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念探花非常让人羡慕的一天。
无他,衙门刚落衙,阿念探花与一堆亲戚都急着下班回家呢,都知道今天一大家子就到了。
然后,阿念刚出衙门口就见到纪珍在一辆马车外等着呢,如相熟的宋翰林还打趣道,“阿念好福气,女婿都来接你了。”宋翰林是沈素的亲家,辈份高,与阿念也是相识多年,出了衙门偶尔会叫阿念的名字。
阿念笑,“阿玄赶紧扶着你岳父些,别叫你岳父挑你的理。”
沈玄笑,“阿珍一来,但凡做岳父的,都得嫌女婿生得不大英俊了。”
大家说笑呢,就见纪珍旁边马车的蓝布车窗帘被人挑开,探出个美貌又精灵的脸孔,对阿念叫了声“爹!”,就见一向稳重的江探花顿时身子轻了三分,撇过众人飘了过去,眼中尽是欢喜,笑问,“什么时候到的家?怎么不在家里歇呢,还来接我,我这一会儿就回去了。”然后,阿念一面说着,俐落的两步登上马车,同闺女坐车里去了,自窗向外道,“宋老叔,闺女来接我,我就先回了。”又叮嘱义弟阿玄阿绛与小舅子表侄子一干,“你们慢慢来,我先走了,咱们回家说话。”
阿珍本就是陪未婚妻一道来的,骑马伴在车旁,心下很是羡慕坐车里的岳父。
待阿念都坐车走了,阿玄这才从那美貌精灵的少女回过神,直道,”我滴个乖乖,比子衿姐姐小时候都好看。“刚说完就被岳父宋翰林一巴掌拍后脑勺上,宋翰林道,“你这也是做舅舅的,怎地没个稳重。”
阿玄笑,“我只恨自己儿子生得晚哪。”
宋翰林哈哈一笑,“快回吧,今天你家定是热闹。”
阿玄点头,与一干亲戚们往家赶。
阿绛路上还说呢,“以前阿俊你说阿曦与阿晔生得像,我都有些想像不出来,还以为阿曦女生男相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丫头,生得真好。”龙凤胎的确相像,最像的就是那一种人难企及的俊美。但,阿曦绝对是个柔媚女儿家,这丫头,生得是真好。
俊哥儿很是自豪,“那是。在北昌府时,阿曦可是整个北昌府都有名的姑娘。”
阿绛道,“也就是阿珍定在前了。”不然,阿曦的相貌,在帝都也是一等一的。当然,纪家家世不错,并非配不得外甥女。但外甥女这般出众,还是令一干舅舅们很有面子滴。
阿念见个闺女那叫一个欢喜,问闺女什么时候到的,可吃饭了,累不累,又说闺女瘦了,还这么孝顺来接父亲。阿曦见着她爹也很高兴,小女孩儿一般挽着父亲的手臂,笑,“我见过曾外祖父、曾外祖母了,还有舅外婆,也去了朝云祖父那里,想着爹你快落衙了,就和阿珍哥来接你了。爹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是这胡子的样式跟在北昌府不大相同了。”
阿念摸一摸自己唇上的小胡子,略带得意道,“这是现在的新流行,自从你娘给我换个样式,打翰林院起,人人都学我这新样式。
阿曦,“双胞胎不是说学里还有些小屁孩儿笑他们土鼈么,爹,你怎么在翰林院这么吃得开啊~”
阿念道,“双胞胎那都是老黄历了,他俩在北昌府书院当惯了头的,乍来帝都,看同窗们都不怎么朝理他们,自然心理失衡,随他们去吧。你爹我如何一样,我刚来时别人瞧我给陛下做史学先生,没关系还要来拉关系呢。看我这胡子新颖,自然有人学了去。现在不成了,现在没了史学先生的差使,亏得咱家在翰林院人多,我还安稳。倒是这新式胡子,已是流行开去啦。”觉着妻子给设计的新胡子样式,倒比帝师这差使更能令他得意。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像阿念这么无所谓的说起丢了陛下史学先生的事,阿曦看他爹浑未放在心上,自然就不紧张,阿曦还道,“主要是爹你人生得俊,风采不同。所以,你穿个新样式的衣裳,弄个新样式的胡子,就有许多人学你。”
“一般啦,爹上了年纪,当初年轻的时候倒有些侧帽风流的意思,现在都是阿珍你哥他们的年代了。”
“他们还早的很,比爹你差远了。”
阿念多爱听这话啊,更觉闺女贴心。
阿珍听着车中父女俩的说笑声,心里那个羡慕,他也想跟曦妹妹同车说话的好不好。但有岳父在,短时间也只能是个梦想啦!
阿曦简直是家里的小公主,别看金哥儿年纪小,该多疼些,奈何沈何江三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阿曦这样的女孩子,漂亮,懂事,没人会不喜欢。
沈老太太拿她当心肝,就是旧时有些势利的江氏也赞阿曦生得好,招人疼,江氏真是后悔当年没听丈夫的给儿子娶了外甥女,当然,大儿媳也孝顺,但,家里可能真受了生儿子诅咒了,江氏就没闺女,到孙辈,好几个孙子也,至今还未见孙女的面儿。
纪珍看这三家子人,就不禁心生庆幸,亏得他下手早啊,不然就阿曦妹妹这受欢迎程度,怕是轮不到他的。
还好,纪珍自认为也是比较出众的人儿啦~所以,他就以女婿的身份,大大方方的坐在大舅子阿晔身边了。
阿晔悄悄问纪珍,“祖父怎么放阿曦回来了?”没留阿曦吃饭?依祖父的性子,怕都要留阿曦住些日子的。
纪珍悄声道,“一会儿还得回去陪朝云祖父吃晚饭。”
阿晔点头:原来是暂时放人回来。
阿曦简直受欢迎的了不得,小郎是早就跟阿曦姑姑熟的,已是跑过来跟阿曦姑姑说话,阿烽多一本正经的孩子,头一遭见阿曦表姐,他也完全不严肃了,一会儿问表姐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表姐要不要吃点心。在阿曦这里忙活得团团转,殷勤的了不得。
还有沈家几个孙辈,简直抢着跟阿曦表姐说话。
俊哥儿暗笑,悄与杜氏道,“看这些小子们,很知道好歹啊。”看表姐生得俊,这般争先恐后的献殷勤。
杜氏笑,“这是什么话,阿曦本就招人待见。”阿曦生得相貌极好,难得既不娇气也不扭捏,完全是个大大方方的性子,不要说表弟们,就是长辈们也很喜欢这样的晚辈。
沈素回家就直奔姐姐这里了,见过姐姐、姐夫还有何老娘,沈素真不愧阿玄他亲爹,瞧着阿曦直道,“比子衿当年生得还好。”
这话,何老娘是极赞同的,道,“可不是么!小舅爷是见过的啊,当初阿曦生下来就跟个粉团儿似的!别个孩子下生多是皱巴巴,咱们阿曦,生下来就圆润可爱。”
阿烽忙道,“曾祖,姐姐不圆润啊!”表姐多好看啊,瘦瘦白白,跟仙女似的。
何老娘道,“说的是你表姐小时候,白白嫩嫩,可好看了。”
阿烽点点头,很认同曾祖母的样子,仿佛他见过似的。
阿曦给舅姥爷见礼,沈素自袖管里摸出块红色的坠子给阿曦,笑道,“这是偶然自海商那里得的,琥珀不算稀奇,里头恰有一只小蝴蝶,正好给你们女孩子佩戴。”
琥珀阿曦也见过,但这样里面一只小蝴蝶的还是头一遭,阿曦道谢接了,悬在空中对光观量,就有阿玄的长子沈大郎指给表姐,“都能看清翅膀上的花纹,是不是?”
阿曦点头,道,“可真好看。我要打个络子,天天带着。”
沈大郎拍马屁道,“这坠子,也就表姐你配戴。”
沈玄表示:……儿咂,矜持啊矜持!
待双胞胎和阿灿阿炫放学回家,想跟阿曦姐姐说句话,那得排队了。
长辈们无不觉着好笑。
双胞胎很不平的道,“大郎哥,当初我们刚来,你咋没这么热情啊!看你也不是势利人,咋还高低眼啊!”
沈大郎一幅做哥哥的模样,道,“哪儿有高低眼了,你看我这俩眼,都一样高。我说你也不是个小气的,阿曦姐是女孩子,咱们当然得多照顾她啦。”
沈大郎冠冕堂皇,双胞胎也不笨,立刻凑到姐姐跟前,“我们也来照顾下姐姐。”
阿曦摸摸他俩的小胖脸儿,笑道,“我还担心你俩在帝都水土不服呢,倒是更见滋润了。”
双胞胎笑嘻嘻地,“哪里哪里,想大姐想的,脸都想肿啦!”
沈大郎险没吐出来,想着双胞胎表弟肿的不是脸,是脸皮吧!双胞胎正想跟姐姐撒娇说话呢,阿灿阿炫就挤进来了,而且,他俩很有模仿力的模仿着双胞胎仰着脸给摸的样子,一点儿不认生的甜甜的喊姐姐。
阿曦也摸摸他俩的小脸儿,双胞胎简直目瞪口呆,觉着跟阿灿阿炫相处这么久,都不知道这俩如此厚脸皮的。
阿曦问,“大郎他们早就回来了,怎么你们这么晚啊?”
双胞胎抢着道,“今天轮到我们在班里打扫卫生,官学里有规矩,不能叫小厮们帮忙,两人一组,这不就轮到我们了。本来想找人替的,不巧今天傍晚学里有高年级的蹴鞠赛,那起子没义气的,谁都不换,这不,打扫完才回来的。”双胞胎说着,又道,“唉哟,我们先回去换衣裳,姐,一会儿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阿曦笑,“嗯,我等着。”
双胞胎与阿灿阿炫跑去换衣裳,回来时就见姐姐发礼物了,每人都是一个阿曦姐姐亲手做的荷包。双胞胎原本想跟姐姐吃过饭后再跟姐姐炫耀一下太皇太后赏的金镶玉的玩器,这可是太皇太后赏的哟,双胞胎想显摆已经好久了。奈何,他俩虽是爱显摆的性子,其实,还很有些心眼儿,知道为人当低调,故而,只是跟自家父母、大哥、以及朝云祖父显摆了一百二十回罢了。这遭,好容易姐姐回来了,他们还没显摆呢,大家又是试荷包又是说话啥的,不待双胞胎显摆,朝云祖父就着人来接了。
话说朝云祖父自从过了七十大寿后,就很有些,我要怎么着就要怎么着的脾气,大家都惹不起他,只得让阿曦去了。至于阿珍,当然乐颠颠的跟着一道去了。
阿珍还挺高兴,他终于猫着空跟阿曦妹妹说话啦。
因着姐姐被祖父接手,当晚吃过团圆饭,双胞胎也往祖父家去了。朝云祖父正跟阿曦说话呢,见双胞胎一人捧一金玉玩器过来,朝云祖父仍是一幅仙风道骨样,倒是罗大儒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双胞胎也很是关心大儒爷爷的,见状顾不得显摆自己的金玉玩器,忙上前给大儒爷爷敲背顺气,罗大儒笑着摆摆手,“行了,我无妨,你俩说正事吧。”就这两件东西,双胞胎得说一千回了。
双胞胎看大儒爷爷无碍,这才拿了金玉摆设给姐姐瞧,一幅显摆样道,“姐,你看!”
阿曦见是一对描金玉香炉,看双胞胎眼睛贼亮的模样,阿曦就知这里头定有缘故,她先是接了,在手里赏鉴了一翻,道,“这玉倒不算名贵,但也是中上品的好玉了,难得的是一模一样,雕工也好。”及至看到炉底的标记,阿曦有些惊讶,“哟,这是宫内的东西。”她们家,要是有宫内标记的,多是朝云祖父这里的。不过,阿曦瞧双胞胎这得意非凡的模样,可不像是从祖父这里得来的模样。
不待阿曦问,双胞胎已是用一种低调的显摆口气道,“姐你眼力不错,这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赏咱们哒。姐姐你也有,不过,你的都是些衣裳料子。”言下之意,你衣裳料子没咱们这金玉香炉值钱哒。双胞胎自小就是存私房的好手,说来,他俩出生时,江家家境就不错了。但双胞胎硬是没染上半点儿纨绔毛病,他俩吃上头就是家常饭菜,穿衣裳也不要求华衣美服,当然,虚荣心也是有的,但从没说让自家张罗着置宅子,这俩家伙都是来朝云祖父这里蹭住豪宅。故而,在双胞胎眼里,衣料子啥不大保值的东西,自然不比金银器物啦。
看双胞胎那一幅得意的要冒泡的模样,阿曦逗他们,“你们这是时久不与我见,想把这宝贝送我啊。”
这话还没落地,双胞胎刷刷两爪子就把宝贝香炉抢怀里了,双胞胎之一阿昀抱香炉揣的紧紧的,还很会为自己辩解,“倒不是舍不得给姐你,就是,听说这太皇太后赐的东西,不能随便送人,不大恭敬。”
双胞胎之二阿晏跟着附和,“可不是么。东西是小,怎么能让姐姐你担这犯忌讳的名声呢,是不是?”
阿曦奇怪的搔一搔下巴,与朝云祖父道,“都说这帝都风水好,怎么也没能改了这抠八的毛病啊。”
双胞胎大为不服,高声道,“谁抠儿啊!谁抠儿啊!”他俩才不抠儿呢好不好!
双胞胎用行动证明了他们一点儿不抠的事,跟他们大姐显摆完那金玉香炉,俩人当天没在朝云祖父的庄园休息,直接揣着金玉香炉回了家,趁天还没黑,他俩又跟曾外祖母显摆了一回。
曾外祖母何老娘可不是阿曦这爱说双胞胎抠的,何老娘把香炉连带双胞胎赞的天上有人间无的,觉着双胞胎能得太皇太后的赏赐,简直太有面子了有没有!
何老娘还叮嘱他们,“这可是极难得的东西,得好生存着,谁都不要给,留做传家宝,以后传与子孙。”
双胞胎此时深深的明白,原来,他们的知音就是曾外祖母啊!相对于大姐想贪他俩的宝贝,曾外祖母多么有见识多么的善解人意啊!双胞胎深深的认为,曾外祖母实在是太有见识了。
曾外祖母非但有见识,她老人家还叫双胞胎带着宝贝,给沈氏与何恭欣赏了一回,并且以一种一看就是与双胞胎有实在血缘关系的口吻道,“瞧瞧,咱们双胞胎,这是多大福哟!”
双胞胎假假谦道,“其实,也不是看我们,娘说是赶了个巧。但,这也是难得的体面,我们想着,孝敬给曾外祖母才好。”
曾外祖母立刻笑作一朵花,觉着贴心极了,夸双胞胎,“好孩子,这是你们的宝贝,曾外祖母怎么能要呢。”双胞胎狡猾狡猾滴,他俩就是知道曾外祖母不会要,才会这么说的呀。
不过,曾外祖母着实喜欢这太皇太后赐的金玉香炉,于是,曾外祖母很实诚地道,“倒是借我摆几天,还是可以滴。”
双胞胎先时那纯粹就是假客气一下啊,哪里想到曾外祖母当了真,双胞胎险咬到舌尖,那种种懊丧就甭提了。而且,俩人虽然抠,但身为小小男子汉,俩人自小也是接受男子汉一言九鼎的教育。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都说了,也不能现在就要回来啊!
双胞胎刚刚对曾外祖母产生的一点儿知音感,现在悉数烟消云散,觉着,曾外祖母怎么这样实诚,把他们的客套话当真了啊!
于是,因惦记着俩人被扣在曾外祖母这里的金玉香炉,俩人也不大在朝云祖父那里住了,他俩每天晚上都要给曾外祖母请安,顺便用思念的小眼神爱抚一下自家香炉哩。
不过,这香炉也没白借给曾外祖母用,如今只要家里来人,曾外祖母必然吩咐小丫环,“燃一炉香。”香是自家丫头片子的胭脂铺子的,不用花钱。然后,曾外祖母就会借着这一炉香,给到访的客人们讲述一下这对金玉香炉的故事。
双胞胎表示:曾外祖母真不愧是长辈啊,连这显摆的段数也比他们高明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