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年初二,荣烺与兄长早膳后就登车至长公主府,接长公主回宫参加家宴。
这次的宴会不似昨日宴请诰命、命妇、贵女般隆重,更有一家人的随和融洽。后宫中几个位份较高的妃子也一起参加,另外还有姜颖的兄长姜洋。自做了荣绵的伴读,姜洋便一直在荣绵身边,过年他们也是在宫里,像荣绵随荣晟帝出宫祭天祭陵、拈香祈福,姜洋也都一起参加。
大家乘一辆车,叽叽喳喳说着昨儿宫宴的事,荣烺问姜洋,“阿洋哥,你们在前头,除了吃酒,都做什么?”
姜洋道,“就是老大人们彼此说话,看看歌舞,再有做诗之类。”
“那你们肯定没我们有意思,阿颖姐和阿华姐一起舞剑,不知多英武。我们还做了联句诗。”荣烺一幅臭显摆的小模样。
姜洋笑,“这样啊,那是挺有意思的。”
姜洋是家中长兄,性情温厚,一向知道照顾弟弟妹妹。只是他这么容易就附和,简直让荣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悄悄跟姜颖嘀咕,“阿洋哥跟我哥简直一模一样。”
荣绵听到了,“一模一样还不好。”
“你们都很无趣。”荣烺靠着长靠背,脚尖在裙摆下一翘一翘的,“应该跟我据理力争,然后我再反驳你们,为什么我们的更有意思,然后,我用事实真理说服你们,你们再承认不如我们有意思,这样才好啊。”
荣绵用一幅“我妹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盯荣烺一眼,不理她这放诞话。
待到长公主府,顺柔长公主接出二门,一手挽一个到暖阁说话。
荣绵很有皇子架式,先带着大家伙给长公主行过家礼。林司仪带着宫人服侍着小主人们去了外头的大棉衣裳,露出里面的崭新宫装。侍女捧来香茶,顺柔长公主问他们冷不冷,几时出宫的,早膳都用了什么。
荣绵说,“车上也放了脚炉,一点儿不冷。”
荣烺点头,摸摸顺柔长公主的手,“姑妈,你看我手心儿都出汗了。”
顺柔长公主笑,“还真是。”眼下过年,荣绵荣烺自然都是一身新,连林司仪与宫人们也都换了新衣,戴着新做的红色宫花,漂亮又对节景。
顺柔长公主的目光在小冰身上轻轻滑过,已经听姜颖说起早上饺子有几种馅儿,“我跟公主都是最爱吃羊肉的,又鲜又肥。”
顺柔长公主笑问,“吃到铜钱没有?”
“吃到了!”荣烺得意的说,“我吃到了两个,阿颖姐吃到了两个,阿洋哥吃到一个,我哥运道最好,吃到三个。”
荣烺姜洋都是笑眯眯的听着妹妹们说话。
大家说一回话,荣绵道,“宫里在年前便收拾出来了,姑妈先前的宫室,也都提前升起炭火,熏的暖烘烘的。姑妈不妨带上行李,在宫里去住,过年咱们一大家子一处,也更热闹。”
顺柔长公主想了想,也没推却,“在宫外反是聒噪,不如就回宫住些时日。”
荣烺天真的问,“姑妈,宫外怎么聒噪了?”
“一些无聊的人,不必提,反扫兴。”
荣烺就没再问了。
顺柔长公主身边自有得力女官,待顺柔长公主起驾,行李便已收拾停当,满满装了两车,随顺柔长公主一起进宫去了。
这一场宫宴专为顺柔长公主举行,荣晟帝唯有这一个皇妹,兄妹感情一直不错,宴间热热闹闹,很是欢乐。
顺柔长公主便就此住在了宫里。
下午宫宴结束,荣烺忽然冒出个念头,她跟祖母说,“初四想去郑公府做客。”
郑太后问她,“怎么想起去郑公府了?以往阿锦邀你,你不都婉拒了么?”
“以前我是担心我去了打扰郑国公养病。这都一年了,我看郑国公虽然总是断断续续的病,身子骨倒还禁得住。”荣烺说,“再说,我不是去看望郑国公,我是想替祖母和母后瞧瞧。”
郑太后笑,“这有些不通,替我们瞧什么。”
“过年了,出嫁的女孩儿,只要离娘家近的,都会回娘家吃酒,看望娘家人。”荣烺目光清澈,她把自己心里想的原原本本告诉祖母,“可咱们家不一样,我从没见过祖母和母后回去过。你们肯定也像其他出嫁的女孩儿一样,也想回娘家的。既然你们不能回,我就当你们的使者,替你们回去看看。”
郑太后摸摸荣烺的头,“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了。”荣烺说,“等明年我还替你们去看看,后年也去,以后每一年都去。”
这真是个体贴孩子。
郑太后上了年纪,经过很多风雨,其实对娘家的感情并不似少年人的热诚。她笑了笑,“好啊,那就替我和皇后过去瞧瞧。我打发人到郑公府说一声,让他们也做些准备。”
荣烺点点头,问,“要不要大哥也跟我一起去。”
“那不必了。公主降临已是荣耀。”
荣烺说,“那就我跟阿颖姐去。”
“好。”郑太后同她说,“你再去问问皇后,看她可有赏赐,你替她一起带过去。”
荣烺点下小脑袋,立刻叫着姜颖去了凤仪宫。
郑皇后也很惊讶荣烺的想法,不过,荣烺是好意。郑皇后先让侍女端来水果点心给俩人吃,想了想,“年前已经赏过了。”同女官道,“记得先前江南织造局进上的几匹不错的料子,再添些南面儿的贡桔,年下吃着倒还清爽。”
宫里无非就是郑太后郑皇后添些赏赐,再预备荣烺初四外出的车马行程。接到旨意的郑公府给惊个好歹,想着以往荣烺对郑公府看不出明显亲近,因为荣烺出宫也没来过郑公府。
倒是听闻在三清观见过徐家人。
如今这是怎么了,突然间要降临郑公府。
郑国公夫人问孙女一些关于公主喜好,好为迎接公主做准备。
听说荣烺要来,郑锦颇觉荣光,同祖母说,“公主喜欢吃甜一些的东西,味道不要太重就行了。公主爱看杂耍,爱看歌舞。”
郑国公夫人道,“这倒容易,原也订了戏班子。咱家的吃食虽不敢跟宫里比,也有些能入眼的。”
郑少夫人问闺女,“先前也没听说公主要来,你听公主提过没?”
“我要听了,还不早告诉祖母、母亲。”郑锦道,“大年初一都没说,肯定是突然想起来的。”
郑锦自己就说,“以前我请公主来,公主说怕来了打扰祖父养病。那传话的内官也说,勿必请祖父好好保养,莫要劳累祖父,不然就失了公主的心意。”
郑家人都想不通公主怎么突然要来他家,郑少夫人甚至还寻思,公主是不是要借驾临郑家的机会,往徐家拜年。
这事儿,公主倒没想,公主她娘听公主要驾临郑公府,替公主想了。
徐妃拉着荣烺嘀嘀咕咕半日,她也有些东西,想让荣烺出宫时带给徐家,也看看徐老夫人身体如何。
荣烺说,“什么时候祖母原谅了外祖母,我什么时候去。”
“别乱说,你祖母早不生气了。”
“那怎么徐公府还不在朝廷年礼的赏赐名单上?”荣烺一句话就把亲娘问了个哑口。她每天跟郑太后在一处,年前还跟嫡母郑皇后学着理宫务,宫里年前给诸亲贵朝臣的赏赐单子,荣烺是看过的,里面依旧没有徐公府。
荣烺劝她娘,“老老实实的别冒头,比什么都强。”
徐妃说她,“你成天在太后身边,也帮你外祖母说些好话。她们是亲姐妹,哪儿就真生气呢。”
荣烺懒得的说了。要不是有什么让祖母特别生气的事,祖母难道会这样疏远亲妹妹?荣烺自小就跟着祖母,心里跟祖母是最亲近的。她心里也最偏心祖母!
徐妃又跟荣烺嘀咕,“我知道凤仪宫对你不错,可你得记着,咱们才是亲骨肉,谁还能比亲娘更疼你呢。”
我的老天爷。荣烺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母妃说的叫什么话呀。真没一国贵妃的水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