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江家初来帝都时,因为蜀中寒门出身,外放也是北昌府那等在帝都人看来十分荒蛮之地,故,纵江念曾是一甲探花,江家也没少被些高低眼的帝都人家讽刺为土鼈家族。
便是阿曦这样的小美女,就因生得貌美,亲事定的还是闻名帝都的纪玉树,出外交际难免遇到些看她不顺眼的姑娘。因阿曦在外一向端庄,鲜少与人说笑,故而,人待她亦多客气。今天阿曦突然发飙,把一干子帝都闺秀们吓得不轻,谁也没料到这土鼈地方来的土鼈姑娘这般口齿锋利、毫不让人,尤其曹姑娘,更是给阿曦噎的浑身哆嗦,阿曦看她那模样,觉着一个不好就要厥过去。
阿曦才不会同情这种人,简直脑子有病,自己定了个纨绔,不说纨绔无礼轻薄,反怪别人生得好叫纨绔瞧见了。这就好比,一个女人嫁了男人,男人花心,左一个侍妾右一个通房的折腾,于是,花心的男人没错,错的都是狐貍精。就这种脑子,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只怕人不知道她蠢呢。
阿曦凭曹家姑娘气的脸色铁青,只管没事人一般与苏家姐妹说话。
唐家姑娘似是知晓什么,过来招呼,阿曦随她娘来过唐家,苏家更是与唐家相熟,阿曦笑道,“今儿你们最忙,只放放心,我们这边儿很好,姐妹们平日里各有各的事,正好借老寿星的好日子,咱们倒是聚了聚。”
唐家姑娘真是服了阿曦,她听丫环说这边快打起来了,连忙放下招待来客的事过来调和,生怕闹出什么不好,但看人家江曦的脸色,完全就是一幅过来赴宴的喜庆模样,没有半点儿与人拌嘴的形迹。再一看曹家姑娘,好家伙,这脸青的,一眼就知谁胜谁负了。好在,曹家姑娘也不能不给唐姑娘面子,这样的场合,帝都权贵来了九成九,要是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来,就丢脸丢得全帝都都晓得了。曹姑娘也勉强挤出一抹笑,以示自己无事,只是,曹姑娘那笑,落在唐姑娘眼里,当真是比哭还难看啊。
唐姑娘看她们两人都好,便坐下来陪诸闺秀说话。
唐家这样的热闹,寿宴安排的亦很是不错。要知道,一般这样的场合,因人多热闹,欢乐是足够,但往往吃是吃不好的。唐家这寿宴会却非如此,一道道的热菜冷碟汤品点心上来,皆是恰到好处,阿曦把一小碗寿面都吃光了。待回家的路上还与她娘说呢,“赴宴这些年,就唐家这宴席弄的最好。”
何子衿闻言一笑,“你也不想想小唐大人是做什么差使的。”
阿曦一想,也跟着笑了,可不是么,小唐大人是做内务司总管,但凡宫里有什么宴饮之事,皆由内务司负责。阿曦道,“怪道这样的寿宴,我看唐家人手半点儿不乱的。”
“是啊。以前听说太宗皇帝在位时,宫宴什么的,无非就是个样子,大家去就为个体面。自从小唐大人掌了内务司就大不一样了,该冷的冷,该热的热,别看都是小事,这样的小事,又有几人能做好呢。”何子衿道,“帝都乃龙盘虎踞之地,才绝之士更是数不胜数,小唐大人并不以才智闻名,可观他做事,就知这是位实干家,比才绝智士都要强的。”女儿渐渐大了,何子衿很注意教女儿如何看人。不要看这人的声名,要看这人做的事,至于什么谋臣智士,背后出主意的那一类,何子衿的好感更倾向于实干家。
阿曦点点头,“小唐爷爷人也很好,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关键不势利眼。
何子衿笑道,“是啊。这就是教养与人品了。”
阿曦还跟她娘说了曹姑娘寻衅她的事,阿曦道,“真个脑子不清楚的,本想教她个明白,看她那样儿,都快气死了。”
何子衿道,“这就是没将孩子教好啊,要是个明白人,根本就办不出这样的事。再说曹家给闺女说亲,就是再想两家联姻,起码也该给闺女挑个好的,挑这么个人,不是耽搁闺女一辈子。”
阿曦则不这样看,阿曦道,“也就娘你这样想。要说薛显,暂不论这人人品,这是永毅侯府的嫡长孙,永毅侯府是世袭侯爵府第,只要他不闹出什么大事,这以后就是正经的爵位继承人,曹家跟薛家联姻,不联姻侯府爵位继承人,难道去联姻别的小鱼小虾?就算薛家不介意,曹家能愿意?还有曹家那丫头,我看她乐意的很,就等着以后做侯爵夫人了。”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你可不能这样想,凡事,得先看人,再看利。”
母女俩说着话回了家,至于曹家那事儿,阿曦又没吃亏,何子衿一向认为,只要自家孩子没吃亏,这事儿就没啥。叫何子衿生气的是,双胞胎这俩小东西,都喝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回来了。他俩还一个劲儿臭美呢,跟他们娘显摆,“我们一人喝一碗。”
何子衿气的,“怎么喝这许多酒!”这年头的酒并非烈酒,一般果酒米酒黄酒居多,但闻到双胞胎身上的酒气,何子衿脸都拉下来了。阿念阿晔倒没事,双胞胎一幅小醉虾的模样,阿曦忙令厨下用老陈醋做醒酒汤送来。
双胞胎道,“别人都喝,我们也不能不合群啊!”
阿晔道,“他们那一桌都是十来岁的小子们,一个个热闹的不成,都喝得不少。”
“就是!咱们也不能输啊!”双胞胎一幅很有理的模样,很快被他们娘一人灌了两碗醒酒汤,险醉掉牙。阿昀直道,“这回醒酒汤咋这样酸啊!”
何子衿颇是解气道,“老陈醋做的,能不酸!”
阿晏立刻唉哟唉哟叫起来,道,“娘,我们不喝老陈醋做的,我们喝渍青梅兑的酸甜糖浆。”
丫环打下温水,何子衿与阿曦一人一个的拿着帕子给双胞胎擦脸,阿曦道,“还想糖浆呢,再喝成这样,就直接拿老陈醋灌你们。”
双胞胎给姐姐训得一缩脖子,阿晏心眼儿多,他忽然道,“阿珍哥喝得比我们还多,我们出来时,看他在路边吐了,也不知这会儿回去没有。”
阿曦可不好糊弄,阿曦道,“胡说,我怎么没见?你俩喝得跟醉猫似的,东南西北都不认得了,还看得到阿珍哥?”
阿晏道,“我咋没见啊!见得真真的,大姐不信就算了。”
阿曦哪儿能不信啊,阿曦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阿曦连忙吩咐自己的侍女,道,“小多,你去把咱家去年腌的糖渍青梅装一坛子,打发人给阿珍哥送去,跟阿珍哥说,要是吃多了酒不舒坦,就用温水调一杯,酸甜解酒。”
丫环下去办这事儿了,双胞胎险给大姐这差别待遇气死,双胞胎抗议道,“大姐,你这也忒偏心啦!对阿珍哥就有糖渍青梅吃,对我们就说我们是醉猫,你咋这样偏心眼儿啊!”
阿曦竟给双胞胎给问住了,好在解决双胞胎的方法很简单,直接晃一晃拳头,阿曦恶狠狠道,“你俩喝醉还有理了?再废话,看我不捶你们!”
双胞胎硬是敢怒不敢言。
说到武力值,江家很有些阴盛阳衰,因为,兄弟三个加起来都不一定比得过阿曦。
阿曦自小就会吃东西,活泼好动,体格也壮实,尤其,阿曦很勤快。何子衿一向是孩子们小时候就教他们健身拳脚的。因阿曦体格好,闻道看她有些天分,就时常指点她一二,人家阿曦练得勤。所以,甭看阿曦生得是母亲与外祖母那一类袅娜奷细的长相,论武功值,全家属她最高。所以,那曹家姑娘当真得庆幸她是与阿曦拌个嘴,要真是动手,阿曦揍她十个。
其实,双胞胎小时候身子骨儿也好,但他俩懒,不爱学,这会儿也就是个马马虎虎二把刀的水准。
四个孩子,武力值最低的就是阿晔了,阿晔自小挑嘴,小时候瘦得像只小猴子,不要说习武,何子衿成天担心他会生病,好在,阿晔慢慢长大胃口也渐渐好了。但,兴许阿晔就是天生的文雅人,除了家传的一套健身拳,阿晔一向是君子动口不动的信奉者。
不过,显然,君子是没有拳头这般立竿见影的威力的。
因拳头效率高,于是,在家,阿曦经常实行霸王准则,好不好就拿拳头说话。双胞胎惹不起大姐,只得敢怒不敢言。
不过,在纪珍过来岳家时,很受了小舅子几个白眼,阿珍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呢,他一向与大小舅子都相处的极好。待阿珍贿赂了双胞胎一匣子八方斋的云片糕后,双胞胎才将心里的不忿说了出来,阿昀咬着一夫云片糕道,“自从大姐要跟阿珍哥你成亲,就对你越发的好,对我们越发的坏了。”
“这可真是冤枉,你们大姐多疼你们啊,在外头吃到什么菜都会说’双胞胎喜不喜欢吃‘,要是你们喜欢吃的,定要叫厨下再做一份新的带回来给你们吃的。”阿珍以为什么事,原来是双胞胎吃醋了。阿珍一向细致,因小舅子年岁小,越发与他们细说起来,担心他们真误会了姐姐、姐夫。
阿晏道,“你不晓得,那天唐老夫人寿宴,我跟阿昀多吃了一碗酒,她就灌我们喝老醋做的醒酒汤,听说你也吃多了酒,连忙叫人给你送糖渍青梅去。看大姐对你多好啊,你就有糖渍青梅吃,我俩就只能喝老陈醋兑的酸汤,险没酸掉半条命。”
阿珍忍笑,正色道,“这事儿啊,阿曦与我说了。阿曦说,看你俩这么小就吃醉酒,生怕你们吃坏了身子,她气得了不得,还说要不是那天看你们吃酒,非揍你们一顿不可。”
阿晏不服道,“大姐也只会对我们发横,她怎么不对你横啊!”
阿珍道,“我是大人,你们还是小孩儿。再说,谁说我那天吃醉了啊?”阿珍于酒上一向节制,他两眼严肃的盯着双胞胎。
阿晏此方想起来,那啥,阿珍哥吃醉酒的事,原是他随口胡编骗大姐的。阿晏自知理亏,仰头看天,嗯啊两声转移话题,“姐夫你今天在家里吃饭吧,我叫厨下做姐夫最爱吃的八宝鸭。”
这俩小子,现在只有心虚或者巴结他时会叫他姐夫。阿珍笑着敲阿晏一个爆栗,不再追问此事。倒是私下与阿曦说了一回,“双胞胎正是不大不小的年纪,咱们这就要成亲,他俩舍不得你,所以才吃我的醋。咱们得多疼他们才好。”
阿曦,“年纪不大,屁事儿不少。”到底还是对双胞胎多多关怀,就是与阿珍哥出门,也时常带着双胞胎。阿珍还介绍了个小庄子给双胞胎,“一百来亩,大户人家不大看得上,小户人家摸不到郊外的田地。你俩不是一直想置田产嘛,这百亩田地,以后还能在上头建个小庄,一享田园风光。如何?”
田园风光啥的,双胞胎没啥兴趣,他俩主要是对这百来亩田地有兴趣啊!
双胞胎打小就会攒钱,完全继承了曾外祖母的财商,很会过日子。小时候只是单纯的攒私房,待大些,就有些理财观念了。不过,双胞胎还小,不可能像他们娘一样打理生意,关键是,用他俩那十分懂得利弊的脑袋一分析就知道,做生意的利益完全比不上做官。故而,他俩还是想走仕途的,但也得想个生财的事业,毕竟,做这俸禄有限。俩人一直就想用私房置些田地来钱生钱,也是个长久营生。听姐夫跟他们提小庄子的事儿,俩人如何不愿,双胞胎立刻问,“姐夫,那这小庄子得多少钱啊?”
其实,就是送给双胞胎又如何。不过,这置产之事,自然不好如此,阿珍道,“帝都地价贵些,这庄子虽小,田却是上等田,一亩得十两银子。”
别以为十两银子不多,要知道,公府出身的贾宝玉童鞋,连给秦钟修坟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呢。像纪珍同双胞胎说的这小庄,一百多亩,最少也得一千两银子。纪珍还想着,要是双胞胎私房不够,他就帮着添上一些,不想,双胞胎连个磕绊都没打,便应承下来了,“行,待我们回家点清楚银子,就打发人给姐夫送来。”俩人一高兴,嘴就格外甜,又开始喊姐夫了。
纪珍自然帮他们将事办好。
纪珍私下还同阿曦说,“双胞胎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攒的私房还真不少。”
阿曦笑,“他俩小时候得的金银项圈,压岁钱,先时是娘替他俩存着,后来他俩大些,识得数了,娘就叫他俩自己收着了。他俩平日里月钱一分不动,全都存着,吃穿用度,啥都是从官中走,再加上平日里挣的银子,这些年是攒了不少。”
纪珍笑,“倒省得说以后过不好日子。”
阿曦道,“天下人都成穷光蛋,他俩也好着呢。”
双胞胎弄了个小庄子傍身,这可真是……论起置私产,寻常人都比不了双胞胎啊!
关键是,有了这小庄子以后,他俩真心觉着,有个姐夫还是不错哒。
阿珍姐夫多关心他们哪,非但帮他们置产,还特意在家里格外收拾个院子,说是给双胞胎预备的。双胞胎对于田产置产是欢迎的,姐姐家的院子还是算了,他俩私下还跟姐姐说,“别给我们收拾院子,我们可不会过去住!”
阿曦还不解呢,“为啥?”
“那不成大姐的拖油瓶了!”
阿曦:……
阿曦,“死拖油瓶,庄子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