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太太何子衿得太皇太后青眼之事,简直全帝都的贵夫人们想不明白,这江太太哪里就特别招人喜欢来?当然,要说江太太讨人厌,那也是再没有的。现在帝都认识江太太的人不多,但,只要认识江太太的人,就没有说她不好的。
只是,帝都会做人的官太太多的是,怎么就轮到这么个四品恭人独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青眼呢?
整个权贵圈都想不通死了。
分析一下江太太的出身吧,寒门出身,乏列可陈。再分析一下江太太此人吧,嗯,会种花,尤其是菊花,当初曾种出名品,可这也好些年不种了吧?对了,太宗皇帝时就很喜欢江太太种的花,可太皇太后又不是花卉的爱好者。
这江太太究竟哪里好啊?
这让无数想在太皇太后跟前露脸儿的贵夫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不要说外人了。
便是江太太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哪里就入了太皇太后的眼。
她进宫请安,无非就是陪着太皇太后说说话,至于说话的内容,也很简单,太皇太后那里多是妃嫔过去服侍,女人们在一处无非就是说说衣裳首饰、汤汤水水、养生健体的话题,再不然就是孩子,说来,江太太家的孩子比江太太还有名儿呢。主要是儿女结亲都是先帝下旨赐婚,而且,江太太家一对龙凤胎一对双胞胎的事,也不少人知道。
何子衿说些孩子们的事,太皇太后倒是挺喜欢听,尤其何子衿一向比较实在,并不过度美化自家孩子。啥样就啥样呗,何子衿说双胞胎,“刚插班进了官学,现在有空就在家里练官话。他俩自小就在北昌府长大,虽然从小就教他们官话,还是有北昌府口音,学里有同窗打趣他们,现在知道要面子了,回家拼命练呢。本来就是话痨,现在又抢着说话,聒噪的很。”
太皇太后笑问,“你们在北昌府是说官话,还是说当地人的口音。”
何子衿笑,“开始过去时不会说北昌府当地的话,后来时间长也就学会了。在家说老家的话,要是出门聚会,多是用官话,如果跟北昌府当地的人说话,就是说北昌话。”
苏太后闻言笑道,“我小时候在老家时,也是说老家的话。
第一回进宫给母后请安,也有些老家口音,那时心里颇是难过呢。”
太皇太后笑道,“这有什么,自来乡音难改。”
何子衿也说,“双胞胎刚学说话时,一开始在县里,我先教他官学,后来我们调到北昌府,离我娘家近了,我祖母在家里从来都是说蜀中话,她老人家又喜欢孩子,就见天用老家的话教双胞胎,等出门吧,外头人都是说北昌话的。双包胎小时候说话,一会儿说两句官话,一会儿又拐到我们老家那里的话去,要不就冷不丁的蹦出两句当地话。他俩三岁以前说的话,平常人都听不懂。到上学的年纪,去了学里,才慢慢有条理了。”
所以,江太太就是到太皇太后跟前,说的无就是这些鸡零狗碎之事,她既不似巾帼侯江行云那般能与太皇太后商议国之大事,也不似诸位大长公主、长公主这般,与太皇太后早有交情,甚至,诰命品阶不过四品恭人,在帝都府委实不值一是。
但,她说话,太皇太后就是爱听。
以至于有些酸葡萄的家伙就说了,“大概是太皇太后没见过村姑,故而,乍见这么个土鼈,觉着新奇。”
反正,不论这些人怎么说,江太太自己也稀里糊涂的成了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
虽然她自己觉着自己就是去陪聊的,离红人的距离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在外人看来,能被太皇太后记住,还能陪太皇太后聊天,这就是妥妥的红人啊。
好吧,江红人正与两位弟妹看阿冽他们新置的宅院呢。
虽然有些伤感,不过,兄弟姐妹们都成年了,分开是早晚的事。如今住在一起很是亲热,但以后孩子多了,还是分开的好。
故而,余幸私下同大姑姐说了置宅院之事,何子衿虽略有伤感,也没说什么。何恭调回帝都的事是妥妥的了,余幸那处宅子也收拾的差不离了,这是请大姑姐一并帮着看看,她给长辈们布置的屋舍可还需什么添减。说来,余幸这些年委实长进颇多。她是诚心给公婆、太婆婆收拾居所,哪里会不用心呢?何子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主要是看看弟弟们以后住的屋舍如何,今看样样都好,何子衿笑,“我惯常是爱操心的,你们虽要搬出来,不亲眼看看,都不能放心。这宅子很好。”
余幸笑道,“原本梅家卖宅子时,我就有些心动,不过,舅舅家要买,这话就没提。这金银胡同,一则宅子不错,另则就是咱们离得近,走两步就到的。”
杜氏道,“亏得咱们这宅子是提前收拾的,听说内务司要修建宫苑供两宫太后居住,现在城中,不论花木还是砖石,都较先前贵了两成呢。”
何子衿有些疑惑,道,“不是说就简单修一修么,又不是建新宫室,如何市面上的建材都涨价?”
杜氏道,“我听说是要大修啊。”
姑嫂三人连带宫媛坐在凉亭里歇脚,丫环捧上新煮的茶,宫媛起身接了,先一盏奉到干娘面前,继而是两位舅妈的,最后自己取一盏坐在下首听着长辈们说话。余幸道,“慈恩宫向来是太后或是太皇太后的居所,说来还从没有如今太皇太后与两宫太后并立的盛事呢。两宫居所,按制上不能逾越慈恩宫,下则不能逊于凤仪宫。如今宫里并没有这样的宫苑,故而,大家都猜测,或是在原有宫苑上改制,或是新建宫苑,以请两宫太后居住。”
何子衿没想到,这么个居所,还有这诸多讲究。余幸父亲为礼部侍郎,余幸这么说,想来是真的。何子衿不禁想到宫里苏太后说的“万不许大兴土木,虚耗人力。”还有曹太后说的“必要事事节俭方好”,原来人家说的都是客气话啊。
宫媛并不懂这些个,只是听长辈们说,都深觉大长见识。想着以往在北昌府,觉着巡抚就是天大的官儿了,来了帝都方知晓何为权贵。像太皇太后、太后这些事,宫媛出娘胎后还是头一遭听说,心情颇是激动。
大家也就嘴上八卦一下,余幸这宅子收拾的很是不错,姑嫂三人看了一遭,看天将大热,便起身回家去了。
宫媛晚是还同丈夫说呢,“怪道人们都往帝都来,这世面就不一样。”
重阳笑道,“自然是不同的,帝都是皇城气派。”
宫媛点点头,说起舅舅家的宅院来,道,“我看舅妈收拾的很好,只是咱们的宅子一时半会儿的,经纪也没过来送信,想是没有太合适的。”
重阳道,“这也急不得,慢慢寻吧。”其实,重阳多是跟在阿念身边,他跟着子衿姑妈家一住,反是便宜。重阳想着,二弟成亲前把宅子寻好也就是了。
寻宅子的事虽没着落,不过,先时打听的铺面儿可是有着落的,这事倒没用经纪,是杜氏帮的忙。
杜氏有一族兄,做学问的本事略差了些,不过,他是个好交际的人,帝都认识的人不少,他这经纪做的自不与衙门里那些牙人相同。因杜氏之父为大理寺卿,大理寺是干啥的,就是审案的。而且,一般民事纠纷还找不上大理寺,得是大案要案方会经大理寺。故而,倘有什么抄家啊、罚没家产之事,杜族兄消息就比较快,他消息灵通,亦有人脉。故而,朋友间倘有置产置业,或是处理产业之事,就常寻他打听消息,或是请他帮忙。杜氏是想着大姑姐是要置产的,就与族兄说了一声,杜族兄手头上有合适的铺面,过来与族妹说一声。
何子衿特意与杜氏打听清楚了,必是官司了了的才好。杜氏笑道,“大姐姐只管放心,若不是官司了结,官府也不会发卖的。我父亲一向执正,听说先时官府发卖的田产铺面儿价钱低的很,我父亲最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无非就是给经办人些润手费,与市面价钱相仿,咱们买与别人买都是一样的。”
何子衿笑道,“这样才好。杜亲家素有官声,果然名不虚传。”何子衿并不差银钱,寻个铺面儿无非就是做生意便宜,她并不想占谁便宜,哪怕是朝廷的便宜,也不要去占,如此,事情光明磊落,也省得叫人说嘴。
就这样,在杜族兄的牵线下,何子衿与宫媛,一人盘了一处铺面,用来开展生意。
至于田地,何子衿是不急的,她家在北昌府有田产,北昌府的土地较帝都更为肥沃,价钱也便宜,何况还有江胡两家的粮草生意,庄子上的粮食直接就能走军粮。何子衿是想着,日后就近置个小庄子,供自家吃用便罢。
如今她这刚来,置产的事慢慢来就好。倘大张旗鼓买铺子买地,反招人眼。
何子衿这里不急不徐的过着日子,双胞胎苦大仇深的回了家,双胞胎一向是多往朝云师傅那里住的,不过,他俩也正是依赖父母的年纪,故而,时不时都要回家看爹娘。何子衿一看双胞胎都臭着脸,还说呢,“这是怎么了?”
阿昀气道,“学里蹴鞠队选队员,明明我跟阿晏踢的很好,就没选上!”
阿晏也是一幅气鼓鼓的模样,“同窗们都瞧不起我们是北昌府来的,说我跟哥哥是土包子。”
何子衿一听儿子在学里受气,心下虽有些不舒坦,却也按捺住性子,招呼俩儿子到跟前,给他俩擦擦额间的汗,“来,别急,喝盏蜜水,慢慢儿跟娘说。”
双胞胎跑他们娘怀里抱了抱,与娘挤在同一张榻上,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在学里的事情来。原本,双胞胎初来时,因说话带了些北昌府口音,官学里念书的多是官宦子弟,这些学生们,很有些家世不错的。双胞胎插班后,因他们的口音就时常被人笑,双胞胎以前在北昌府从来都是数一数二的学生,也是非常有自信的孩子,见同窗们笑他们,他们自己也觉着自己说话与帝都人不一样,回家很是勤快的练习官话。这官话刚练好,学里蹴鞠队选队员,双胞胎信心满满的参选,结果,硬是没评上。
这要是技术不成,也就罢了。
据双胞胎说,“就是因为我们没给曹双交好处费,他才不叫我们进蹴鞠队的。”
“什么好处费啊?”
“娘你不知道,这曹双是我们班的老大,他是宫里曹太后的亲戚,现在我们班里的人都不敢惹他。蹴鞠队也得听他的,谁给他好处费,他才叫谁进呢。”阿昀一股脑都跟他娘说了,阿晏接着道,“凭什么给他银子啊!官学又不是他家开的!我们上学都不用花钱,哼,难道为了进蹴鞠队还要贿赂他,他算老几啊!”
凭双胞胎的那素来精明的性子,想从他们手里索贿,那是做梦!
双胞胎气得了不得,阿昀道,“以前我们在学里念书,论同窗们爹的官职,都没有我爹官儿大,我跟阿晏也没跟谁要过银子。”
“是啊,那会儿在蹴鞠队都是谁踢的好谁就进的。”阿晏给他哥补充,与他们娘道,“倒不是出不起那银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俩人巴啦巴啦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都说了,何子衿道,“曹家不是公府么,怎么他家孩子没钱花呀,还跟你们勒索银钱?”
阿晏道,“那曹双哪里是差钱的,他要这钱也不是花的,我见过别的同窗巴结他给他钱,他放学后一出门就打赏给小厮。他就是要在班上压我们一头,现在班里啥事都要他说了算,大家都不敢惹他。”
何子衿问,“就谁都不敢惹他?”
阿昀道,“我们在班里不给他银子,现在班里只有八个同窗跟我们说话,别人都不敢跟我们说话,还有些曹家的狗腿子,给我们下绊子呢。”
何子衿生怕儿子吃亏,连忙问,“都怎么给你们下绊子了?”
阿昀道,“前儿我去交课业,回头就有坐我前头的李昊伸腿绊我,想绊我个跟头呢,亏我眼尖,我一脚就踩他脚面,他这会儿还在家里养伤呢。”
双胞胎也不是包子啊。
何子衿见双胞胎没吃亏,道,“这些缺德孩子,明儿我就去学里找你们先生说一说。”
双胞胎叹气,“夫子的官儿也没他家官儿大,夫子也不敢得罪他的。”
“那要不跟学里说一说,给你们换个班。”
双胞胎跟他们娘倾诉了一回,心里就痛快了,他们道,“暂时还不用,别的班也有姓曹的呢。不知是不是曹太后的亲戚,都一样的仗势欺人!谢小郎还是太皇太后的亲戚呢,也没见谢小郎这样。”
“就是。”阿昀道,“这姓曹的就是看我们好欺负,那些公门侯府或是家中显赫的,他就不敢去收钱,也不敢不叫他们进蹴鞠队,他一点儿不傻,就瞅着我们这家里官职低的才欺负呢。要不争回这口气,去别个班也得受这鸟气!”
双胞胎是决定不蒸馒头争口气了!
何子衿看双胞胎似是有主意的模样,何子衿叮嘱他们,“别硬着来,要是处理不了就跟家里说。”
双胞胎都应了。
双胞胎一向心眼儿活,何子衿对孩子也一向放心。
一时,余幸就带着阿灿阿炫过来了。
余幸道,“我刚知道双胞胎在学里受气的事,阿灿这小子,早知道也不与我说。”
阿灿道,“不是我不说,是阿昀哥阿晏哥不叫我说。”他还挺有信用。
双胞胎敢作敢当地表示,“舅妈,是我们不让阿灿说的。先时没当回事,不想越不理他,这姓曹的越发过分。”
余幸道,“你们哪里知道这等小人,他只当咱家是好欺负的。你们要早说,家里就能早些为你们出头,省得你们受这气。”余幸身为太皇太后的亲戚,家里外甥竟然被姓曹的挤兑,余幸都咽不下这口气。
双胞胎道,“舅妈放心吧,我们已是有主意了。要是我们干不过姓曹的,再来找舅妈为我们出头。”
余幸看他们一幅小大人模样,笑问,“你们想出什么主意了。”
双胞胎还卖关子,“这会儿不能说。”
余幸看俩孩子也没吃亏,心气稍平,问儿子们可交过保护费,阿灿年级比双胞胎要低些,道,“我才不给他交呢,我爹官儿低,姓曹的都不拿正眼瞅我。”这话叫他娘刚和缓的心气又提了起来,余幸心说:这狗眼看人低的。
阿炫道,“我们班没有姓曹的。”
杜氏也是头一回听说学里有这样的事,直摇头,“官学里真该好生管一管了。”
没过几天,双胞胎就高高兴兴的回家跟他们娘报喜,倒不是他们选上蹴鞠队了,他们现在不稀罕加入班上的蹴鞠队了。他们自己组建了一支蹴鞠队,队员都是从不愿意巴结曹双的同窗里选的。
而且,双胞胎不收人钱,他们的话,“咱们都是同窗,谁就比谁高贵,谁就比谁低贱了。以后有本事,科举考出功名来为国效力,才叫有本事呢。我们也不缺钱,伸手向人要,那是街上的乞丐。”有惧于曹双不敢参加的,但也有一向不忿于曹双勒索之事,过来参加的。
双胞胎就是看技术,谁技术好就要谁。因参加的人寥寥,便是技术不大好的,双胞胎也收了。
双胞胎的蹴鞠队很快组建好,双胞胎还大方的拿出私房买了个极好的蹴鞠,在学里与同窗们踢着玩儿。不仅如此,双胞胎还去瓦解班里的蹴鞠队,他不是去里头挖人,那些贿赂曹双的,明摆着是巴结曹家,他们爹不是高官,自家也不比曹家显赫,那些曹双的狗腿子才不会转头跟他们好呢。双胞胎也瞧不上那些人,双胞胎是去跟那些显赫人家出身的同窗们说话,俩人道,“我们虽是从小地方来的,无甚见识,可家里父母也教过我们,没有伸手跟人要钱的理。外头伸手跟人要钱的,那是乞丐。你们自不是那样的人,可你们在队里坐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坐后头,指使他出面收银子,收了银子你们按人头分呢。你们既不得其利,何苦担这样的恶名呢?并不是想你们参加我们的蹴鞠队,可我想着,干干净净不同流合污,亦是一种品德,你们说呢?”
双胞胎花言巧语起来,那着实很有一套。
这俩人的行动,还颇有效果,没几天,班里蹴鞠队成员就有不少退出的,而且,退出的人都是出身不错的,曹双都不敢用强的那部分人。
双胞胎好几天回家都是喜气洋洋的,还跟家里人汇报他们在学里的成果。余幸都叮嘱他们,“你们小心,别着了那些小人的道。你们这里顺顺利利,他们定然看你们不顺眼。”
“舅妈只管放心,我们都防着呢。”双胞胎因为蹴鞠队的事,在学里交上了朋友,这些朋友都很尊敬他们的品性,也不会嘲笑他们略带一点儿北昌口音的官话。有了新朋友的双胞胎,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宫媛就有些担心双胞胎吃亏,想着要不要劝干娘给双胞胎调个班好了。这曹家毕竟是曹太后娘家,怕是不好惹的。
余幸私下同大姑姐道,“这曹家孩子也忒霸道了些,谢家苏家的孩子也没这样霸道。”
何子衿不好说曹太后娘家不是,便道,“兴许就是小孩子不懂事,家里怕是不晓得。”
余幸道,“这也是。”
何子衿余幸完全就当是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解决了,结果,好景不长,学里就着人来请江老爷过去,说是孩子在学里打架。
阿念在衙门里,何子衿问这过来送信的人是跟谁打架了,这人也吱唔着说不大清楚,只是请江老爷赶紧过去。何子衿担心孩子们,连忙换了衣裳去了。
宫媛不放心,也跟着一道去了。
何子衿原还想着,难不成是双胞胎把姓曹的打了,心下思量着,这得备些礼物赔礼呢。结果,一到官学,何子衿那火蹭就起来了,不是双胞胎打人,是双胞胎被打,俩人脸上得了带着伤,阿昀脸上尤其明显,明晃晃一个巴掌印,这会儿都肿了,观其大小一看就不是孩子打的。做亲娘的看到儿子被欺负,心里是什么感觉,何子衿现在可算是知道了。什么优雅啊,理智啊,利弊啊,通通不见,何子衿两眼冒火,就恨不能把打他家孩子的王八蛋立刻揪出来活剥了皮!俩孩子一见娘来了,眼睛里立刻泪光闪闪,何子衿一颗心都疼的要命,赶紧安慰儿子们,抱住两个儿子,摸摸他们的头,问,“谁欺负你们了?”
双胞胎似乎就等着他们娘这话呢,娘一问,俩人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哭一时,阿晏才指了一旁的一个青年男子道,“是他打得我哥!”
何子衿把双胞胎往后一送,叫宫媛看着,她上前打量着这男人,又往边儿上看一眼另一位青衣小男孩儿,年纪与双胞胎相仿,相貌也不错,就是眼中那骄横是掩都掩不住,此时,一只眼睛是青的,脖子上还被挠了好几道血印子。何子衿扫过这一大一小二人,转头问,“哪个是先生?”
先生,嗯,官学里的先生也是个七品职呢,就站在一畔,听这话连忙道,“江太太,我是班里的先生。”指着另一位官威颇重的中年白胖男子,“这是官学的夫子,黄山长。事情是这样的。曹双不小心撞翻了江昀的桌子,彼此就撕打起来了,这个,这个,哎,就是这样。”
阿昀可不是吃亏的性子,一听这话就道,“他是故意撞翻我桌子的,要不是故意的,为什么我叫他捡起我的文房四宝他不捡?要我撞人家桌子,我得赔不是,他非但不赔不是,还在我的书上踩了好几脚!”
何子衿问,“踩的是什么书啊?”
阿昀不明白他娘为什么这样问,还是说了,“是论语。”
何子衿问,“书在哪儿呢?”
书做为证据就摆案上了,何子衿瞥那书一眼,道,“论语,乃圣人所著,踩论语,就如同踩圣人的脸!曹同学如此不将圣人脸面放在眼里,也难怪做出那些有辱斯文之事了。”
何子衿上前问那男人,“你怎么称呼?”
那男人扬着下巴,看何子衿一介女人,愈发鼻孔朝天,冷哼一声,“姓曹。”那口气,仿佛这曹姓是天下至尊姓氏一般。
何子衿生得高挑,赤脚量身高都一六八,这男人不算矮,比何子衿高小半个头的样子,何子衿问,“是你打得我儿子?”
那男人道,“尊夫人不将孩子教育好,就别怪外人帮着教导了。”
何子衿伸手就给了这男人两记耳光,这两记耳光,抽得猝不及防,而后,何子衿屈膝一脚踹在此人小腿上,此人立足不稳向后跌去,撞翻了一张书案方停了下来。何子衿继而欺身上前,揪起他的衣领又是一顿嘴巴,这人欲要还手,被何子衿两拳连击在小腹,直接疼成个虾米样。
待诸人上前相劝,何子衿已是干脆俐落的打完了。黄山长满头汗,连声道,“江太太息怒,息怒。”
那男人挣扎起身就要动手,黄山长那圆润的身材竟相当灵敏,上前一扑,一个饿狗扑食就将该男人重压回地上,由于他体重不凡,将此男人压得险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厥过去。何子衿指着那男人冷声道,“你娘没把你教好,只得我亲自教一教你,你再碰我儿子一下试试,看我不抽死你!”
看那曹姓男人暂时起不得身,何子衿回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冷冷盯了曹双一眼,这种耍横之人,其实最是骨头软的,曹双给何子衿这一眼险没吓瘫,嘴巴一瘪就哭了起来。
何子衿看向那位刚从曹姓男人身上爬起来、整理衣衫的黄山长,道,“这件事,具体如何,你我心里都有数。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但也不能让孩子受这样的委屈,官学必需给我个交待,不然,我定不罢休!”带着双胞胎走了。
双胞胎虽然被揍,但此时此刻,俩人简直如同打了胜仗一般,昂首挺胸的挺着小胸脯跟在他们娘身边出了官学。
娘亲真的太威武了有没有!
此事一出,不说各方如何反应,但先时那些对江太太因何得太皇太后青眼而百思不得其解的人总算有了答案:在这举手就能揍翻一个男人上头,江太太简直如同得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真传啊!
现在帝都城,还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当年揍翻太宗六子的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