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二太太终于知道了赵长卿的厉害。
为什么说是赵长卿的厉害,而不是凌氏或是赵勇的厉害?
凌二太太毕竟活了几十年,虽是个不讲理的泼妇的脾气,其实见识还是有一些的。她跟凌氏姑嫂关系多年,与赵勇也打过交道,深知这夫妻二人的脾气。凌氏耳朵软,赵勇也不是太计较的性子。这一叠叠的单据,整齐的账目计算。整个老凌家,凌氏略识得几个字,还是出嫁之后婆婆教的,赵勇上过几年族学,也是有限。不是凌二太太瞧不起这两口子,实在是,凌氏与赵勇干不出这样的事。
只要一想到赵长卿,凌二太太便是头晕脑胀。
因为有两家的房长在,商量这些事情,向来是男人的事,女眷不便在场。赵勇对凌氏道,“你去看看茶水。”
凌二舅亦对凌二太太道,“去看看卿丫头身子可略好些了。”
凌二太太咬咬牙,与凌氏一并出去等着。待得事情解决好,凌二太太听丈夫说要赔赵家八十两银子,顿时一声尖叫,“哪里要这许多银钱?”不过就昏迷了十来天罢了!
赵家六房房长赵六爷看向凌七老太爷,凌二舅低声道,“一样样算的清楚明白,一会儿你去看单据就是。长辈都在,莫要高声。”
凌二太太忍着滴血的心,咬紧下唇,终于默默。
凌二舅家倒是没再拖着银子不给,第二日就将银子送了来,凌氏接了银子,想款留凌二舅吃饭,凌二舅推托铺子里活忙,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凌氏心下一叹,对赵长卿道,“心里总觉着不是滋味儿。”
“有什么不是滋味儿的,母亲就是心太善,若不给二舅母个教训,她以后还没完没了了。”赵长卿半分不同情凌二舅,笑劝凌氏,道,“母亲不是说,我刚昏迷的那几日是在外祖母家,请大夫熬药都是外祖母拿的银子。如今也该还了外祖母。还有,六房大爷替咱们出面,这一宗也不能省,跟房长家多走动,总没咱们的亏吃。至于二舅母,以后她再撒泼时也得寻思寻思,惹不惹得起咱家。”
得了银子,又给女儿这样一宽慰,凌氏便也想开了。主要是女人成婚生子后的想法与在娘家时是不一样的,兄弟姐妹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丈夫儿女。凌氏笑,“待得明日,咱们一道去瞧瞧你外祖母。”
赵长卿道,“还有外祖父的围棋,既然二舅母家还了三表姐欠我的银子,为人当有信誉,我这就让来福叔把围棋还给三表姐去。”
凌氏笑,“等你有空出去瞧瞧,若有合适的琴跟我讲,咱们买不了太好的,先买个普通的你们姐妹一并用着也无妨的。”
赵长卿笑,“这也好。”有了这笔银子,买东西自然宽裕。
赵蓉道,“娘,给我和姐姐买个小丫环吧。我们一起出门,只有一个柳儿带,有时柳儿也顾不大过来。而且,柳儿若跟着我们出去,就没人服侍祖母了。”
如今有了银子,凌氏笑,“是该给你们买个小丫环了,叫柳儿专门伺候你们祖母。”
赵长卿笑,“打我刚搬了屋子,母亲就说给我买丫环,一直拖到现在。”
凌氏笑,“人家过日子,能省则省,岂能奢糜。”瞅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凌氏心里有说不出的满意,道,“等叫了牙婆子来,你们自己挑。我看别人家的姑娘都有贴身丫环,也给你们一人买一个。”
买丫头的事暂且不提,第二日,凌氏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看望老爹老娘,连年礼一并送了去,同时给凌大太太备了份礼。
凌氏笑,“那几天卿丫头在大嫂这里养病,我六神无主,都是大嫂子操劳。过年了,这两匹料子大嫂子给大丫头她们裁两身新衣吧。”
凌大太太脸上笑开花,道,“我做大舅母的,还不是应该的嘛。我与你大哥生辰,每年卿丫头都有针线孝敬,说是外甥女,竟比大姐儿她们更贴心。妹妹切莫这样客气。”凌大太太的确与凌氏关系不错,主要是因为在丈夫谋差使时,凌氏大手笔的借了银子。虽然这几年银子也还了凌家,凌大舅却一直记着妹妹的好。凌大太太自然也知凌氏的情,再加上赵长卿同凌三姐关系平平,却很乐意同凌大姐凌二姐凌四姐来往,几年相处下来,自然是同凌大舅家更亲密。
凌氏笑,“她们小姐妹早就投缘,大姐儿性子好,二姐儿四姐儿都是难得的懂事。”
凌大太太刚要说什么,见凌二姐又抓了糕要吃,连忙喝住,“二姐儿,你莫要再吃糕。”
凌二姐十三岁,眉目间与其姐肖似,只是自幼好吃,如今那叫一个粗壮,凌大太太简直愁的够呛。小时候孩子胖些没什么,若到了少女时期犹是粗笨,眼瞅着就要说亲的年纪,凌大太太不离了眼的控制凌二姐的饮食。
凌二姐苦着脸抱怨,“娘,我饿。”
“饿了多喝两杯茶水,你再不瘦以后哪个肯娶你。看看你姐姐,看看你卿妹妹,哪个似你似的。”凌大太太能愁死,大女儿的水秀颇有几分凌氏年轻时的模样,小女儿年纪还小,也并不粗胖,只有这个二女,仿佛八戒投胎,一门心思就知道吃。
凌二姐巴唧巴唧嘴,闷闷的端起茶来喝。
凌氏看着这个侄女也发愁,道,“是该渐渐控制着些了。我听说有人给大姐儿说亲了,再过几年,就轮到二姐儿了。”都是小户人家,边城民风开放,故此,说到成亲之事,长辈也并不避讳着女孩儿们。
凌大太太笑,“可不是么。孩子多嫌烦,一转眼孩子们长大,现在就舍不得她们出嫁。”
凌氏顺着凌大太太的话道,“谁说不是呢。”其实,她现在还体会不到凌大太太的心情,她家儿女都小。
凌二姐看着姐妹们吃糕,羡慕的直吞口水。赵蓉稍稍的给凌二姐使外眼色,凌二姐十分灵光,俩人一前一后的出去,赵蓉悄悄的递了一块芙蓉糕给凌二姐,笑道,“二姐姐吃吧,饿着肚子怪难受的。”
凌二姐感激的接过,笑,“蓉妹妹,你真好。”
赵蓉笑笑,“那我先进去了。”
凌二姐点点头,一人偷偷的吃完糕才折身回屋里去,赵长卿笑着指了指凌二姐的唇角,凌二姐一摸,原来是糕饼屑。她吐了吐舌尖儿,不好意思的笑,悄声道,“妹妹不知我的苦恼,饿肚子的滋味儿可难受了。”
赵长卿笑,“可以先渐渐的少吃一些,慢慢习惯了少吃,自然而然就能瘦了,也不觉着难受。”
凌二姐道,“现在娘每顿只叫我吃一碗饭,中间还不叫我吃糕点,我饿的晚上睡不着觉。”
凌大姐道,“娘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的腰,顶卿妹妹两个了。”
凌二姐道,“以前小时候,卿妹妹也圆滚滚的,也不知怎么就突然瘦了。”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愿意胖,凌二姐跟赵长卿打听,“卿妹妹,你有什么诀窍没?”
赵长卿笑,“哪里有什么诀窍,长个子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瘦了下来。少吃点心就行了,做点心时一般都会放很多油和糖粉,比吃肉还容易胖。”
凌二姐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喜欢吃东西,不叫我吃,馋得难受。”
赵长卿笑,“二姐姐人生的白,五官也漂亮,若是能瘦一些,穿裙子更好看。”这话并非为了奉承凌二姐,凌家四姐妹,包括最臭美的凌三姐,其实五官都不若凌二姐漂亮,只是凌二姐自幼贪吃,少时还能说一声圆润可爱,如今大了,依旧胖,便与可爱无关了。
凌二姐愁的很,“你们哪个试过挨饿的滋味儿。”哪个又知道她的苦恼呢?
赵长卿道,“二姐姐先控制住别吃点心,吃饭时吃饱,也能慢慢的瘦下来,你现在在长个子,只要不是吃得太多,并不是很容易胖。”
赵蓉道,“看二姐姐这样难受,她也不算大,待过两年再控制吃食也无妨。”
赵长卿道,“过两年二姐姐就十五了,如何来得及?这年头,人们皆以貌取人,说句老实话,谁看人第一眼能看出人的美德来呢?还不是看着漂亮,便想多说两句话,若生的丑陋,便生出避退之心。我们自己都是如此,想一想,别人也是一样的。二姐姐现在慢慢控制着,待到十五岁身材就好看了,不耽误说亲。若到了十五再控制饮食,恐怕就得生生饿瘦了。慢慢变瘦,不容易生病。要是一时间变瘦,对身体也不好。二姐姐哪怕再想吃东西,想想以后,也得节制些呢。”
凌大姐跟着道,“二妹,卿妹妹说的在理,你是得少吃些。”
小姐妹们正在说话,凌氏进来叫赵长卿,“你外祖父叫你,你去陪你外祖父说说话。”
赵长卿起身,理理衣裙去了。
凌太爷一身酱色棉袍,坐在椅中挽着卷书看,膝上搭着条狼皮毯子。
赵长卿进来,凌太爷放下书,笑道,“可是好俐落了。”指了指一畔的椅子,“坐。”
赵长卿坐下,抚一抚膝盖上的裙子,笑道,“谢外祖父惦记,已经大好了。”
凌太爷手边放着一琴一棋,道,“昨天腾哥儿把琴和棋子给我送来了。”
赵长卿道,“清账之后,我就着家下人把棋送还了三表姐。”
凌太爷点点头,叹道,“你二舅母,想必也知教训了。”
“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赵长卿道,“咱们家人口不多,无非就是大舅二舅和我家,家里这些长辈,谁也没二舅母再不讲理了。如今吃个教训,总比日后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要好。再者,长辈们不与她计较,难道还叫她欺负到小辈头上?腾表兄因她的脾气,处处给人赔礼道歉,何时是个头。人人都说腾表兄日后是有大出息的人,外祖父恕我直言,腾表兄再有出息,有这样一味给他拆台的母亲,自家人不计较,若是落到外人头上,外人难道也不计较?”
“再者,这也说不上什么教训,我不过依理而为。我受了欺负,自然要说个公道,人之常情。”
赵长卿一说到宝贝孙子,凌太爷便深觉赵长卿说的有理,叹道,“你们这些事,我是不乐意管了。都是我的儿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谁不偏谁的,倒叫你们埋怨。”
赵长卿笑,“不痴不聋,不过阿家阿翁。外祖父装个糊涂也好。”
凌太爷呵呵一笑,直起上身摸摸赵长卿的头,道,“以后也莫生这样大的气了,一点小事,真气出毛病可怎么办?”
“我知道了。”赵长卿笑,“也是我年纪小,太好强。”
凌太爷指了指琴与棋道,“我年纪大了,现在也没了弄琴对弈之心,这些东西,早晚是你们的。你大表姐她们不懂这个,家里的晚辈,就你跟腾哥儿念的书多。给你们也不算糟蹋,你挑一样去。”
赵长卿倒不客气,道,“那祖父就把这幅围棋给我吧。”
凌太爷眉毛微挑,“琴更值钱哪。外头便宜的围棋,几十个大钱就能买一幅。最便宜琴,也得十几两吧?”
赵长卿笑,“琴我已学了三年,天资并不出众,倒是笛子吹得不错。何况,以前我看到腾表兄在家摆围棋子,若有琴,说不得他也会稍有涉猎。他是要做才子的人,这琴给他,兴许他用得着。”赵长卿话里说的好听,其实他要棋只有一个原因,苏先生对这幅围棋颇是珍爱,还给凌家时还一颗一颗的将云子擦了一遍。想来,苏先生是极爱这幅围棋的。拿凌腾说事儿,不过幌子而已。能利用一下凌腾,赵长卿半点不介意。
凌太爷却十分欣慰,笑道,“好,好。兄妹之间,很该如此。昨天我叫腾哥儿挑,他执意叫你先选呢。”
赵长卿好笑,心说老头儿真是读书读的笨头笨脑,嘴里嗔怪埋怨,“刚刚外祖父还说不偏不向,如今又跟我说是叫腾表兄先挑过的。幸而腾表兄知道让着我,不然我又得排个末头。”
凌太爷无奈,直摇头,“一个小小女娃,怎生得这般刁钻。”
“还不是怨外祖父,长了一颗偏心。”赵长卿敲敲老头儿的心,凌太爷哈哈大笑。
这次聚会十分愉快。
凌氏私下给了凌老太太二十两银子,凌老太太先是不要,后来经女儿一劝,便眉开眼笑的收了银子,心下再不同情凌二太太。凌大太太也得了新鲜的衣料子,哪怕凌四姐在赵家人走后跟母亲嘟囔,“祖父把围棋送给卿姐姐了。”
凌大太太心里也并不在意,道,“给就给吧,长卿早早念书,也会耍那些东西。”
凌四姐天生是个小财迷,看一眼母亲,道,“那围棋得值好多钱吧。”
凌大太太对于公公的偏心眼儿早习以为常,随口道,“给长卿总比给三姐儿强。”
凌四姐道,“不如娘也给我请个先生,我也不乐意做睁眼瞎。”
“去去。”凌大太太撵凌四姐道,“想学字跟你祖父去学。你看长卿,每次来都把你祖父哄得乐呵呵,你天天守着你祖父,也学得机伶些。别总拿眼盯着东西,你讨得你祖父开心,你祖父也给你。”唤了凌大姐来,“你姑妈新送来的料子,还是绸子的呢,你看这颜色多鲜亮,过年自己裁两身新衣。”
凌大姐很懂礼让,道,“娘,也给二妹四妹裁一身吧。”
“给二姐儿裁一身就行了,四姐儿不是还有改过的衣裳吗。”这年头,大都是妹妹穿姐姐的旧衣裳。至于凌二姐,因为体型原因,她穿不上凌大姐的衣裳,每每都要做新衣裙。
凌四姐不乐意道,“我不要总穿旧衣,我也要新衣!”
“闹什么闹,你姐姐的衣裳又不旧,改过就是新衣。”
凌四姐撅着嘴道,“蓉妹妹就从不穿卿姐姐的旧衣裳!我平时穿大姐的旧衣裳就够了!难道过年都没身新衣裳!我要穿新衣裳!”
“好了好了,也给你裁一身就是。”凌大太太道,“你也学学你姐姐们的懂事才好。你看看你姐姐的针线,多整齐。”
凌大姐拿了一盒子纱堆的绢花给母亲看,凌大太太问,“你姑妈给的?”
“卿妹妹送我的,说是自己扎的。”凌大姐笑叹,“娘说我针线好,卿妹妹才天生一双巧手,看她扎的花儿比外头卖的还好看。一共六枝,我们一人两枝。”
凌大太太笑,“长卿这孩子有良心。”
“今天她还劝了二妹妹许多话,叫二妹妹控制吃食。”凌大姐天性柔顺,也很喜欢赵长卿。
凌二姐道,“蓉妹妹也很好啊。”偷偷给她糕吃。
凌四姐冷笑,“偷偷给你糕吃就是好了!咱娘不叫吃,这才是对你好!卿姐姐劝你少吃,这也是对你好!赵蓉那是白做人情讨你个欢喜,哪里是为你好!你才别上她的鬼当!”
凌大姐笑,“看四妹说的,蓉妹妹才几岁,她是看二妹饿的难受,才偷偷给二妹糕吃的。”
凌四姐翻个白眼,“你看谁都是好人。”
凌大姐抿嘴一笑,“四妹妹看谁都是坏的。”
凌氏在车上就说赵长卿,“你外祖父叫你选,你就该选琴,怎么倒笨了?”琴多值钱,而且家里正缺琴。虽然有银子买,但,若能白白得来,岂不是更好。
赵长卿笑,“两样东西,外祖父只叫我选一样。我就是想要琴,也不能选琴哪。琴比棋可值钱多了,母亲想想孔融让梨的故事吧,本来两样东西摆着,外祖父并不是要全给我,只给我挑一样,我就知道另一样肯定是要给腾表兄的。外祖父嘴里说一视同仁,心里定是偏着孙子的。我若拿了琴,外祖父心里难免别扭。老人家这把年纪,顺着外祖父的心思来就是了。何况,外祖父对我也很好,虽更看重腾表兄,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拿了棋,咱们已是占了便宜。我在琴上没什么天分,若是妹妹学琴,再买幅小琴就是,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想一想父亲的脾气,凌氏也笑了,拍拍长女的手,“真不知肚肠子怎么长的,这样灵巧。”
赵蓉天真无邪的问,“姐姐,这棋能给我使么。”
真是上辈子的老伎俩了……赵长卿道,“你要学棋,我屋里还有一幅便宜的,给你用就是。这幅棋,可是上好的云子,我得留着自己用。”
赵蓉撒娇,“姐姐,就把这幅给我用吧。姐姐不是还说孔融让梨么?”
上辈子这样一幅娇蛮的模样要她让了多少东西,赵长卿都记不清了,不想重生以来,赵蓉仍是老样子。赵长卿唇角一翘,“孔融做弟弟的让着哥哥,你做妹妹的,不用你让着姐姐。姐姐都免费送你一幅,你得知足长乐啊,阿蓉。”
赵蓉牵着母亲的衣袖,犹不死心,“娘亲,我想要祖父的棋么。我就先用用,以后再还给姐姐还不行嘛。”
不待凌氏说话,赵长卿便道,“你做梦去吧!这是祖父给我的宝贝,值上百两银子都不止。不要说借,碰我都不叫人碰一下。你以后学得灵光些,讨得祖父喜欢,祖父也会给你东西。你自己不灵光,能怨谁?”
东西没要到手,还被说脑袋不灵光,赵蓉眼里恨不能喷出火来,转而泫然欲泣,凌氏拍拍她的脊背,对赵长卿道,“行了,你少说几句。”
赵长卿学着赵蓉的恶心样子,牵起凌氏的另一只衣袖,再学着赵蓉的样子尖着嗓子撒娇,“我不要嘛我不要嘛。”之后,哈哈大笑。
凌氏也给赵长卿逗的笑起来,母女两个一并大笑。
只有赵蓉羞的满面通红,眼里喷火:这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