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随使团出使北凉,何子衿带着孩子在家过日子,她与李参政夫人迅速的熟络起来。虽则以往二人对彼此都有些欣赏,但说来并不算亲近,不比如今,虽外人面儿上看着如以往,两人举止言谈间却是亲近不少。
而且,何子衿发觉,自从阿念遇刺事后,来求自己占卜的人少了许多。她原也没大留意,毕竟,前些天一直是在家照顾“病人”阿念,之后阿念要出外差,何子衿都是忙着给阿念收拾行礼了,如今阿念随谢驸马去了北凉,何子衿方陡然觉着家里清静不少。
何子衿还不知是何缘故,何老娘就同自家丫头片子讲了,“那些个小人,你先时不给她们卜,如何可不趁机说你坏话么。”
“我有什么坏话可让人说的?”何子衿觉着自己平日里没得罪过人哪。
“这都不晓得?”何老娘深觉自家丫头片子迟钝,这般消息不灵通,可如何是好哟,幸亏有自己帮她留意。说来,何老娘的确是灵通的多,甭看她老人家也不大参加官宦人家女眷聚会,主要是她老人家年岁辈份都太高,而老太太间的聚会太少,以至于她老人家在社交界少有露面儿。不过,她老人家竟硬生生的又走出了自己的新天地,被重阳聘为了书铺子的顾问,而且,自她老人家做了重阳书铺子的顾问,那书铺子的生意哟,甭提多红火了。好吧,此乃后话,暂不消提,何老娘说的是现今流言之事,与自家丫头片子道,“上回江姑娘找你寻平安符,你这名声就响亮声来。多少人想请你占卜呢,你不给她们卜,可不是得罪人么。这回阿念遇刺,那些碎嘴子们就说了,你要真是个灵验的,怎么没提前卜出阿念会遇刺来,可见你这卜是不灵的。如今可不就是没人来寻你了。”
原来是这般缘故,何子衿笑道,“不来更好,我早也说过我这卦并不灵验,如今可算是清静了。”
何老娘听这话不乐,道,“你愿不愿意卜是一回事,但也不该叫这些人这样说你。”
“管她们怎么说,正事还忙不过来呢。再说,我原也就打算再不替人卜的,如今这样,正可顺势而为,以后也能少些麻烦。”
何老娘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家丫头片子现在也不等着占卜的那仨瓜俩枣的下锅,弄个巫婆神汉的名声也没什么意思,便也未再多说。何老娘现在比较忙,与自家丫头道,“你去跟你娘说说话吧,我这里还要听会儿书。”
何子衿问,“什么书啊,这么好听,祖母连我都不理了。”
“哪里有不理你,只是这书我得快些听,好给重阳拿个主意。”何老娘说起自己事业的第二春就是眉飞色舞,自从重阳置了个书铺子,先时那书铺子生意很是寻常,后来重阳开了窍,借着秋闱春闱的东风,大卖自家曾外祖母何老娘与江姨丈的学习著作,很是给书铺子恢复了一些元气。同时,重阳还极有眼光的出版了几本大卖的话本子,从此,他这书铺子在这书铺业算是站住了脚。起码,于北昌府有了些名气。
然后,重阳在与曾外祖母的交谈中发现曾外祖母于话本子这些故事很有鉴赏力,用重阳的话说,只要是产外祖母觉着好看的,基本上都能卖的不错。
让何子衿说,这与何老娘的文化水平有关,想一想,这些话本子小说多是什么人看?那些学识渊博的大儒是极少看这些的,看这些个的大多是文化水准寻常的。这些个人吧,还不一定就比何老娘的审美高明到哪儿去。而处于同等水准的审美,自然能选出符合这种审美水准的话本子了。
重阳多精乖啊,他发现此事后,立刻就聘了曾外祖母为顾问,对了,顾问这词还是子衿姨妈发明的,竟然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找顾问问一问。重阳就聘了曾外祖母给他当顾问,非但要请曾外祖母帮着挑选话本子来出版,还要曾外祖母帮他挡一挡他娘,甭叫他娘总逼恳着他念书了。
重阳自认不是块念书的料。
他娘三姑娘却是个极心高的人,一意盼着长子有出息。
如今,重阳聘了曾外祖母为顾问,每月给曾外祖母开月银,俗话说,拿人手短,由于曾外祖母在重阳这重外孙的书铺子里兼职打工挣零用,所以,在重阳的问题上,曾外祖母常帮着重阳说话。
何老娘如今说起重阳也很是高兴,道,“这孩子,认识的秀才多了,许多秀才都愿意在他这里印话本子,只是,这也得有个挑捡,咱们得挑好看才成。重阳既得打理铺子不得上学,哪里有这样的空,我就帮一帮他,挑这话本子。如今我眼睛不大成了,自己看就费劲,就让燕子过来念给我听。”又说,“念子学认字算是快的。”燕子是何老娘身边的小丫环。
何老娘也乐得自家老太太有些事情做,还打趣的问,“重阳一年给祖母你多少工钱啊?这可不能少了。”
一提到工钱,何老娘就一句,“孩子们做点事怪不容易的,哪里还能要孩子们的钱?重阳说要给我,我不要。后来,那孩子说了年底给我分红。”说着,何老娘就得意起来,觉着自己算是提早一步享了重外孙的福。不过,何老娘还是强调,“随重阳如何说吧,我不要重阳那钱。”
何子衿笑,“这也是重阳心意,祖母甭急着拒绝,您不晓得,重阳那书铺子,去岁勉强收支平衡,一分钱分红都没有的。今年估计能略有赢余。”
“我看他书铺子生意还不错啊。”
“是吗?”
“当然啦,我去过两回,每天放学的时候,人可多了。”
何子衿便笑眯眯道,“这都是祖母你帮忙的缘故啊,要重阳自己,哪里有如今的景象?”
何老娘一听这话就高兴起来,嘴里还道,“也是重阳这孩子争气。”又跟自家丫头赞了回重阳,这回,也不叫燕子念书给她听了,何老娘就拉着自家丫头片子的手说起出版业的事来,一不留神还说出了个机密,“重阳说了,阿晔那书,
第二部就快写好了,待写好了,直接拿去印来卖。”
何子衿想着,阿晔这小子被他爹阿念收拾过一回又加重了课业,很久没再写过话本子,如今看来是阿念这一去远差,阿晔又重拾旧业了啊。
何子衿回家就问了阿晔,阿晔道,“娘,你放心吧,我一准儿不会影响课业的。”
何子衿笑笑,“成,你心里有数就成。人有爱好没什么不好,只是得分得轻主次轻重。”
阿晔认真应了,就开始趁他爹不在家开始了自己的话本子创作。
因自己娘待自己好,阿晔还同他娘说了个机密事儿,“娘,你知道不?就是《簪花记》的那位红尘居士,可是给重阳哥逮住了,你知道这人是谁不?”
“谁啊?”
“说来,这人娘你还认识呢。”
“行啦,就直接说吧。”也不晓得啥毛病,小小年纪就特喜欢卖关子。
果然,见他娘催,阿晔这才不紧不慢说起来,道,“就是娘你的女学生,胖曦的同窗,宫财主的闺女,宫姑娘啊。”
何子衿听闻此事,颇有些讶意。阿晔现在关子也不卖了,一径同他娘道,“娘你不晓得,这位宫姑娘的架子有多大。重阳哥给她送了多少回礼了,她理都不理。还是胖曦帮着重阳哥说话,宫姑娘才答应再写一本的。”
何子衿对于孩子间的事,一向少作评论,只是提醒阿晔一句,“你又这样说阿曦,叫她听到跟你打架,你少来找我告状啊!”
阿晔嘀咕,“我就私下说一两回,她本来就胖,还不叫人说。不是我说,这也忒自欺欺人啦!”
“谁说阿曦胖了,我一点儿不觉着阿曦胖,人是胖是瘦,多是天生的。看一人,怎么能只看皮相,得多看这人品行。倘品行不佳,就是长成天仙又如何?”何子衿生怕儿子以后成长为颜控啥的,很是注意对儿子的教育。
“我晓得的,娘。”阿晔无奈的应一句,觉着他娘是瞎担心,这样的道理,他能不懂么?不过,阿晔另有他事跟他娘打听,“娘,三姨妈这几天有没有来咱家?”
“怎么了?”
阿晔坏笑,“没啥!就是听大宝哥说,这几天重阳哥尽忙着相亲了,三姨妈正忙着给重阳哥说媳妇呢。”
“行啦,别总说你重阳哥,你是不是也想媳妇了,想我给你说一个!”
阿晔很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红彤彤的,大声否认,“娘!你可别乱给我说去,我还小哩!我还要念书哩!我可没有半点儿这个意思!”阿晔生怕他娘跟三姨妈一般去给他满城说媳妇,连忙认真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何子衿瞧着阿晔既害羞又焦急的样儿,心下很是好笑,逗了儿子一回,方回屋歇着去了。
因阿念不在家,阿曦过去陪着母亲睡觉,当然,还有双胞胎一道。好在家里床够大,母子女四口子也完全盛得下。
何子衿刚从阿晔这里知晓三姑娘给重阳寻媳妇的事,重阳是长子,再者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这倒不怎么稀奇。何子衿甚至开始准备重阳的定亲礼的,结果,没几日,三姑娘就过来,私下同何子衿打听起陆路家大姑娘来。
三姑娘道,“重阳一直不大定性,虽有些小聪明,却不够稳重。他又是长子,我想着,必得给他寻一位稳重闺秀才好。”然后,话里话外的提起陆大姑娘。
何子衿笑道,“三姐姐是相中陆大姑娘了?”
三姑娘一笑,“也不瞒你,先时在你这里见过陆家姑娘几面,别个不说,就那通体的书香气,就叫人喜欢。”陆家与江家同住一巷,原是邻居,陆家是北昌府人氏,陆老太爷翰林院致仕,举家搬回北昌府,与江家关系不错。阿念遇刺受伤,陆三太太还带着闺女过来问候过几遭。那会儿三姑娘也在江家,自然就见着了。就像江姑娘说的,就陆大姑娘那一身书香气就叫人喜欢。尤其三姑娘一向对儿子期望颇高,偏生儿子念书有限,三姑娘喜欢读书人家,这不,就相中了这位陆大姑娘。
何子衿笑道,“姐姐好眼光,这位陆大姑娘,果真是极好的。倘不是阿晔年纪尚小,断不有叫三姐姐抢了去了。”
三姑娘见何子衿这般说,心下愈发喜欢陆家,却也不是没有忧虑,道,“别个倒好,我只担心人家瞧不中咱家这门第。”陆三老爷虽是白身,陆老太爷却是致仕翰林,胡家却是商贾门第,每念及于此,三姑娘就有些不自信了。
何子衿道,“陆家虽好,可北昌府也不是就没有比他家更好的了。咱们姐妹私下里说句势利话,那陆三老爷毕竟只是白身。咱们重阳,也是会过日子的好孩子。再者,别个不说,咱家的孩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就是成亲后,也不会纳小,单这一样,就极难得的。自来一家女百家求,成与不成的,渐渐同陆家露个口风,看一看他家的意思,总没差的。”
三姑娘很是相中了陆家,于陆家事也格外慎重,想着便是问也要做好万全准备才成。三姑娘道,“成,我再与你姐夫商议一二。”
何子衿点头,“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