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烺无师自通给齐尚书画了个饼,齐尚书颇觉有趣,带着荣烺的赏赐回衙门办公去了。
别看年岁小,荣烺颇有记性。
待到初一、十五,外命妇进宫请安。自从读书后,荣烺便自觉是个大人了,所以,她得陪祖母一起招待进宫请安的夫人们。
所以,每月这两天,她是不上学的。
而这两天,荣玥、郑锦、颜姑娘也可以见到家里人。
荣烺还特地留心前来请安的夫人,想着齐师傅眼光好,也得关照一下他的夫人才好。结果,待有爵人家的夫人觐见完毕,听着宫人唱名,硬是没唱到齐尚书夫人。
倒是见到了史太傅夫人,翰林掌院钟学士的夫人都来了。荣烺看史夫人颇有年纪,穿戴便是命妇衣裙,只是衣裳有些旧了,并不若其他诰命簇簇新的打扮。
史太傅是朝中高官,史夫人自然也能在万寿宫有个座儿。命妇进宫请安,侍女都要留在殿下,荣烺看她上年纪,吩咐宫人,“扶着史夫人些。”
史夫人听着是个童音,擡头一瞧,坐在郑太后身边的女孩子,阖宫也不会有第二个,连忙谢殿下关照。
荣烺笑了笑,虽然史太傅是个瞎子,她自认并不小气,也不会刻薄史夫人。相反,她还挺同情史夫人,纵史太傅官位再高,跟这么个瞎子过一辈子,也是史夫人的不幸了。
相较之下,钟夫人则相对年轻,五十来岁的妇人,五官细致,肌肤白皙,整个人恬淡安然。
荣烺留神看一眼,什么都没说。
郑太后与这些夫人们都是熟的,虽是例行觐见,随口说出的话都透着熟稔。外命妇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基本行过礼,再说几句话就可以退下了。
宗亲外戚会留下来,宫里有闺女做妃嫔的,这时候就能去闺女宫里说说话。宗亲则留在郑太后这儿,云安郡主就带闺女进宫了。
云安郡主是郢王妃亲女,不过,她为人活络,一向与寿安宫关系不错。拍拍闺女的背,“跟公主玩儿去吧。你在家不一直说,想跟公主一起玩儿么。”
郑太后对荣烺点点头,“带你华华姐去花园逛逛。”
云安郡主夫家姓杨,杨华比荣烺大不了个三两岁,对郑太后福身一礼,便跟荣烺去花园逛了。
杨华很有些尴尬,荣烺拉着她的手,“华华姐,你怎么了?”
杨华回头看一眼万寿宫正殿方向,凑近荣烺,悄悄跟她咬耳朵,“我有点担心我娘。”
“云安姑姑挺好的呀。”
“你不知道。自打徐姐姐守孝不能来做你伴读,我娘就可想我来了。见天在家念叨,还说让我把你巴结好了。”杨华小声说,“我娘这会儿肯定在巴结太后娘娘了。”
荣烺说,“云安姑姑安排的挺周全啊。”
杨华直叹气。
荣烺跟她小小声咬耳朵,“这不应该是秘密么,你怎么说出来了?”
“我快给我娘烦死了。”杨华苦恼的随手揪块叶子,“咱俩本来就挺好的,叫她弄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见你了。一夸你,就觉着是不是在巴结你。”
杨华说,“我不想这样儿。”
荣烺说,“本来就不用这样儿啊。”
荣烺拉着杨华的手,“咱们是好姐妹好朋友。”
杨华点头。
荣烺说,“我想个法子,到时华华姐你也进宫来跟我一起读书。”
杨华不好意思的摆手,“这不行。你身边就四个伴读的位置,虽然徐家姑娘不能来,我听说太后娘娘嘱意嘉平大长公主家的孩子。我要来了,不就是挤了她的位置么。”
“我没事儿。你告诉我你都读什么书就行了,这样你在宫内读书,我在宫外读书,读一样书,也就跟在一起似的。”
荣烺很痛快就跟杨华说了自己的课程表,杨华认真听了,说,“原来你真有骑马课啊。”
“当然了。我现在就能骑着小马遛达好几圈。”当然得有内侍牵着马,还有一个专做护卫,是生怕荣烺从小马背上摔下来的。
荣烺说,“小冰还会武功。”她刷刷刷猫叨爪似的比划两下,“我计划再学点武功。”
“这个好!”
杨华是个性情洒脱的女孩子,从她有啥说啥的个性就能知道,她跟她娘云安郡主完全是天南海北的两个人。
杨华跟荣烺说,“这还计划什么,赶紧安排起来。”
她左手虚握在右掌中轻轻一击,“等回家我就跟我娘说,阿烺你也是要学武功的,也叫她给我请个武师傅。”
杨华筹划了一番,跟荣烺打听,“你还学什么了,快跟我说说。”
最后,杨华有了决定,“等我回家,我就照着这个念。”
俩姑娘一起去小湖边采莲蓬,宫人哪儿敢让她们站水边,有内侍擡来小船,坐在船上划入湖中采来莲蓬。荣烺让留下几枝插瓶,其他的拿到寿膳房去做甜羹。
云安郡主送了重礼,巴结郑太后半日,郑太后也没松口伴读的事,以至告退时好不郁闷。出宫后,登上宫车都好不郁闷。
杨华看她娘长吁短叹,便知这事儿估计没用。她安慰她娘,“这事儿本就不容易,娘你就别叹气了。”
“你那边儿怎么样?”云安郡主问。
“阿烺才多大,她也不管这事儿啊。”杨华说,“不过,我把阿烺现在读的功课都打听出来了。”
“那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阿烺读啥,我就读啥,也省以后进宫在一起说不到成块儿。”
云安郡主想了想,倒也有些道理。
此时,荣烺也正在宫里跟郑太后打听,“祖母,怎么没见齐师傅的夫人进宫?”
郑太后道,“齐尚书未娶,哪儿来得夫人?”
荣烺颇为惊讶,“齐师傅那么大人,还没娶夫人啊?”
“人各有志。不是所有人都会按部就班娶妻生子的。”
惊讶过后,荣烺消化了这个消息,心里愈发觉着齐康与众不同。
想到杨华跟她说的话,荣烺同祖母说,“今天华华姐问我都读哪些书,我都告诉华华姐了。”
“那很好啊。”
荣烺也觉着很好,她晃晃小腿,跟祖母商量,“祖母,我听阿锦姐说,现在她家里姐妹们读的书也改了,也是按我们在宫里读的书来读。”
“祖母,我想见见别的女孩子。”
“别的女孩子?”
“嗯,别的外命妇家的女孩子们。想看看她们读什么书。”荣烺说,“还有史太傅家、钟学士家的女孩子们,我看看她们是不是也读书的?”
郑太后问她,“你不会嫌人家长辈不给你做师傅,去报复人家吧?”
“那哪儿能啊!”荣烺哼一声,“我才不跟瞎子一般见识。我想做一件大大的好事。”
荣烺跟祖母描绘着自己的蓝图,“像阿锦姐、华华姐,都愿意一起读书,她们家里姐妹也都会跟我读一样的书。我想着,这样想的女孩子肯定不只一个。”
“世上那么多书,总不能一辈子只读一本《贞烈传》。我想把我读的书告诉大家,要是大家愿意一起读,挺好的。”
“不愿意,也没事儿。”
“我就是担心,若是有那种愿意一起读的,因为跟我不熟,不好意思打听,也就不能知道,那多可惜呀。”
荣烺显然已经提前构思过这件事,所以,她说的熟练又流畅,“就是瞎子家的女孩儿们,我也会一视同仁的告诉她们的。”
“这是件很好的事。”郑太后眼睛一亮,笑问她,“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想了好几天哪。”荣烺的善良如同纯净无瑕的宝石,“我也是才知道原来许多女孩子都不大读书。父皇不是说,皇家是万民表率么。我觉着,光做表率不够,得告诉大家怎么做,这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