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家之前,白木香畅想了很多的场景,譬如,她娘是多么的担心她,见到她的时候得是多么的欢喜。她家肥儿子阿秀是多么的思念她,见到她时得是多么的雀跃啥的。
反正,种种见到亲人的场景,白木香想了好几车。
结果……
白木香绝不承认她是深深的嫉妒与吃醋了,可这是什么意思吗?她娘一个劲儿的拉着裴如玉的手唠唠叨叨的念叨,“瘦了,怎么这样憔悴,这回的差使很不容易啊。哎,赶紧给女婿炖个老母鸡焖俩大肘子……”后头还有一箩筐的话白木香都自动屏蔽过滤了,切,她根本不稀罕听!
还有,那抱着裴如玉大腿的小鬼是谁哟!还拿个胖脸蹭啊蹭,蹭啊蹭的,蹭个毛哦!看眼睛也不小,就光看到你爹看不到你娘啊!
白木香气的,这都叫什么亲人哪!
亏她想他们一路!
白想了!
亏她还在新伊买了好些礼物!
白买了!
白木香已经翻腾着白眼决定了,礼物她不用了,全都自己用。好吃的也不给人,她自己留着吃!简直气死了有没有!
怎么一个个的就只看得到裴如玉看不到她啊,集体势利眼失明,还是她这么平凡这么不引人注目啊!
白木香脸似臭鸡蛋,就七叔是个好人,递给木香一杯热奶茶,问她这些天的事。白木香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帮陆侯抓了几个坏人。”
裴七叔略一寻思就知事情不小,陆侯权掌北疆,手下兵精将广,如何还要白木香帮忙抓人?可知这次不是寻常事。裴七叔也不多打听,笑道,“回来就好。你这一走,你娘常念叨你,阿秀也想你。”
“完全没看出来啊。”白木香酸兮兮的郁卒着,“看我娘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如玉是儿子,我是媳妇哪。更别提那小没良心的肉团子,生儿子有什么用啊!”
白木香正醋着,一个软呼呼的肉团子就被放到她怀里,裴如玉正笑眼弯弯的望着她,“岳母疼我也是爱屋及乌。阿秀是太久没见我了。”
小阿秀很想爹,一样想娘啊。小孩子云朵一样的小身子在怀里一趴,白木香的心就软如春水,白木香抱着胖儿子亲两口,小阿秀奶声奶气的喊,“娘――娘――”翘着小嘴叭叭的亲他娘,亲出他娘满脸口水,他娘也一脸不嫌,随手一抹问儿子想自己没,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听外祖父外祖母的话。
阿秀其实听不大懂,孩子只要在父母身边就很高兴了。阿秀平时很喜欢在院子里玩儿的孩子,这回爹娘回来,他哪儿都不去了,一会儿在他娘怀里,一会儿在他爹肩上,时不时还要爹举两下做游戏。李红梅眉飞色舞的瞧一回闺女,“没胖也没瘦,还那样儿。”同闺女说,“消息早传回县里了,咱家在府城的官司赢了,判小菲家赔咱家作坊一百两银子,钱虽不多,难得是争了这口气!我听说小菲她婆家不成了,被官府抓起来了!”
白木香给阿秀擦擦口水,“徐家是别的案子发了。”
“真是老天有眼!”李红梅道,“你不晓得,你们这一走,县里传了好些闲话。好在小莹是个能干的,那丫头真是压的住,作坊里好几个作怪的都叫她压住了。”
白木香抖抖眉毛,笑两声,“我早料着会有这一出,正好我回来,清理清理那些不老实闹事的。”
裴如玉刚喝两口水,余县丞几人就过来了,裴如玉把儿子递给妻子,“我出去跟他们说两句话,也叫他们安心。”
“去吧,早点回来,晚上咱家团圆饭。”白木香抱着儿子把裴如玉送到门口,裴如玉摸摸儿子的肥嘟嘟的腮帮子,轻轻在白木香脸上一刮,被白木香一瞪,笑着去了。
白木香回头跟她娘七叔说话,问她娘,“娘你身子没事吧,我看你这肚子越来越大了。”
“没事。就是笨了点儿。”李红梅现在都不能坐椅子板凳,椅子放不下,板凳不稳当,她不是坐榻,就是坐炕头儿。李红梅后腰靠着个软枕,跟闺女打听,“这回什么要紧事啊,女婿一去一个多月。”
“军中的事,都是机密。倒是这回立了些功劳,要是没问题的话,应该又能升回官儿啦。”白木香得意的嘿嘿嘿,“写奏章时我把娘你诰命的事再催催,争取一下子把你的诰命也弄下来。”
“对对对,我正想说这事儿。”
裴七叔,“诰命?”
阿秀不愿总在他娘怀里,挣扎着要下去,白木香把儿子顺腿溜下去,阿秀坐他娘脚面,让他娘晃他。白木香说,“这不是做官都能给女眷弄诰命么,我听说诰命还有钱拿,就想给我娘也弄一个。奏章送去大半年了,也没动静。朝廷是不是不想给呀?”
一听有这种可能,李红梅立刻急眼,“这可不行啊!这不是不一样对待吗?男的当官就能给当娘的请诰命,女的就不行啦!”
裴七叔还不知母女俩私下还有这种计划,一见红梅姐急,裴七叔连忙安慰,“不是,这是朝廷规矩,诰命发放都有时间的。一般八月统一发放诰命,到时间你这诰命肯定能下来。”
白木香转念一眼,“七叔,那我这回要是能升官儿,我娘这诰命还得往上提一提吧?”
“肯定的。”裴七叔斩钉截铁,李红梅喜上眉梢,“这喜事都是连着来的!”夸闺女,“没白去新伊这一趟,办成不少事儿。”
“那是!”白木香没把那些危险事告诉她娘,看她娘这肚子,还不得把她娘吓着。
白木香说,“我瞅着娘你快生了吧?”
“还没动静。”
李红梅事后想来,不该说大话。说过这话的当晚,她就不行了。小福把白木香夫妻喊起来,白木香披上夹袄就往外跑,裴如玉叮嘱,“别急,小心看着脚下。”阿秀被动静响的有点要醒,裴如玉连忙拍儿子两下,阿秀翻个身继续呼呼。
白木香跑到她娘院里,裴七叔正守在身畔,两个接生婆都到了,裴七叔脸色微微泛白,手搭在红梅姐的腕间,冷静的对白木香道,“你娘要生了,别慌。”
俩接生婆看过后也说,“是发动了。太太先稳住,您几十年没生育过了,这一回跟头胎也没什么差别。”
的确没差别,让李红梅说,还不如当年生白木香时顺利,半宿三更天开始发动,一直到将中午才把孩子生下来。一儿一女,龙凤双生。
俩产婆一人抱一个襁褓,奶娃子的哭声震天,李红梅浑身被汗水浸透,额间发丝黏在脸上,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却透出极度喜悦,虚弱的说,“快抱来给我看看。”
白木香抱一个红布包放在她娘一畔,另一个是产婆抱着,被裴七叔接了过来。裴七叔双手微微发颤,不像抱着一个孩子,倒像捧着座泰山,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姿势却是极标准的。据红梅姐说,七叔私下常用阿秀练习抱姿,一手托着孩子的屁股,一手托着后脑颈项,新生儿骨头软,一定要托好。
七叔的脸色比红梅姐还要白三分,他眼睛里缀满泪水,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哽咽就堵在了喉间。这孩子生的,怎么这样招人疼啊,皱巴巴的也这样好看,哭的震天响,这大嗓门,硬是一点不吵人,这小嘴,跟小鸟有喙似的,尖尖的,也透出小巧精致。
七叔自动把猴子样的红皮小家伙美化成个仙童,直待外间裴如玉实在急的,问,“岳母弟妹都好吧?阿秀要进去看小姨小舅了!”
“都好都好,你先抱住阿秀,等收拾收拾再让他进来。”白木香急忙拦道。
七叔终于依依不舍的把另一个红布包放在红梅姐的枕边,他握着红梅姐的手,轻轻的抽泣了一声,说,“红梅,谢谢你。”
“我用你谢,我是给自己生娃。我就说,我命里两女一儿的!”李红梅欢喜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产婆笑道,“太太生产顺利,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人,龙凤双生可是极难得的。”
另一个也说,“是啊。大吉大利。”
两人都是极老道的产婆,帮李红梅收拾好,七叔笑道,“有劳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还得劳你们多住几日。”
便是新伊城也极少有这样的大手笔的打赏,两人连忙笑着谢过,她二人道,“我们一定尽心帮太太把身子调理好。”
七叔喜悦至极,不停的瞧着儿女与妻子,感觉怎么瞧都瞧不够。直到一个小家伙爬上炕,稚声稚气的问,“小姨?小舅?”
七叔才想起来,满头雾水的问,“哪个是儿子哪个是闺女啊?”都是一样的红布包……
白木香好笑,“刚七叔你抱的是闺女。”
七叔笑着指给阿秀知道,“这个是小姨这个是小舅。”
福子端来热鸡汤,白木香喂她娘喝了,一碗热鸡汤下肚,李红梅脸色好看许多,她记挂着七叔,说,“这也中午了,你们去吃饭吧,早饭就没吃。”
七叔笑,“我就是七天不吃饭也不饿。”
“这还顶饱啊。”红梅姐笑。
“喜事就顶饱。”七叔眉眼间蓄着无限的欢喜与情义,柔声道,“你睡会儿,我守着你,我就在这儿吃。木香,你带阿秀去跟如玉吃饭去吧。”
白木香也是满面喜悦,“那我先去了,七叔你午饭后也跟我娘一起歇一歇。”抱着肥儿子出去了。
裴如玉一直在外间,已经打赏了产婆,还有家里丫环小子这月都多发一月月钱,七叔院里的多发俩月,吩咐丫环用心服侍。
一家三口回自己院里吃饭休息,六月底的风有些凉了,中午的太阳却又无比暖和。裴如玉说,“这孩子七个月就生了,没事吧?”
“七活八不活。娘这回又是龙凤胎,早些生也正常。没事,孩子个头虽不大,哭起来很响,很有精神头儿的。”白木香道,“你没见七叔,我还以为七叔得不行了呢。没想到一点事都没有,脑子比我还清楚。”
“七叔就是这样,他越是大事越稳健,裴相一直想七叔入仕,说七叔做官定有一番做为。”自从断绝祖孙关系,裴如玉就称裴老爷子为裴相。
“七叔现在也挺好。”
“我也这么说。”裴如玉问,“孩子长的像谁?”
阿秀举着小胖手抢答,“猴子!”
爹娘一齐爆笑出声。