,美玉总归是美玉啊。”
赵长卿顿时美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