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重要大事拜托给齐师傅后,荣烺便继续自己愉快的狩猎生活了。
每天早上,荣烺就一身小猎装,带着自己的队伍出发。及至下晌午,她才会带着队伍,带着小伙伴一起回宫。
荣晟帝都担心闺女累着,“歇两天无妨,你要喜欢,明春还来。”
“父皇,那可说好了,明年春天还来。”荣烺说,“我一点儿都不累,越打猎越精神。”
闺女的确精力充沛。
用膳的模样都透着那么股子朝气蓬勃。
荣烺每天打猎,胃口格外好,把碗递给林司仪,“林妈妈,再给我添半碗。”
荣烺问兄长,“皇兄,怎么都不见你去打猎了?”
“这也玩儿好几天了,我上午得读书。”荣绵道,“史师傅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做些功课?”
“秋狝还读什么书啊。”荣烺一幅“打猎还打不过来”的模样。
荣绵说,“秋狝得大半个月,难道就不读书了?”
荣烺点头,“当然了。齐师傅跟我说,人这辈子长的很,该玩就玩,该乐就乐。”
荣绵给齐尚书的高论惊的不轻,他说,“我听丁师傅讲,齐尚书少时读书可用功了。”
“是啊。齐师傅说,他命运不济,没投个好胎,不得已只得自己加把劲。”荣烺反过来劝他哥,“皇兄,该玩儿时就玩儿,哪儿就得天天读书。田里干活的农夫,还有个农闲休息的时候哪。”
荣绵给这话逗笑,“咱们又不必如农夫般四时劳作,但也不能懈怠。”
荣烺夹块焖羊肉,摇摇头,感慨,“受累的都是皇兄你这么想的。我就不这么想。”
荣绵笑,“你玩儿就行了。”
有荣烺这么个狩猎狂热人士带着,小伙伴们的骑射技术也是一日千里的进步,如丁姑娘、宗室女这些临阵磨枪的,竟也开始小有斩获。
丁姑娘就射到一只尾羽斑斓的野鸡,侍卫将鸡捡回来时,鸡还没咽气,丁姑娘念声佛,双手握着小弓,忍不住激动,“天哪,竟然射中了!”
荣烺说,“这鸡正可给丁师傅煮汤,野鸡吊汤再鲜不过了。”
丁姑娘喜上眉梢,“尾羽收拾干净,插瓶也好看。”
这是荣烺的规矩,谁猎的归谁,大家拿回去,都是自己的战果。就是如荣文荣杏颜姑娘等家人未能随驾的,荣烺便令人做成腌肉腊味,待回帝都再给她们带回家。
要说鸡兔羊鹿等野味儿,谁都吃过,可这跟自己猎的怎么一样呢。
这也是大家兴致高昂的原因之一啦。
晚上史太傅就夸家里羊肉烧的鲜,史夫人给他布一筷子,“鲜你就多用些,我尝着味儿也好。”
史姑娘眉开眼笑,这是她猎的黄羊,也是她迄今为止猎到的最大猎物了。
史太傅问,“今天又跟公主去打猎了。”
“嗯,公主今儿猎了一头狍子一头獐子。”
闻言,史太傅颇觉不妥,让孙女寻空劝一劝公主,“即便取乐,也应适当。古人说,一日不读书便觉面目可憎,公主这都多少天不读书了。”
“啊?要劝殿下读书啊?”史姑娘顿时觉着饭不香了。
“怎么了,难道看殿下荒于嬉戏,不该劝谏?”
“那倒不是。”史姑娘还是第一次在祖父面前直抒胸臆,她有些腼腆,“祖父,我也还没过瘾哪。”
史太傅:……
就见这个一向文雅端庄的大孙女说,“我也喜欢打猎,祖父你刚不还夸这羊肉鲜么,这是我今天猎到的黄羊。野味儿就是不一样吧,格外鲜嫩适口。”
史太傅莫名惊悚,羊肉都顾不上吃了,“大丫头你不是想做史官的么,史官可是文官。”
史姑娘不好意思的说,“太后娘娘说我像祖母,有飒爽气。”
“女孩子家,文文静静的多好。没事绣绣花,读读书,骑马多脏啊,大野地里跑,灰尘一扬一脸。”史太傅于骑射平平,自身兴趣也不大。
“我没事儿。以前公主就说我不像文官家的姑娘,一点儿不娇气。”史姑娘说,“公主说了,她要做个文武双全的人。我是比不上公主的,正因如此,才更得向公主学习。丁姑娘今天也猎到了野鸡。”
史太傅问,“丁相家的孙女?”
“嗯。”史姑娘点头。
对于官场前辈,史太傅还是很尊敬的,说一句,“洒脱虽好,丁相偶尔也太洒脱了些。”就像丁相那鼎鼎有名的弟子齐尚书,更是让人一言难尽。
史夫人给丈夫夹些青菜,“我今儿见着丁相家的孙子,斯斯文文的一个孩子,眉眼生得颇肖丁相。”
史太傅不吝称赞,“读书也好,知书识礼的。”
史姑娘说,“丁姑娘性子也极好。”
史夫人也说,“是个端庄孩子。”
史太傅接着说,“就是打打杀杀的不好,女孩子家,还是要以端庄贞静为佳。”
史夫人给他布一筷子青菜,“明儿太后还说要去狩猎。”
史太傅不好说太后娘娘的不是,他也不敢管太后娘娘,先管自家孩子。
“太后出身武勋豪门,祖上就是打仗的,好武功不足为奇。咱家可是正统书香门第,满腹诗书才是咱家的气派。”所以,甭看史太傅颇有些古板腔,史太傅不反对女子读书。家里从史夫人到史姑娘姐妹,都是自幼启蒙,正经读书的。当然,人家对外总称,没读过什么书,约摸认识几个字罢了。
史夫人继续给他布菜,“说不定咱家血统里也有悍勇气。”
“胡说,这怎么可能。”史太傅自认世间第一斯文人。
“你以前不是给我讲过,有一回送母亲归宁的路上,一行人在溪水边休息,忽然来了只老虎,其他人都吓死了,大姐姐从车轿中出来,手持圆棍,一声娇叱就把老虎吓跑了。”
史太傅急忙道,“这可不能往外说去。”
史夫人笑,“自家人说说有何妨。”
史太傅感叹,“世俗更爱娇弱些的女孩子,要叫外头人知道大姐姐把老虎吓跑,哪儿还敢跟大姐姐家提亲,会影响女孩子说亲的。”
史姑娘是头一回听闻老姑太太的逸事,大为惊诧,“我记得老姑太太就是身子骨特别好,旁的都跟常人无异,竟能吓退老虎!”
史太傅道,“这主要看胆量。人惧虎,殊不知虎也惧人。”
想孙女年少,史太傅叮嘱,“可不能往外说去。”
“祖父放心吧,我一准儿谁都不说。”
史太傅便放心了,高高兴兴起饭,低头一瞅,半碗青菜!
史太傅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青菜,他可爱吃羊肉了。哎,偏他又见不得浪费食粮,故也不肯把青菜挑出来扔掉,只得自己夹几块焖羊肉,拌着青菜一起吃了。
丁相今日心情不错,见到孙女的猎物还赞了几句,丁欢也说姐姐骑进的快。“姐姐你骑射练的颇不错了。”
丁姑娘笑,“也是猎场猎物多,撞上的。”
“就是再多,也得能拉弓引箭才猎得到。”丁欢说,“公主殿下真的好喜欢狩猎。”大皇子这几天要读书,都不去狩猎了。丁欢并非大皇子的伴读,他只能自由活动,还跟着祖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来着。公主殿下就很喜欢打猎……
“是啊。公主殿下的箭术也很好,现在公主都能猎到獐狍一类的大猎物了。”丁姑娘自幼性格恬静,喜爱诗书,习骑射就是想能在公主身边随驾,没想到这骑射也颇是有趣。她年龄长荣烺六岁,对荣烺的骑射是很佩服的。
丁欢则是想到年纪比他还小的公主殿下,竟然如此熟谙弓马,丁欢想,他可得好生学习骑射,不然,以后女孩子都骑射娴熟,他堂堂男子汉,也不能落下。
丁欢羡慕的问,“姐姐你们打猎打一整天么?”
“也没有。我们下晌就回来了,公主在行宫设宴,我们一起宴饮取乐。”
听的丁欢又是一阵羡慕,公主殿下的活动真的好丰富。
其实,公主殿下的活动并不多,无非就是打猎、宴饮。只是,每每宴饮,公主殿下还喜欢赏舞赏乐,行歌作词,那真是,别宫每日笙萧鼓乐不断。
连郑太后、郑皇后、顺柔长公主都喜欢参加荣烺的宴会。
这一家人里头,要是有个爱热闹的,很容易一家子都给这爱热闹的带起来。荣烺每天打猎宴会,郑太后歇了几日,便说再去狩猎。
郑皇后顺柔长公主都是能骑射的人,便都随郑太后一起去。这事儿自然落不下荣烺,荣晟帝原想随侍母亲,郑太后说,“你一来,藩王大臣的都要惊动。不必你,我们女眷自己取乐。”
荣烺说,“父皇你就放心吧,有我服侍祖母,还有什么担忧的呢。”
荣晟帝笑,“那就把服侍你祖母的事交给你了。”
“只管放心,我一准儿把祖母照顾的妥妥帖帖的。”荣烺拍胸脯保证。因为荣绵提前定好要与史太傅到城里去看一看民情,故而也未随侍太后。
郑太后出行,随驾女眷中能随行的都随行的,只是诰命中懂骑射的太少,除了郑皇后顺柔长公主外,就一个史夫人,一个云安郡主。云安郡主是郢王的女儿,郡主最擅机变,到猎场现学的骑马。她年轻,现在骑的有模有样的,如今在郑太后跟前,比亲妈郢王妃更有体面。
大部队是荣烺带领的帝都闺秀与宗室贵女。
郑太后见到这些女孩子也很喜欢,笑着与皇后、长公主道,“老话都说,青出于蓝。看着孩子们,以后必是比咱们都要好的。”
郑皇后看身边挎着小弓的女孩子们,点头,“一代更比一代好。应当如此。”
郑太后的猎区既大,猎物也多。没多会儿,荣烺就中了一狍一鹿,高兴的举起小弓挥了好几下,“祖母,中午就吃我这鹿啊!”
郑太后的猎物只有比荣烺更多的,笑道,“一定先吃你这鹿。”
荣烺颇有些爱显摆的毛病,“鹿狍猎的太多了,接下来我准备猎上几头虎豹豺狼。”
郑太后道,“你这水平,先把狍鹿猎明白再说吧。”还虎豹豺狼。
“祖母你别小看人。”荣烺对自己的箭术是很自信的。
大家狩猎兴致正浓,就见有内侍快马驰到,只见那内侍帽子都丢了,滚下马扑跪过来,喊道,“娘娘,帐营那边被猛虎袭击,请娘娘暂避。还得请娘娘派些将士过去救援,有两头猛虎,帐营防御不足。”
楚将军闻言,立刻驱马上前,“娘娘,臣先护送娘娘回宫。帐营那里,着楚安率五十人过去救援。”
郑太后四下看一眼,“咱们这边又没老虎,让楚安带一半人过去。”
“五十人足够了。”楚将军说。
郑太后骈指一挥,“莫啰嗦。”
楚将军立刻分出一半人手给儿子,小楚将军率将士过去驻营救援。
荣烺说,“祖母,着两人去把御医接营帐那边儿,肯定有人受伤。”营帐原是准备女眷们中午休息用膳的地方,多是宫人与寿膳房的人,做护卫的将士并不多,不然也不是内侍快马求援。
郑太后道,“这话是。”着一禁卫军快马回别宫宣太医。
营帐遇袭,大家也没了狩猎的兴致。
楚将军道,“娘娘,先回宫吧。”
空中远远传来鹰鸣,两只猎鹰由远而近,郑太后取下长弓,缓缓拉满,一箭射出,猎鹰坠地。另一只鹰疾飞欲逃,但第二箭已至。
两鹰接连坠地,侍卫捡回猎物,禀道,“两只皆穿胸而过。”
众人皆赞太后娘娘好箭法。
荣烺久久回神,真心实意的感慨道,“那两头老虎是没遇到咱们,要是撞咱们跟前,皇祖母刷刷两箭,立刻就能给它射没了。”
郑太后唇角一翘,与大家道,“今日便先打道回宫,择日再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