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曦的确很喜欢外公,明明外婆也很疼她,她却是啥事儿都想着外公,晚上带抱着小枕头过去找外公一起睡觉。沈氏都说,“你爹可没这样招孩子稀罕过。”
何子衿笑道,“阿曦跟我爹投缘。”事实上,阿曦天生就偏爱男性长辈,或者是男性长辈力气大,可以把她抛上抛下陪她玩儿的缘故。
何恭在沙河县住了五天,临走前也很舍不得自己小外孙女,还与闺女女婿道,“待去州府交粮税的时候,带着阿曦阿晔一并去。”
何子衿阿念都应了。
来的时候大包袱小行礼的,除了替换的衣裳,就是给闺女女婿的东西,如今回北昌府,还是大包袱小行礼,东西多的搁不下了,阿念干脆自县里又雇了辆车,专为拉行礼。主要是,逛榷场啥的,沈氏没少买,还有何子衿预备叫母亲带去家里用的。何子衿除了爱攒钱外,东西啥的,她都是现有现用,用不了的也都会送人。沈氏这次来,好些衣裳料子什么的,何子衿都让母亲带回去做衣裳使,还有些燕窝红参,不是买的,人家送的。红参何子衿原打算做润肤膏时用,燕窝她不大吃,就一并给母亲带回去了,红参不晓得适不适合余姑娘吃用,但燕窝这东西,大部分人都能吃的。原本有了燕窝也都是何老娘吃,何老娘也很关心孙媳妇的身体情况,索性自己不吃了,叫儿媳妇带去给孙媳妇补一补。
再者,沈氏也自榷场买了不少东西,女人都一样,天生有购物的癖好,不见得是给自己买,但就是喜欢买。
待走时,何恭也说呢,“如何买了这么些东西。”
沈氏笑,“都是家常用的,这里东西便宜,索性就买了些,还有闺女女婿孝敬的。”
何恭摇头,实在对女人的购物癖没法子,别了女儿女婿老娘幼子,还有三姑娘胡文一家子、江仁何琪一家子,何恭就带着妻儿回北昌府去了。
沈氏回家整理了两日就去余家说话,给儿媳妇送了红参燕窝过去,余太太笑,“亲家太太太客气了,这样的东西,你们留着补身子就是。”
沈氏笑道,“我那里还有呢,这是给阿幸的。”余大妞,大名余幸,小名大妞。沈氏很关心的问,“阿幸身子好些了吗?”
余太太笑,“好多了,今天张太太家的闺女邀她过去赏花,她就去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沈氏笑,“那我就放心了。这回去沙河县,子衿还说起来,窦大夫的医术极好,只是窦大夫不大动身出门,要是阿幸再哪里觉着不舒坦,让她过去瞧一瞧,请窦大夫帮着调理一二,也使得的。”
余太太打趣道,“可见这要做一家人了,你这不光是给送补药,连大夫都打听了。”
沈氏自不会说去了沙河县闺女提醒她才想起来的,沈氏道,“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阿幸,就是也不大知道窦大夫的脾性,故而亲去问了问。”
“无妨了,都大安了。”余太太道,“阿幸一直挺康健,也是头一回来北昌府过冬,在帝都可没得见下这般大的雪,贪看雪看的着了凉,如今已是大好了。”
“那就好。”儿媳妇健康,沈氏才算放心。
既要做亲家,彼此间自添三分亲近,余太太就问起沈氏去沙河县的事情来,沈氏笑,“来了北昌府好几年,都是孩子们过来看我,我还是头一遭去。沙河县虽是个小县城,不能跟咱们州府比,不过,也是个热闹地方。孩子们都很好,连我们老太太也是每年要去住大半年的。”
余太太笑,“你家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性子。”
“是。尤其喜欢孩子。”
沈氏陪余太太说了会儿话,用过午饭,见余幸还没回来,就起身告辞了。
沈氏是愿意同儿媳妇多接触的,毕竟以后要一家子一道过日子,家和万事兴,这会儿搞好关系,以后过日子才和乐。
不想,余姑娘天气略暖就要回帝都,余太太也同沈氏说了一声,道,“阿幸还有许多东西没收拾好,嫁妆上的事也得叫她知道。还有一年就要嫁人了,我那儿媳妇就想她回去,多叮嘱她几句。”
沈氏能说什么呢,沈氏笑道,“做父母的,都是这个心,我也有闺女,当初子衿成亲之后还住一处呢,我都舍不得。天下父母心,亲家肯定也是一样的舍不得。”
“是啊。”余太太笑,“让她去吧,介时正好让阿峻阿岫送嫁。上次阿冽去帝都也见着阿岫了,俩人性子很是相投呢。”
沈氏笑,“以前都在官学上学,阿冽说认识阿岫,阿岫略小一些,还在一处玩儿过蹴鞠。”
因着余幸要回帝都,沈氏准备了不少东西,让她路上使。
何子衿阿念带着龙凤胎送夏粮顺带回娘家,到北昌府方知道此事,沈氏道,“想想也是,都是有女儿的人,眼瞅着女儿亲事近了,要嫁人了,都想让闺女在自己身边多陪一陪自己的。”
何子衿道,“是啊,虽有祖父母在身边,可谁也抵不了谁呢。余姑娘年纪也不大,家里父母定也惦记着呢。”
沈氏点头,“正好,也让你弟弟好生用一年功,秋天就得下场一试了。”
何子衿道,“北昌府就这样不好,八月就开始下雪,介时可得多备些炭叫阿冽带去。还得跟阿冽说呢,烧炭什么的,屋子不能太严实,不然容易出事。”
沈氏笑,“我晓得。”
待晚上,何子衿把余姑娘回帝都的事同阿念说了,何子衿不掩人心担忧,道,“当着咱娘的面儿,我没好问,怕咱娘多心,这余姑娘走时,怕是没跟咱娘说几句话的,不然依着娘的脾气,早与我说了。”
阿念精于人情世故,自明白子衿姐姐话中之意。亲事已定,这就不是外人了,余姑娘回帝都倒没什么,人之常情么,人家父母想多看看闺女。就是余姑娘这回帝都,不必正式跟婆婆辞别,也该见面说些什么的。这一句话没有,是叫人心里不好受。阿念道,“定亲时不挺高兴的么。”
“是啊,定亲前我跟娘去余太太那里说话,余姑娘还有说有笑的,待我比以往都亲近。倒是自定了亲,我也没见过她了。”
阿念道,“不会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害羞吧。”主要是,阿念也不认识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晓得高门大户家的闺秀是个什么样儿。
“实话说,不大可能。大户人家更重视子女教育,哪个不是落落大方为好,从没听说过缩头缩脑是优点来着。”何子衿并不是个自欺欺人的性子,道,“我只担心亲事上是不是余姑娘不大乐意。”
“这怎么可能,定都定了,哪里容她反悔?”
“不是反不反悔的事,亲事,不说谁高攀谁不高攀,抛开门第不谈,必得两厢情愿方好。过日子是个长久的事儿,就是娶了公主,倘两个人性子不合,一个不乐意,日子也过不好。”何子衿皱眉道。
“姐姐也别总往坏里想,余姑娘我没见过,可是余巡抚再明白不过的人,结亲总是好心,就是余太太,听姐姐说,也是个和气人,他们这样的阅历,倘孙女不乐意,也不能硬压着不乐意的孙女来跟咱家结亲呢。”阿念道,“何况,这桩亲事原也不是岳父岳母先提的,是余家相中阿冽,这才做的亲。”
“是啊,先时都没想到。”何子衿叹道,“只盼我是多想了。”
阿念也有些坐不住,起身道,“我去看看阿冽的功课。”
何子衿拉住他,“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这可耽搁不得。”阿念道,“世上大都眼浅,阿冽秋闱要是能中,叫余姑娘知道,就再没有不乐意的了。”阿念说完就去关心小舅子的课业了。
余太太同丈夫道,“没想到何家连带江小县尊一家都留任了。”
余巡抚道,“是啊,江念说还想继续在沙河县任职,毕竟三年时间太短,他做的一些改进,短时间难见成效。何恭也是恬淡性子,在学政司只管闷头做事,出风头的事都是李学政来。”
余太太道,“江县尊年纪轻轻的,我还以为受不了北昌府的贫寒呢。”
“这是哪里话,做大事之人,哪里能怕苦怕寒。”余巡抚很是欣赏江小县尊,赞了一句,同妻子说起帝都的事来,道,“六皇子纳了两位侧室。”
余太太一惊,继而叹道,“六皇子妃这也成亲三年了,六皇子膝下空空,总不是常法。”又问,“是哪两家的姑娘。”
“一位是晋中曹巡抚之女,一位是戚国公旁系女。”
余太太沉默半晌,方悄声道,“娘娘实在太高傲了,焉何不择谢氏旁系女为六皇子侧室。”今上六位皇子,老夫妻两个独拿六皇子来说,主要是因为谢皇后没有嫡亲骨肉,诸皇子皆是庶出,但这六位皇子中,唯六皇子是自幼养在谢皇后膝下的。因六皇子毕竟非谢皇后所出,谢皇后以前曾将娘家侄女养于膝下,当时就有很多人猜测谢皇后以后是要娘家侄女与六皇子做亲的,结果,先帝临终留下遗诏,赐婚先文忠公苏相之孙女为六皇子正妃。苏氏为六皇子正妃后,三年无子,诸多人觉着,谢皇后大约要娘家侄女为侧室的,不想,谢皇后根本提都未提这个,谢皇后的娘家侄女谢思安早已出嫁,嫁的也是高门大户,国公门第。如今六皇子择侧室,余太太未想到,谢皇后竟真的没选娘家侄女,哪怕谢皇后性子高傲,不愿侄女为侧室,谢家也有的是旁系之女,择一出身不太高的,也堪为皇子侧室。却是未料到,谢皇后选了曹氏女与戚氏女,都不是姓谢的。
余太太再次叹道,“娘娘实在太高傲了。”余太太这么说,并不是有什么目的。当然,谢皇后地位稳固,余家也跟着沾光不少,并不是升官发财上头的沾光,而是,为官你做事,你有功劳,起码没人敢贪,没人敢分,你做了事,上头看得到。余太太这样说,完全是从女人的角度出发,谢皇后如今一人之下,可将来呢,谢皇后毕竟没有亲生骨肉,将来呢,将来会如何呢?当然,有了谢氏女入宫,也不一定就稳妥,但,毕竟有血缘关系,总比旁氏女要稳妥吧。谢皇后偏生不愿。
余巡抚沉默半晌,道,“是不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不愿谢氏女为六皇子侧室。
“不大可能。”余太太道,“陛下与娘娘一向恩爱,正妃之位是先帝定的,这谁也没法子。可一个侧室,只要娘娘有意,难不成,陛下会驳娘娘的面子?”
余巡抚同老妻道,“今年该是回帝都述职的时候,你不妨与我一道去帝都,给娘娘请安,也看看大嫂子。”
“我晓得,你不说我也得去。”
余巡抚道,“让江太太问问方先生,可有什么要带给皇后娘娘的没?你一并带去也好。”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得问问子衿方先生的近况,也好同皇后娘娘说一声,好让娘娘放心。”余太太由衷认为,苍天真是弄人,如谢皇后之才干人品,竟然没有一位嫡亲骨肉,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何子衿是第二天过来给余太太问安的,都是熟人了,余太太也一向喜欢何子衿,就说起她要随丈夫回帝都述职的事了。余太太道,“不知方先生近况如何,介时见了皇后娘娘,也好同皇后娘娘说一声,以免皇后娘娘惦念。”
余太太是谢皇后嫡亲的姑祖母,谢家与方家正经姻亲,说来,余太太论辈分还长朝云道长一辈,这话自然说得,问也问的自然。何子衿一笑便道,“先生近来极好,有窦大夫在身边时时调理,北昌府虽气侯冷些,身体并无大碍。每天闲了就是同罗大儒谈诗作画,教导孩子们。”
“这就好。”余太太听了也高兴,与何子衿道,“要是方先生有什么捎带的东西,你也尽管着人带过来,我一并带去是一样的。”
何子衿笑道,“好,不知道您要去帝都,不然,我来之前就问师傅了。说来,咱们北昌府,虽没帝都富庶繁华,好东西也着实不少的。”
余太太就喜欢何子衿这种适应性,到哪儿就说哪儿好,而且是绝不带一丝勉强地喜欢这个地方。
何子衿疑心病上来,脑洞也开始高速运转,她寻思着,余家要与她家结亲,是不是因为朝云师傅的关系啊。她这么想,就这么同阿念说了,阿念沉吟道,“朝云师傅虽没人敢惹,但朝云师傅手里没实权,大家敬着朝云师傅,却也不会把他看得太重。咱们跟朝云师傅又没血缘,余家断不会因着个名头就许以嫡长孙女的。”
何子衿道,“那你说是因何?”
“难道不能因咱家的家风,阿冽的品格?”阿念道,“以后我给咱们阿曦寻婆家,就找咱们家这样的,家风好,男孩子有品格,这样的人家,纵不能大富大贵,日子也能平安顺遂。”
何子衿自家看自家,自然也没有半点儿不好,道,“希望我是想多了。”又问阿念,“阿冽文章如何?”
阿念道,“不如让阿冽到咱家去,我给他辅导一二。”
“有多大把握?”
阿念道,“五成。”
何子衿知道阿念并不是个浮夸的人,阿念说有五成把握,那就是有五成把握。何子衿道,“那我跟娘去说,让阿冽跟咱们去沙河县,给他考前突击一下。”
“成!”小舅子这样用功,也有调理的余地,阿念自然不遗余力。
何子衿同父母商量,沈氏倒没什么意见,何恭则道,“考科举,文章贵在积累。”
“什么事都有诀窍,阿冽也念这许多年的书了,积累总有一些。再说,这也是阿念的好意,女婿这么关心阿冽,一片好心,咱们还回绝不成?”
何恭笑,“我就说一句,招来你一篇。我是这样说,既要有诀窍,也要注意积累,毕竟,秀才试是开始,举人也只是必经之路,最终春闱才见功底。”
“放心吧,阿冽并不是那种一味取巧之人。”
阿冽对于到姐姐那里住并无意见,姐姐家又不是外处,姐夫更不是外人,他小时候跟阿念哥一起长大的好不好。在阿冽心里,姐姐家跟自家是一样的。俊哥儿也想去呢,奈何他得上学,想去也去不成。沈氏同闺女道,“阿冽过去也好,我得趁着天气暖和先把新房收拾出来,不然,冬天不上暖,糊裱屋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干呢。”
何子衿问,“亲家有没有打发人过来量屋子么。”
沈氏笑道,“阿幸回帝都前就都量过了。”
何子衿稍稍放心,笑道,“是该提前收拾屋子的,冬天天气冷不说,天冷也不出活儿。要是冬天收拾,就得用炭火烤了,到底不如正经晒干的。”
“是啊。”沈氏道,“上次去榷场,不是买了许多皮子么,有两块雪白的,我给阿曦阿晔做了两件小皮袄,待天儿冷了,你拿给他们穿。”
“娘你叫丫环做就行了。”
“我在家也没事。你祖母跟兴哥儿不在家,你爹跟阿冽俊哥儿每天当差的当差,上学的上学,闲着也是闲着。”沈氏微微笑着,眼尾聚起微微细纹,沈氏道,“我就盼着阿冽成亲后,也马上给我生两个像阿晔阿曦似的孙子孙女。”
“娘你真是盼孙子孙女盼的望眼欲穿。”
沈氏笑望着女儿,“等阿晔阿曦长大议亲,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何子衿问,“娘你酱菜铺子准备的如何了?榷场那边的铺面儿我盘下来了,就离三姐姐的烤鸭铺子不远的地方。”
沈氏道,“今年做了不少酱,酱菜也做了好几大缸,就是你说的辣白菜,这会儿没白菜呢,那个冬天再做。”
何子衿笑,“择个皇道吉日开张吧。”
“叫什么名字好?”
“就按咱们碧水县酱菜铺子的叫法,就叫何家酱菜。以后把手艺传给儿孙,把咱们老何家的酱菜开遍东南西北。”
沈氏笑个不停,拉着女儿的手道,“我就盼着儿孙不要似我,以前是日子不好过才开酱菜铺子补贴家用,就盼着咱家日子一年一年更好过才好呢。”
“想日子好过,就得叫子孙记住艰难的时光。再者,开铺子也是寻常事,小唐太太国公府出身,一样同咱家合伙开烤鸭铺子啊。就是现在,家里日子早就不必酱铺子贴补了,娘你还是愿意找些事情做吧。不然,成天就太太奶奶的在一起聚会,也没什么意思。”
“这话也在理。”
母女俩说了许多贴心话,待何子衿阿念带着龙凤胎、阿冽回沙河县时又出了问题,因着沈氏给龙凤胎做的白兔毛的小皮褂子,俩人见了那叫一个喜欢啊,明明就说试一试的,结果穿上就不肯脱了,当天睡觉都要穿着。要不是阿念死活拦着,子衿姐姐就要挣脱教育小能手的包袱,直接暴力解决了。最后,还是待两个小家伙睡着了,子衿姐姐才给他们脱了。只是,一大早上,就又闹腾着要穿,这正大暑天的,哪怕北昌府的夏天不太热,可你俩穿兔毛衣裳招摇过市,脑子没问题吧!
反正,人家俩人就一路臭美的穿着兔毛褂子回了沙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