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翡出身好,自己既有本事也有学问,只要不是运道太差,板上钉钉的锦绣前程。
周侍郎对白翡也颇有叮嘱。
最后,周侍郎与白翡道,“你先回去休息,你回帝都的事这便要递上去的。明儿后儿的,公主殿下必然召见。”
白翡忍不住说一句,“下官位卑职低,不过五品。”按白翡这几年的考核,升上半品是没问题的。他属于平调回帝都,不过,帝都官位一向认为高外任半品,也就相当于升级了。
可正五品在帝都依旧是小官一枚,平时连陛见都得等大朝会在排班队伍里能远远的一睹天颜。
周侍郎道,“公主对官学十分重视。官学的新章程已随新一期邸报发下去,你大概路上没见到。我这里正有一份。”
说着起身自书架上密密的文书里取出一份,递给白翡,“里面还有官学的新课业,你一并看看,对就任有好处。”
白翡先谢过侍郎大人,方接了邸报,周侍郎道,“回家看吧。”
白翡握着邸报拱手告辞,“是。谢大人提点,下官先告辞了。”
“以后都在帝都,少不得见面的时候。”周侍郎道,“你这份差使是钟相钦点,好好干,给咱们翰林争口气。”
白翡想,若有闲暇,傍晚少不得去钟学士府上拜访一回。
白翡官位低,他回家后先洗漱,换了身干净常服,母亲已经张罗着侍女摆好热腾腾的汤饺与几样新做小菜。
“我早叫人预备着哪,尝尝味道如何。”
白翡拿起自吏部带回邸报,展开来大致阅过,官学小小衙门,竟然占了整整一面。白翡夹个饺子,边吃饭边看邸报。白太太道,“哪儿就差这点功夫,先吃饭吧。”
“不急。”白翡没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一向随性,只要不碍大礼,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为重振官学,奉陛下之令,现颁官学新规如下……
通篇没有一条废话,新规严谨非常,奖惩清晰,课业设计与新的教规看得出经高人指点。连各任课先生都附了简单介绍。
头一位自然是官学新馆长白翡白琳玉,十四岁案首,十六岁解元,十八岁探花。任庶士士一年,转任江南道巡察御史,迁博义馆馆长。
接着便是博士校书的介绍,每人在自己所任科目内的建树。
白翡也在特聘博士名单中看到了丁相的名字。
把官学新规过一遍,白翡就明白为何周侍郎对自己有那一长篇的叮嘱了。若他这差使干不好,恐怕翰林院、吏部都讨不得好,更不必提他自己的前程了。
吃完汤饺,白翡用了大半盘小菜,捧起碗几口将饺子汤喝尽。白翡说,“母亲,帮我备几样不起显的礼物,我傍晚往钟相府走一趟。”
“行。你先歇着。”白太太立刻去安排。
万寿宫。
荣烺正在跟翰林院画师分派任务,把官员出身的三品以上大员都描图画影,将画像挂到博义馆去。另外还有官学历任馆主的画像,也要画上去。
当然,获罪的那些自然得开除去馆长名单。
“画得像些,别弄成文官斯文气派,武将阔耳宽腮一个模样的,长什么样就画什么样,这样才有趣。”荣烺交待。
画师恭敬的听公主分派完,荣烺还有时间规定,一个月就要成品,弄的画师怪紧张的。心里琢磨着公主分派的差使,想着得多找几个画院同僚来画。
荣烺是晚上才知道白翡回帝都的消息,她吩咐万寿宫的首领太监,“明天一早你就去传我的话,让白大人中午过来,我有几句话想叮嘱他。”
此时,白翡正在钟府拜访钟学士。
钟学士交接好就要赴外上任,尽管官职不低,也不比如今驾前奉承更近帝尊。钟学士也没说旁的,只说官学的事,“官学必是要改一改规矩的,先前也是我的疏忽,如今亡羊补劳,必得有一位大胸襟强手段的人来任馆长,方能一改官学颓势,重振官学名声。”
“我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你。希望琳玉别怪我多言,在我心里,扶官学于将危,非琳玉你莫属。”
白翡道,“大人过誉了。既然诸位大人信任,下官敢不尽全力!”
“你是没问题的。眼下就是官学重开录取考试,若我没料到,必然要有一场是让官学自己出题的。你心里有点数。”
“是。”
说一说官学之事,钟学士提醒白翡务必对公主荣烺示之以恭。“陛下与太后娘娘十分钟爱公主,我不喜女子干政,但博义馆馆长不过五品,官学里那些骄矜子弟多有出身显贵的,独你一人,怕难以震慑。眼下,官学是公主的差使,能借力时也不必客套,哪位大员也不敢叫嚣到公主头上。即便有这样的人,依两宫对公主的宠爱,也能护住公主。”
白翡听钟学士的话,真想不出钟学士是因失礼于公主,才被外放的。
当然,钟学士一向更亲近陛下。
只是,拿女子做挡箭牌,那怕钟学士是为他好,白翡心中也有些不屑了。
钟学士道,“你伯父也一直记挂你,有空过去看看,那毕竟是长辈。”
白翡含糊应一声,“我先回家整理一下官学新规,看着怪长的,明儿便去官学就任,也好了解一下官学现在的情况。”
“也好。”钟学士知他不想听这话,也便不说了,起身送他出门。白翡再三拦了,告辞离开。
白翡没有立刻回这,而是驱马去了舅家——白大将军府上。JG
白翡原不姓白,白是母姓。
当年他外祖父抽风,给他娘寻了个新科进士做亲。大概文武犯冲,他祖母看他母亲极不顺眼,据说他下面原是有个妹妹的,结果母亲意外流产。这事闹的极不体面,白家自然不会让闺女一忍再忍,最后抢了孩子让闺女和离。
说句实诚话,当时的年头,也就是白家的门第,闺女和离后还能活下去,还能教导孩子成才。白翡那时已经懂事,父族对于和离认了,但对于白家抢孩子的事不肯罢休,还闹到白翡学里去。白翡一怒之下,干脆改姓白,自此与父族恩断义绝。
当时父族阴阳怪气的风言风语不少,但随着白翡科举高中,史太傅一声令下,谁要再敢私下嘀咕白翡出身的事,立刻逐出家族。
忘说了。
白翡亲爹就是史太傅嫡亲叔叔家的小堂弟,钟太傅说的“大伯”,不是旁人,便是史太傅。对于婶子做出的昏头事,以史太傅的刻板都想给那混账婆娘俩大嘴巴。自家顶顶尖的读书种子就这么被这混账婆娘祸害走了!
白翡到大将军府时,白大将军刚用过晚膳,问他可用过了。白翡说,“我下午在家用过,并不饿。”
白大将军问,“这是从哪儿来?”
“去了趟钟府。”
白大将军就知道了,点头,“是得谢谢钟学士,难得他给你荐这个差使。”文官的事,他一介武将说不上话。自从与前妹夫恩断义绝,白家算是彻底把文官巨族史家得罪了。
当年的史家不过中等官宦之家,随着史太傅的崛起,史家已经晋身一等文官家族。族中多有科举晋身子弟。
若当年史家有如今气派,白家想抢孩子断不能这样容易。
对亲舅舅白大将军就没那许多拘谨,“我今儿听了一脑袋关于公主殿下种种传闻,这差使好似坐在了火炭上。”
“必得有这种难办的差使,才能显出能为。”白大将军从不惧事,对外甥一挑浓眉,“我也受聘,要去给官学生讲课,每个月有八节课。”
“看到了。”白翡在邸报上看到了。
白大将军笑呵呵的同外甥道,“以后还得你这位馆长多关照哈。”
白翡:……
白翡问,“大舅,不知公主性情如何?”
白大将军道,“挺好的。能办事,有义气,是个可靠人。”
白大将军一想,“这样,我叫阿囡出来,她跟公主熟,宫里宫外的,时常陪伴公主。”
白大将军把闺女叫出来,白姑娘见到表兄也很高兴,高高兴兴的跟表兄说,“公主已经召我进宫问过表兄的事了,我都跟公主说了。表兄你放心,公主说只要你好好干,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
白翡:……
原来公主殿下已经摸过他的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