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时候,朝云师傅就知晓了双胞胎赌钱险破产的事,是阿曦同朝云师傅说的,阿曦一面吃着汤圆,一面说双胞胎的惨样,“好几天都没精打采的,吃肉都不香了。”
朝云师傅还问,“今儿瞧着挺好的呀。”双胞胎早早吃过汤圆去花房玩儿去了。
阿曦道,“他俩现在是找到了赚银子的营生,我哥雇他俩做书僮,待开了学,每天放学要给我哥当牛做马,我哥一月给他们一人七两半,一年一人一百两,这样就能把输的银子再挣回去了,他们这才好过些。”
朝云师傅与罗大儒哈哈大笑,一时,朝云师傅见着双胞胎还问双胞胎是不是把他给的压岁钱也都输没了,双胞胎很是庆幸,“祖父给的没有输,都放着呢。”主要是,朝云祖父是大手笔,向来是给金锞子,双胞胎看金子看得紧,没拿出来跟大哥赌。
朝云祖父这颗矫情的心脏很是受用了一回,与无数溺爱孙子的长辈没什么差别,朝云祖父也属于那种完全没原则的一类人,想着双胞胎破了财,便要一人一个金桃补偿双胞胎一回。不想,一向贪财的双胞胎还没要,阿昀道,“虽然是输了一点儿,不过,还有一年就能挣回来了。哪里有输了钱就找祖父要补贴的,这说出去,我们就没面子了。”
小屁孩儿一个,还知道要面子了。
阿晏也是跟着点头,不过,他把朝云祖父的金桃预定下了,道,“祖父,你把金桃留着,我们过生辰时再给我们吧。”算生辰礼。
朝云祖父笑,“现在不要,过生辰时就没有了。”
双胞胎那叫一个犹豫啊,不过,最终俩人割肉一般,还是没要朝云祖父的金桃,阿曦道,“这才像话!”
朝云祖父笑阿曦,“越发有大姐的样子了。”
“那是,我不管着他们,谁管着他们啊。”阿曦打小就特别会管教双胞胎。
然后,这件事的结局就是,在给阿晔做书童满一年后,由于阿念是个吃软饭的惧内男,雇不起双胞胎,然后,此事叫朝云祖父知晓,朝云祖父何其财主,立刻大手笔的雇了双胞胎,放学后给他打工,他出的银子都比阿晔还要多三成。
双胞胎乐颠儿乐颠儿的应了,很理所应然的又被姐姐鄙视了一回。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还没出正月,刚过了上元冰灯节,何老娘沈氏就开始收拾东西了,俊哥儿与杜家的亲事前年就定了的,成亲的日子也看过了,就在春闱后,定在春闱后,也是为了不影响俊哥儿科举的意思,不然,成亲什么的,一则琐事多,二则俊哥儿初经女色,怕分心。
说来,这大户人家议亲什么的,在何子衿看来,果决的很,绝不是前世剧中演的各种“科考有成,再来迎娶佳人”的路数,两家议亲,如余家如杜家,既看准了这亲事,当初阿冽只是秀才,俊哥儿先前也就是个举人,余家杜家一样合适了就将亲事定下,绝没有任何拖拉。
虽说先时捎了银子过去,请沈素帮着料理,可俊哥儿这成亲,父母不在跟前,何恭倒没啥,他与小舅子一向要好,长子也是个周全人,次子的亲事当无大碍。沈氏与何老娘心里却很是放心不下,觉着有些委屈俊哥儿,这就又收拾东西要着人给俊哥儿送去,当然,里头还有给长子一家的东西,更有给弟弟一家的东西,但,大部分是给俊哥儿的。
殊不知,因此次送东西,还引发了阿冽同余幸的一次小小拌嘴。
事情是这样的,何子衿一向富庶,她因是在帝都成的亲,老家准备的一些东西没用上,但因她是长女,又是嫁给阿念这么个没家没业没爹没娘的,父母就她一个闺女,给的嫁妆也是尽了父母最大的能力,再加上何老娘给的添妆,并不比弟弟们成亲时的聘礼就少了的。再加上,何子衿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这些年,她积蓄颇丰,当初阿冽成亲时,何子衿就给了阿冽一千银子,是姐姐给弟弟的补贴。如今俊哥儿成亲,何子衿自然一样对待,也就让她娘一并给俊哥儿送了去。
对自家丫头这般有情有义的行止,何老娘很是感慨,私下与儿媳说了好多回,“咱们丫头就是有良心,你她姑妈。”何老娘总是将一切美好品质往自己身上引,因何老娘没个嫡亲的娘家兄弟,庶出的倒是有,就是三姑娘的祖父,何老娘与这个庶出弟弟仇人一般。何老娘当初成亲时更是为聘礼跟娘家险翻脸,所以,何老娘是绝对没有补贴过娘家的。所以,何老娘就将这品质引申到自家闺女身上,自家闺女虽这些年没见了,但知道娘家在北昌府为官,也是每年都会打发人来送东西走动的。更是给过何老娘不少私房银子,这些事,何老娘是谁都没有说过的。现在还是保密阶段,但却不妨碍何老娘夸自家丫头时顺带夸一夸自家闺女。
沈氏道,“是啊。”大姑姐当然很好,不过,沈氏还是觉着闺女更好。闺女这银子,要不是闺女的确挺有钱,沈氏都不能接这钱,毕竟,闺女有闺女自己的日子要过呢。不过,闺女过得不错,女婿做官儿也顺利,做姐姐的想补贴弟弟一些,沈氏也就替儿子接了这银子,一并命人送到了帝都,让长子把这钱给次子。
这事儿吧,就叫余幸知道了。
余幸还说呢,“姐姐待二弟可真好。”余幸不至于去吃这个醋,她出身官宦世族,其父已是三品侍郎,杜家虽位居大理寺卿之位,但论家底,是绝对没办法与余家这样的家族相比的。何况,余家还是谢太后的亲戚家,故而,在余幸看来,二弟妹出身是不及自己的,所以,想着大姑姐兴许是瞧着小叔子娶的媳妇不及自己的出身,故而补贴小叔子一些。
不想,丈夫随口一句,“都有的,当时咱俩成亲时,姐姐也给了我的。”
余幸初时没觉着如何,就是想,大姑姐可真是一碗水端平的。不过,再转念一想,不对呀,余幸问丈夫,“我怎么没见过这一千两银子!”
阿冽自知说漏嘴,立刻哑口。
余幸刚成亲时是有些手面儿大,那简直是有多少花多少,但自有了长子阿灿,如今又有了次子阿炫,余幸就很会节俭的过日子了,想着给儿子攒家业。
余幸这么一问,阿冽顾左右而言他,“快看娘的信里还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事了,你快说,为什么我没见过那一千两银子!你不是说私房都交给我打理了么!”夫妻俩关系融洽后,阿冽看妻子也会过日子了,关键是,自从来了帝都,余幸受母亲的指点,才知道男人还有私房一说。余幸跟阿冽要私房银子时,阿冽就将自己的几百两的私房给妻子一并打理了。
今余幸这么问,阿冽吱吱唔唔的,最后只得把一千三百多两的私房都给了媳妇。还得了一顿数落,余幸道,“瞧着老实,一点儿不老实,上回竟然还糊弄我。你说,糊弄我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外心?”
“真个冤死了,你还不知道我有没有外心啊。”阿冽赔笑,“真个是忘了的。”
“忘什么忘,我还不知道你。”余幸道,“我要这银子也不是自己用,姐姐都补贴二弟一千两,咱们不好同姐姐比,两个弟弟,一人五百两,如何?”
阿冽那叫一个感激,深觉媳妇会办事,其实,他也这样想,就是怕媳妇不同意,就想用私房补贴弟弟一些。余幸冷笑,“我虽妇道人家,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咱们虽不富,弟弟们又不是外人,自来家和万事兴的,我焉会在这上头小气。”她成亲时,兄姐也都私下有补贴给她的,今见大姑姐给二小叔子银子,她与丈夫是做长兄长嫂的,余幸焉能在这上头抠门。再说,她也从来不是抠门的性子。
抽出那一千两银票,余幸把剩下的三百多两再还给阿冽,道,“这三百两你自收着做个零用吧。”
“我还收这个作甚?每天出门前你都绞好银子给我带身上的。”阿冽将银子推给媳妇,道,“你拿着就是。”然后,阿冽翻了翻,翻出个庄子的地契给媳妇,道,“这庄子你也收着吧。”实在是今天媳妇说给弟弟补贴的事叫阿冽心里舒坦,且,俩人成亲也十来年了,媳妇真心同他过日子,阿冽就都将私房拿了出来。
余幸原本不大气了,一见地契,不由又气了几分,“竟还有庄子不交待?”
阿冽道,“看你急哧白脸的样儿,这庄子是姐姐给我银子后我在北昌府置办的,你也知道北昌府,地方大,地价也便宜,原是个小庄,后来庄上收成了,又置了些地,凑了两千亩。这些银子就是庄子上的出产,行了,都给你吧,以后庄上再送来出息,我就叫他们都交到你这里。”
“你少糊弄我,姐姐给你一千银子,北昌府地价便宜也得三两银子一亩上等田吧,不过这几年就能增到两千亩?还能得一千多两的出息?”余幸当家这些年,也不是好糊弄的。
“也不只是姐姐给的,还有阿仁哥、三姐姐给的,合一块儿置的庄子。真的都在这里了。”阿冽一副实诚脸,“我要不是实心,哪里会把这庄子拿出来,你又没搜到,是不是?”
余幸眉梢微微上挑,露出个“你还算知趣”的模样来,道,“本来就该给我收着,又不克扣你银钱使,别成天想着藏私房,这是头一回,再叫我知道可没好。”
阿冽忙又赔了无数好话,方把媳妇哄高兴了。
余幸回娘家同她娘说起这事,好笑道,“再老实的人也有心眼儿呢,你看相公,平日里瞧着多实诚,竟还会背着我藏私房。”
余太太笑道,“男人嘛,都是如此。女婿不是个乱来的,你平日里不要管他太紧。”
“我哪里会管他太紧,他就是小心眼儿,觉着我是个抠儿的。”
“你倒不是抠,你是以前总乱花乱用,也不怪女婿对你不放心。”余太太并不偏帮女儿,还时常劝着她些。
余幸笑道,“那会儿不是小么,你看我现在多节俭啊,一般衣裳都是在家里让丫环做了。”
余太太道,“过日子就当如此,眼下阿灿已经上学念书了,孩子家,转眼就长大了,到时议亲娶妻,哪样不是银子呢。”
余幸拿块栗子酥放嘴里吃了,点头,“是啊。”
余太太问,“你家三小叔子今年下场不?”
“三弟信上说准备的还不充足,就不下场了,不过,他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说二弟成亲时他过来吃喜酒。”
余太太就打听,“你三小叔子亲事可定了?”
“还没定呢,要是三小叔子亲事定了,我们太太没有在信上不提的。”余幸问,“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亲事要说给我们三弟?”
余太太打发了丫环下去,悄声道,“这原是我自己想的,你觉着,你姑妈家的表妹,与你三小叔子可还般配?”
“姑妈外任这些年了,我也好久没见过表妹,哪里晓得般不般配?”
“门第呢?”
“姑丈现在也是一地知府,又是扬州那样的好地界儿为官,要论门第,自然配得上。”
余太太叹道,“你姑妈家啊,要不是先时受了他家那不知好歹的败家小叔子的连累,你姑丈官职何至于此?”
“娘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事儿娘你不要提了,就李家那事,当时险把我大姑姐祸害了。只要一提表妹的出身,估计我公婆就不能乐意。”余幸道。她都忘了此事,其实,要不是成亲后偶然知晓,她还知道公婆家与姑妈家很有些矛盾。这矛盾还不是小矛盾,说来,她姑妈当年也是嫁得名门李家,其公公李终南是祖父的至交好友,曾官至正二品蜀中总督。后来,李终南折戟总督之位,皆因生了个不肖子李六郎,当年,李总督在蜀中时,那李六借着其父的名头与太宗皇帝的爱宠赵美人的娘家人合谋,以宫中选美的名义,不知骗了多少蜀中闺秀。后来骗到何家头上,何家当时不过秀才门第,但很有些不同凡流的见识,人一家子都不愿意叫闺女进宫,李赵二人行骗不成,竟以势相逼。也是李六作孽做到太岁头上,彼时谁知道朝云道长的身份呢,就以为是个寻常道士,那时何家也不清楚朝云道长的来历,可大姑姐何子衿天生有这段福缘,就入了朝云道长的眼,还拜了朝云道长做师傅。李六做孽做到朝云道长这里,真是报应到家。朝云道长虽则家族败落,但他毕竟是辅圣公主唯一的儿子,方家势败,辅圣公主过逝,太宗皇帝都没舍得杀了他。而且,朝云道长身边一直都有朝廷的人服侍,这李六真是找死啊!朝云道长必要追究,何况这种打着朝廷名义骗良家闺女的事儿,都是说把女人家闺女送宫里做娘娘的,太宗皇帝也不能背这锅啊!李家就此一败涂地,要不是后来献女和亲,李家四郎娶的是余家姑娘,而余家余老太太正是谢太后的姑妈,彼时谢太后还是谢王妃,但正因有这个关系,李四郎方能在官场坎坷前行。相对于被庶出六弟连累的老爹和其他兄弟,李四郎委实算是命好的。她媳妇余瑶是余老太太嫡亲的闺女,余瑶算是谢太后的表姑妈,其实她年纪比谢太后还要略小一些,只是辈份在那里,少时时常去王府陪还是谢王妃的谢太后说话。有岳家和妻子的关系,李四郎在官场上才算稳得住,不然,就凭他家里那桩案子,他这前程也算完了的。
今余太太一提,余幸想到这番前缘,直接就同她娘说了自己的看法。
余太太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何家现在甭看何恭官职依然不高,看何家这形势,三个儿子,一个进士两个举人,而且,俊哥儿还定了大理寺卿家的千金,哪怕俊哥儿这科中不了,依旧是年轻举人,再拼三年也拼得起。何家眼瞅蒸蒸日上,与李家也没有特别的交情,又有先时旧事,哪里会应这亲事?
余太太笑,“也是我一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是啊,我都忘了你姑妈家那事了。哎,过了这些年,再叫人想起来也是叫人恨的慌,你姑妈家原多好啊,就他家老太爷,以前多明白的人,非弄个窑姐儿,这不,败家破业,一辈子的家业,都给那孽障祸害了!所以说,当初你祖父相中了女婿,来信与我同你父亲说起这亲事,就女婿家不纳小这一样,我就愿意。如今看来,女婿这样本分的人,多么难得。”祸害了李家的李六郎是当年李总督外室所出。
余幸笑,“我哥也不是胡来的人哪。”
“这倒是,咱家人都本分。”余太太道。
余太太又问起闺女家的二小叔子成亲时,闺女给备的贺礼,生怕哪里不妥当。余幸与母亲大致说了说,就又说起丈夫那私房来,“我们大姑姐真是大方,我与相公成亲时,大姐夫做县令,其实也才刚过起日子来,就给了相公一千两银子,说是成亲补贴给他的。”
余太太笑,“这就是女婿那私房吧。”
“不是,他精着呢,置了个小庄年年有出息,这些年的出息,攒了一千多两。”
余太太好笑,“看不出来,女婿还挺会过日子。”
余幸笑,“可不是?阿灿就像他,四五岁上打会数数的时候起,就很会数自己的金银锞子,以前都是我给他收着,打他上学,没几天就找我要了去,要自己收着。眼下他们还没学写字,他也认字,自己歪歪扭扭还记账呢。”
余太太听得大笑,“还有这事。”
“是啊,我都说,这以后倒省得说被人哄骗了去。”余幸说着也觉有趣。
余太太道,“比你这大散漫的好。”
“我现在也不散漫了。”余幸道,“我与相公说了,二弟成亲,除去贺礼不算,私下给二弟五百两,叫他收着好过日子。这毕竟是在帝都,又不守着公婆,我家二小叔子是个极要脸面的,就怕他万一手头紧又不好意思说。”
余太太点头,“这倒是,你们做大哥大嫂的,是要多顾看着阿浩一些。”何浩,俊哥儿的大名。余太太到底历经世事,道,“不过,阿浩成亲时如此,待你家三小叔子成亲时,也要一般才好。”
余幸道,“我晓得,我都跟相公商量过了,都一样的,一人五百两。”
“这就很好。”余太太语重心长道,“你是咱家的小女儿,自小被娇惯着长大,以前只想着给你寻一户相宜人家的小儿子嫁了才好。小儿媳比起长媳来就轻松多了,不想,你却就是做长媳的命。你婆家眼瞅已是兴旺了,女婿也是个周全沉稳的性子,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如今你二小叔子娶亲,以后就有弟媳妇,这妯娌间,必要和睦方好。不是别个,你们和睦了,兄弟间便和睦。这家啊,都是家和万事兴。”
“我都晓得,娘你跟我说一千八百多回了。”
“哪里有一千八百多回,顶多是念叨几回而已。”余太太笑着,看时辰差不离就道,“得去接阿灿放学了吧。叫小厮把阿灿送家来,再知会女婿一声,让他落衙也家来,咱们一道吃晚饭。”
余幸笑应,在帝都的头一桩好处就是,随时随地的可以回娘家串门子。
何子衿倒是不知给弟弟送银子,让阿冽把私房都给暴露了,其实,何子衿都不会想到阿冽还会自己藏私房。在何子衿心里,自己的大弟弟阿冽一直是多么温厚稳重的人儿啊!
这事儿,何子衿后来知道还是俊哥儿来信时说的,俊哥儿这张嘴啊,就没个把门儿的。
何子衿见着俊哥儿的信,还笑了一回,沈氏也笑,“阿冽这小子,倒还有这个心眼儿。”
何老娘道,“先时他媳妇那般大手大脚的,孩子自己就得有个算计。如今媳妇好了,也该把私房给媳妇收着了。”何老娘说的一脸板正,正气凛凛。结果,转过头就悄悄问儿子可有藏私房,如果儿子有藏私房,可是得藏好啊!还有,要是有藏不好的危险,用不用让老娘帮你保管啊~问得何恭哭笑不得,他是当初与沈氏一见钟情,为娶沈氏还挨过老娘的打,好容易与沈氏成亲,还没三天半呢,就忙忙的把私房交给沈氏了,从此,何恭先生就成了没有私房的男人。
何老娘很细致的问儿子,结果发现儿子当真是没有私房啊,把何老娘郁闷的,私下都同自家丫头说,“你爹可真是个实诚人。”
“实诚还不好啊,阿念就跟我爹似的,从来不会藏私房。”
“这倒是。”甭看儿子没私房,何老娘觉着儿子实诚过了头,这孙女婿不藏私房,在何老娘眼里便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了。
何子衿见何老娘这两种原则两种对待,不禁暗笑。
何老娘又说起俊哥儿的亲事来,只担心自己不在跟前,俊哥儿有什么不周全。何子衿宽慰她道,“成亲本是两家喜事,两家欢欢喜喜的就好,哪里有什么不周全的。何况,杜家又不是什么刁钻人家,阿冽信上说杜大人为人很是宽厚,俊哥儿虽是要考功名,小时候便爱舞刀弄棒的,听说与杜大人很是透脾气。”
“这倒是。”何老娘笑,“这做女婿,想娶人家闺女,先得入老丈人的眼才成。”
说一回俊哥儿的亲事,何老娘还拿出十两银子来叫自家丫头帮着卜一卜俊哥春闱可得顺遂,何子衿收了银子,就说择吉日帮着卜一卜。
待何老娘得了何子衿的卦,已是二月初了。
何子衿因不是整生辰,并未大作排场,她们家本也是低调人家,只是阿念身居高位,排场不大,礼却是收了不少,而且,有很多是不需回礼的。
这就是做官的好处了,阿念当真不是贪官,就是拿银子,也只拿自己份内的那些。但,在官场上,平日里非但节下有衙门发的各式节礼,尤其阿念何子衿的寿辰,不能说不收礼不成吧,也差不多这样了。似前番柳知府做作清廉样,多少官员都不痛快呢。
何子衿收过生辰礼,兴哥儿收拾停当,代表家里去帝都参加二哥的成亲礼。
不过,对于俊哥儿,眼下却是顾不得亲事,因为,眼瞅就是春闱了。
何老娘花银子请自家丫头卜了一卜,心就放下泰半,又拿出五十两银子,带着沈氏各寺庙烧香,待这烧香好,贡士榜单也出来了。俊哥儿倒是榜上有名,只是名次不是很好,二百名开外了,何恭阿念都有些担心俊哥儿的殿试,生怕他落下三榜同进士。
好在贡试榜单之后就是进士榜,见着进士榜,何家人方放下心来,俊哥儿好歹上了二榜,却是未能如阿冽那般考入庶吉士,而是入六部当差。俊哥儿来信说自己是想谋外放的,不过,因要娶亲,怕媳妇思念娘家,就决定先在六部熬上一任,再说外放之事。
俊哥儿既中进士,又是喜事在望,今年委实是双喜临门,纵未能入翰林,也算人生得意了。
就是杜家,得个进士女婿,也不算配不上杜家的门楣了。
俊哥儿的事安定下来,就是龙凤胎的生辰,纪珍又打发人给阿曦送了许多东西,以及一封比阿念写的书还厚的信。阿曦看了信与她娘道,“阿珍舅舅也在帝都得了差使,说是陛下看他已经十七,赏他的。”
何子衿笑道,“这可好,是什么差使?”
阿曦很是神气,“给陛下做侍卫,听阿珍舅说,可威风了。还说他穿上侍卫衣裳,陛下夸他的是玉树来着。”
阿念偶然听一耳朵,吐槽道,“说不得是宫里守大门儿,天天风吹日晒的,不光玉树,还临风呢。”
阿曦哈哈大笑,“我给阿珍舅回信时一定加上这句,问他是不是在给陛下守大门。”
阿念也不禁笑了起来。
只是,接下来,何家却有一桩难事。
因为,江夫人亲自上门,替纪珍提亲了。
幸而只是私下里言语上的提了提,但,江夫人说的无比恳切,“阿珍十五上时,我与将军就想为他定下一桩亲事,他那时就在信里说与阿曦青梅竹马,很中意阿曦。只是,彼时阿曦还小,此事实不好提。如今阿曦眼瞅也大了,阿珍已经得了差使,帝都里打听他亲事的人不少,我想着,现在阿曦也懂事了,虽议亲早些,我还是想来问一句,不知你们可相得中阿珍?我晓得你们疼闺女,成亲什么的,晚几年倒也无妨。倘你们中意,咱们两家先把亲事定下来。”
说着,江夫人道,“原本,将军是想同我一道来的,实在是,他不好轻动,不然,倒惊动了北昌府的各位大人。我就先过来,问一问你。”
江夫人其实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她一向是将何子衿当女儿辈看待的,结果,她儿子相中人家闺女,这不,眼瞅着,两家要做亲家的节奏了。
面对江夫人的话,何子衿一时哑口了。一则江夫人此时提此事,令何子衿有些意外。二则,江夫人实在太会说话,连他们想闺女晚几年成亲的话都堵住了。
只是,这,这也忒着急了吧。
还有,她家与姚节可是有口头亲事的,虽然这些年两家也一直没有同龄般配的孩子。可,这亲事毕竟先时是口头定下的。诶,江夫人,虽知您老一向牛X,但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