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绵邀请史太傅一起去官学,看官学生的蹴鞠赛。还真如他妹所言,史太傅略作犹豫便应了,拈着薄薄的一把短须道,“虽说不当在游戏上耽搁时光,不过,官学近来治理的不错,颇有书院风骨,臣随殿下过去,也看看传言真假。”
荣绵走了些促狭心,说,“我也听说白馆长将官学管的挺好。”
“好不好的,重要的是有原则。既定下规矩,便当一视同仁,这一点上还是可以的。”关于镇北之子入官学的事,史太傅不吝夸赞,“由小及大,可见一斑。”
难得史师傅也能这样直白夸人,荣绵心下忍笑,“是啊,我听阿烺说,现在官学生在外头提起来,人也多是称赞。”
“可不敢这样说。”史太傅到底是史太傅,正色道,“凡书院学生,必有课业优异的,也有寻常的。圣人之道,有教无类。先生用心教,学生用心学,也就是了。”
荣绵一笑,“师傅说的是。”
这事便定下来了。
荣绵要请的人可没有荣烺多,主要荣烺平日就好饮宴作乐,所以,除去颜姑娘几个伴读、以及宗室亲戚,还有一部分朝臣之女是荣烺的宴乐之友,与荣烺交好,也都受到邀请。
待荣烺将与兄长的名单递给白馆长,白馆长一看,心下有数,直接找匠人搭了看台,另设起居坐卧之所,提前备下点心茶水。
荣烺也没闲着,令内务司赶制出一面与去岁相同奖牌,只是奖牌落款不独写她一人名字,让内务司将她皇兄的名字刻上,她兄妹二人名字并立。
比赛当天,天清气朗,艳阳高照。
荣烺一身火红戎装,腰挎宝刀,脚踩皮靴,浑身上下,那叫一个英姿勃勃。荣绵都看不明白他妹的打扮,“这又不是出城狩猎,阿烺你穿猎装做什么?”
“威风啊!”荣烺按按自己眉心贴的金花钿钿,闪闪发光的,问兄长,“皇兄你看我这身好看不?衣裳花钿都是新做的。”
荣绵笑,“威风威风。”
荣烺就很得意扬扬小脸儿,颜姑娘几个也是清一色的猎装,显然是与荣烺做同一打扮。
因为身穿戎装,荣烺便不肯坐车,她今儿要骑马去。荣绵都随她,只是到官学有些傻眼,出门迎接的白馆长、史师傅、丁相、以及受荣绵相邀的宗室子弟都是正常打扮,该官服的官服,该常服的常服,就是受荣烺邀请的宗室女、贵女们,清一色的猎装。
这要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官学要举行的不是蹴鞠赛,而是狩猎赛了。
荣绵心下感慨着,看她妹一眼。荣烺眉宇舒扬,挺胸擡头,一脸很骄傲的向他看来,“皇兄,你看,我们都穿猎装!”
这显然是女孩子们提前约好的,荣绵只得说,“好啊。”然后请大家不必多礼。
史师傅丁相都伴在荣绵身边,白馆长应在荣烺身畔的,这会儿却隐身般随荣绵身后。公主殿下正在跟自己邀来的朋友打招呼,“族姐,你们来了。阿白阿楚阿湘、杨华姐……”
女孩子们一说话,立刻满场娇声翠语,整个氛围都欢快起来。
相形之下,荣绵这边则是,“上回来官学是一年多年的事了。史师傅,你来过官学没?”
史太傅,“新官学是第一次。”
丁相是常来的,他兼职在官学做先生。
女孩子那边已经是,“我们燕坐起居的屋子外头有几株梅花,半开不开,香气丝丝缕缕的,还真有几分可赏之处。”
“公主,您这花钿我没见过,是内务司的新样式吧。”
“官学还挺宽敞的。”
“点心也不错。”
……
女孩子们活泼娇俏的声音不进传来,连史太傅都不太有寒暄的兴致了。史太傅也是来的早的,刚随意一瞅,我的个老天,得三五十位小姑娘。
哎,虽说是来看蹴鞠赛的,官学这样的地方,请这般多小姑娘就不大稳重。
哪怕自己孙女也在受邀之列,史太傅还是这样的看法。
其实,这是史太傅眼花,也没三五十位,连荣烺一道加起来才三十人。只是女孩子出门必有侍女随侍,她们迎接公主殿下,都没多带侍女,一人带一个,这也就五十几号人了。故而显得热闹些。
白馆长问两位殿下是否先略做休息,荣绵看妹妹的意思,荣烺说,“咱们出来时就不早了,眼看就要开始比赛,不能误吉日。皇兄,咱们就直接去赛场。待看完比赛再参观官学。”
荣绵笑,“好。”与白馆长道,“按公主的吩咐办。”
白馆长便随两位殿下直接去了赛场。
赛场也提前做了准备,座次排序也是经过两位殿下认可的。
看台中间视野最好的座位当然是兄妹二人的,荣绵这边便是官员与他邀请的宗室子弟。同样,荣烺身边是她的朋友。侍从侍女都站最后一排,等着主人吩咐。
今日非但皇子公主两位殿下亲临,还有这许多小娘子来看咱们比赛,当下间,比赛还没开始,两队人马已是杀气腾腾,战意盎然。
荣烺也是激动的不行,跟兄长介绍去岁的比赛,“去年是红袄队赢了,今年不知胜负如何。绿锦队可努力训练了。”
相较之下,荣绵镇定多了,“比一比就知道了。”
“嗯!嗯!”荣烺点头,就听场中一声哨响,两队青葱少年穿着各自队服昂扬出场。
少年们的确踢的精彩,不似父兄们在朝为官,总有诸多顾虑。官学的蹴鞠赛完全看实力,反正都是官宦子弟,你爹是高官,我爹官也不低啊。
就算我爹官不高,我家祖上也显赫。
所以,少年们全无顾虑,就是比高低。
荣绵都觉有几分好看,荣烺更不用说,她高兴的茶也顾不上喝,点心也顾不上吃,全心都在赛场上,遇到精彩时刻,立刻拍桌叫好。遇到遗憾时,就唉声叹气。
把史太傅折磨的不轻,连连看荣烺好几眼,想提醒公主殿下注意仪态,结果,荣烺根本没察觉,全心都在看比赛哪!
比赛分上下场,上半场结束,红袄队略胜一球。
两队人各坐在自己场区擦汗休息,商量下半场的战略战术,力要压倒对方。
荣烺也趁这休息时间跟大家讨论上半场比赛,还问丁相,“丁师傅,丁欢也在蹴鞠队啊!”
丁相笑,“是啊。自打过了年,就每天跟队友寻场地练蹴鞠,就是为今儿做准备哪。”
“阿欢踢的挺好。”荣烺说,“他就是年纪还小,个头体力不如同窗,不过准头儿高,技术好。”
“殿下过奖,可见没白练。”丁相呵呵笑,“看孩子们蹴鞠,觉着自己也回到年轻时了。”
“丁师傅你现在也不老。”荣烺看着丁相雅致瘦削的面庞,真心实意的说,“就是头发白了,心也是年轻的。”
史太傅心下略醋,想小姑娘家就是以貌取人,不懂看人内涵。
荣烺也没冷落史太傅,劝史太傅,“史师傅你也要注意煅练身体,史师傅你当差认真,我盼你能当差到八十岁。”
史太傅顿时欢喜,没忍住唇角一翘,拈须道,“若能如殿下所言,老臣愿终生为朝廷效力。”
“必如我所说。”虽然史师傅偏心眼,爱絮叨,但荣烺也是很欣赏史师傅这种拿了俸禄就玩儿命当差的性格啦。
得瑟之下,荣烺感慨一句,“白馆长这当差上就有些像你。”
史太傅一听这话,简直如闻仙音,顿时眼尾褶子笑开花,“哪里哪里,白馆长比起臣当年,更胜一筹。”
荣绵忍笑,史师傅真是举贤不必亲了。
荣烺看白馆长面无表情,没再说他伯侄间的话,心下反觉着,这一言不合就臭脸的性情,俩人是真有些像啦。
转头与阿颜几人讨论起上半场比赛的事。
经过上半场的剧烈运动,下半场都进行了换人。如丁欢这样年纪略小,体力普通的,都换了下来。
因为比分胶着,相差极近,下半场比赛也激烈的要命。两家比分始终难分上下,在最后一刻钟,绿锦队穆然荣柒利用最后一次换人机会,换了郑弢郑弘兄弟上场。
荣烺瞪大眼睛,“阿弢哥他们还进了蹴鞠队啊。”
荣绵也看着场中比赛。
郑家兄弟球技娴熟,这不足为奇。让人大开眼界的是,郑弢接到蹴鞠后,一脚飞出,蹴鞠如流星坠地,穿过风流眼时,刮的周边彩带飞起,红袄队前排队员没敢接这球,避身闪过,后头队员箭步上前纵身用肩头一撞,蹴鞠撞飞,他竟也被这股力道撞的后退三步,险退出场地。
荣烺猛的站起,大叫一声,“好!”
欢呼喝彩场响彻赛场!
史太傅忍不住了,说一声,“殿下坐着看比赛即可。”
荣绵忙拉妹妹坐下,荣烺激动地,“这可踢的太棒了!皇兄,你看到没!这一脚踢的好!”
荣绵无奈,“看到了看到了。”
郑家兄弟配合默契,体力极佳,显然是绿锦队准备的秘密武器,待比赛结束,绿锦队胜红袄队五分,获得冠军。
上半场领先的红袄队自然失落,还有队员流下泪来。
为红袄队加油的学生们也很低落。
相较下,绿锦队那边儿则是一阵又一阵的欢腾,队员们彼此拥抱、击拳、大笑,阳光下满是汗水的笑容熠熠生辉。
荣烺看了一场精彩比赛,笑着称赞,“踢的真好。”
她说,“都踢的很好。”
两队人回休息室略做整理,就是颁奖了。
先是颁奖牌,这是独属于胜者的荣耀。荣烺把颁奖的光辉时刻让给兄长,她在边儿上跟着,笑眯眯的跟大家说话,“真的太精彩了。”这里面的队员,有荣烺认识的如穆然、荣柒、郑家兄弟、丁欢,也有不认识的,她一一问过姓名,表示了祝贺。
荣烺也鼓励了红袄队一回,楚宣她早便认得,还有白大将军家的孩子,再有面生的,也都问了姓名,鼓励大家再接再励。
还有比赛里最精彩的时刻,荣烺看比赛投入,她都记得。
荣烺忽来灵感,她一挥手,豪气干云,同大家道,“中午都来一起用膳,咱们热闹热闹!”
她中午还要在官学跟大家伙一起用膳。
荣绵原想下午去户部看看的,经他妹一张罗,算是去不了了。
无奈只得跟着一道欢乐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